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圣华伤心极了,他忘记了这两个家伙是做什么来的,哭了很久,渐渐的,渐渐的,止住了哭声。
他正在抽咽,闭着眼,泪,仍旧往下流。
“孩子!好些了么?”
白易生知道时机到了,轻言细语,带着慈爱的口吻,这样的询问。
唐圣华睁眼将他看了片刻,见他一脸的友善,和蔼,流泪中,点了头,却没有说话。
“孩子!让你受了委屈是不是?唉!”
这家伙语气亲切,发出同情的一叹。呜咽着,又要哭出声来。
白易生一看情形不对,自己还有事,不能和这孩子久耗,忙笑道:“好孩子,要坚强些,哭,是懦弱的表示,难道你愿意变成弱者么?”
哼,这家伙对付孩子,还是真有两套。
唐圣华真的没有再哭,将那股怨愤,伤感,硬生生的蹩住。
“孩子,你姓什么?”
“姓唐……”
他哭泣刚止,又是硬蹩住的,一张嘴说话,接连一阵抽搐,因此,“姓唐”的两个字吐出来,就听得不太清楚。
王云,这家伙首先就沉不住气,大声喊道:“对了!姓唐,正是他!”
白易生站太近,将姓唐听成了姓黄,忙驳王云道:“不对,他说他姓黄!”
“我明明听说他姓唐,你怎么说他姓黄?”
“那是你听错了!”
“你才听错了!”王云恼起来,大声喊叫:“不信,你再问他。”
这两个家伙,根本没有将唐圣华放在心中,以为这个小羔羊好欺侮,两人争执之际,也不回避。
要知,唐圣华聪明绝顶,他不过是在极度的伤心之下,被白易生的狡诈所蒙蔽,然而,两个家伙毫无忌惮的争吵,顿时,引起了唐圣华的注意,他匆匆想:“哎呀!这两个都是歹人,是找姓唐的后代,我不能说我姓唐呀!要不,他们要杀死我呢!”
白易生微有些恼,瞪了王云一眼,扭转头,又向唐圣华道:“好孩子,别伤心了,你刚才说你姓什么?我们没有听一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姓黄,我叫圣华。”
白易生得了理,冷笑着对王云道:“怎样?你听清了吧?
他叫黄圣华,没有听明白就乱抬扛!”
丑家伙不服气,大声道:“他分明是说姓唐,这会又变了,让我来问他。”
这家伙怒气冲冲的,将白易生拉在一边,大喝道:“小子!你到底姓什么?”
“……”
唐圣华故意闭上眼睛,根本不理睬。
王云火更大,举手又想打他。
白易生伸手一拦,冷笑道:“我还能问出他姓黄,你呢,这半个字都问不出来,我劝你不要欺侮人家娃儿了……”
他说话之时,直对王云丢眼色,又道:“还是让我来吧!”
王云会过意来,独眼猛睁,露出了凶狠的光芒,吼道:“要是问他不说话,我就一刀,将他剁成两半,看他说不说。”
唐圣华机冷冷打了个寒战,又听白易生道:“孩子,你几岁了。”
“十二岁。”
他知道不能说真话,撒了谎。
“你是哪里人?”
“本地人。”
“本地人?你父母呢?”
“早就死了,十一岁的时候死的。”
“为什么住在这座破庙里?”
“我替人家放羊,那天,丢了两只羊,我不敢回去,就跑出来讨饭,才到这里的。”
“跑出来多久了?”
唐圣华默然的想了一下,方道:“半年多了。”
“我是问你在这座庙里多久了。”
“三天!”
“三天?那干粮和水壶是你的么?”
“不是,我饿得要死.睡在这个台子上,有两个姑娘路过,可怜我,才给我的。”
“两个姑娘?是什么样儿?”
