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坏心眼地转转眸,「太子之位是你的了。」就看铁勒能使什么手段好了,他很期待铁勒怎么对付那些文武大臣。
铁勒的眸心里清清楚楚地映著他不良的居心。
先给得这么爽快,再放个陷阱等在後头?这家伙,跟世宗简直是半斤八两。
他朝冷天色弹弹指,「天色,去把交代的事安排一下。」太子之位,北武王敢给,他就敢接,他就让北武王看看他是怎么个接法。
「是。」在一旁旁听他们父子对话,听得直摇头又叹气的冷天色,边晃著脑袋边往外头走。
「铁勒。」在他也跟著要离开时,北武王忽然叫住他,音调里一扫先前的玩闹意味,显得沉肃得很。
他不解地回过头来,看向眼眸里蓄满了後悔与不舍的北武王。
「这些年来,你一个人……过得好吗?」北武王问得很犹豫。
他怔了怔,不习惯的温情在心底流淌,暖融融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不是一个人。」铁勒深吸口气,坦然迎上他关怀的目光,「我曾经个妹子和八个兄弟。」
「那就好。」
* * *
「本王将立铁勒为本国太子。」
在北武王的话一出口後,朝殿上左右罗列的文武百官瞠大了眼眸不语,众人万万没想到,在铁勒率铁骑大军攻占北武国,且北武王负伤後,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北武王,首先向他们宣布的,就是他要择立太子的消息。
坐在北武王身旁的铁勒,淡看著殿下无法接受这消息的北武众臣的表情,回想起当他将他欲成为北武太子一事告知铁骑大军时,铁骑大军的反应也是和他们差不多,只不过,他麾下的铁骑大军,除了点头听令外,无人敢有第二句话,但这些人……
「诸位爱卿是否同意?」在殿上失去音息後,此刻北武王的话,听来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当然不同意!」当下朝殿上爆发出阵阵翻腾的反对声浪。
「天朝刺王与本朝有著国之仇、族之恨,王上岂可立他为太子?」殿上的左仆射,挺直了腰杆,字字铿锵地大声质问,并把反对的目光直定在铁勒身上,仿佛恨不得能将仇敌碎尸万段。
北武王懒懒应著,「他是本王离散多年之子。」
「同时也是欲灭北武之敌!」尚书令喝声接口,说得慷慨激昂,「更何况刺王乃天朝之臣、世宗次子,臣以为王上万万不可立敌为王储!」
北武王状似困扰的白眉歪了一边,不予置评地闭口收声。
因北武王的沉默,殿上又再度哄哄闹成一团,坐在北武王身旁的铁勒侧首看他一眼,谁知北武王的反应竟是两手环著胸,大有不插手帮忙之意,那张脸明明白白地写明了,他北武王虽是认了儿子,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承认他的地位。
「臣,恳请王上三思——」对北武国忠心耿耿日月可表的左仆射,端跪在殿上才想再叫北武王重新考虑,但他的话却遭人打断。
「你话挺多的嘛。」坐在椅里的铁勒终於出声,双目似冰地瞠睨著这个在殿上喳呼最多的左仆射。
在铁勒一开口後,朝殿上顿时安静了下来,随侍於朝殿两旁的铁骑兵,纷纷往前跨进一步,人人皆手握著刀柄凝视著殿内的文武朝臣。
在铁勒身畔的冷天色看了他的表情一眼,有些同情地在嘴边喃喃。
「祸从口出……」这些人在反对之前,都不先探清铁勒的底细吗?
