《枪杆子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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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杆子1949-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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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也该轮到他们了。

  93团团长安春山、副长官部参谋靳书科和新31师参谋主任宋海朝,是最坚决的主战派。他们说我们要打,因为我们是军人,守土有责;我们能打,因为土地、政权、人民是我们的,老百姓拥护我们,有天时地利人和。

  自长城抗战始,群众给带路、送饭、抬伤员,所到之处受到支援、拥戴。伤员换上便衣留在老乡家养伤,敌人来了,大娘说这是我儿子,大嫂说这是我男人。百灵庙大捷后,举国振奋,万众欢腾,各地祝贺、慰问电如雪片飞来。上海、天津、北平、西安、武汉、南京、成都等地人民代表和青年学生,携带慰问品和捐款的,来做战地服务的,相继于途。

  而今,人民都哪里去了?

  军事失败,可以重整旗鼓再来。政治腐败,那就是从根上烂了。

  居仁堂“剿总”办公室,傅作义在地上来回踱步,插在背后裤腰里的双手,一会儿拔出来,一会儿又插进去。

  他停住脚步,望着“剿总”参谋长李世杰:和谈是不是投降?不讲道德还能做人吗?咱们过去的历史就完了吗?

  李世杰自然是有问必答的:和谈是革命,不等于投降。我们应当讲革命道德,不应当讲封建道德,汤伐桀,武王伐纣,自古称道,不伤道德。历史有应当保留的,也有不应当保留的,不应保留的,用不着可惜。

  这回答无疑应得100分,傅作义却好像总是不满意,一个问题三番五次地提出来,有时问完李世杰,还要问别人。

  和谈不是投降,是革命,那不就是临阵倒戈,为共产党“执鞭”了吗?那忠义、气节呢?这“华北王”毕竟是蒋介石给的,他对得起蒋介石吗?当年守涿州,96天后弹尽粮绝,军民饿毙无数,剩下的也没几天活头了,他毅然举起白旗出城了。他战败了,投降了,可他才是涿州之战的强者,令对手胆寒的英雄。而今呢?

  还有这“华北王”的荣华富贵呢?他在黄河边上出生,靠父亲背人过河维持生计,把他养大。以这等贫寒子弟,能有今天,他容易吗?一旦失去,能甘心吗?

  还有,察绥军会唯命是从,中央军能听他的吗?会不会在城里反起来?蒋介石会不会轰炸北平?会不会派特务暗杀他?远在重庆的妻子、孩子,又会怎样?

  心头没底,脑子里一团乱麻。

  12月25日,当他从延安广播电台公布的“国人皆曰可杀者”的战犯中,听到“傅作义”3个字时,无论那脑袋是不是轰的一声炸了,这都是使他长时间举棋不定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在“杀不杀”、“关不关”渐趋明朗后,脑子里翻腾得最多的,也最让他抓心挠肝的,就是“信不信”、“用不用”了。共产党会信守谈判协定吗?现在是战争时期,他还是“华北王”,起义也好,投降也罢,都有利用价值。将来呢?江山在手,大权在握,会不会一脚把他踢开,甚至算起旧账,一个个收拾起来?

 第七章 (三)名将无名

    回顾历史,一些赫赫有名的将军,那名气其实并不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即便在将对将捉对儿厮杀的冷兵器时代,将军的主要职责仍是行兵布阵,运筹帷幄。一个战斗、战役打不打,怎样打,同级之间,上下级之间,见仁见智,实在是自然、正常而又经常发生的。既然世上没有没打过败仗的将军,那么这次我对了,你错了,那次我错了,你对了,也无损名将风采。如果正确意见都是“党委意见”,那将军就吃了“大锅饭”了。

  都是名将,等于没有名将。

  曾任四野副参谋长的苏静,却好像连这种“名将”的“大锅饭”,也吃不上。

  因为他从未带兵打仗。

  1910年生于福建海澄(今龙海)县的苏静,读师范时参加学生运动被追捕,逃往缅甸,在当地教书,收入颇丰。“九&;#8226;一八”事变后回国,参加红军。长征时红1军团在前边开路,时任军团侦察科参谋的苏静,每天的工作之一,是绘制行军线路图。突破腊子口后,毛泽东亲自到1军团指挥部队北进,苏静每天早晨都要向毛泽东报告当天的行军路线。长征期间,他绘制了几百张行军线路图,仅存的几张,珍藏在中国历史博物馆里。

  1938年115师挺进晋西,国民党派个联络参谋来做联络工作。负责联络、接待的侦察科长苏静,发现这个联络参谋收买了115师一个译电员,并骗取了密码本。他毫不客气地索回了密码本,不动声色地处理了变节分子,并假装无意地不时透露些部队“情况”。晚上,每当这个联络参谋用电台把“情况”发回去时,假装睡觉的苏静就在被子里手写心记,很快破译了国民党军队的密码。

