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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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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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自同一来源(有时经过转译)。
① 默尔?戈德曼:《共产党中国文学上的不同意见》,第 21 页以下。当时《解放 日报》主编是秦邦宪(博
古),他的副手之一是张闻天。两人在 30 年代初同 属王明派,虽然他们后来更靠拢毛泽东主义阵营。然



击时弊的文章。著名女作家丁玲较为一般地批评了党在男女平等问题上以及
崇高理想与卑鄙行为之间的差距上所采取的妥协态度。其他如艾青和萧军也
参加进来。也许最辛辣的批评是一篇题名为《野百合花》的文章。作者王实
味是一个不知名的作家,他使用讽刺性的杂文,这种文体因鲁迅而著称。尽
管这些批评者没有一个对党的合法性或革命的必要性提出疑问,但他们认为
艺术有一个脱离政治的存在,此外他们还生动地揭露了延安生活的阴暗面。
他们通过暗示,坚持个人的意志自由以及知识分子作为社会批评家的作用,
恰如他们战前在国民党统治区曾经做过的那样——这种做法当时曾得到党的
赞许。
然而,那些 20 世纪 30 年代初期在上海曾经受到赞赏的做法,10 年后在
延安成为不可接受的了。这些知识分子肯定已感觉到他们是在冒险,但是他
们几乎不可能料到党的反应有多么严厉。他们都受到严厉批判并被迫公开认
错,尽管大部分人最后又恢复名誉。与大多数人相比王实味不那么知名,但
更具腐蚀性,在群众大会上他被反复批斗,侮辱,监禁,并于 1947 年被秘密
处决。
如果毛的二月讲演和党的其他指示未能恰当地教育知识分子,毛准备走
得更远。1942 年  5 月,毛在长篇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采取
了这些步骤。他在这一报告中明确细致地规定了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知识分
子的作用。这篇讲话在毛有生之年都具有权威性,而且在他死后还继续产生
影响。简而言之,《讲话》否定思想脱离社会阶级的独立和自主。人只能从
阶级观点说话或写作;知识分子认为他们能站在某种客观中立的立场上是完
全错误的。既然如此,艺术就是政治的一种表现形式,于是问题就变成它将
代表哪个阶级。革命的知识分子必须站在无产阶级立场,因为否则他们就是
为资产阶级和其他反动阶级服务,甚至他们否认他们在这样做也不行。其结
果是,文学和艺术的最终仲裁人和指导者是(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
因为它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和集中意志的体现。
关于知识分子,毛就这样改变了形势:他们现在是批判的靶子,不再是
独立的批判者。只要知识分子愿意扮演中共所规定的革命的勤务员的角色,
他们是需要的,而且是受欢迎的。他们的创造力和他们的技能并没有被否定,
但这些才能只能在党所设置的限度内加以估价。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是文学
和艺术的主要模式,被赋予自然主义的中国形式,这种形式能马上为群众所
理解,并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表达,而不是用上海沙龙的语言。这意味着知识
分子必须到农民和工人中去,吸收他们的语言,并体验他们艰难的真实生活。
总而言之,毛正在更普遍地号召党的知识分子和党员进行改造。
到 1942 年 4 月,中央委员会已经公布了 22 个文件,做为干部学习和考
核的基础。①用来教导他们的手段包括现在为大家所熟悉的小组学习和斗争
会,通常包括“批评与自我批评”。②与同辈的压力相结合的直率的教诲、自
我检查以及强制性的劝说都企图造成程度越来越高的精神紧张,直到思想得


而没有他们的同意,持 不同意见者不可能在《解放日报》上发表文章。丁玲是该报的文化版编辑。
① 见康普顿:《毛泽东的中国》,第 6 — 7 页。
② 整风文献中,有毛泽东文章  6 篇,中央委员会文件  5 篇(可能全部或部分由 毛泽东执笔),刘少奇、
陈云和康生各 1 篇,宣传指南 1 篇,军队报告 1 篇,斯大林 3 篇,列宁和斯大林 1 篇,季米特洛夫(共产
国际领袖)1 篇和《联共(布)党史》的《结束语》。四篇苏联文献是后来加的,似乎是后来想起来的。



