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杆子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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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杆子1949-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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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搂”(读lou)。都是筹粮时没收乡长、保长的。湖南、广西土匪多,还有特务,到下边工作挺危险的。


从湖北到广西,筹粮是大事。大军云集,所到之处,物价飞涨。更要命的是有些地方,白花花的大洋硬是买不到粮食,那也得想方设法弄呀。不能让部队吃饱,怎么也得吃个半饱,对付着能够行军打仗呀。
最后一次筹粮是在钦州附近。广西战役俘虏那么多敌人,士兵好办,给点路费让回家了,5千多军官要船运梧州,每人带15斤大米。这抠那弄的,8万多斤粮食忙活得差不多了,来命令了,让我们奔雷州半岛,去打海南岛了。
下面是40军后勤部政治处主任李金明,1949年8月10日写于醴陵的《40军后勤工作队征粮总结》中的部分文字:
正是休整时期,征粮地点为醴陵县清泉乡,全乡8个保,人口约两万余,地约两万余亩,一至五保平地多,山村少,柴困难,六、七、八保山村多,但六保三个甲和八保五个甲没稻田,依靠山林和种红薯维持生活。
该乡人员健全,乡公所有主任和干事,均有保甲长,但没有人口、地亩册子。全乡共摊米206000斤,柴412000斤,规定9号完成,到9号只征八万余斤,部队准备行动,工作队要回来了,仍在缴送中。
工作队组成,粮秣科三人,政治处一人,第一工作队七人,宣传队十七人,共二十八人。集中住宿,分六个组工作,早出晚归,开会交流经验。先由乡召集各保长开会,说征借意义及数字,然后确定各保应摊数目,各保回去召集甲长开会,先派大户或估计摊派民主评议,就让开始送粮。先搞清有多少大户,工作队指名征借,让乡公所直接通知大户。

开会讲话听不懂,找当地小学教员当翻译。
二保地主肖昌隆只报400石租,开会追出800石地租。有的地在几个保,分散,就一块块查。稻田收两季,就按两季的40%收地主粮草。征借是草随粮走。部队急等粮食下锅。地主不让佃户交粮,佃户就不敢交,工作队就做佃户工作,并保证发现一个,教育全体。保甲长有的阳奉阴违,当面答应好,工作做不到,有的包庇地主,替地主叫苦,瞒地亩,想平均摊派,有的受地主控制、拉拢。恶霸地主肖昌隆组织些人反对保甲长,保甲长吓得不敢干了。六保地主易雨先虚报田亩,保长明知有假也不敢纠正。给他们讲我党政策,胜利形势,天下是共产党的了,让他们安心老实的办事,安慰、鼓励他们,布置工作要具体、细致,随时检查、督促,甚至看着他们干,并帮他们解决实际困难,为其撑腰。
肖昌隆大摆酒席请佃户中人吃饭,当场说大家不要交粮,保甲长派得不公,你们不认字不明白,我都知道。还写标语、传单到处散发,群众想交也不交了,保甲长吓得要辞职。肖家有手枪,哥哥当过营长,侄当银行主任,还有当县长的。对保甲长一面防止他们被地主利用,一面给他们做主撑腰,让他大胆工作。开头穷人不敢接近工作队,保甲长平摊到他们头上也不敢吱声,经宣传,就去找保甲长算账,自然也就靠近工作队了。肖昌隆隐瞒地亩,又让佃户拒交,威胁保甲长,就开大会揭发他,打掉威风,群众就敢说话了。
布告规定“每人平均八亩田以上者可酌量增加,但最多不能超过其全年收入的百分之四十至五十”。每人平均八亩以上者每亩最少要征四十斤,但最多不能超过这一季的收入的全部地租的60%。
工作队没有打骂现象,在保里吃饭,做了好菜不吃,影响很好。

