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同春心念电转,为了要对方说实话,抖出身份也无妨,反正对方插翅难逃,当下缓缓扯落面具,道:“本人就是无双堡少堡主武同春!”
欧阳一凡面色剧变,目暴骇人厉芒,激越无比地道:“真的是你!”
武同春一目不瞬地瞪着对方道:“不错!”
欧阳一凡天道:“啊!皇天有眼,师兄当可瞑目九泉了!”
如中雷殛,武同春全身猛震,栗声道:“什么?”
“我是你师叔欧化雨。”
“师叔……欧化雨?”武同春星目圆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欧阳一凡是化名!”
“这……从没听说……”
“你父亲当然不会提起。”
“为什么?”
“这是你师祖的严命,江湖诡谲,出江湖难免招仇结怨,为了防患未然,所以不许提及师门!”
一时之间,武同春当然无法接受这事实,想了想,道:“师叔为何会投入天地会?”
“为了你父亲!”
“这……”
“你父亲死因不明,而天地会势大通天,投入该会,便于追查此案。”
“有眉目么?”
“没有!”
武同春几乎想说出父亲密有遗书,凶手是“至上剑客”华容,话到口边,立即止住,华容已客死南荒,而那不守妇道的妻子是华容之女,这一说出来,徒增懊恼,同时,凭对方一面之词,真假难辨,还是保留的好,当下转了话题道:“师叔为什么要把师门剑法传与外人?”
欧化雨吐口气道:“这是我的错,当初是见姓魏的资质不错,想须布一着棋,想不到他违背我的叮嘱,抖露出来。”
武同春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欧化雨突地厉声道:”不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同春一怔神,道:“’什么不对?”
欧化雨目芒一闪,道:“‘冷面客’就是‘鬼脸客’,而你……”
武同春还不敢说实话,故作平静地道:“说来话长,容小侄慢慢奉告!”
姜是老的辣,欧化雨声音一冷,道:“你不交代清楚,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武同春无奈,只好把复容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欧化雨仔细端详了武同春的面孔几眼,激声道:“术参造化,实在令人难信,贤侄可说机缘凑巧!”
武同春话回正题道:“师叔,‘无我大师’……”
欧化雨双睛一亮,道:“贤侄已经得到了‘玄黄经’?”
心头一震,武同春道:“师叔何以知道?”
欧化雨道:“是我故意留在他身上的。
更加令人莫测,武同春惊震地道:“师叔留在他身上?”
欧化雨道:“不错,是我冒生命之险留在圣憎身上!”
“这……”
“你早该想到,人既然遇害,东西还会不被搜去?我当时奉命收尸,已经发现东西在对方身上,却谎称没有,本打算另找机会取来,见你与一个蓝衫书生到场,你得到了东西,我才悄然离开。”
“是,是早该想到这点的!”“贤侄已练成上面的武功?”
“是的!”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太好了!”
这么一说,欧化雨的身份,毫无疑义了,武同春扑地跪倒,激声道:“叩见师叔,请恕小侄无状!”
欧化雨扶起武同春道:“不知不罪,没酿成惨剧,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武同春定了定神,道:“杀害’无我大师’的是谁?”
“副会主牟英山!”
“牟英山?”
“不错,会主的血盟兄弟!”
“此人生做什么样?”
“你应该不陌生,就是那客着灰袍的人,你跟他动过手。”
武同春栗呼了一声:“灰衣人!”登时狂激起来,想不到友衣人会是天地会的副会主,他自称是华锦芳的父执,处处加以维护,难怪他能控制天地会的高手,可是该会的巡监司马一夫是他下手杀害的,这应作何解释?欧化雨道:“姓牟的为人残狠,身手惊人,能在八尺之内杀人于无形武同春激颤地道:“古钱是他的标记么?”
“不错,他是南方一奇‘财神’的传人!”
“哦!这就难怪了,可是……”
“可是什么?”
“他杀了司马一夫,为什么?”
欧化雨骇然大震,粟声道:“这我不知道,会中一般认为巡监司马一夫是‘黑纱女’下的手,太可怕了,为什么呢?”
看样子欧化雨真的不知情。
武同春沉然了片刻,道:“会主是谁?”
突地欧化雨惊声道:“有人!”
武同春心头一紧,举目望去,只见一灰衣人,兀立在五丈之外。
欧化雨道:“是他,牟英山,不能让他发现我们在一道。”
杀机从胸而起,武同春迅快地戴面具,一长身,电闪掠去,疾如陋风,一个起落,便到了灰衣人身前。
灰衣人下意识地向后挪步,狞声道:“‘冷面客’,想不到会在此地碰上你!”
武同春冷厉地道:“牟英山,你的死期到了!”
