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尧道:“这谁也不能怪,许多巧合凑在一起,老夫当日在谷中发现有人侵入,为了不愿流血竞争,所以避入秘室,未几现身,又碰上少侠来陆,回避不及,只好诈死,当时还不知道圣僧被害事,因为老夫足不出谷武同春激动地道:“侵谷者必是杀害圣僧的凶手无疑,老前辈看清了对方面目么?”
西门尧摇头道:“没有,来人形同鬼魁,身手极高。”
武同春道:“其中之一,是圣僧门下的‘了缘’,已被主凶杀之灭口,老前辈知道这事么?”
西门尧大为震惊,厉声道:“有这等事?……老夫全不知道!唉!世道如此,人心如此,夫复何言!武少侠,老夫算大事已了,追凶除魔,全仗少侠了,老夫将从此隐迹。”说着站起来。
武同春也站起身来,心头显得很乱,原来认定西门尧是凶手,想不到大谬其然,想象与事实有这么大出入,真凶该是谁呢?心念未已,忽见一条淡淡的人影,朝土岗这边飘来,不由脱口道:“有人来了,可能是‘天地会’高手。”
西门尧向远处扫了一眼,道:“老夫对江湖深恶痛绝,再不想沾染了少侠珍重,勿忘圣僧遗愿。”
说完,朝上岗另一面逝去。
为了让西门尧有从容离去的机会,武同春迎着来人方向驰去,他判断对方如果是“天地会”的,便不止一人,这样便可以吸引对方注意力。
一来一迎,双方极快接触,面对面刹住身形。
武同春目光扫处,不白血脉贲张起来。
现身的,竟然是灰衣人?在破屋里,灰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毁了人见人怕的“九尺二”兄弟与青袍老者,如果不是“鬼叫化”巧计相救,自己早作了对方掌下之鬼。
灰衣人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天下很大,道路却不宽,我们又碰上了。”
在破屋里,灰衣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至今还是个谜。武同春寒声道:“听口气,阁下是在找在下?”
“不错。”
“为什么?”
“这你就不必管了。”
“杀人总得有个理由……”
“当然,但老夫用不着告诉你,认命了吧!”
天下竟然有动辄杀人而连借口都不要的,武同春怒火中烧,杀机炽烈,但又想到对方是妻子华锦芳的父执,强忍一口气道:“我们彼此之间,似乎远无冤,近无仇?”
灰衣人横着道:“也许,但老夫非杀你不可。”
武同春手按上剑柄,厉声道:“至少阁下得说出名号?”
“灰衣人。”
“那不确?”
“信不信由你。”
武同春心念疾转:“杀人必有目的,再凶残的人也不会无故杀人,对方不肯说,当中必有蹊跷,令人不解的是对方怎会到这荒郊野地来,是碰巧,还是有别的原因?莫非……”想着,脱口道:“阁下是‘天地会’的人?”
灰衣人眸中厉芒一闪,道:“老夫特别许你出手,否则你毫无机会。”
气焰咄咄逼人,目空四海。武同春拔出了如霜宝刃,挫牙道:“少狂,在下就不信这个邪!”
灰衣人哈哈一阵狂笑,道:“你马上就会相信了。出手吧!快,死得像个武士,不然你不会瞑目的,这是你唯一能挥剑的机会,哈哈哈哈……”
蓦在此刻,一个极细的声音传入耳鼓:“‘冷面客’,你不是他的对手,生命是可贵的,别逞意气。注意,跟对方保持距离,别近身,八尺之内你必死无疑。”
武同春心头大凛,是谁以传音入密之术指点自己?灰衣人再次道:“你放弃保命的机会?”
武同春横剑当胸,凝注不语,他在想神秘传音的忠告。
灰衣人冷哼一声,闪电扑上。
出自本能般迅捷,武同春斜掠丈外。
灰衣人扑了个空,双方距离反而拉长了。
武同春冰声道:“阁下不说出原因,在下不准备出手。”
“你怕了?”
“未必。”
“逃避并不能保命。”
“阁下也没一招得手。”
“嘿嘿嘿嘿……”刺耳的冷笑声中,灰衣人开始挪动脚步。
武同春凛于传音的忠告,知道对方志在缩短距离,以资下杀手,他想全力一博,他不愿逃避,这有损武士风度。
距离缩短到一丈,灰衣人眸中射出厉人的光焰。
武同春长剑横胸,没有动,他不信凭“玄黄经”所载的玄奥剑术,不能挡对方一击,星目中也射出异芒。
场面登时泛出了恐怖的杀机。
突地,武同春灵机电转,剑长,臂长,再加上剑芒,自己仅可在八尺之外出手,以剑气来对付这等高手,当然无法奏功,但至少可免逃避之机,意念动处,霜刃划了出去,芒尾曳空达丈外,破风有声。
这一着果然生效,灰衣人暴退数尺。
武同春心头仍极沉重,这并非上策,如果对方改变攻击方式,或许出剑,便无法保持八尺距离了。
不幸料中、灰衣人拔出了长剑,一抖,剑尖芒吐数尺,驾凌武同春之上。
逃避,或是拼命一搏,武同春必须立即决定,而这决定,系着生死。
情势急迫万分。
就在这生死立见的刹那间,一个女人的声音道:“灰衣人,你阁下大话已说在头里,还有睑再出手?”