四、南方北方

源自中原的“老不征北,少不征南”,说的是北方寒冷,老年人体质差,不抗冻,非冻毁了不可。“少不征南”,则是江南女人水灵、多情,善勾男人魂,跌进温柔乡,也就失了“战士”本色。还有人说是南方的瘴气、瘴疠厉害,中原人到南方得热病,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可这又与个“少”字不搭界了。
而一些四野老人的说法,则是中原人“老能征北,少可征南”,因为他们地处南北之间,自然南北皆宜。
四野老人当年体验最深的,就是正负40度的水土不服。
高温炎热,使人烦躁。阴雨潮湿,等于火上浇油。再加上打摆子、拉肚子、生疥疮、烂裆等,还有吃不饱饭,吃不上饭,从精神到肉体,那人会变成什么样儿?
永远要争头名的王玉兴,几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人的精神的力量,毕竟是有限度的。老人说,若不是同志们帮扶着,我是走不出那鄂西大山了,只有扔那里了。
王玉兴用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尽着一位指导员的责任,鼓舞着全连官兵走出那鄂西大山。而对应的另一端,则是“军阀主义普遍有生长”。一些原本善于做细致的思想工作的人,也失去了耐心,有的就变得简单粗暴起来。而思想政治工作的薄弱,乃至丧失,后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杜博老人说,快进广西了,大休息,吃饭,1连长张学瑞端着个饭缸子来了,说养不起这么多兵就算了。我瞪他一眼,说你说的什么话?他瞅瞅我们那饭缸子,摇摇头,走了。这人打仗勇敢,技术也好,就是爱发牢骚,说话也粗,人称“二土匪”,我和教导员背后没少敲打他。
温景义老人说,湘西剿匪,我到2连当指导员。1排长张国福,是有名的“虎子”,后来参加全国第一次英模代表大会。在湘西翻山越岭,一跐一滑,一屁股能滑出十几米,他就说怪话:坐飞机,啃猪爪,不知这把骨头扔到哪。一副东北人的大嗓门儿,不知是不是他发明的。那时发牢骚、说怪话的人多了,那人也真折腾得不像样了。
离休前为广州军区副政委的单印章老人,当时是43军127师379团政委。老人说,湘赣战役,我们一路急行军,从高安向宜丰、万载追击。一天晚上,正走着,突然前边轰隆一声响。我以为遭到伏击,赶上前去,是7连一个兵,突然从队列中向路边跑出20多米,把怀里的手榴弹拉响了。指导员哭着跟我说,这个兵又打摆子,又拉肚子,实在是挺不住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是用最后一点力气,跑出那20多米哪!
水土不服,病饿交加,体力和意志力都经受着从未有过的考验。而作为积极分子、战斗模范,他们付出的更多,那人的承受力几乎到了极限。他们知道革命就要胜利了,这路就快走到头了,但他们已经走不到头了。既然继续撑下去,只能增加痛苦,成为拖累,那就自我了断了吧。
王风友老人说:
我参军时,接兵的一个张峰副团长说,志愿参军的站到右边,不志愿的到左边。我这人从小喜欢马,听说是骑兵,就站到右边了。那次,我们榆树县刘家店区东西老牛沟参军30多个,志愿的就两个,还有一个是西老牛沟的,叫冯和。这人挺老实、本分,打仗也勇敢,就是身体不行。有人那身板瞅着也挺单薄,内里却结实,冯和是里外都不行。南下过江后,那些病都让他摊上了。留在湘西当区长,原因之一,就是不适应部队生活。他那模样也真不能行军打仗了,可那病根是水土不服呀。区长不当了,跑回东北了。若不把他留在湘西,在部队再能熬过几个月,可能也就不会开小差回家种地了。
杨雨田老人说:
电台队有个班长栾景义,吉林人,表现挺好的,到广西后掉队了。派人回去找,没找到,以为他牺牲了。那地方人凶啊,掉队的,不管咱们的,还是国民党的,见了就扒衣服,有的还杀掉了。后来吉林来人外调,才知道他开小差回家了。
从广西到吉林,那得多少时间呀?那时根本不可能坐车,就是走。一个人,一口东北话,又没有钱,任何土匪、地主武装都能将他置于死地,那可真是千山万水、千难万险呀,那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在平津时,出关就是黑土地,他为什么不跑?最晚也不能拖过长江呀?可他过了湖北,又过了湖南,眼看就要走到头了,扭头回家了。


直到今天,我也认为一些人自杀,是为了不拖累同志,不拖累部队。
流传于中原一带的民谣,还有句与“老不征北,少不征南”有些矛盾的,叫作“宁往南走一千,不向北挪一砖”。由此可见,中原人还是钟情南方,畏惧北方的。
1949年南下的四野官兵,正好把这句话颠倒了过来。
李如吉老人说,海南岛解放后,40军奉命北上,到河南驻防。哇,大家乐坏了。当兵5年了,还没见过那样欢乐、痛快的行军。
离休前为后勤学院军事系主任的辛殿武老人,是辽宁本溪市桥头镇人,1945年参军,南下时是40军118师作战参谋。1953年到汉口第一高级步校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教。1969年学校撤销,教职员工大都是北方人,都是当年四野的老底子,分配工作时都希望到北方去。
老人说,离当年南下整整20年了,一些人的孩子都长大成人了,按说应该习惯了吧?不行,还是心系北方。可想是想,那时那人听党的话,党叫去哪就去哪,说走就走没二话。


第十六章 “兵强马壮运动”


