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有短期的好处。英国支持中国比纵容日本好。②在伦敦的这种争论使英国
的亚洲政策出现混乱。
上述种种使局势向不利于中国的方向发展。日本已安然占领满洲,尽管
遭到国联谴责。1931 年的国际主义已经消亡,两个超级大国不再合作。与此
同时,日本显得满足于它在满洲的收获。1933 年 5 月 31 日的塘沽停战协定
通过在长城以南建立一个非军事区,将“东四省”③从中国的其他部分分割开,
国民政府出于缓兵之计的需要,同意这种停战,并承认日本在满洲的存在。
① 罗伯特?达莱克:《罗斯福与美国对外政策,1932—1945》,第 55—60 页。
① 索恩:《外交政策的限度》,第 346 页。
② 斯蒂芬?莱昂?恩迪科特:《外交与企业:英国对华政策,1933—1937 年》,第 3 章。
③ 东四省,即黑龙江、吉林、辽宁、热河——译者。
目前中国将致力于外交活动以恢复失去的权利,并致力于经济建设作为国家
抗战的基础。④所以,一个有利的国际环境比任何时候都更重要,但现实却相
当严峻。那些倡导继续抵抗日本侵略的中国领导人,如宋子文、孔祥熙和王
宠惠,曾寄希望于国际联盟和英美合作,以迫使日本让步。当两者都不起作
用时,他们不得不退而同英国、美国和其他国家进行较具体的双边谈判,以
寻求经济援助和政治支持。当宋子文出访伦敦出席世界经济大会时,他同英
国财政部和外交部官员就向中国提供建设贷款进行会谈。宋子文在华盛顿时
并未举行类似磋商,唯一实质性成果是以中国海关收入为担保,商定一笔总
计 5000 万美元的小麦和棉花贷款。①这是仅有的一宗既与中国的需要有关,
也与美国国内减少剩余产品的需要有关的事务。
其他欧洲强国并未同样卷入亚洲事务。对于他们, 1933 年的最大忧虑
是希特勒德国。因为希特勒的策略是与意大利和英国合作,法国和俄国也必
然更加靠拢,希望恢复他们的传统协商能遏制德国的兴起。在这种情况下,
法国对亚洲政策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一些个人,突出的是让?蒙内,积极参
与了国联关于中国经济发展和各项规划。苏联当其在世界政治中很孤立时,
它需要避免过早在满洲与日本发生冲突。这种孤立曾来自 20 世纪 20 年代间
旨在削弱资本主义制度的革命外交,也来自约瑟夫?斯大林的“在一个国家
中建设社会主义”的政策。正当资本主义国家经历着从未有过的困难并转向
自我中心的政策时,苏联并没有帮助世界范围内的革命力量来支持这种趋
势,而是以一个维持现状的强国出现。在斯大林领导下,苏联开始强调旧模
式的外交以保持全球平衡。建立正常外交关系的建议扩大到美国,旨在同法
国订立防御协定的对话也开始了。在满洲危机中苏联嘲笑国联恢复和平的努
力过于微弱,但在其他方面并不触怒在北满的日本。莫斯科如此渴望讨好日
本,以致提出谈判出售中东铁路。这些行动的背景是苏联唯恐卷入对日作战,
而其他强国袖手旁观。莫斯科需要在日本或德国进攻苏联前重新调整国际事
务,并在新的世界政治框架中找到它的位置。①
德国还没有深切地卷入亚洲。希特勒曾在他的著作中表示他对亚洲人,
首先是对日本人的蔑视,而没有什么亚洲政策。他欢迎日本退出国联,作为
对战后和平格局的进一步攻击。在他看来,一个更强大的日本将是一种受欢
迎的对苏联的抑制。同时,他发现在国民党中国有许多合意的东西。蒋介石
明显地正试图在独裁主义的基础上,而不是沿资产阶级的自由路线,缔造一
个新中国。它将需要外国的资本、技术以及军事顾问,而希特勒认为德国应
当供应它们。如果中国最终处于德国影响之下,显然这比日本称霸亚洲有利
得多,因为后者能威胁德国的经济机遇。这种考虑导致德国在亚洲执行双轨
政策,一方面期望同日本谅解以反对苏联,另一方面谋求与中国密切联系。
然而,当英美的卷入正在减小,同时纳粹德国稳步成为东亚事务中的一个要
素时,德国将如何为中日危机提供新的解决方法是不清楚的。②
④ 松本重治:《上海时代》第 1 卷,第 167—191 页。
① 恩迪科特:《外交与企业》,第 34—36 页。
① 日本国际政治学会编:《通向太平洋战争之路》。