灰衣人大骇,想不到武同春竟然叫出他的名字,后飘八尺,栗声道:“你说什么?”
武同春咬牙切齿地道:“牟副会主,圣僧师徒与西门尧的血债,你得偿付!”
灰衣人目中厉芒一闪,道:“谁告诉你这些?”
武同春横起霜刃道:“这你就不必管了,我非把你碎尸不可!”
灰衣人寒声道:“先把话说清楚,你与‘无我’他们是什么渊源?”
武同春道:“我不必告诉你,杀人者死,这就够了。”
灰衣人嘿嘿一声冷笑,道:“你有这份能耐么?”
武同春迫近数尺,道:“试试看!”
灰衣人暴笑一声,道:“小子,你少张狂……”
话声未落,双单倏登。
武同春霜刃划出,但慢了一丝丝,他忽略了对方能在八尺之内毁人于无形这一点,把式只发出一半,阴风袭体,寒气直钻心胸,招式顿然滞住,急以至上心法,驱迫寒气……就只这一滞的瞬间,灰影电闪而去,晃眼即役。
武同春生死玄关之窍已通,驱迫寒气只是刹那间事,大喝一声,弹身疾追,但对方身法太快,一步之差,踪影全无。
他不死心,顺方向紧追了一程,眼看是追不到了,只好刹住身形,恨恨地道:“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此后我看到天地会的人就杀。”
一条人影,从斜里掠来。
武同春看都不看便扑迫上去……人影侧闪,道:“老弟,是我!”来的是“鬼叫化”。
武同春刹住势,激动地道:“是您老!”
“鬼叫化”迫不及待地道:“欧阳一凡招供了?”
武同春赤红着双目道:“他就是杀害‘无我大师’师徒与西门尧前辈的凶手。”
“鬼叫化”粟声道:“欧阳一凡?”
“不,灰衣人!”
“灰衣人?”
“是的,他叫牟英山,‘财神’的传人,也就是天地会的副会主!”
“噢!是欧阳一凡说的?”
武同春机警地四下一阵扫瞄,如果被天地会的人听到这句话,欧化雨准死,确定无人之后,才以极低的声音道:“不错,是他透露的,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守口。
“鬼叫化”道:“欧阳一凡人呢?”
武同春不想说出欧化雨的真名,因为怕节外生枝,忽地想起还未问出天地会的来历,急声道:“您老在此等会!”不等“鬼叫化”的反应,立即弹身反奔,到了沙滩现场一看,不由呆了。
第十六章
欧化雨竟然已鸿飞冥冥,他为什么要离开?武同春窒在当场,一个意念,闪现脑海,使他心情顿形杂乱起来,安知欧化雨不是信口胡诌,企图脱身。
不然,在刚刚问到天地会主的时候,他便发现灰衣人牟英山现身?可是,他会施展“无敌剑法”是事实,又当何解?真假难辨,除非再找到他。
“鬼叫化”可能不耐久等,跟踪而至,开口道:“怎么样?”
武同春沮丧地道:“人不见了!”
“你是说欧阳一凡?”
“是的!”
“晦!你为何要离开他?’“在下去追灰衣人牟英山,把他留在此地,他却失了踪。”
“你问出天地会主的来历了么?”
“没有,就只差这么一点。”
“鬼叫化”吐了口气,道:“算了,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够幸运了,另谋别策吧!”话锋一顿,又道:“老弟,你传话到底传到没有、怎不见武少堡主露面?”
武同春真想抖露真面目,但想到帷薄不修,家中发生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还称什么雄,道什么义,当下含糊以应道:“话已传到,他还不能离山,只嘱在下能办的便代他办!”
“鬼叫化”颔首不语。
武同春想到了白石玉,暗暗一咬牙,道:“在下还有个约会,必须即刻去赴。”
“鬼叫化”瞪眼道:“什么约会?”
武同春不便明言,期期地道:“是一个私人过节!”
“鬼叫化”不再追问,一抬手道:“你去吧!”
武同春想了想,道:“关于‘无我大师’师徒与西门尧前辈的血债,在下誓要连本带利索讨,您老尽管放心,武同春的事,就是在下的事!”说完,拱手一揖,弹身离去,现在,他只有一个意念,杀白石玉。
不久,来到与白石玉分手的地方,却不见人影;暗忖:“这小子莫不成真的溜了?十足的小人,说的话是不可信的。”
恨火,在心头股股直冒。
“黑纱女”的声音倏告传来:“武同春,为了保持你身份的秘密,以后我仍叫你‘冷面客’。你在找白石玉,是吗?”
真是阴魂不散,武同春心绪恶劣,没好气地道:“不错,你怎么也知道?”
