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续弦的妻子华锦芳算是家人,唯一的一个。
华锦芳进门已经八年,可是夫妻间似乎没有建立真正的密切感情,为什么?是他的感情早已全部用在吴凝碧的身上?恨,无比的恨……“砰!”他忘情地拍了一下桌子。
所有食客的眼全睁大了。
小青皱眉道:“他在发什么疯?”
店小二忙走近桌边,喘口气,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道:“大爷,什么不对劲?”
武同春想发火,但转念一想忍住了,冷冷地道:“没什么,没你的事!”
小二耸耸肩,朝别的酒客做了个鬼脸。口里嘀咕着走到紫衣少女座边,哈了哈腰,难起一脸的诣笑,道:“两位还要添点什么?”
小青道:“要的时候会叫你。”
小二连声应:“是!”哈腰而退。
武同春气在心里,同样花钱吃东西,只为容貌丑,便有了差别,真是狗眼看人低,地下意识地想到了“魔音女”,如果她不是天地会主的女儿,她那份容貌,只合一辈子守在家里不出门,还谈什么在江湖道上呼么喝六的。
就在此刻,一个老叫化拄着竹棒,一颤一跋地来到门口,望着店里直吞口水,那份馋像叫人恶心。
武同春心中一动,这老叫化与他曾有数面之缘,是个非凡的人物,一个捉狭的念头,升上脑海,朝门外招了招手。
老叫化先是一愣,继而哈哈一笑,举步便往门里闯。
店小二三步作两步地上前拦住道:“老要饭的,你想做什么?”
老叫化翻起白眼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就是做什么的。”
小二大声道:“要饭得看时辰,守规矩,人家客人正在吃喝,你公然想登堂人室……”
老叫化叫道:“谁说我是要饭?”
小二道:“那你想做什么?”
老叫化嘻嘻一笑道:“有人请客!”
小二怪声道:“有人请客,谁?”
武同春冷冷地道:“我!”
老叫化瞪眼道:“你小子听见了?”说完一偏身,从小二身边滑过,直走到武同春座头一屁股在对面坐下。
所有的酒客眼全直了。
小青拍手道:“小姐,这可真妙。”
小二气冲冲地走了过去。
武同春一抬手道:“添一副杯筷,大壶酒,大盘熟切牛肉,外加一只全鸡。”
小二瞪眼道:“大爷,你不是要砸小店的生意?”
武同春笑笑道:“这不是照顾你们生意么?”
笑,牵动了脸上的恶疤,变成一个一分可怕的脸谱,简直就不像笑。
酒客在一阵喧嚷之后,纷纷起身离座。
小二跳脚道:“你这份尊容,就足够倒尽客人的胃口,竟然还作东请一个要饭的。”
武同春目芒一闪,道:“怎么,要饭的不是人?你再穷嚷嚷,大爷我要你三天不能开尊口。”说着,摸出一个小金锭,朝桌上一按,金锭没人桌面平齐,又道:“所有在座的朋友全归我请客,这够了么?”
小二的脖子缩短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紫衣少女在暗暗点头。
酒客一叠声地叫算帐,小二哭丧着脸,过去打揖作拱,不敢收钱,送走了酒客,只剩下紫衣少女和小青坐着没动。
掌锅,掌刀的夥计,站着骨碌碌直瞪眼,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老叫化旁若无人地收一只脚在椅上,成了半蹲式,打狗棒靠在身边。
武同春心里大为松快,拍桌道:“快端酒菜来!”
小二呆着没动。
掌柜的从中门里探出头来,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样子,大声道:“还呆着干什么?快干你的活儿!”说完,又缩了回去。
小二这才挪动脚步,先送上杯筷与一大壶酒,然后再端来现成的,切好便可端上。老叫化打了个哈哈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今天算过年,老要饭的叨扰了!”说着,拿起酒壶,又道:“老要饭的不惯用杯子……”
武同春立即道:“请便,喝了再添。”
口对民老叫化猛灌了一阵,至少去了半壶,放下,大叫一声“痛快”!伸五爪,便往盘里抓;大把朝嘴里塞。
武同春毫不为意,仍陪着吃喝。
紫衣少女和小青放下筷子,在一旁欣赏这幕趣剧。
又添了一大壶酒,老叫化伸脖子吞下最后一把牛肉,这才开口道:“还没有问得大爷的尊姓大名?”
武同春心念好转,道:“在下无名无姓,一般道上朋友叫在下‘鬼脸客’!”
“鬼脸客?”
“不错!”
“满有意思,我们……见过么?”
武同春心中一动,摇摇头道:“可能没有!”老叫化偏头想了想,道:“为什么要破钞请老要饭的?”
武同春道:“什么也不为如果一定要说理由,算在下一时高兴。”
老叫化拍手道:“我老叫化倒是希望常常碰到像大爷这样一时高兴的人。”武同春眉毛一挑,道:“大爷这两个字太刺耳,在下听了不习惯,改个称呼吧!”
