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挥兵中土,对手可不是什么外人。」虽然是很高兴,但冷天色还是要把话先说清楚。「去告诉他们一声,想退出就趁早,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要是上了船,就别想反悔,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想暗中造反……」
佐将军有自信地耸耸肩,「放心吧。」
「粮草都备齐了?」冷天色在心底估算了铁勒给他的时间後,对铁勒交给他打理的这个任务有些头疼。
「北武王在打点了,应该很快就会备妥。」那个北武王一听铁勒要挥兵返京後,早就乐得忘记身上有什么伤了,兴奋地指使了一大堆人去帮铁勒办这件事。
冷天色只担心一个人,「有没有寰王的消息?」现下只希望野焰千万不要半途杀出来搅局。
「探子是说……」想到这个,佐将军就一个头两个大。「寰王并没有返京。」
「没返京?他不帮翼王了?」他低声怪叫。
「看样子,寰王可能是要与王爷一战。」听说寰王在率雄狮大军东进後,并未一如所料地返京助翼王一臂之力,而是不顾翼王之命前往北向的返京道。
「呼……」冷天色深深吐了口大气,复而疲惫地搔著发,「叫底下的人乘机多休养生息,再过不久,他们就又有得累了。」幸好铁勒并未动用铁骑大军所有的兵力,不然才打下一个北武国,眼看又要再次出征上阵,换作其他大军,恐怕累也累死了。
佐将军忧心忡仲地抚著下颔,「你认为王爷与寰王交手,何者会胜出?」
「别忘了寰王可是王爷一手调教出来的。」这点连想都不需去想,野焰有几两重,铁勒再清楚不过。
「也有可能会青出於蓝啊。」听人说太阿兵书落在野焰的手上,士别不只三日,说下定野焰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待。
「青出於蓝?」冷天色嘲弄地扬扬眉,「你认为这个机率有多大?」
他考虑了许久,最後严肃地皱著眉心,
「不大。」无论是年资还是战历,怎么看都还是铁勒的胜面较大。
「现下我只担心,王爷有没有法子对寰王下手。」保护野焰那么多年了,如今兄弟要在战场上相见,铁勒能够狠下心来吗?要是铁勒真能够的话,那野焰会不会更加心碎?
对於这个问题,佐将军除了也是一脸的茫然外,同样也很难想像那个局面将会有来临的一日。
「这个……就很难说了。」但愿,到时可不要两败俱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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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恋姬烦躁地在殿内走来走去,她总算知道,这阵子铁勒为何执意要她待在虎踞宫里养伤,不要她踏出寝殿一步,也不要她与冷天色或他手底下的人,以及北武国的人接触的理由。
他竟要率军返京!
根据父皇的口谕,铁勒本就是该返京的,但那是在他不是北武太子的前提下,现下他既已是北武国的人,他还回去做什么?被人当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吗?率军返京这消息他保密的工夫可算是做到家了,就连她也不告知半分,若不是她今日想去营中与他商量释放离萧一事,她不会见著已然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征的铁骑大军,更不会在营中听见他与众将军商议该如何突破东内防御,再进一步挺进京兆这件事。
恋姬忐忑不安地在窗边停下脚步,远处隐约可听见宫外杂沓的人声,抬首看去,这阵子天候甚好,无风无雪,若要举兵,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虽然说,没有一件事有绝对的对与不对,但究竟让铁勒返回北狄认父,这么做是对了,还是错了?铁勒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分?他不会忘了他也是天朝的皇子吧?若是他只当自己是北武太子的话,那他岂不成了天朝的敌人?
她不禁回想起卧桑催促她来北狄时的那份焦急,卧桑说,她得来阻止铁勒,但卧桑所说的阻止到底是阻止什么?除了不要铁勒他们父子相残外,难道说,这也是卧桑不要他攻下北狄的原因之一?卧桑所怕的,会不会是他将成为天朝的敌人反戈相向?他若是挥兵天朝,而野焰和霍鞑没及时拦住他的话,那、那……
天朝就将到此为止。
浮现在心中的这个念头,令她打了个寒颤,她忍不住伸手双臂环紧自己。
「你有很多话想问我?」铁勒踩著无声的脚步定向她,对她伤势还没好就待在窗边受凉吹风的行为再也看不下去。
沉思的恋姬被无声无息的他吓了一跳。她缓缓转过身,也明白在她撞见了他极力想隐瞒的事後,他定会来找她。
「你要回京?」她直视著他那双明亮的黑眸,不拐弯抹角地直接问。
「嗯。」他边应边走至她的身旁伸手为她关上窗。
她赶忙捉住他的手臂,「带著铁骑大军?」
「还有北武部分的兵力。」他慢条斯理地道出参与此次回京的正确人马。
「你想做什么?」她愈想愈恐慌,直怕她所猜测的即将成真。
铁勒微扬著唇角,「你认为我想做什么?」
她一怔,杏眸害怕地游移著。
「你想毁灭天朝吗?」若不是他想以北武之名攻向天朝,只是回个京为何要带上北武的兵力?
