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域——不管是促进科学和现代医学,社会改革,研究中国经济,或发展新
思想和新文学——他们感到现在终于抵达真正的国家发展的门口。他们认
为,军阀时代的结束可以被看成是一个更大的历史过程的积极成果,他们自
己曾经在不同程度上参加了这个过程。
中央政府的领导
南京政府教育部的政绩至今还没有得到评价。这当然涉及识字、学校、
师资培训和高等教育以外的一系列问题。从 1928 年起,南京政府的即期目标
是表现新上升的中国民族主义,并开展“恢复教育权”运动,即要求一切外
国设立的教会学校在教育部登记,以及所有这些院校中的领导人都必须是中
国国民。一个结果是维护国家在教会学校中反对强制性宗教教育的权威——
这一目标既体现了自由主义西方的科学理性主义,也表现了现在掌权的国民
党独裁制唯恐丧失的民族主义。对教会院校这一世俗性的挑战是在 1925 年首
次提出的。1927 年后这一政策延续下来,而且执行得更加严格。它不仅涉及
外国对中国的政治控制问题,而且在更深层次上涉及世俗的价值观或宗教福
音的价值观究竟谁应居于支配地位的问题。在中国比较有远见的西方教育家
们,如在燕京大学,能预见这一政策所涉及的实际问题,因为
如果大学在可能的时候不向政府登记,它的毕业生就会被关在公共事业的门外,而且他们
不会得到允许在登记过的学校或学院里任教。因此教师和学生双方都有被孤立于国家教育生活
之外的危险,从而失去影响。①
结果,燕京于 1927 年 2 月第一批服从登记。政府对教会院校的法令之一
是禁止把宗教课程列为必修课,因而燕京将所有宗教课程改为选修。然而,
在其他地方宗教教育的地位并未得到顺利解决。例如,上海的圣约翰大学把
国民政府要求变宗教课程为“自由”选修视为登记的主要障碍,学校领导并
且强烈抵制政府和国民党在校园活动的前景。圣约翰大学持拖延态度——无
疑在上海这样做比在北京或其他地方要容易一些,因为在上海外国利益处于
② 国民政府成立于 1927 年 4 月——译者。
① 艾德敷:《燕京大学》,第 129 页,又 130、149—151、155 页。又见菲利普?韦斯 特:《燕京大学与
中西关系,1916—1952 年》,第 3 章。
支配地位,而在其他地方外国院校与中国环境较为协调。例如东吴大学是在
中国校友的压力下向教育部登记的。到 1933 年,所有主要教会大学和学院都
完成了向国民政府登记。①不久,国民党有关孙逸仙的三民主义的政治教育进
入院校,并要求开设有关课程和训练。
国民政府的其他要求是教会学校应有中国理事占有优势的理事会和中国
校长,这些要求导致燕京大学有一个二元系统:在纽约美国理事们在校长司
徒雷登领导下,掌握预算的主要部分和外国教员,而在中国的管理委员会
(1928 年后中国人占多数)在中国校长领导下负责其他政策事务。吴雷川于
1929 年就任后一职务,因政策分歧于 1934 年辞职;1934 年后校长职务主要
由陆志韦担任。②因此,尽管还有一些局部问题,学校的传道意向被削弱了,
它们都被纳入中国教育体系的正式结构之中。
另一项政策是在全国加强或建立国立大学,直接由南京教育部监督。例
如,1928 年清华被指定为国立大学后,校长罗家伦立即着手重大改组和改
革,如终止清华作为美国院校预科的功能,并将它改为能提供四年正规大学
课程的男女同校的大学。他还使清华脱离由教育部和外交部共管的状态,将
它置于教育部单独管辖之下;一个新的建设计划也在开始了。①
高等教育是中央政府扩张权力的一个渠道。1931 年,成都大学、四川大
学和成都高等师范学校合并为国立四川大学,便说明了这一点;国民政府还
进一步下令该省的盐税岁入应当拨归该校。②这些措施是在日本入侵满洲后五
个星期采取的,并成为所谓“大后方建设”长期计划的各种步骤之一。这项
计划要在几年之内把政府的国家建设功能与全面战争所要求的活动结合起
来。国立四川大学的校长不仅应当有专业才能,在学术界有影响并能与新知
识界共事,他还应当理解作为南京政府与地方军阀之间的桥梁的附加作用。
1935 年政府请任鸿隽(当时任中华基金会干事长)担任四川大学校长。③考
虑到西南不发达地区文化教育的发展极端紧迫,任鸿隽接受了任命,并立即
着手数项工作,在两年中进行了如下改革:重新设置课程,并使它赶上时代;