“老弟台如何?”
“老弟就好,不必台了。”
“甚妙,就老弟吧!”
“您老兄如何称呼?”
“随便,反正是个臭要饭的。”
紫衣少女起身道:“小青,算帐,我们该走了。”
小青招来了小二,付了酒资,与紫衣少女双双离座,临出门,小青又回头望了武同春一眼。
武同春也起身道:“在下得走了,您老独个儿尽兴吧!”
老叫化咧嘴一笑道:“老弟请便,后会有期,老要饭的还得过足痛,这小金锭少说也得再吃上一次,白白便宜了店家。”
武同春抱了抱拳,扬长出门,顺路走去。
出了镇,走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银铃的声音道:“大娘,你看,是他么?”
一个刺耳的妇人声音道:“是有些像!”
武同春心头大震,同时也隐泛杀机,不必回头,他知道来的是“魔音女”和“魁星娘娘”,这实在是冤家路窄,如果不是这丑女,就不致落得今天的下场,她实在是罪魁,心念中他仍走他的路。
“魔音女”的声音又道:“大娘,叫住他!”
“魁星娘娘”道:“我说宰了他!”
“什么,宰了他?”
“你还不死心?”
“我……是有点舍不得。”
“有那不要脸的插脚,你得不到他。”
“可是,……我……”
“天下英俊的男人多的是,大娘我负责替你选一个。”
“大娘……”
“你不死心也得死心,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得不到的东西使毁掉,不能让别人是到,你是争不过她的。”
“我不信!”
“咦!你怎么又改变了主意,令主下可杀勿论,是你请的令呀?”
“魔音女”默然不语。
“魁星娘娘”暴喝一声:“站住!”
武同春止步,因行阵阵加速。风声飒然,“魁星娘娘”和“魔音女”趋前拦在头里,一看,齐齐惊叫出声,“魔音女”吐口气,道:不是他!
“魁星娘娘”扫帚眉一翘,道:“恶心!”
武同春杀机浓炽,他目前足够力量毁掉这一老一少,转念一想。硬把杀机器压了下去,如果出了手,又将成为“天地会”的死敌。这对寻找许中和是一项阻碍,等许中的事了断,再找对方算帐不晚,于是,他紧紧抿上了嘴。
“魁星娘娘”皱眉打量了武同春几眼,阴阴地道:“你什么来路?”
武同春强忍住一口气,冷声道:“鬼脸客!”
“魔音女”脆笑一声道:“‘鬼脸客’,名如其人。”
武同春有意地道:“姑娘的声音动听极了。”
“魔音女”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你耳朵还不赖!”
“魁星娘娘”道:“‘鬼脸客’,没听说过,来路?”
武同春道:“还有什么来路?”
“好好回答老娘的问话。”
“在下出来找老婆的。”
“什么,找老婆,你老婆跟小白脸私奔了?”
无意的一句话,却击中了武同春的隐痛,凝碧与许中和的无耻行为,又涌上心头,眸中不自禁地闪出杀光。
“魁星娘娘”又一皱眉,道:“你小子好凶的目光,是不是老娘说对了?”
武同春没好气地道:“错了!”
“魁星娘娘”怪叫道:“什么,老娘猜错了?”一顿,又道:“你说,是什么意思?”
武同春信口道:“在下说找老婆,是要找个女人做老婆。”
“魁星娘娘”哈哈一笑道:“凭你这副德性。胆子小的女人准会被吓死。你想找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
这一笑,涂满脂粉的多角脸,现出了无数的沟渠。
武同春故装不知被对方调侃,一本正经地道:“当然是要找一个才艺容貌双绝的。”
“魔音女”噗嗤笑出了声来。
“魁星娘娘”哟了一声道:“好小子,你倒是一厢情愿,大白天里做梦,你不撤泡尿照照自己?”
武同春瞪眼道:“你是在骂人?”
“魔音女”抱着口道:“大娘,让他走吧!”
“魁星娘娘”一摆手道:“你走吧!看着你这副德性心里难过。”
武同春故意怒目瞪了对方一眼,举步离开,心里想道:“你难过,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魁星娘娘”望着武同春运去的背影,突地一拍手掌道:“小姐,有了!”
“魔音女”道:“大娘,什么有了?”
“魁星娘娘”道:“那小贱人凭着狐媚子,专坏你的事,大娘我一想起来就有气,我想个办法出这口气,要那小贱人这辈子慢慢地消受……”“魔音女”挑眉道:“大娘有什么好主意?”“魁星娘娘”故作神秘地道:“这是从‘鬼脸客’身上想到的……”“魔音女”双睛一亮,道:“嗅!大娘,你快说出来嘛!”“魁星娘娘”凑近“魔音女”耳边低语了一阵,然后道:“怎么样?”“魔音女”脆笑了一声道:“妙,妙极了真亏大娘想得出来,他还没走远,我们追他……”先要设法摸清底,然后再找机会行事,做了,就得使他成功。”
“魔音女”踌躇道:“如果爹不照我们计划呢?“魔星娘娘”道:“傻丫头,还有你娘呀!她一出面帮腔,何愁事不成。”
“魔音女”咬了咬牙,道:“好,就这么办!”