  从侦察科长到情报处长,苏静的主打专业就是这个。

  从东北到江南,林彪在电报中经常提到的“密息”,指的主要就是破译敌人电台密码所获得的情报。

  到东北的第一个歼灭战,秀水河子战斗,敌主力一个营及师属山炮营、运输连,远离主力达3天路程。战前苏静仔细核实情报,认准了,立即报告林彪,林彪立即下定决心,调集部队,将其吃掉。

  不久,情报处又以准确情报,保障了大洼战斗的胜利,歼敌4400余人。

  在解放战争中,林彪经常指挥到师团,原因之一就是情报及时、准确。

  在东北,林彪曾对他的秘书季中权说,苏静能当10万兵。

  苏静是当年唯一秘密进入北平的解放军代表,与傅作义的代表共同起草了《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并在协议上签字。

  他的儿子苏晓林,看了他写的一篇回忆录《回忆北平和平谈判》,结论是3个字:流水账。

  父亲说:我只是个历史见证人,领导派我去,我执行命令,就去了,就是这么个过程,还能怎么写?

  儿子说:你当时总有些思想活动吧?再说了,一个人独闯国民党占领下的北平,能没有危险吗?

  父亲说:有什么危险的?兵临城下,是傅作义邀请我的,跟着他的谈判代表进去就是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嘛。

  儿子说:话是这么说,可古今中外,斩的还少吗?再说,城里特务那么多,当时力主和谈的原北平市长何思源的家,不就被特务炸了吗?一家6口,1死5伤。不管怎么说,也不管我是不是你的儿子,实事求是,北平和平解放,你是立了大功的。

  父亲说:那时双方都希望和平解决,所以不会有危险。我只是一个联络员(在这篇回忆录中,他也说“我只是一个联络员”)。如果没有我,领导换别人去,也是一样的。

  有件事,如果换个人,那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第三次谈判后,林彪交给邓宝珊一封信,是毛泽东以林彪、罗荣桓的名义写给傅作义的。毛泽东就和平解决北平提出两个办法前,历数傅作义追随蒋介石打内战的累累罪行,措辞相当严厉、尖锐。当时双方气氛挺融洽,信未封口,邓宝珊急于知道写了些什么,看罢大惊失色,当着苏静的面对周北峰、刁可成说:“这封信太出乎意料,傅作义不一定会受得了。”

  又道:我回城后,打算暂不交给傅作义看,以免节外生枝,把事情搞僵,甚至推翻协议,使谈判功亏一篑。

  苏静把这个情况向林彪汇报了,林彪说:“是啊!那封信是有些严厉呀,他要暂时不交也可以。

  原来早在1946年10月11日,傅作义攻占解放区重镇张家口后,曾得意地写了一封侮辱性的《上毛泽东书》,登在报纸上,声言如果共产党打胜了,他傅某甘为毛泽东执鞭——毛泽东当然不会忘记的。

  《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登报了,苏静奉命出城向“林罗聂”汇报城里情况。一进门,罗荣桓便问他:“由邓宝珊带给傅作义的那封信,交给傅作义看了没有?”苏静说,不清楚。聂荣臻接着说:“你今天还要回去问一下邓宝珊,若还未交给傅作义,你要催促邓并同他一起去见傅,务必要告诉邓在今明两天让傅作义看到那封信。”

  这时,苏静还未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傅作义的那封《上毛泽东书》。但他明白,罗聂如此重视这封信,很可能是党中央,甚至就是毛泽东查问了此事。

  傍晚,苏静回到城内,找到邓宝珊。邓宝珊困惑不答,迟疑良久,才拿上信,两个人一同去了中南海居仁堂。傅作义情绪很好,问这问那,与苏静热情交谈。邓宝珊乘机到内屋,将信交给了傅冬菊,傅冬菊看了信,也没敢交给傅作义,而苏静也绝口未跟傅作义谈这封信的事。

  2月1日,《人民日报》全文发表了这封信。傅作义看后,果然情绪异常激动。两天后,他在给林彪、罗荣桓的信中说:“两年半戡乱战争的严重灾难,我愿担当全部责任,愿意接受任何惩处。”