② 易劳逸:《夭折的革命》,第 4 章。约翰?P。福克斯:《德国与远东危机,1931— 1938 年》。关于 1930
年代初期德国通过顾问泽克特和法肯豪森等人和通过翁 文灏主持的资源委员会培育国民党的军事实力和
工业实力,见威廉?C。柯尔 比:《德国与中华民国》。希特勒的转向日本使中德合作中断。
日本企图获得区域合作,1933—1937 年
沈阳事件发生两年以后,人们已看清,当满洲危机可能给列强一个良好
时机来巩固战后国际体系时,他们没有把握时机。日本在满洲至高无上,它
无视这个体系。尽管所有国家,包括中国在内,正在寻找防止更大规模战争
的办法,但是没有哪个西方强国有足够的实力或胆量对日本挑战。然而日本
外相广田弘毅相信,一个稳定的国际新秩序能在已发生变化的现实的基础上
确定下来。他在 1933 年 9 月出任日本外相,他的外交试图以承认日本在满洲
的地位及其在中国的特殊权利和利益为基础,在亚洲恢复列强间的合作精
神。他所说的“日本、满洲和中国间的合作”,指日本愿意不将其征服扩张
到满洲以外,以回报中国的承认。在这个基础上,日本将促进中国本土的经
济发展,而中国将相应地停止反日政策。两国间的贸易将得到增长;它们的
经济关系将越来越相互依赖。同时,如果美、英等国承认新的现实,日本将
与这些国家“合作”,以维持亚洲和太平洋的和平与稳定。换句话说,如果
工业强国懂得世界和平取决于承认日本在亚洲大陆的特殊需要和利益,这些
国家之间的友好关系是能够恢复的。①
对于新国际合作这一思想有很多话可说。它与德国当时在欧洲提出的
美、英等国认为值得接受的思想相似。这些强国愿意支持德国的修正主义,
以便将德国留在国际事务的某些限定的体系内。他们愿意互相保持密切接
触,以防止一个偶然事件发展为一场大战。从某种意义上说,日本本身也有
同样的要求。日本想迫使美英承认新形势,作为日本愿意维持大国合作框架
的代价。这是一个脆弱的政策,它依赖于日本和其他强国能看到的利益的微
妙平衡。它也将依赖于日本军方是否准备支持广田的策略以及中国领导人是
否愿意接受现状。
1934 年广田不是没有取得成功。至少在表面上,日本军方支持利用和平
的和政治的手段来加强中日关系并增进日本在中国的利益。诚然,关东军和
辛丑和约天津驻军(所谓天津驻屯军)中的某些人已在策划入侵华北。南满
铁路渴望在满洲经济发展中保持其垄断地位,但因此受到非企业界的日本扩
张主义者日益增长的攻击,它也对将其业务扩展到长城以南感到兴趣。然而
此时,这些打算还没有形成日本控制华北的庞大计划。东京的军政首脑一定
对 1931 至 1933 年的成就感到满意。①
就列强而言,他们一般默认了日本在满洲的地位。他们甚至还表现出对
在那里的经济发展进行投资的某些兴趣。随着日本重新强调合作,日本与英
美之间的对抗正在消失。诚然,还有令人恼怒的事,如 1934 年 4 月 17 日的
天羽声明。在该声明中,外务省发言人强烈谴责其他国家对中国的军事援助
以及具有政治含义的经济和技术援助。此项声明措辞含糊,而当华盛顿和伦
敦要求澄清时,外务省立刻让步,重申它坚持国际合作。②当然,不管多少花
言巧语都不能掩盖日本将自己视为东亚主要强国这一事实。然而,它准备在
此基础上重建国际合作的框架。毕竟这是这样一个年代,埃勒里?S.斯托威
① 多萝西?博格和冈本俊平编:《作为历史的珍珠港事变:1931—1941 年的日美 关系》,第 135 页。
① 中村隆英:《日本向华北的经济推进,1933—1938 年》,载入江昭编:《中国人 与日本人:关于政治
和文化相互影响的文集》。
② 博格和冈本俊平编:《作为历史的珍珠港事变》,第 108—110 页。
尔正给美国外交官员讲授“国际法是强国的法,用来保护强国的财产,也是
为不妨碍与对手激烈竞争而详细制定的”。③日本正试图保持这种“强国”地
位,并许诺不将它的对手挤出亚洲。出于同一思想,外相广田对重新谈判海
军裁军条约以保持大国合作精神感兴趣。对他和对东京文职领导人来说,定
于 1935 年举行的海军谈判的成功将保证美、英和日本能面对新的现实继续共
处。不幸的是,日本海军另有想法。他们接受以无限制海军军备为后盾的独
立外交概念,反对达成国际协定的任何措施,特别反对与美国达成裁军协定。
④然而,甚至海军也没看出即将到来的战争前景。它要求的是在西太平洋的优