到净化和皈依。毛将这个过程比喻为治病:“说理〔原文如此——原作者注〕
的首先一个方法,就是重重地给患病者一个刺激,向他大喝一声,说:‘你
有病呀!’使患者为之一惊,出一身汗,然后好好地叫他们治疗。全部的目
的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把人整死。”“残酷斗争”和“无情打击”对付
敌人是必要的,但不应用来对付自己的同志。
毛的神化当然不是在整风运动中突然出现的。他本人的爱好权力的天
性、他在建立一个有影响的并起作用的联合体中的成就,以及他的政策的成
效,是他在长征后的几年中逐渐上升到不受挑战的突出地位的主要原因。如
上所述(见前《与国民党的“磨擦”》),蒋介石地位的平行上升也起了作
用。随着 1941 年 12 月太平洋战争的爆发,蒋顷刻间成为具有世界声望的领
袖和中国抗日的象征。到 1943 年晚些时候,蒋在开罗会议上被公认为四巨头
之一,而前几个月他那本著名的——或臭名昭著的——《中国之命运》的发
表则是他试图成为国内唯一领袖的大胆努力的一部分。毛和中共有力地抵制
了这种要求。①露骨地说,如果有对蒋的崇拜,必然也有对毛的崇拜;一个无
名的“党中央”可不行。
政治和组织问题 。我们已经看到,共产党控制地区的政权是通过各级
党、政、军以及群众组织的互相连锁的机构行使的。这些机构在陕甘宁比在
敌后根据地发展得更好,而且它们上面就是党中央和八路军总部机关。这些
组织比旧王朝或民国的要全面和有效得多。就它们征集——或要求——老百
姓的众多成分广泛参与的特定意义而言,而不是就被统治者选举他们的最高
领导人或决定政策而言,它们也是民主的。然而政治控制和群众支持的现实,
与党本身设置的标准以及它试图表现的公众形象有相当的差距。丁玲和王实
味等知识分子敢于以党所不能接受的方式公开暴露的正是这样的一些缺点。
然而,在党的机密材料中,党的各级领导人也坦白承认类似的障碍。
问题之一是不断滋长的官僚主义和蔓延的墨守成规。这种迅速扩张的几
乎不可避免的后果不仅表现在管理陕甘宁边区本身,而且还表现于指导远离
延安的各个根据地的越来越广泛的战争活动。许多干部是“脱产的”,这对
面临经济困难的落后地区老百姓说来,是一种沉重的负担。①
问题之二是政治结构未能完全深入村一级,通常停留在上一级的乡,乡
管辖不定数量的村。党中央对县与乡之间的行政“距离”也很关注。②此外每
一级活动的协调也因强调等级制而受阻碍。尽管主要组织机构有相互连锁的
性质,但每个机构都有它自己的垂直指挥系统,它主要对该系统负责。③同一


① 毛泽东和他的支持者(特别是陈伯达)很认真对待这一挑战,或许想利用它 在党内提出不要作出危害毛
泽东或损伤他的形象的行为。晚至 1945 年(中共 七大上),毛泽东承认“国民党仍然有颇大的影响和实
力……我们一定要降低 国民党在民众心目中的影响和地位,达到提高我们的影响和地位”。见怀利 《毛
泽东主义的出现》,第 218—225 页。
① 只可能粗略估计。党籍并不直接有价值,因为许多级别低的党员参加生产。 1941 年末,有大约 8000 名
官员支领谷物俸给(谢尔登:《革命中国的延安道 路》,第 152 页)。这个数字显然不包括党的高级干部,
也不包括大约 4 万名 守备部队,直到这个时候他们大部分也是非生产者。因此,总数可能达到 5 万 人。
在 140 万人口中,大概 1/3 弱为 15 岁至 45 岁的男子。这样,陕甘宁壮丁 可能有 10%脱离生产。
② 村级的规避行为在民间作家赵树理的受到官方赞扬的短篇小说《李有才板 话》中有生动的描写。
③ 这位虚构的主人公是一个贫苦不识字的农工,擅长板话,他用尖锐的打油诗揭露村中要人多年来欺骗从
区里来巡视的共产党干部。