  此时,距林彪将信交给邓宝珊已经半个月了,北平和平也已生米做成熟饭了,不管什么样的果子,他傅作义也只能吞下去了。

  邓宝珊当然是深知其人的,傅冬菊更是深知其父的。无论如何,傅作义都是个有尊严的军人。

  辽沈战役,首战义县,攻城部队战前大挖交通壕,直挖到敌阵地前,以敌人手榴弹投不到为准,既可增强攻击的突然性,又能大大减少伤亡。苏静见了,立即报告林彪,林彪未置可否。苏静知道,林彪一句话不想听两遍,但他还是去林彪那儿又讲了一遍。这次林彪果然极为重视,立即给攻锦州部队发电,要求每师用2/3兵力挖交通壕。而敌守城司令范汉杰,见到城下那么多蛛网似的交通壕,就知道守城无望了。

  苏静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什么、做什么——无论会承担什么样的责任、风险。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促成北平的和平解放。

  195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次授衔时,许多与苏静差不多的老资格的机关干部授衔大校。

  苏静是中将。

  那也只能是个默默无闻的将军。

  军人是讲战功的。将军的荣耀,莫过于提起名字,就能让人联想到一串辉煌的战斗、战役了。可对苏静来说,哪个著名的战斗、战役,是你带兵打的?你身上挂了多少彩?就算那“苏静能当10万兵”,不也就是些情报、建议吗?

  他只能属于另一类的无名的名将。

  因为师范毕业(在当时的红军中,这无疑是高学历、大知识分子了),参军就当了参谋(用今天的话讲,叫“坐机关”)。如果他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可能早就下去带兵打仗了。可他实在太出色了,不可替代,再加上不喜欢宣扬自己,就注定要默默无闻了。

 第七章 (四)傅作义之义——他不是战犯了

    “帮助成功者速成,不是依附成功者求发展。”

  这是第一次谈判期间,“剿总”联络处少将处长李腾九,给谈判代表崔载之的电报中的一句话,表达的当然是傅作义的意思:我傅作义与共产党和谈,并非谋个人私利,而是为了和平,为国家、民族着想。是战是和,我已仁至义尽了,现在就看你共产党的了。

  如果认为傅作义只是一位三星上将,一介武夫,那就错了。从张作霖到阎锡山、白崇禧,都是集军事、政治于一身的全能型人物。他们饱经世故,老谋深算,见风使舵,狡兔三窟,用民间大众的话讲,个个都是“九尾狐狸精”。不然,能在一方天地中“王”起来吗?

  不过,比之那些为了一己的私利,不择手段,无所不为,甚至卖身投靠的大小军阀,傅作义还是个比较纯正的军人,也颇有中国心。

  1936年绥远抗战前,日本关东军参谋板垣征四郎到绥远“访问”傅作义,说傅将军在华北威望最高,应该站出来为华北人民做一番事业,改善日中关系,大日本帝国一定会全力支持你。傅作义正色道:华北是中国的领土,决不许任何人搞什么“独立”。板垣又提出什么蒙绥“自治”,傅作义义正词严:我是国家边防负责人,守土有责,决不允许任何叛离祖国和民族者来犯,使国家领土受到损失!

  自长城抗战后的12年抗战,无论刀兵相见,还是此类“访谈”,在民族大义上,傅作义从不含糊。

  谈判桌上,傅作义作出一种“助人不为己”的模样,是因为觉得手里有牌,可以与对手叫板,讨价还价。

  第二次谈判,有个“会谈纪要”,傅作义看罢,什么没说。周北峰有些着急:人家说了,所有各项,务于1月14日午夜前答复的。

  傅作义道:这个文件,过两天再说。

  就“说”来个天津城枪打炮轰,一城血火。

  涿州城小,人也少,城内1/3为空地,那时枪炮现代化程度又低,火力的威力、密度自然也差,却已使城内军民死伤无数。北平呢?一切正好相反。好在北平人民算是躲过一劫,可天津那一城血火呢?

  几十万军队龟缩北平城,200多万军民要吃要喝。各部仓促守城,事前很少积存粮草。老百姓买不到粮食、蔬菜、煤炭,米珠薪桂,贫苦市民眼看陷于绝境。国民党的运输机不敢低飞,一袋袋大米、白面,好多投入北海,没有喂鱼的就被军民争食。除了寒冬腊月没有长春那么冷,这情景不就与黑地上的那座死城一模一样吗?

  傅作义肯定会想到长春,可他是为了避免出现又一座饿殍之城,才决定和平起义的吗?他是手里没牌了,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了。就是当年在涿州,若是不投降,到头来他傅作义不也只能是一具饿殍吗?

  须知,他是把妻子、孩子送去重庆表忠心,押给老蒋当人质了。而这对平津人民意味着的,却是一种什么样的凶险啊!倘是郑洞国守长春那工夫,看上去国民党好像还未大势已去,或是天津果真像傅作义期望的那样,能守上一段时间,连老婆孩子都赌上了的傅作义,会如何动作?那多弹药、少粮食的北平,会成了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没人说傅作义把平津两市的人民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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