“黑纱女”的声音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家事我能不关心么?哈哈哈哈……”笑声尖刻充满了嘲讽的意味,这是恶毒的报复。
武同春忍受不了,当初凝碧是被冤枉,而现在华锦芳却是事实,这丑事使他见不得人,对“黑纱女”来说,是最好的报复机会了。
“黑纱女”又道:“怎么不说话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脸孔被毁,妻子又红杏出墙,也真够你受的……”
她还不知道武同春被毁的容貌业已恢复。
武同春咬牙道:“笑吧,尽量地讥讽把,我全认了。”
“黑纱女”道:“这不都是事实,难道是我无中生有?我愈想愈替凝碧不值,生前名节受污,又遭惨死,她……太可怜了,她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
武同春狂叫道:“够了,不要说了!”
“你不想听?”
“你何不杀了我,干干脆脆……”
“不,我要你活下去,让你的良心杀你。”
“我的女儿遗珠呢,你把她怎么样?”
“她过得很好!”
“活生生拆散人家骨肉,不嫌太残忍么?”
“残忍?哈哈,她知道她娘是怎么死的,她会恨你一辈子。”
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武同春厉声道:“‘黑纱女’,这种手段太不人道了!”身躯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稳。
“黑纱女”冷酷地道:“你很人道,是吗?”
近乎哀求地,武同春凄声道:“把遗珠还给我,我……要在她身上补偿对她娘的亏欠,我求你,让我父女生活在一起。”
一声冷笑,“黑纱女”道:“她不要跟你生活,八年来,你没爱过她,关心过她,再说,她如何跟你生活?把她交给那不守妇道的继娘么?哼,办不到!”
武同春的心又一次被撕碎,痛苦使他喘息不止。
久久,才进出话声道:“很好,你不给我赎罪的机会,报复吧,把残酷的手段使出来,尽量加在我身上,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个躯壳,我受得了,什么都无所谓了……”身形又是一个踉跄。
丝毫不为所动,“黑纱女”道:“这算得了什么,你可曾想来到凝碧在死前内心有多痛苦?”
武同春努力一咬牙道:“话到这里为止,我认命。白石玉人呢?”
“走了!”
“走了?”
“不错,是我要他走的。”
“你……凭什么要他走?”
“因为我要你活下去,不想你死在他手下。”
武同春气极狂吼道:“我要杀他,杀他,杀……”
“黑纱女”冰声道:“你杀不了他,你无法接近他身前三丈,他杀你倒是很容易。”
武同春赤红着双目道:“他自己答应愿跟我凭真功实力一拼生死……”
“黑纱女”道:“别一厢情愿,不会有这种事的,说归说,动剑他不是你的对手,他不会睁着眼送死,而且……他青春正盛,还想好好享受人生哩!”
武同春目眦欲裂地道:“享受别人的妻子?”
“黑纱女”无情地道:“华锦芳甘愿,你又能怎样?”
武同春不愿再听下去了,否则他会发狂,这种事,“黑纱女”是拍手称快的,等于帮助她报复,厉哼一声,道:“我会找到他的,他逃不了……”
“黑纱女”道:“他如果不想见你,你绝对找不到他!”语声渐渐远去。
这是条废弃了的驿道,路面全为野草覆盖,但仍有路的轮廓,行人在大路中央走出了另一条小路。
日正当中,前后不见人影。
武同春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走上这条驮负在弃道中的荒凉小路,此刻,他像个游魂,没有目的,没有思想,过重的心灵负荷、使他变成了麻木。
正行之间,一阵“沙!沙”之声传入耳鼓,武同春从迷茫中回过神来,转头举目望去,只见一顶绿色大轿,由四名壮汉抬着,自后冉冉而至。
从稳健的脚步看来,四名壮汉是江湖人物,而非一般的轿夫。
武同春侧身让路,轿子擦身而过。
别人抬轿路过,根本与他无涉,他没有理会的必要。
几句极轻的对话,传了过来——“存心避邪,偏逢煞星,那就是他。”
“‘冷面客’?”
“谁说不是!”
“快走,别让他看出破绽。”
“他又不是千里眼……”
“少废话!”
声音极低,换了旁人,绝对听不到。
但武同春功力深厚,三丈之内可辨飞花落叶,听了一个字不漏,登时心中疑云大起,清叱声:“站住!”八步赶蝉,超到头里,返身拦住。
四名抬轿的壮汉脸色大变。
武同春再次道:“轿子放下!”
语冷如冰,含有使人无法抗拒的威力,四壮汉乖乖放下轿子,其中之一道:“朋友意欲为何?”完全是江湖人的口吻。
武同春目芒一闪,道:“轿子里是什么人?”
四壮汉瞪着眼,没一人答腔。
轿子里传出一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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