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女人该有什麽气概?从没听过。在她身上,有人能称心如意吗?那个……需要回答她吗?她看来好像在自言自语。
「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沁悠抬起螓首直望著他,寻找他友情的奥援。
「这个嘛……」糟糕,是有内容的,不是在自言自语,他该回什麽答案才能合她的意?
「你听不懂?」望著他一个头两个大的模样,沁悠终於发现她正倾吐心事的对象处於一头雾水中。
宫垂雪讷讷地陪著笑,「你要不要找个能听懂的人来回答?」跟她对话,这种工程太高难度了,还是找跟她一样伶俐的人谈好。
「好吧。」她叹了口气,心底很是挫折。「律滔人呢?」虽然她很不愿意把这些话说给他听,但一整晚都不见他人影,她还真的有点想念他。
「他在花园里接见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说到这个他就能够回答了。
「远道而来?有多远?」沁悠诧异地扬起居,警觉心甚高地追问。
宫垂雪老实地回答,「他来自京兆二
「那个人是谁?」他们正处於半躲半逃的状态,待在这里的事也没多声张,却有人能够自京兆特意找到这里来。
「樊不问。」
「樊不问……」她抚著下颔沉思,不一会骤感不对地张大了杏眸,「南内的人,」那个人不就是南内右相吗?
「嗯,早些年前,他也是王爷的旧友。」说起来,以前樊不问、舒河还有律滔,这三人还算得上是情谊不错的友人。
沁悠两掌按向桌面俯身向他,「现在呢?」
「他效命於舒河旗下。」宫垂雪不明所以地看她激动的模样。
舒河,又是舒河,不知怎地,她总是觉得只要跟舒河扯上了,那就绝不会有什麽好事。
「郡主?J他不解地看她听完话後,就一骨碌地朝府後的花园奔去。
在园子里宫灯的照映下,律滔站在一地遍落的红枫上,反覆地想著眼前的来客,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舒河派你来找我算帐的?」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可能,八成是舒河气不过,所以才会派他来。
樊不问含笑地摇首,「我来这,只是要告诉王爷一件事。」
「什麽事,」透过灯火,他觉得樊不问的笑意似乎很开心,而在很久之前,樊不问就不曾对他这麽笑过了。
樊不问缓缓地靠近他,口中似说著什麽,但夜里的风势较大,使得他没有听清,遂主动靠上前准备凑耳聆听。
措手不及下,刺痛的感觉在他的胸口泛起,他低下头,怔怔地看著那把刺进他胸坎的尖刀。
「你……」律滔两手紧握住他持刀的手,不让他再往里头深刺,同时也没料到他竟然会这麽做。
「你阻碍了舒河的脚步。」看著他讶然的脸庞,樊不问淡淡地提供解答。
他咬著牙,「我何时碍著他了?」分效三内,为了各自的理想,他们这些兄弟哪个不是迳自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前进?舒河想要得到什麽,他可从没有干涉过。
「因为你,舒河没办法火力全开的对东内动手,他总是顾忌著你。」樊不问摇摇头,「可是我无法再等待,我要提早结束三内之争,先除掉你之後再想办法让朵湛消失,这样,我便能亲眼看舒河登上帝位。」
在舒河身边那麽多年了,眼看著舒河的心愿一一成真,就快接近他们都想达到的目标了,可是整顿完南内後,舒河的脚步却慢了下来,不再极积地争取,也不主动先动手推翻东内或是西内,只是僵持在三内制衡里。
或许舒河还要观望情势,可是等了那麽多年的他却等不及。有时,在看向舒河的眼底时,他会看见舒河眼中仍存有对於过往云烟的缅怀,虽然很淡、很不容易察觉,可是它却存在著,同时也拖住了舒河的脚步。
若是铲除对於往事的惦念,才能换来重新前进的动力,他愿代不愿亲自动手的舒河去做,哪怕对方是多年前的旧友。
律滔不是不明白樊不问效忠的心,只是他从没想到,忠诚与情义之间,樊不问选择了前者,狠心的把後者抛诸脑後。
在卧桑走後,他变了,舒河也变了,就连从前的朋友,也不再是朋友,为什麽每个人都变了那麽多?