拨款 300 万元开始一项建设计划;改进师生的教学态度;而最重要的是从全
国各地聘请著名学者和作家,以提高大学的教学质量。④虽然任鸿隽任期不
长,但他首倡的改组和改革工作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下为国立四川大学的今后
发展奠定了基础;而这所大学所处的地区在未来的战争年代是至关重要的。
在这所大学里发生的事情,标志着当时在中国内地发生的双重过程:高等教
育作为国家复兴的一个方面,有了进步;而在不断努力实现国家统一方面,
中央权力得以向内地扩张。这种努力包括推广华语的标准华北(主要是北京)
① 兰伯顿:《上海圣约翰大学,1879—1951 年》,第 106—109 页;又见下列中国教 会大学联合董事会史:
罗德里克?斯科特:《福建协和大学》;文乃史:《东吴大 学》;德本康夫人和鲁思?M。切斯特:《金
陵女子文理学院》;L。埃塞尔?华莱 士:《华南女子文理学院》;刘易斯?C。沃姆斯利:《华西协合大学》。
② 韦斯特:《燕京大学与中西关系》,第 91—109、129—135 页;艾德敷:《燕京大 学》,第 130、209、
120—211 页。作为世俗国家政权在“使燕京大学中国化”方面 取得进展的进一步证据,燕京大学不得不
在 1930 年解散宗教系,教育部申明 宗教哲学和宗教史等课程可分别在哲学系和历史系讲授。
① 《中华民国传记词典》,第 2 卷,第 430 页。
② 丁致聘:《中国近七十年来教育记事》,第 254 页。
③ 受南京政府任命在四川等原先半自治省份任职的人暗中受到怨恨,并被指为“中央人”。
④ 任鸿隽:《五十自述》中“1935—1937 年”一节。
发音作为“国语”。政府还推广国家的罗马字化系统,以拉丁字母书写华语。
同时,国立编译馆多年来已在编纂与外国技术词汇对应的中文标准词汇,以
利吸收现代技术。
国民政府的一个主要教育目标,是使各大学的教学计划标准化。从 1933
年开始,政府发布法令以管理必修课、选修课和大学入学考试程序等事宜。
最后,还限制文科的招生人数,以鼓励更多的学生学习自然科学和工科。①
虽然到 1937 年战争爆发时教学计划的调整尚未完成,但政府的努力已初见成
效:根据教育部的统计,1930 年文科毕业生总数为 17000 人,而农、工、医、
理合在一起只有 8000 多一点,②但到 1937 年,文科的人数为 15227 人,而理、
工科则为 15200 人。③
至于学士学位以上的学习, 1933 年教育部颁布了关于研究院的组织和
实施临时条例,以便在具有授予硕士学位能力的现有大学内建立研究院。有
资格在教育部注册为适合建立研究院的机构必须在以下范围内至少有三个
系:文学、科学、法律、农学、教育、工程、医学或商学。各系有自己的主
任,共置于研究院院长的领导之下,该职务可由该大学校长兼任。④然而在事
实上,中国大学的研究生训练停留在相对落后的水平上。
20 世纪 30 年代的中国批评家已经意识到国家的高等教育在数量和质量
上都有缺陷。⑤对大学教育的共同批评是它的发展未能适应国家的需要,大学
的规划存在着不平衡,文学和法律等科目发展过快,与落后的理、工科“不
相称”,以及高等教育的拨款总的说来远远不足。事实上,在整个南京时期,
学院和大学从各种来源筹措资金始终处于困难状态。20 年代初国立大学的经
费有 90%依赖中央政府预算,学费、杂费和捐赠合计不足 10%。1934 年,中
央政府预算规定年支出的 15%应当用于支持教育文化事业,但这只是一个实
际上从未达到过的目标。例如,1936 年教育文化预算总额曾达到 4.5%的高
度,而同年军事拨款占 32.5%,公债还本付息占 24.1%。①
使国立大学成为问题的是中央政府沿用前清政权的惯例,常指定用省税
岁入的某些部分支持省内国立大学。不论由于何种原因,一旦省财政陷入混
乱,支付分配给大学的经费会变得极不可靠。②此外,早期缺乏拨款的统一标
准,因此在不足的教育预算总数内,政府的公正可能成为问题。请看 1929
年北平几所大学的请愿:“广东的中山大学和南京的中央大学每个学校只有
学生 1000 至 2000 人,月拨款为 15 万至 16 万元;而北京大学共有七所学院,
注册学生为 3500 人,可是月拨款仅约为 9 万元……。③