「王上,臣——」在左仆射被铁勒吓退之後,不屈不挠的尚书令重振士气地接口,但更快的,一阵尖锐的箭啸声飞快地划破殿内的空气。
眼尖的冷天色,动作飞快地一手推开铁勒,一手接住直朝铁勒脸上飞来的弩箭,并立刻回首吹了声口哨,待在殿上的铁骑兵随即拿下行刺铁勒的人。
短短不过片刻间,众人的反应,由深深惊喘、暗自欣喜,到失望明显地写在脸上,那遗憾的叹息声,淡淡缭绕了整座殿堂。
铁勒的表情丝毫无改,他只是微微眯细了黑眸,看向那名站在殿上武官群里被铁骑兵架住的发箭人,在他的视线所及处,人人下意识地闪避开他的视线,唯有那名发箭的武官,敢作敢当地挺起了背脊,毫不畏惧铁勒的气势。
冷天色拎著手中的弩箭,缓慢地步下殿阶来到那名武官的面前。
「胆敢行刺王爷?」他坏坏一笑,笑容里带著无比寒意。「你太不了解王爷的为人了。」
「天色。」位在殿上的铁勒冷声启口。
「在。」冷天色边应著,边好心地向朝殿上众臣弹弹指,「学个借镜吧,都竖起耳朵听好了。」
「杀一儆百。」
「是。」接令的冷天色朝架住行刺者的铁骑兵努努下巴。
「慢。」铁勒还没把话说完。
冷天色一点都不讶异,老早就扬高了两眉在原地等他其他的指示。
「连诛九族,再将他的首级置於城门示众。」铁勒一手撑著面颊,慢条斯理地说完後,再对另一人开口,「佐将军。」
「在。」
「把刚才在殿上出声的全都拖出去。」既然北武王敢放手让他去做,北武王以为他会对这些人客气?铁骑大军军中人才济济,无论文武将官,皆可随时代替这些不对他叩首称臣,还有反他之心的北武臣子,他一点也不介意北武国少了几个顽固老臣。
「遵命。」佐将军搔搔发,伸出食指很认真地点算起人数来。
「王……」饱受众文臣眼神的请托,仍是惊悸难平的北武丞相,试著想向北武王求援,但他才开口,话就在口中打结并全缩回肚子里。
因为,北武王……只是袖手旁观。
眼看著殿上的北武王只是坐在位上打了打呵欠,完全放纵铁勒,也没有对他们伸出援手之意,恐慌飞快地在众人眼中流窜,朝殿上原本齐心攻向铁勒的文武众臣顿时像盘散沙人人自危,有的是识相地立即闭上了嘴,有的则是不忍同袍和同僚就将因此丧命,纷纷壮大了胆子想拭著挽回。
「冷将军……」朝殿上的一些武官飞快地包围住冷天色,直拉著他的衣袖,希望他能代为开口替那些反对铁勒的人求求情。
冷天色爱理不理,「别开口啊,谁开口谁下一个倒楣。」
「佐将军……」被冷天色打回票的武官们,又改把正在点算人数的佐将军当成下一棵浮木。
佐将军扬著食指警告,「少说一句是一句,不然不小心把你点进去,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求这个不对,拜托那个也告无效,众人在求救无门之际,忍不住将视线偷偷溜回远在殿上,从头至尾身形动也没动过的铁勒身上。
情势急转直下。
铁勒淡淡环扫兵荒马乱的殿内一眼,「还有谁反对?」
众人霎时鸦雀无声面如上色,殿上静默一片,心惊胆跳的众臣们皆屏紧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若是铁勒走下殿来靠近倾听,他或许能够听见在每个人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房所制造出来的轰轰心音。
面对此情此景,铁勒满意地点点头,但当他调回首睨向那个置身事外的北武王时,他的笑意凝结在脸上。
安稳待在座上看戏的北武王,非但对铁勒的作法没有怒意,反而自嘴边咧出一抹笑意,而後那笑意渐渐扩大,最後演变为无法收拾的仰天长笑。
寂寂的笑音回荡在殿上,众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望著坐在王位上破口大笑的北武王,冷天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频以双掌搓著两臂,感觉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这对父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北武丞相头皮发麻地问:「王……王上?」他儿子在他面前,大刺刺地拖了他的人出去,他还笑得出来?
北武王没理会他,笑得合不拢嘴地频揉著脸颊。
「够了。」对北武王有些受不了的铁勒,皱紧了一双剑眉,在北武王笑得东倒西歪没半分仪态时,忍不住出声叫他克制一点。
北武王收敛了嘴边的笑意,满眼期待地直盯著脸色难看的铁勒。
「你会叫我父王吗?」他实在是太中意这个儿子了,不用几句话就把文武大臣全收拾得妥妥贴贴,更不消说铁勒在治军方面多有实力,北武国要是有他,别说往後称霸北狄的大业已是指日可待,就算是想拿下天朝国土也是反掌之易。
铁勒抬眼眯目微瞪,冷冷地对他打了个回票。
「算了,我不急。」受挫的北武王并不气馁,他转眼想了想,不一会,又双眼灿亮亮地问:「对了,关於那个命人射我一箭的天朝小公主……」就不知那个被他保护得紧的恋姬公主,对他是否很重要?