他的眼瞳闪了闪,凝视著她满脸紧张的神色半晌後,他俯下身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回答我……」恋姬这时可没那份心情,蹙著眉将他的脸庞挪开。
他撇撇嘴角,「父皇要我百日之内返京不是吗?」转移不开注意力,她又这么坚持,看来不跟她解释清楚恐怕会没完没了。
她无法理解地按著额,「现下还有必要吗?」他都认祖归宗了,为什么他还要听从父皇的遗命?
「有。」他拉开她的小手,大掌抚上她看来气色不是很好的小脸。
恋姬下语地眨眨眼,一扫先前的迷茫不解,心中茅塞顿开。
「父皇要你百日之内返京,是不是因为七哥手上的那张手谕?」或许就是因为那张手谕与他有关,所以父皇才会以百日为限,而他也愿意遵守这个时限。
「别问那么多,你先去歇会吧。」见她的脸色愈来愈白,铁勒软言软语地哄著她。
「你先告诉我,为何七哥不愿公开手谕内容?」将心底的恐惧化为力量後,她坚持想解开那一大串藏在心中的谜,不再自个儿在那边反覆地猜测那虚虚实实的答案。
他两手环著胸与她讨价还价,「说完,你就会听话歇著?」
「嗯。」
「据我所知,父皇在手谕里上了四道锁。这四道锁,让老七不得篡改手谕内容,也无法将手谕公开。」铁勒叹口气,将她冰冷的身子拉至怀里,边说边搓著她的臂膀想让她温暖些。
恋姬讶异地张大眼,「锁?」手谕里,不是只有下任新帝的人名而已?
「一道,是老七本身,一道是我,另两道应该是卧桑和下任新帝。我们四人若是不在百日内齐聚京兆太庙,那么,天朝将不会有下任新帝。」他老早就把手谕里所写的东西打探和想过了,虽然得到的答案并不完全,不过也应该八九不离十。
「你也有份?」她愈想愈觉得不通,若是父皇有意铲除他,又怎会让他在手谕这事上插手?
「别忘了我手中握有传国玉玺。」他了无笑意地勾勾嘴角,「父皇就是再不情愿,他也无法不让我下水加入这一局。」想必父皇应是对偷了玉玺的卧桑很头疼吧,但要是卧桑不这么做,他不可能安然活到今日。
「七哥呢?父皇为何要指名他保管手谕?」这更是她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父皇所诞的皇子有那么多人,怎么会挑上与世无争的朵湛,并刻意把他拖进来?
铁勒沉吟地压低了音调,「因为……老七有梦。」
「梦?」
「老七和其他人的不同处,就是他渴望太平,而不是为帝。」提及这点,他更对世宗感到寒心。「父皇会将手谕交给他而不交给三内,最主要的原因即是,老七除了有梦外也有弱点。」
「什么弱点?」朵湛不愿入朝时,全朝的人都拉他不动,父皇是找到了朵湛什么罩门才请动他的?
「楚婉。他丢不下楚婉这个包袱。」这个一针见血的答案,他只要看看朵湛的双眼即可明白。「老七若是不遵旨保管手谕,或是私下毁了手谕,别说他自个儿会送命,楚婉将首先遭到不测,父皇就是抓紧了老七这个弱点不放,所以老七才会拚了命也不让人得到手谕。」
她忙不迭地提醒他,「可是七哥拥你为皇。」
「那又如何?」铁勒不以为然地挑高剑眉,「老七可有说过我是下任新帝?我只是老七的希望而已。」
「不是你的话,那谁才是下任新帝?」面对这层层圈圈,解开了一个又有一个的谜团,她是愈理心头愈乱。
「不清楚。」朵湛为了手谕里的下任新帝的安危,坚决不向任何人透露,怕的就是手谕一公开後,下任新帝的性命即将不保。
「你心中有属意的人选吗?」
这一点,他就有结论了,「有。」
「倘若……」她不安地绞扭著十指,犹豫地抬首看向他,「下任新帝并不是你属意的人选,你会怎么做?」
「我会打下天朝。」
恋姬屏住了呼吸,难以相信耳边所听见的是真的。
他……真如卧桑所料?
