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声“丁叔叔”,扑了过去,失声痛哭起来。
丁冲亦是两眼含泪,不断拍着凌纤儿肩头,说道:“别哭,我赶回来你们安然无恙,
该说是不幸中之大幸,应该高兴才对。”
“是,是该高兴……”
凌纤儿不断想忍住哭,想装高兴,但就是忍不住悲情激动,足足哭了十余分钟,情
绪始较为平稳。
于是才泪眼模糊,抬起头来,脱出丁冲的怀抱。
她问道:“丁叔叔这几天去了哪里?”
丁冲呢了一声,道:“被罗刹门捉去,就是那个百变魔女.后来他们又放了我,实
在走运。”
凌纤儿恨道:“罗刹门果真坏透了!”
想及还有更坏之人,目光瞧向火堆,不禁愣了愣,眼前已无任何人踪。
丁冲也回过头瞧去.道:“他们已走了。”
凌纤儿心头一片感伤,喃喃说道:“是走了……”
然而刻骨铭心的刺激却永远挥之不去啊!
丁冲问道:“你一直跟他们同行?”
他语气显得尖冷。
凌纤儿但觉丁叔叔对自己,比起以前,多了一层冷意,比起已往那种特有的亲密感
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想,大概是特别关心的结果吧!
她道:“我没有……是在这里碰上的。”
丁冲脸色稍缓,又问:“他们可曾欺侮你?”
“没有……”凌纤儿显得不自在。
“是吗?”丁冲又自冷厉目光逼人。
凌纤儿低下头,道:“我不会随便向人说出口诀的。”
丁冲这才敛起冷厉眼神,转为和蔼表情。
他道:“丁叔叔是为你好啊!”
凌纤儿颔首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丁冲满意点头,似在思考什么。
忽然他又问道:“那年轻小娃儿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凌纤儿道:“他是长青仙翁叶西的孙子。”
丁冲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凌纤儿抹了抹眼泪,忽然想起,何以丁冲只向叶水心,而不问白中红?
他虽然和白中红见过,但当时却也并不知他的来历,莫非如今,已知道了吗?
她忍不住问道:“那白中红,你认得他吗?”
丁冲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淡声道:“我们不是见过他吗?”
凌纤儿并不满意这个答复。
丁冲顿了一顿,道:“这人长得阴险狡诈,口蜜腹剑,千万不可和他多说一句话,
而他无论讲些什么,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丁冲在讲那一番话的时候,神态显得十分严肃。
凌纤儿心中,对于“长得阴险狡诈”这句话,非常不同意,因为白中红俊美帅气,
甚讨人欢心。
但是,凌纤儿对于丁冲那一番话的后几句,尤其是“他讲的话,一个字也不能相
信”,那一句却是大有同感。
所以,她不住地点头道:“丁叔叔说得是。”
丁冲道:“小纤儿,你肯听我的话,我便放心,你父母在天之灵,也得以安息。”
凌纤儿愈想愈伤心:“丁叔叔,我如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听你的要听谁的!”
她幽怨说着。
丁冲忽然道:“小纤儿,那一晚,在紫竹林中.我和你赶到之际,你爹已将断气,
我又曾离开了片刻去退敌,你还记得吗?”
凌纤儿有点惊心,但不留痕迹。
她竭力镇定心意,还是一脸哀怨:“是。”
丁冲想了一想,道:“在我离开的那刻之间,你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话?”
凌纤儿道:“没有,我哭得什么都没听到,也没注意到,直到你来了,爹才开口
的!”
凌纤儿这时候,心跳不但加快,且还甚是瘪心。
她实在搞不懂,为何要瞒丁冲呢?
她口中虽然在回答丁冲说“没有”。
但是她心中却在叫着:有的!有的,的确,她父亲曾对她说了几句话,那几句话是
丁冲所不知道的。
而且,她父亲曾嘱咐她,不论在什么情形之下,那几句话,都不可以对丁冲说出。
凌纤儿这时,只感到自己的父亲,真是没风度。
丁冲如此拚命地维护着自己,自己却还对他保留着秘密.那怎么说得过去?
她几乎要将父亲的那几句话,说了出来!
但是她想起父母的苦心,父亲所交待的一切,人都死了,怎可违背。
她忍着内疚之感,回答了“没有”这两个字。
丁冲淡声道:“我只是随便一问而已,小纤儿,我走了之后,你又曾遇到了一些什
么事?”