铁勒语气阴寒地向他警告,「你若敢动她一根寒毛……」
「我会後悔?」找到铁勒罩门的北武王愈听愈是兴奋。
「我有很多种方式可让你後悔。」铁勒森栗的双眼紧紧地锁住他,丝毫不掩一身的戾意。
瞪著他那双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眼眸,北武王收拾起玩笑的心情,赫然发觉,他们这种父子关系,似乎……有点危险。
「改天为我引见引见那个也很危险的小公主吧。」觉得背後有点冷的北武王,识相地摸摸鼻尖。
铁勒扬高了剑眉,在心中估量著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北武王叹口气,「丑公婆总要见媳妇的不是吗?」他也只是想看看能让儿子做出天朝人无法容许的乱伦情事的小公主而已。
「离她远一点。」他还是不放心地把话说在前头。
北武王边说边站起身,「是是……」改天他要去向那个天朝小公主讨教一下,她是怎么收服他这个儿子的。
铁勒不明所以地瞧著他的举动,见他在一旁随侍的搀扶下,捧来御案上的国印,在将国印交给他後,握紧了他的手。
「今日起,你就是北武太子了。」
* * *
「为何我不能见他?」恋姬躺在榻上,半侧著身子问著眉心打了好几个结的冷天色。
冷天色万分无奈,「王爷有令,不许任何人见离萧。」他就知道被叫进来绝不会有好事。
她愣了愣,原本她只是想向离萧道谢,感谢他救了铁勒一命,但她没想到,铁勒竟还将他囚禁著。
也不知外头是发生什么事了,这几日来,虎踞宫宫内鲜少有人走动,就连铁勒也少来探视她,她就连想找个人问问是怎么回事都找不到人,而被铁勒找来服侍她的北武掖庭,又个个像人偶似的不开口,或是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她迟疑地问:「二哥他……已经是北武太子了?」她再怎么想,也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是的。」
她心头猛然一惊,「那,天朝那方面是否已经……」
「王爷已命人全面封锁消息,目前此事天朝应当还无人知晓。」目前是可以瞒住这个消息,只是这事迟早都会众所皆知的,日後,一旦铁勒不想瞒了,或是铁勒准备带兵返国,这事恐怕将会掀起天朝一阵大风大浪。
恋姬一手抚著心口,感觉胸膛底下的那颗心怎么也无法安宁。
万一这件事被天朝知道了,那铁勒不就要和自己的皇弟们……到时,是霍鞑还是野焰?她想不出哪位皇兄敢与铁勒交手,也想不出天朝有哪个人可以眼睁睁坐视铁勒叛国投敌,若不是父皇已殡天,只怕父皇早已命人前来讨伐铁勒这个乱臣贼子了,就不知下一任新帝会不会对铁勒……
下一任新帝是谁?
她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想知道父皇属意的下一任新帝是哪位皇子,扳指算算,除去已失格的卧桑下算,和父皇绝无可能让外人来占领天朝天下这一点来看,铁勒也已失去资格,那么目前仍有可能性的皇子还有七位,那七位兄长中,是谁会登上九五?又唯有让谁登临天下,铁勒才可以免去杀身之祸?
恋姬紧张地看向冷天色,「二哥见过七哥的手谕吗?」朵湛会助铁勒,不就是因为想让铁勒登上天子吗?那么那张手谕里所写的人名,有没有可能是……铁勒?
面对手谕这个不解之谜,冷天色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他摊摊两掌,「没有。」以他来看,铁勒八成对那张手谕半点兴趣也没有,不然他早就叫朵湛把手谕交出来了。
「你呢?你有见过吗?」他在朵湛身边这么久,总有机会接触到那张握有下任新帝人选的手谕吧?
「王爷只是命我前去保护襄王,至於手谕里写了什么,襄王说什么也不让人看。」他也想知道啊,但朵湛简直是把那张手谕当宝藏似的在藏,让人想看也不知道该去哪挖来看。
恋姬忧心地咬著唇办,「七哥到底是在藏什么……」
「公主,你还是先把伤养好为要,用不著为了那张手谕烦恼。」将她为铁勒的担忧心情都看在眼中的冷天色,满足地扬高了嘴角。「反正王爷都已是北武太子了,无论手谕里写的新帝是何者,这都对王爷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不会有影响?」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水眸,「难道二哥不打算回国吗?」铁勒是想就这么放弃他在天朝所有的一切不成?
他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的视线缓缓游移至他的睑上,「你是不是也已经和二哥一样,都已是北武国的人了?」死心塌地效忠铁勒的他,不会是也……
冷天色朗朗一笑,「公主也知道,无论王爷是何等身分,我只听命於王爷一人。」在这点上,他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困惑,而他也不会与自己过不去地担个背不背叛的罪名,自始至终,他还是忠於自己。
驱之不散的忧愁拢聚在恋姬的眉心。若是他也已经随著铁勒背叛天朝了,那么在铁勒手底下的铁骑大军,想必也是不说二话地追随铁勒而去。
恐怕任谁也没想到,素来是天朝最为倚重的镇国大将军,如今成了叛徒,而三支大军中最为剽悍的铁骑大军,摇身一变,也已不再是护国之军,反成了随时都有可能危害天朝大业的敌军。
是友是敌,仅在一线之间。
站在这道看不见尽头的边界中,对这突来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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