她颤声地指控,「即使你是北武太子,但天朝到底也是你近三十年来的家国,更何况天朝人民并无欠於你,有愧於你的只有父皇而已,你怎能对天朝起杀机?」
「你这么不希望我一手掌握天朝?」面对她的怒气,铁勒只是懒懒一笑。
「那是我的家国!」每每想起他的身分,她便觉得有愧,使他受苦多年的,是她的父皇,站在血亲的立场上,她没有资格去阻止他什么,可站在天朝人民的立场,她无法坐视。
他淡淡提醒她,「别忘了我也曾经有份。」这么快就把他视为外人?她可分得真清楚。
恋姬更是没好气,「那你就更不该这么做!」当是自己的家国还打?他比那些自相残杀的皇兄更无情!
「你的伤还没好,别动气。」铁勒忙拍抚著快顺下过气的她,半哄半强迫地抱起她,将她带至榻边休息。
「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心急如焚的她不放弃,边问边扯著他的衣襟。
「这要看局势。」将她放在榻上後,他拉开她紧揪不放的小手。「一时也说不清的,你只要等著看就成了。」再说下去,只怕她的好奇心会愈来愈多。
「铁勒……」她怎么等得下去?要是国破家亡怎么办?
「你若是继续这么激动……」铁勒以指按住她的唇,意有所指地抚著她的唇瓣,「我会想法子让你冷静下来。」
恋姬低首看看他的手指,再看向他弧度往上挪的薄唇,倏然明白他所指的法子是什么。
她红著脸伸出一指,「再问一个问题就好。」照他那法子,她准会更无法冷静下来。
「动作快。」他飞快地在她唇上偷了个吻。
「当初,你为何要回京接下摄政王?」恋姬在他缠上来时忙不迭地拉开他的大掌。
一直以来,他在朝中只是保持著袖手旁观的姿态,就连风淮遇袭,进一步产生卫王党与西内的恶斗,他也不加以阻拦或是帮朵湛一把,难道他忘了,朵湛是为了他的帝位在拚搏?他如此置身事外,是不在意帝位,还是另有所图?要是不在意帝位的话,为何他又要接下摄政王?他是否……也和其他的兄长一样,也希望为帝?
「因为我曾答应卧桑一个条件。」然而铁勒的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条件?」该不会就是卧桑和他的秘密吧?
「我会接下摄政王,不过是为了实现我对他的承诺而已。」
卧桑要他保全八个皇弟,一开始时,他还认为卧桑太过多虑,未来局势未必会至此,尽管三内内斗,但不过只是诸位皇弟要清除各自党内为患的大老和党内内乱而已,他们有心要除去卧桑在太子位时做不到的积祸,他乐见其成,因此也下打算出手干预,直至风淮出走,京兆失去平衡,而久卧病榻的父皇又已病重,他才意识到卧桑的忧虑是正确的。
舒河的心性难以捉摸,面对自己的手足,杀意似有似无,让人对舒河的心态说不得准也拿捏不定,为此而不得不加以提防;两面人的律滔阴险之余虽有温情,但为了与舒河抗衡,必要时也可以大兴争端痛下手段,使得他不能不命朵湛在暗地里看紧律滔;风淮表面上看来虽无害,但在私底下为他大动手脚的庞云可就未必,回想舒河的事件,庞云一出手,就使得舒河差点不保,或是差点就让父皇在未把後事交代好前提前驾崩。
说到朵湛,自作多情的想拥他为皇,他不拒绝,是因三内之争还需有西内入局来牵制,他远在边疆鞭长莫及,不适时让朵湛加入三内之争,只怕东南两内会把朝野闹得无法无天,在他返京摄政後,之所以会继续让朵湛掌舵西内,而他不介入西内之事,是因为……他得保己。
接下摄政王後,他的一举一动,皆在病中的父皇眼下,他若是出手助西内,那么父皇必定认为他有夺位之意,更何况父皇是有心让三内与卫王党进行内斗,不然父皇也不会彻头彻尾不插手干预,在这两个前提下,他若是不端坐摄政王之位置身事外,只怕卧桑要他保全的八个皇弟里,头一个他就会护不住自己。
沙场无情,政局是无情也无义,而最是无情的,则是帝王家。身陷在里头,他下求得势与否,能活著才是首要。卧桑顾虑得很对,他必须提防父皇,并小心地将三内与卫王党揉搓在掌心上监管著,不让任何一方特别坐大,也不让任何一方失势被击灭,如此一来,他才有可能守住他的承诺。
恋姬的小脸上布满了失望。
「就这样?」什么答案也没得到,这让她的心更加不落实,与他说了半天,她只知道他要回国的原因是那张手谕,以及他可能会毁了天朝,他……她再也不了解他在想些什么,
铁勒想扶她躺下,「好了,你已经问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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