级的不同部门相互之间在工作上经常产生困难。这种倾向主要表现在党与军
队之间,八路军干部经常瞧不起地方上的干部。如果 1942 年 4 月发表的一份
调查有典型意义的话,士气低落也是个问题:在中央财政厅,被调查的党员
中有 61%说他们自己对被指派的工作“不安心”①
为克服这些困难,实施了两项紧密相关的新政策,它们都明白无误地带
有毛泽东的印记。这两项新政策均于 1941 年 12 月整风运动前几个月开始。
第一项称为“精兵简政”,旨在减少政府和军队中的官僚主义。第二项是“下
乡”,即要干部更加深入农村,部分地是把许多从上层精简下来的干部下放。
这两项政策结合在一起,把许多政治和经济任务分散下去,从而为垂直的指
挥机构与每一级的横向协调之间提供较好的平衡。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政府
和军队的干部被命令回到生产中去;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意味着从事农业、
垦荒或原始工业。特别要下放到基层去的是年轻的知识分子,他们既可在农
民中经受艰苦条件的磨炼变得坚韧起来(一项矫正主观主义、教条主义和形
式主义的措施),也可贡献他们当地所急需的聪明才智以指导农村事务。
这些工作在 1941 年、1942 年和 1943 年冬被积极地推动,时间安排与农
闲季节一致。军队被命令以中世纪“屯田”制的现代形式尽可能多地生产出
自己的口粮和其他给养。位于延安东南约 30 英里处的南泥湾是实施这一计划
的模范。八路军的第 359 旅被指派在这里专门从事农业和基本工业的生产达
数年之久。到 1943 年,该旅声称所需之物的 80%左右已能自给。甚至烟瘾极
大的毛泽东也在延安他住的窑洞外面象征性地开辟了一小块土地种植烟叶。
虽然没有过硬的证据,但这些政策无疑收到了某些实效,特别在组织和
动员方面。“然而并未报导总的成绩,而是强调像南泥湾计划那样的示范性
成就,并且〔反复〕宣传‘精兵简政’政策……也暗示了进展或许并非那么
显著”。  1943 年初,在第三轮“简政”期间,一位高级领导人承认,专职
干部的数量已由 1941 年的 7900 人增加到 8200 人。①
考虑到陕甘宁这些改革的总的基调以及强调“群众路线”和“从群众中
来,到群众中去”,令人惊讶的是群众组织本身似乎并未起重要作用。我们
手头只有 1938 年陕甘宁这些组织的资料,据说当时人口的 30%(1400000 人
中的 421000 人)参加了农民协会;与此同时,大约 25%的妇女和 32%的男子
分别是妇女组织成员和兼职民兵。“人们怀疑这些组织大部分徒有虚名,他
们的功能基本上被政府和党所接替……在活动频繁时期(像 1942 年减租运
动)之间,它们的成员和组织大量存在于纸面上。”②
统一战线。与国民党日趋恶化的关系及受日本强化治安的打击,使党更
注意统一战线的工作,而不是更少。自 1940 年中期起,中共首脑机关一再发
布秘密指示,强调对待“友军”、对待除最亲日或最反共的组织以外的一切
组织以及对待社会各阶级和各阶层的统一战线工作的重要性。统一战线工作
部是在 1937 年在中央委员会之下成立的,在下级组织中也同时成立。这项工
作的重要地位可由下列事实看出:从 1939 年末(当时王明被调离)直到 1945


① 《解放日报》(1942 年 4 月 3 日)。这次调查也显示 87%党员在抗日战争爆发 后入党;39%是文盲。这
是我所知的唯一的这类“民意调查”。
① 引自施兰:《游击经济》,第 193 页。关于人员数据,见谢尔登:《革命中国的 延安道路》,第 215—216
页。这个领导人(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说 2。25 万人(不含军人)享受供给制。
② 谢尔登:《革命中国的延安道路》,第 142—143 页。



年或 1946 年,周恩来的主要职务是中央统战部以及与之紧密相关的敌占区工
作部部长。他确认统战工作的重要性,并暗示在他的前任的领导下这被严重
地忽略了,因此他反复号召要积极发展和恢复各级统战部。①
由此可见,统一战线并非只是一项战术措施,而是处于弱小和危机时期
的一种具有特殊价值的总战略的一部分。从地方事务到国家政策的每一个具
体问题都可以分析为有三个组成部分:党及其坚定的支持者,占大多数的中
间阶层,以及“死硬”的敌人。目标是通过赢得尽可能多的中间分子的支持
或保持中立来孤立“死硬”派。然后孤立之敌就可能被各个击破。早在 1939
年 10 月,毛就断言:“统一战线问题,武装斗争问题,党的建设问题,是我
们党在中国革命中的三个基本问题。正确地理解了这三个问题及其相互关
系,就等于正确地领导了全部中国革命。”②然而这项战略的运用则是战术性
的和极为灵活的,目标是经过仔细限定的团体或组织。正是因为统一战线是
为革命的长远目标服务的,它避免了意识形态上的公式化,在各种情况下试
图发现和利用那些可能推动党的事业的人物、问题、诱因或压力:


过去,通常的做法是进行政治性的交往;极少人去做交朋友的工作,甚至达到冷淡不愿意与
人合作的程度。今后,我们必须利用一切可能的社会关系(家庭、同乡、同学、同事等等)和社
会习俗(送礼、过节、分担困难、互助等),不仅与人建立政治上的友好关系,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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