声音似曾相识,武同春大为震惊。
灰衣人大感意外,厉喝道:“什么人?”
女人的声音:“黑纱女。”
但声音转了方位,发自原先相反方向。
武同春激动万状,他一心要找“黑纱女”,基于她以前说的话,与堡内废墟发生的怪事,极可能与遗珠的失踪有关……灰衣人厉笑一声,道:“黑纱女,你凭什么管这闲事?”
“高兴’“老夫早就想会会你,何不现身出来?”
“无此必要。””
“那就请便吧。”
“我看是你阁下该请便。”
灰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向武同春,狞声道:“咱们剑底见真章。”
“黑纱女”的声音道:“冷面客,别跟他斗,他用剑是晃子。”
灰衣人车转身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阁下明明知道,何必问我?”
“你是见不得人么?”
“笑话,我见的人多了,但全都不能再见第二面。”
“老夫不信这个邪!”
“信不信由阁下,阁下今晚不能杀人。”
“为什么?”
“因为我要他活着。”
武同春心头一震,一年前,“墨纱女”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但那时自己是本来面目,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是了!这鬼魅般的女人,定是窃听到了自己在土岗上与西门尧的谈话,这,未免太可怕了!
灰衣人怒声道:“要他活……又为的什么?”
“阁下不必知道。”
“你是看上他了?”
“又何妨。”
“你办得到么?”
“毫无疑问。”
“那你就试试看?”
“灰衣人,要我说穿么?”
诡秘的语意,使灰衣人怔住了,久久才道:“说穿什么?”
“黑纱女”冷冷地笑道:“说穿阁下的杀人手法。”
显然这句话使灰衣人大感震惊,身躯一颤,厉声道:“你想危言唬人么?”
“黑纱女”道:“事实可以证明的。”
灰衣人似听准了“黑纱女”发话的位置,闪电般掠了出去。
脆脆一笑,“黑纱女”道:“何必枉费力气?”声音换了位,似近又远。
灰衣人木立无言。
武同春此刻要走,最便当不过,灰衣人已在三丈之外,但他不屑于如此做,同时他不愿放过与“黑纱女”一谈的机会。
“黑纱女”的声音又道:“阁下何不请便!”
武同春曾听“鬼叫化”说过,“黑纱女”用的是“异位回声”之术,谁也无法分清真正的发声方位,所以他站着没动,刚才以密语传声忠告的,当然是“黑纱女”无疑,真不知道她的意向是什么?灰衣人弹身掠回原处,脚一沾地,再起,扑向武同春。
武同春凛于“黑纱女”之言,划了开去。
“黑纱女”的声音再传:“灰衣人,阁下最好收篷!”
语意森厉,而且似近在咫尺。
这一带林木疏落,可以一株一株地数,但就看不到“黑纱女”隐身何处。
灰衣人窒了半晌,冷厉地道:“好,算你狠,咱们走着瞧!”说完,疾闪而逝。
灰衣人走了,武同春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因为,将要面对着神秘而恐怖的“黑纱女”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武同春开口道:“姑娘肯现身么?“黑纱女”的声音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武同春为之愕然,期期地道:“那……该怎么称呼?”
“我是成过亲的人。”
“啊!这……”
“我有话问你!”
“姑……”姑字出口,忙又改口道:“芳驾要问什么?”
“告诉我武同春的下落。”
武同春心弦一颤,但又觉得放心不少,因为对方这一问证明了没窃听到自己与西门尧的谈话,意念一转,趁机道:“芳驾先见示找武同春的原因?”
“黑纱女”冷冷地道:“讨价还价么?”
武同春道:“在下不能出卖朋友在未明白原因之前,歉难从命!”
“我刚刚救了你。”
“不错,在下记住这份人情,但这是两回事。”
“如果我定要你说呢?”
“在下不会说。”
“冷面客,我要杀你很容易!”
又是一怔,武同春沉声道:“在下不会改变主意!”