① 柯树屏:《王雪艇先生在教长任内之教育措施》,《传记文学》第 239 期(1982 年 4 月),第 125 页。
② 王聿钧和孙斌编:《朱家骅先生言论集》,第 139 页。
③ 柯树屏:《王雪艇先生在教长任内之教育措施》,第 126 页。
④ 同上书,第 125 页。
⑤ 《朱家骅先生言论集》,第 125、138 页;何炳松:《三十五年来中国之大学教育》,载《晚清三十五年
来之中国教育,(1897—1931)》,第 130 页;黄建中:《十年来 的中国高等教育》,载《抗战前十年之
中国》,第 503 页。
① 陈能志:《战前十年中国大学教育经费问题》,《历史学报》第 11 期(1983 年 6 月),第 173—176 页。
② 同上,第 175-177 页。这种状况的例子可在 1928 年至 30 年代初国立中山大 学、武汉大学、浙江大学
和四川大学的事件中看到。
③ 陈能志:《战前十年中国大学教育经费问题》,《历史学报》第 11 期(1983 年 6 月),第 179 页。
省级大学和学院在获得公家拨款方面还遇到其他障碍。1929 年后,国民
政府集中国家财政的努力,是一个时间拖得过长的过程。在税金的收支上,
南京政府和省政府之间必须解决手续问题以及官僚政治的相互关系问题。这
导致了几个省有临时拨款的必要,而自然灾害之类的局部意外事件也不利于
省税岁入。④
私立大学(包括教会学校)的资助来源十分广泛,从中央政府拨款到私
人捐赠和学费、杂费,而以后者最为重要。依赖政府资助的私立学校面临困
扰公立大学的同样问题,而那些主要依赖私人来源的学校则受国内外经济状
况的影响。①于是财政上缺乏保障对学术界构成了持续不断的挑战。
学生们在特有的经济危机中烦躁不安,他们还被指责为“过分热衷于政
治争端”,他们常以闹风潮和罢课发泄不满,校园里的行政危机此伏彼起。②
1931 年日本入侵满洲,1932 年接着在上海不宣而战,而国共关系则进一步恶
化,发展为 30 年代初期长期的反共军事围剿。在这样一个时期,这种“热衷
于政治争端”反映了整个中国社会的基本的失落感。他们的骚动为爱国热情
所激励,势必在 1935 年和 1936 年的学生运动中得到表现。③
1934—1935 年高等教育机构的分布和类型(表 4),表明高等教育自 1922
年以来有了大幅度增长(表 3),但也显示了它的局限性。最引人注目的是
国立部分的增长,1928 年后从 5 所增加到 23 所;增长率居第二位的是省立
院校和技术专科学校,以及私立专科学校。然而这种发展大都出现在少数地
区,集中在东部城市和沿海省份。到 1934 年,上海在全国 110 所高校中占
24 所(21%),北平次之,占 17 所(15.5%)。在各省中,河北的省立高等
学校数量最多,以 9 所(8.2%)居首位;广东以 8 所(7.2%)居第二。在地
理分
表 4① 中国大学院校分布,1934—1935 年
① 陈能志:《战前十年中国大学教育经费问题》,第 191—201 页。
② 许多事例中的一个:1932 年 6 月 27 日国立青岛大学学生罢考期终考试,导致该校校长杨振声辞职;丁
致聘:《中国近七十年来教育记事》,第 263 页。
③ 见伊斯雷尔:《中国学生的爱国心,1927—1937 年》,第 5 章;约翰?伊斯雷尔 和唐纳德?克莱因:
《造反者和官僚:中国一二九运动参加者》;关于社会背景,又见叶家哲(音):《爱国精神与革命:20
世纪 20 年代学生积极行动的性质和原因》,载陈福霖和托马斯?H。埃特佐尔德编:《中国在 20 世纪 20 年
代的中 国民族主义和革命》,第 94-170 页。
① 注:(1)“私立”类包括教会大学院校;(2)数字仅包括已向教育部注册并得到教 育部立案的高等教育院校;
(3)当时日本占领下的东北的数据在官方数字中 缺。(4)黄建中:《十年来的中国高等教育》第 504—514 页
给出稍微不同的一组 数字。在黄建中的表中,院校总数达 108 所,未给出确切年份;然而,各类的相对规
模与教育部的 1934-1935 年数字相同,因此:国立,24 所;公立技术,2 所;省立,28 所;市立,2 所;
私立,52 所。这些总数可同 1928-1931 年院校 86 所的官方数字比较,该数字包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