1949年7月23日,林彪等人致电军委并各兵团:
湘赣主力部队决在三伏天内不做大的行动,以利于休养主力及开展地方工作,各军应进入指定地点休整;休整期间,为扩大占领区及对于尔后之进军,各兵团均应派出先遣师压迫敌人东退。
林彪等人认为,已经和正在发生着的、而且势头不减的疾病、缺粮问题,使四野部队不得不进行一次休整。既是休息、治病、养病,也是等待后方筹集粮草,修好道路,将粮草运上来。军无粮不行。饿着肚子,如何南进、打仗?
特别是7月16日,毛泽东提出“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方针,准备在桂林、南宁、柳州等地围歼桂军,这等长途奔袭,眼下又正值盛夏三伏,不经过休整,更是难以达成目的。
26日,毛泽东复电林彪等人:
二十三日电悉。
盛夏行军,病员大增,极为悬念,你们已改为旅次行军及三伏休整,当可使情况改善。
从8月1日至9月10日,四野主力11个军和二野4兵团4个军,分别在鄂西南、湘西、湘中和赣中、赣西南休整40天。
时称“兵强马壮运动”。

一、养好本钱

各兵团各军各分部和各医管处特司野司并报林邓肖赵:
根据廿三日和廿四日林邓肖赵首长电示部队开进一定地区进行休整特责成各级卫生机关用全力组织防疫治疗工作以突击方式将已病的治好归队为此特提出如下办法请考虑施行
(一)各类集中会诊治疗将已病的按病种集中组织起来进行隔离将医生组织起来进行会诊以突击方式实行治疗
(二)为保证体力恢复的快特决八九两月份凡在医院或休养所的病号除原有病号伙食待遇外另补助特重病号(吃流食的)每人每日猪肉八两重病号六两轻病号四两以军为单位按市价折合购买月终以原始单位报销
(三)此项补助肉建议不要单纯买肉吃应有计划的调剂按病员病形需要的食料进行调整如发疟疾可食猪肝王八鱼鸡汤等痢疾可食鸡卵乳汁等设法研究办好伙食是恢复病员唯一要事
(四)严格注意隔离防止传染力求讲究卫生保证不发生合并症
(五)开展防疫运动打扫驻地疏通沟渠选择水源改善厨房厕所设备强调防疫的重要性组织起深入检查具体领导号召将病员快治好未病者严防病消灭疾病保证健康
周李罗孙①
七月廿七日
鞠海清老人说:
39军在沙市、澧县一带休整,我们团在孟溪附近。到了那儿,先修厕所,扫院子,收拾环境卫生,点柴草熏蚊子。然后是收拾个人卫生,洗衣服,抓虱子,制定连排班及个人卫生公约。那时对讲卫生、防病治病抓得可紧了,医生给讲卫生课,连里也这不准、那不准的,尤其强调不准喝生水。大家也都明白道理了,住下来也有条件了,凉开水,盐开水,管够。
在那儿住上几天了,还有掉队的陆陆续续赶上来。我们团的,别的团的,拄棍子的,互相搀扶着的,走不动了就坐路边歇会儿,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我们给他们送水喝,有的还给点吃的,说加把劲,马上就到宿营地了,咱们休整了。问休整多长时间,说一个来月,有人说那我就吃顿饱饭,睡一个月觉。那觉睡得吓人,一些人 20多小时也不醒。之前行军打仗时,起床了,谁没动弹,就吓人一跳,八成就得赶紧送医院了。这回隔上个把小时,值班查铺的就挨个儿看看,重点人物再把手放鼻孔前试试,就怕有人睡死了。
有人醒过来就说:这一觉可救了命了!
何有才老人说:
解放后,进城了,住进营房了,讲正规化,睡觉也正规化,要求脱掉外衣,只穿衬衣睡觉。开头这个别扭、不习惯呀,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的也觉着不舒服。
行军打仗,有点空儿,不管刮风下雨,冰天雪地,倒头就睡。在老乡家也是一样。穷人家,参军前睡觉,大人孩子都脱得光溜溜的。白天出门衣服都不够穿,晚上睡觉还能穿衣服?一些地主老财也一样,有衣服也舍不得呀。在炕上翻来覆去的,那多费衣服呀。打参军后就反过来了,江南休整那么长时间,也没脱过衣服睡觉呀。那时就是热了脱一件,冷了加两件,哪有脱衣服睡觉一说呀。
鞠海清老人说:
累极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睡,缓过点了就难睡了,天热啊。三伏天,正是最热的时候,坐那儿不动也热得直喘,就差像狗那样伸出舌头了。就冲凉,冲一次能凉快一会儿,浑身汗孔又都张得像嘴似的。干脆跳进水里,头上盖块荷叶什么的,在水里泡着。那水也热乎乎的,怎么也比上边凉快点。
这是没病的,或是病轻的,病号就更难受了。
连长让我去休养连,我说我行,能挺住。我们连近一半人去休养连了。我拉肚子,开头一天五六次,就拼命吃大蒜。有病治病,没病防病,大蒜立大功了。
大蒜治痢疾挺有效。喝黄连水能治中暑。那时那土方子多了,就像八路军刚到东北治冻伤一样,上下重视,到处讨教,各种办法很快就来了。有的是医疗部门提供的,有的是在休整地向老乡问来的,各部队互相通报、交流。
头十来天、半个月,主要任务是休息、治病。开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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