「舒河不除掉你,那是因为他对你存有手足之情。」樊不问靠近他的耳畔,低声地对他道:「但,我并不是你的手足。」
匆匆赶至花园的沁悠,微喘著气,定站在廊上看著园子里那两个男人姿势颇怪的身影。
在幽暗的灯影下,儒红律滔衣襟的血色漫进她的眼底,有一刻她无法思考,一手紧揪著自己的胸口,试著去了解那份来得突然的痛感。
「垂雪!」在她能回过神来时,她已转身朝内大声地呼喊。
园中的两个男人迅速回首看向第三者。
樊不问在暗影中认出了她的脸庞,稍一使劲,抽走了插在律滔胸前的短刀,毫不犹豫地举步走向她。
一手紧压著胸口止血的律滔,单膝跪地的拚命换息抵抗那份蚀骨的疼痛。
沁悠怔在原地,轰然作响的心音在她的耳际回荡,眼看著樊不问一步步朝她走来,而她,却失去了挪动莲足的力气。
「太阿兵书在你身上?」他边走边问,没忘记她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律滔忍痛拔地站起,疾步走向他们,「不要动她!」
府邸的灯火在此时一盏盏地亮了起来,照照生辉的火光,让每个人的面容和心情都无处躲藏。
在樊不问走近她时,沁悠不由自主地退步向後,杏眸锁住那柄刀,沾了血的刀身在烛火下显得异样地妖艳。
一双铁臂自樊不问的身後勾勒住他的颈项,将踏上长廊的他拖至廊下来,樊不问没有回头,从背後传来的湿润感可知那是律滔,他叹了口气,打算先解决後头的阻碍再来得到那部兵书。
可是胸前的一阵撞击却让他止住了动作,他缓慢地回过眼,看一柄镶著以白玉雕成的茉莉发簪,定定的插在他的肩上,他的眼眸再游移至沁悠雪白的脸庞。
失去准头的沁悠两手颤抖得厉害,身子也宛如风中落叶瑟瑟地打颤,犹不知该不该把那支簪子拔出来重新再刺一次,还是该先保命的转身就跑时,宫垂雪温暖的掌心已搭在她的香肩上,一掌将她推至身後。
樊不问在看见宫垂雪飞快奔来时,已一肘撞开了身後的律滔,知道遇上宫垂雪绝无胜算的他,随即翻身跃过花园的後墙,坐上外头正等著接应的马车扬长而去。
趁著宫垂雪去追人时,沁悠急忙跳进园子里,蹲在律滔的身边以双手环住他的肩头。
「你怎麽样?」她心慌意乱地看著额上布满豆大汗珠的他,「说话呀,你别吓我。」
他艰涩地挤出,「我没事……」
「王爷!」脚步比宫垂雪慢的仇项,在看到律滔时不禁大惊失色。
「快,快去叫大夫来。」沁悠连忙腾出一手推著仇项。
在仇项转身欲走前,律滔一把拉住他的衣衫。
「记住,不要声张。」他眼眸炯炯地盯著仇项。
「我知道了。」仇项怔了怔,转声交代下人几句,便将他揽至身上想扶他进屋里。
不要声张?他是为了要袒护谁?
沁悠难以抑止此刻心中汹涌来袭的愤怒。
在她担心他的伤势之际,他却还在为了某个人设想,他知不知道,若是樊不问的下手重了些, 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樊不问是为了谁而这麽做,他又怎可能不明白,他何需为那个人掩盖?
血液好像在沸腾,因他,也因她难堪的处境,她愤然地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律滔立刻叫住她的脚步。
「回京找舒河,」她回眸怒视,丝毫不掩她的目的。
他急於阻止她,「不要,这不是他的主意!」
「樊不问明明是他手底下的人,怎会不是他的主意?」沁悠不可思议地看著他慌急的模样,心底泛过丝丝缕缕的绞痛。
「舒河不会这麽对我的,他不会……」他口中喃喃地说著,眼眸里有著不亚於她的痛苦。
那些沁悠先前不愿意去挖掘的真相,此刻暴露了出来,图穷匕现似的,藏也藏不住。
真是这样。
这时候,她反倒希望她不要把他的那颗心看得那麽清楚。
眼底似乎正丛聚著什麽,使得她的眼眶微微感到灼热,有些心酸,有些凄凉,喉际紧缩地哽咽著,让她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那我派人去追樊不问。」她别过螓首,试著不在人前拆穿他,希望就此,她眼底那急於脱眶的泪,就不会因他而落下。
「也不要。」
她激切地问:「为什麽?」这岂不是纵虎归山?万一还有下一次怎麽办?