空气沉寂下来,武同春大感不安,因为他对“黑纱女”实际上完全陌生,同时他曾判断“黑纱女”与亡妻凝碧之间有某种渊源,故而出面与死者讨债。
久久,“黑纱女”的声音才又传来:“冷面额,你真的不怕死?”心头“咚”的一震,武同春冷傲地道:“一个武士,生而何为死何地,没什么好害怕的。”
“黑纱女”语带不屑地道:“很有武士气概,不过……如果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躺下,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又算哪门子武士?”
“黑纱女”又道:“我可以给你保证一点,我不会杀武同春。”
武同春:“芳驾要他活着,折磨他,对不对?”
这话显然使“黑纱女”大为震惊,厉声道:“你凭什么说这话?”
“在下说对了“问你为什么说这话?”
“因为在下知道。”
“你……知道?”
“唔。”
“怎么知道?”
“芳驾承认了?”
“冷面客,你把话交代明白,否则你将死得很惨!”话声中充满了恐吓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武同春把心一横,道:“在下不在乎,不过,仍可告诉芳驾,是武同春亲口告诉在下的,因为年前芳驾如此对他说过,要他活着付代价。”
“黑纱女”厉声道:“他还告诉你什么?”
武同春心念疾转:“再说下去,就要露破绽了,事实上这神秘女人的目的并未明朗,一切只是臆测……”
心念中,武同春道:“就只这么多。”
“黑纱女”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冷哼一声,武同春道:“芳驾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来,在下不会改变主意。”
又是沉默,武同春全神戒备,因为他无法判断对方什么时候发动突袭,用的是什么手段,功力高不可怕,可怕的是敌暗我明。
气氛诡秘得无以复加。
“黑纱女”的声音,撞破死寂的空气再度传来:“冷面客,我不想用强,以条件交换如何?”语调已经变平和了。
灵机一动,武同春道:“可以,条件由在下提出。”
“不包含你刚才对我的问话?”
“可以。
“那你提吧。”
“请说出武同春失踪女儿遗珠的下落!”
这个条件等于是瞎撞,武同春希望能撞对板,因为他怀疑遗珠的失踪与“黑纱女”有关。
“黑纱女”厉叫道:“你为什么要提这条件?”
武同春沉声道:“因在下受武同春重托,照顾他的家小,现今他爱女无故失踪,在下不能袖手。”
“黑纱女”的声音道:“为什么要问我?”
武同春一时答不上话来,他不能说出心里的猜疑,提出这一条件的目的纯属试探,想了想,含糊应道:“条件交换,当然是各取所需,各付所值,在下需要的是武家幼女的下落。”这几句话表面听来不无道理,其实是牵强之词。
“黑纱女”冷声道:“条件交换各取所需是不错,但得看对方是否能付,不要漫天开价。”
武同春略感失望,期期地道:“芳驾……不接受在下所提的条件?”
“黑纱女”断然道:“无法接受!”
完全失望,武同春怔立无语。
骨肉之情,再加上内心的亏欠,使他痛苦不堪。
“黑纱女”又道:“如果没适当条件,我可以提出一个,你一定欣然接受。”
武同春心念电转:“自己所迫切要知道的,既然无法如愿,还谈什么条件,总不成自己出卖自己?而且对方撇开了找人的目的不谈,分明是作弄人,何必睁着眼钻圈套?”
心念间,大声道:“在下不谈任何条件,对不起!”说完,狂驰而去。
此际,天色业已微明。
奔了一程,官道在望。
武同春缓了奔势,暗自庆幸,“黑纱女”没有追来。
心里刚这么想,“黑纱女”的声音倏告传来:“站住,你打算一走了之么?”
蓦吃一惊,武同春停下脚步,他感到心房在收缩。
“黑纱女”的声音又道:“冷面客,说话呀!”
“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讲妥条件交换……”
“在下没兴趣。”
“这能由你么?”
武同春心火被挑了起来,一愤然道:“难道要由芳驾?”
“跟你谈条件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如果不客气呢?”
“我可以逼供,也可以杀你,不怕姓武的不出面。”。
“好吧!姓武的任何过节,全由在下接着就是,芳驾划出道来。”
“除了他本人,没人能代。”
武同春心痒难搔,不现身,光开口,实在使人难耐,他真想抖出身份,作个痛快了断,但想到父仇未报,女儿失踪,身份一暴露,势将困难重重,所以又强忍住了,深深一考虑,道:“在下替芳驾把信带到,如何?”
“不谈条件了?”
“无条件。”
“太可惜了!”
心中一动,武同春道:“什么太可惜了?”
“黑纱女”道:“我提的条件非常优厚,与你关系密切,不谈太可惜。”
武同春暗忖:“对方如此一再纠缠的目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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