势,政府正试图通过外交途径取得它。虽然与美国的海上冲突被看作特别可
能,但日本海军更有兴趣同英国在东亚达成妥协。当然,这种妥协能否成功
将取决于美、英是否愿意支持它,在这里我们又回到海军裁军谈判,以此来
检验三国合作的可能性。重要的是,当时这三个国家仍在寻求在亚洲和太平
洋稳定他们关系的途径,至少他们还准备会谈。
1934 年,南京政府也作了人事变动,好像准备在维持现状的基础上同日
本讨论解决办法。宋子文,这位直言不讳的反对日本侵略的人物,1933 年末
从伦敦回国后,由孔祥熙接替。汪精卫留任外交部长,而唐有壬,一个受日
本教育的官僚,被任命为外交部次长。另一名日本大学的毕业生高宗武被新
任命为外交部亚洲司代理司长。在这些官员下面,有许多人曾在日本受过训
练和教育。与施肇基和顾维钧这样一些几乎完全亲西方的更著名的外交家不
同,这些官员与日本的外交官、知识分子和新闻记者都有私交。松本重治回
忆录——1933 到 1937 年中日非正式关系的最佳资料——不仅列出汪、唐和
高,而且还有当时他接触过的许多商人、军官、知识分子和其他人士。他报
导说,他们当中多数表示了与日本和解的认真愿望。他们的论证是多方面的。
有些人认为俄国和中国的共产主义分子是中国的主要威胁,而在根除这种威
胁前,必须与日本维持和平。其他人深信中国需要经济复兴和工业化。他们
认为必须转向西方强国寻求资本和技术,同时他们也相信,如果摒弃日本,
这样的事业决不能取得成功。最重要的是,这些中国人谋求通过两国合作的
对话来阻止日本进一步的侵略行动。他们感到,通过提出合作,他们将赢得
足够的日本人的支持,使军方极端分子能被孤立和遏制。①
这就是 1934 年有吉明公使同包括外交部长汪精卫在内的中国官员的会
谈的背景。气氛很融洽,以致天羽声明发表时,汪精卫只提出一个敷衍了事
的抗议。接下来的一系列谈判都很圆满,包括满洲同中国本土的通邮、接轨、
修改税则以及债务结算。到年底日本表示准备将其驻中国的公使馆升格为大
使馆,象征日本承认中国新获得的大国地位,中日两国领导人明显地取得了
共识,即两国通过友好合作比通过互相指责更为有利。他们愿意结束 1931
年之后两国极端敌视的关系。这至少会达成对现状的默认,中国接受满洲作
为一个分离实体的存在,而日本则保证不谋求面向南方的进一步领土要求。
中国还愿意承诺压制学生、新闻记者、政治家和军阀的反日运动,作为对日
本帮助中国发展经济的报答。
③ 舒尔青格尔:《外交头脑的形成》,第 94 页。
④ 斯蒂芬?E。佩尔兹:《奔向珍珠港事变:伦敦海军裁军会议的失败和第二次 世界大战的开始》,第 56—63
页。
① 松本重治:《上海时代》第 2 卷,第 104—126 页。
1934 年中国愿意与日本妥协部分地反映了国际格局。中国曾指望的对日
本的排斥并未实现。美国正按照白银购买法执行一项自我中心的政策,开始
以高出世界市场的价格搜购白银。直接结果是其他国家,特别是中国白银大
量外流,导致白银严重短缺和货币危机。银行关闭,商店停业。①憎恨美国的
情绪上升,伴之以中国也许必须同日本共处的信念。英国准备帮助中国恢复
财政秩序,但没有日本的认可,就不可能承担大规模的计划。由于所有这些
原因,有些中国人认为中日和解的时刻已经到来。
这些支持和解的人喜欢引用孙逸仙 1924 年的泛亚细亚讲话。引用讲话的
频繁程度是中国同日本建立和平关系的兴趣的标志。不会令人感到惊讶的
是,1935 年伊始汪精卫发表讲话,及时引用孙逸仙强调中日合作的言论,并
保证竭诚把两国召到一起。国民政府和国民党订出严格法规,控制反日示威
和抵制日货,仿佛就要把这项政策付诸实施。不久以后,6 月 15 日在南京精
心举行了将日本公使馆升格为大使馆的仪式。
不幸的是,对那些为稳定中日关系做出艰苦努力的人来说,那个庆典标
志着这一短暂的企图和解时期的结束。同年,即 1935 年,日本的政策再次逆
转,这是由陆军决定侵入长城以南激起的。无论关东军或天津驻屯军都没有
放弃它们的阴谋,但主要是前者的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将军决定性地破坏
了刚出现的中日和解格局。在他看来,中国政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