乌云密布,雷声隐隐,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泥土气息,大雨快来临了。
武同春望着那似乎要压到头顶的天空,急于要找个避雨的地方,但眼前连户人家的影子都没有,他展开身法急驰,轻灵快捷如影如风,这是他出山后第一次施展身法,连自己都感到惊奇。
“沙!沙!”像碎石子击打地面,这是暴风雨的序幕。
路旁出现一座丛林里,隐露飞檐,看样子是间庙宇,他毫不迟疑地飞风般飘了去。
果然是座大庙,庙门敞开着、不见人影,堪堪冲进庙门,大而密的雨滴挟呼呼风声暴酒而下。
迟片刻,便将成落汤鸡。
朝大殿方向一看,冷冷清清,看起来是座少香缺水的穷神庙,这样也好,一个人落得清静,省得受那些奚落的眼光。
暴雨如幕,遮挡了视线,他拣了个不飘雨的地方坐下来。
倾盆大雨,似要冲尽大地的一切污秽,白而炽的电芒闪过,随之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窗门格格作响。
来得急,去得快,乌云随风飘散,雨停了,露出一抹红红的残阳。
武同春信步走上殿廊、朝殿内一看,几乎惊呼出声,殿梁上,高吊着一个人,双脚离地至少有六尺。
是什么人来这冷庙里悬梁自尽?武同春走近门槛边、看清了悬梁的是个父土装柬的中年人,一个父土之人竟会吊得这么高?再一看,觉得不对,他看过自缢的人,突眼吐舌。脸孔发紫,而这上吊的,口限紧闭,样子十分安祥;一点也不可怖。
是被杀之后吊上去的么?不见血,神色安详,如何致死的?摹地,一阵马嘶之声传自庙门,接着,数条人影涌人,从衣着号志,一眼便可认出是“天地会”的人。
武同春欲待走避,但已被对方发现,只好站着不动。
四名武士上了殿廊,其中之一喝问道:“什么人?”
武同春背立着,冷声应道:“避雨的!”
另一个道:“转过身来!”
武同春徐徐转身,四武士“呀”地齐齐惊叫一声。
其中一个道:“你是人是鬼?”
心火直冒,武同春寒声道:“是鬼的话,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另一个怒哼了一声道:“好小子,嘴皮子倒是满硬的,你是活腻了!”
武同春哼了一声,没开口。
四武士之一突然发现了殿梁上悬吊的人,怪叫一声,冲了进去,栗声道:“胡堂主!”
武同春暗吃一惊,吊挂的竟是“天地会”的堂主。
另三名武士拥近一看,齐齐惊叫出声,面色如土,六只眼全直了,盯牢在吊挂着的胡堂主尸体上。
进人殿中的武土,似是四人之首,厉声道:“别放走凶手!”
三武士惊觉过来,立即散开各占位置,长剑随之出鞘,武同春退后两步,心想:“又碰上倒媚事!”
为首的武土面对武同春,喝问道:“人是你杀的?”
武同春反问道:“你看见在下杀人?”
“现场只有你。”
“在下说过是来避雨,也刚刚才发现,谁知道他是什么事想不开上吊。”
“胡说,不是上吊的样子。报上你的来路!”
脚步声传,又有三个人入庙,为首的干瘪瘦长,黑衫飘飘,手提竹节钢鞭,后随两名武土,一点也不陌生,赫然是“天地会”巡监司马一夫。
司马一夫边走边喝道:“什么事?”
步速极快,话落人已到了殿廊,武同春的面孔,使他变色。
为首的武士上前打了一躬,手朝殿内一指,道:“禀巡监,胡堂主悬尸殿梁,弟子等来时,发现这疤面的在此地。”
司马一夫眼中碧芒暴闪,飘身人殿,看了看,耸身飘起,捻断了绳索,把尸体接住放落地面,看了看,怪叫道:“是死了后吊上去的!”
只一晃,到了武同春身前,狞笑道:“你是什么人?”
武同春目前不想生事,平静了一下情绪,沉着地道:“在下是避雨的。”“什么来路?”
“鬼脸客!”
“鬼脸客?没听说过……人是你杀的?”
“不是!”
“谁杀的?”
“不知道。”
“你敢再说一句不知道,本座便劈了你。”
武同春强忍着道:“人命关天,要在下胡乱承认么?”
司马一夫略作沉吟,抬手道:“仔细检查致死的原因。”
两名随行武士之一,应声入殿,不久,又回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