凌纤儿道:“说来话长。”
丁冲道:“那你慢慢告诉我不迟,此处尚未脱离罗刹门的势力范围,我们快向东
去。”
他们两人,一面讲话,一面向前疾驰而出。
等到天色激明时分,他们离开了遇见白中红的地方,已有四十余里之遥了,早已过
了那片平地,又来到了深山大壑之中。
在那一段时间中,凌纤儿也将别后的遭遇,全都和丁冲讲了一遍。
丁冲一声不出地听着,没有插言,只是以责备的眼光,望着凌纤儿。
凌纤儿讲完,丁冲才道:“小纤儿,原来你爹临死时的话,你竟一点也没有放在心
上!”
凌纤儿窘愧地低下头去,道:“丁叔叔,我不是不记得爹的话,但是我相信人性本
善的,我……不明白……”
丁冲截口斥声:“如今你总应该明白了,白中红骗了你,黄灵也一样骗了你!”
凌纤儿惊声道:“丁叔叔,你说黄灵,她……”
丁冲道:“当然没安好心。”
凌纤儿憋声:“她真是……黄门主的女儿?”
丁冲淡然道:“她是不是黄天云的女儿,我也不能肯定,但是罗刹门总坛,戒备森
严非常,焉有不明其底细的人,可随便出入之理?更哪可能让身怀武功的人卧底?她数
次坚辞与你同行,是故意钓你的。”
凌纤儿整个人都呆。
她已经开始怀疑“人性本善”这个想法了。
像黄灵这样一个少女,竟也布置这样完整的一个圈套让她钻进去。这实在是难以令
人相信。
更是令人相信了之后,甚是疼心、瘪心!
她呆眼半天:“丁叔叔,那……白中红和叶水心两人,为什么又要揭穿黄灵的阴谋
呢?”
丁冲道:“这更简单了,他们都想得到你,自然要相互勾心斗角了。”
凌纤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丁叔叔,我真不明白……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那样
对我。”
丁冲瞄眼道;“因为,他们是想得到你心中的秘密。”
凌纤儿黯然不语。
丁冲道:“我们还是要极度小心,黄灵将你救出之后,又独自离去,其中定有阴
谋。”
这时,他们两人正通过一道短短的峡谷,两面都是耸天的峭壁。
当丁冲那句话一出口之际,他身形陡地一转,手掌上翻,“呼”地一掌,向上拍出!
凌纤儿一听掌风,便知丁冲这一掌中,运了七成以上的功力,难道有敌人会上面跳下来?
恐怕是找死的吧!
她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张白纸,正在半空中飘荡不已。
那张白纸,本来是早可以落地的了,但因为丁冲那一掌之力,又将之托高了三四丈。
丁冲脸上神色,十分讶异,向上望着,只见峭壁之上,空无一人。
丁冲拍出一掌的原因,是因为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上落了下来,虽是轻如一张白
纸,也难以将他瞒过。
过了不多久,那张白纸,又向下落来。
丁冲并不伸手去接,只是任由那张白纸落在地上,才伸脚踏住。
只见白纸上写着两行字:前途多险,小心跟踪。
丁冲和凌纤儿一见那行字,有些呆眼。
凌纤儿更是几乎叫出声来!
因为那两行字,她一看便知道是白中红留的。
丁冲又抬头向上望去,峭壁之上,的确看不到有人。
那张白纸,自上飘下,等到自己察觉,要很长的时间,放下白纸之人,足可以从容
地离开那峭壁了。
凌纤儿呆了片刻:“丁叔叔,这似乎在提醒我们,背后有人跟踪。”
丁冲眼一转,脚一搓,将那张白纸给搓成了粉末,道;“你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凌纤儿想了一想,道;“知道,是白中红。”
丁冲弄声道:“我也料到是她,大概他想讨好你吧!”
凌纤儿一瞄身后,憋声道:“丁叔叔,找们后面真有人跟踪吗?”