「他曾经是我的朋友……」律滔喘息地垂下眼睫。
两手撑持著律滔的仇项看他已撑不下去了,抬头叫住追不到人而满腹怒气赶回来的宫垂雪。
「垂雪,先把他弄进去。」
他们三人蹒跚的身影,在朦胧的灯火下有些看不清,沁悠站在原地,暗自抱紧了双臂。
定立在孤寂的院中,沁悠不能说出胸中的这份疼痛是从何而来,可是它却真实的存在著,一下又一下地!刺痛她的心扉。
律滔的双眼,并不是只放在她一人身上,在他的身畔,还有个在他心中占据了一个没有人可以替代的舒河,早她在出现前,舒河的身影就已存在了多年。
抬手摸著面颊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看它在闪烁的火光下显得晶莹的珠泪,却渐渐在风中微凉,她心痛地闭上眼,只因那令她落泪的原因,令她有口难言。
曾几何时,天上的星子,被浓重的云层掩去了漫天细碎的星光,一园的秋叶纷纷在清冷的西风下离技飘零,自树梢上兜落下来,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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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这几日来,你一直都很沉默。」
躺在病床上的律滔,受不了悬宥在他们之间的寂静,终於打破这份她刻意凝结起来的默然。
自他遇袭後,沁悠就极少开口说话,也没有主动待在他的病榻旁衣不解带地照料他,相反地,她将他隔得很遥远,用一种会让他感觉她似乎已准备离去的眼神远望著他,大多数的时间,她都在回避著他。
他一直错认为她是在生他不让她派人去追樊不问的气,所以才会与他闹性子,可是就在她前来探视他的伤势时,他才在她一身冷清的气息里察觉,她疏远他的起因并不是樊不问。
她在想些什麽?为什麽要用这种眼神看他?律滔无法理清她的心中事,也发现以往总是能自蛛丝马迹中推理得到答案的他,无法推敲出她刻意锁闭的芳心。
可是他无法忍受这种折磨。
看不见她的笑,她的人近在身边心却远在天端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在这份折磨下,他的心底衍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他不禁要担心,她这种看似罢手的姿态,像是要离开他的前兆。
沁悠的水眸停伫在他的身上,在心中千思百转许久後,她的芳唇动了动。
「伤口还会疼吗?」她首先挑捡了一个安全的话题。
「不碍事。」律滔摇摇头,反而是在床上躺得太久让他觉得很累。
「待你伤好了,我们是不是就马上离开这里?」养伤以来,就一直没听过他下一步有什麽打算,他有办法继续待在这里,她可无法再多忍受这里一分一毫。
「嗯。」他的眼中抹过一份深思,「樊不问是认真的,他一定还会再派人来,为了安全起见,非走不可。」樊不问从不是个懂得放弃的人,为了小命,还是避一避好。
「返京吗?」她急於回京,或许回京後,她会亲自去厘清那份心痛的来源,又或许,她什麽都不会做,连她也在犹豫。
「还不行,圣上交予的圣差还未完成。」巡视秋收的工作才完成一半,没把另一半做完,回京後他可不好交差。
她冷冷地看著他,「你明知道那只是个幌子。」
「就算是个幌子也师出有名。」他开始暗自解读她冷漠的眼神,「总之,我不能不照圣谕行事,免得朵湛会在我头上安个抗旨的罪名。」
「我可以代你去做。」她不愿意在这里有口难言,如果做些事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她情愿去做那些她向来就不愿做的事。
他十分反对,语调里的担忧之情溢於言表,「没跟在我身边,你不会安全的,我不放心。」
他的这句话,他眼底那份悬心於她的柔情,瓦解了她的自制力。
「不放心?」始终深深压抑著的痛苦爆发了出来,她难忍地道出那个血淋淋的事实,「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现在看来,她像个傻瓜,为他欢喜为他忧,岂知,他却没有办法给她最完整的他。
「沁悠?」他有些怔於她来得突然的怒意,一时之间却找不出她这顿怒火是从何而来。
她自床榻旁站起身,站在高处开始跟他算清。
「就算跟在你的身边,你也不会安然无恙,我跟在你身边做什麽?眼看著你死吗?」他以为只要跟著他,那麽他要的太阿兵书就不会跑了?还是他以为全天底下只有他才能保护她?与其等著看樊不问的事件再发生一次,她大可把心收回来,躲回她的世界里,她也不会因此而再掉一次泪滴。
「上回只是个意外。」他平淡地解释。
「那是预谋。」她火爆地怒嚷,「如果你有心想死,你愿意就这样死在别人的手上,你可以告诉我,我会离你离得远远的不看也不听!」
律滔在她吼完欲走时连忙一手握住她的柔荑。
「我何时说我想死了?」她怎会有这种古怪的想法?他活得好好的,干嘛想不开?
「放手。」沁悠懒得再与他多废言一句。
怒气冲冲的对他说了一大堆,然後她就想转身走人,把这些莫名其妙的火气留给他消受?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要走可以,你得先把话说清楚。」律滔逐渐加重手中的力道,非要她把话说个明白,不想再去猜测她的心。
她用力想收回被擒握的手,「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律滔索性坐起身将她硬拉进怀里,以两臂密密地将她圈紧。
顾忌著他有伤,她不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