丁冲笑呵呵道;“小纤儿,我们自离苏州以来,哪一天不被人跟踪,哪一天不被人
拦截,有人跟踪我们,有何值得惊奇。”
凌纤儿道:“他的意思,似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跟在我们后面。”
丁冲向前望去,只见那道峡谷,向前伸展,还有半里许。
而向后望去,则不到半里,整条峡谷中.只有他们两人。
丁冲想了一想,便道:“我们走快些,若有人跟踪我们,自然非在我们之后,穿出
这条峡谷不可,我们若在峡谷口藏着,便可以发现;跟在我们身后的是什么人了。”
凌纤儿听了,不由自主向上望了一眼。
只见两面峭壁耸天,陡峭到了极点,实难想象有人能在上面行走。
但是白中红的字纸,既然是从上面飘了下来的,那自然说明那人在峭壁之上。
也就是说,跟踪自己的人,也可以在峭壁之上经过,而不一定要通过峡谷的。
凌纤儿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丁冲。
但是,她在向丁冲望了一眼之后,却并没有开口。
一则,她觉得丁冲的一切阅历经验,全要比她自己丰富,他既然那样说,当然有他
的道理。
而第二个令得凌纤儿不开口的原因,也是令她心中想起就难过的事。
她感到,自己和丁冲之间,在经过了几天的分别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
起了一种十分奇妙的变化。
凌纤儿不但无法确切地说出这种变化是什么,而且,她无法说出,究竟是谁的态度
改变了,才会在两人之间引起那种变化的。
她觉得,自己和丁冲两人,在别后重逢之后.似乎没有以前那样融洽了。
丁冲像是觉得自己有些事在瞒着他。
而令得凌纤儿难过的是,她的确有些事在瞒着丁冲。
凌纤儿感到十分对不起丁冲,然而,她一闭上眼睛,就像看到父亲在嘱咐自己那句
话时的神情一样。
她虽然苦瘪在心,但实在无法将事实真相,向丁冲说出。
尤其,当现在离目的地已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更是茫然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凌纤儿便没有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她只是无言的,和丁冲一齐向前疾掠而出。
当他们两人,掠出了那道峡谷,回头看时,那一条半里许长的峡谷,仍是十分寂静,
一个人也没有。
一出了峡谷,丁冲和凌纤儿便找了一块大石,躲了起来。
至少躲了半个时辰,才看到两条人影,自峡谷中疾掠而山那两个人,一出峡谷,便
停了一停。
丁冲和凌纤儿两人,一齐睁眼看去。
只见那两人,全是一身黑衣,头上又是套着黑绸的头罩.甚至连眼睛处,也不是圆
孔,而是十几个极小的针眼。
那两个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更不要说看出什么样人了。
只不过看出两人中,一个身形较高,另一个人身形较矮而已。
两人略一停之后,使一左一右,突然分了开来,向前奔去。
他们的身法,实可以称得上是快到了极点,但是向左去的那个身形较高的人,轻功
之高,更是令人吃惊。
只见他身形一晃之间,就如同一股黑烟一样,滚滚向前而去,转瞬不见!
凌纤儿低声问道;“丁叔叔,这两个究意是什么人?”
丁冲一脸苦瘪:“不知道,但是向左去的那人,武功之高,比我还有看头。”
武林中人,为了争武功高下、往往性命相搏,造成极大的惨剧。
而武功身份;到了丁冲这样地步的人,更是不肯轻易说有什么人的武功,在他之上。
但是他如今,却竟然如此说法!
凌纤儿有些惊吓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丁冲道:“简单得很,他们既然分了开来,我们去追右边的那人。”
凌纤儿眨眼道:“反击追他?”
丁冲点头道:“不错,去追他,弄清他是什么来历,因为和他在一起的那人。”
他讲到此处,又向左面的去路望了一眼,说得甚不开心:“十分扎手,若是给他一
直跟在后面,就糟糕了。”
凌纤儿点了点头。
丁冲拉住她的小手,身形疾凉而起,跃过了那块大石。
凌纤儿觉得两耳风声呼呼,向前激射而出。
等到一落地,回头一看时,刚才藏身的那块大石,已在五六丈开外,由此可知丁冲
的功力之高!
他们两人,各展功力,向前疾奔而出。
若论功力,凌纤儿当然比不上丁冲,她也无法和丁冲并肩前驰的。
但是丁冲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出,两人自然是一齐前驰了。
连过了两刻钟之久.已然可以看到,前面有一个黑衣人,渐渐迫近。
这时.连凌佉儿也可以看出,在前面的那黑衣人,正是两个黑衣人中,身材较矮的
那一个。
那黑衣人似乎还不知道背后有人追了上来,直到丁冲和凌纤儿两人,到了离他身后
四丈处,他才有了惊觉2
但是.就在此际,丁冲手一松,一声长笑过处,身形猛地向前一俯,已如箭离弦似
的向前激射而出,竟在那黑衣人的头上掠过。
他将黑衣人的去路拦住.道:“朋友可是找我吗?”
那黑衣人猛地一惊,连忙站住。
丁冲冷冷地道:“不必逃了!”
那黑衣人一声不出,却突然一个转向,向凌纤儿直扑了过来。
凌纤儿只觉得刹那之间,一股劲风,疾压了过来,连气都难透,心中不禁大惊。
她连忙展动身形,向后退去。
但是?那黑衣人的来势,却比她后退之势要快得多。
凌纤儿只觉得眼前一花,突然之间,胸口又有一般大力压到!
她在急切之间,一脚踢出。
那一脚,也踢中了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