唐圣华为难了,他压根就没有见过人家是什么模样,这刻要说出样儿,不就太难么。
但,他究竟是聪明的,想了一想,道:“一个很丑,一个美得很呢!”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有道理。
因为,他听那两个姑娘在庙前说话,一个嗓音粗犷,一个非常甜润,他在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方法来判断两个姑娘的容貌,只好胡乱的这样做,这样说。
那知,把这话一说出,却见这两个家伙脸色蓦然一变,似乎很紧张。
唐圣华焉知内情,接着又道:“那两个姑娘说什么‘东令’,‘北环’的哩……”
“咳!”那个丑怪的王云,大大的咳了一声,道:“白老弟,走吧!这小子既然不是唐家的后人,就别多问啦!”
他这刻变成了斗败的雄鸡,先前的那股子凶狠之态,不知是什么原因,早就半点不剩。
自易生比较沉着,可是,脸色也没有适才那样安静,多少要流露出恐惧之情,说道:“好吧!我们走吧……”
唐圣华好不奇怪,眼睁睁的见这两人慢慢的走到门口,探头向外面看了半天,还不敢跨门而去,心想:“看样子,他们很怕我说的两个姑娘,这是什么原因?”
“哪个丑怪打了我,我要借这个机会气气他才好哩。”
他想到就做,根本忘记了厉害,大声道:“喂!丑家伙,你站住。”
“小子,你是叫我么?”
王云本想出庙,突然听见呼唤,这才转身相问。
唐对华坐在供桌上,小脸绷得紧紧的,哼了一声,道:“就是叫你。”
“你叫我做什么?”
“你要不要我找那两个姑娘来?”
王云吓了一跳,当时又镇静下来,怀疑的问道:“你到哪儿去找?”
“我有地方找她。”他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做假,下了供台,说:“我这就去找,你等着。”
他边说边朝门外走去,刚好走到门口,却被白易生拦住了,笑道:“好孩子,我们不要见她,你别去了……”
“不行,我要叫那两个姑娘狠狠的打这个丑家伙,谁要他打我的。”
“算啦!算啦!他是个粗人,别理他。”
这孩子装得真像,两个奸狡的家伙,竟被他瞒得死死的。
他很会见风转舵,白易生一拦,他也就不走了,但他却狠瞪了王云一眼,说道:“我记牢了你,将来,等我长大了,我非要将你那只独眼挖下来,才出我心中这口气!”
王云脸色登时一寒,杀机又展,大喝道:“不等将来,现在我就宰了你……”
“王大哥,还不快走!”
白易生见王云掠刀,就知他要施毒手,顺手一拉,说着话,就往庙外窜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唐圣华傻楞楞的望着两人的背影直出神。
好半天,他忽然的笑了起来,觉得今天的事,倒怪好玩的。
这真是天不绝人,唐圣华撒谎,胡言乱语的说出了两个不见过面的姑娘,又提起东令北环的话来,就这样,救了他这条小命。
小鬼精灵站在门口,嘻嘻的笑,心想:“两个姑娘,吓跑了两个大汉,怪有意思的,以后,再遇上歹人,我就用这套办法,将他们吓跑……”
不错,泰山令(东令)恒山环(北环)在当今江湖上,各霸一方,威望卓著,是称为五岭之二,没有人敢惹。
用东令和北环来吓唬人,当然是可以,不过,要用得其时,一也要看对手是谁,不然的话,非招大乱不可。
第二章
他在欣喜之余,忘记了昨夜给东西他吃的那个人,自己在这里遭遇大难,几乎将小命送掉,显见这座破庙,是个不祥之地,他想:“这地方太僻野了,讨饭也讨不到,我该走了。”
抬步,走出了庙门,没有考虑的往东行去。
他突然想起了供台之后,还有干粮,还有水壶,这是救命的恩物,不能丢掉。
转身,很快的走回破庙,到供台后面,拿出了剩下的干粮水壶,又要走。
见物思情,他呆立在供台后面,自言自语道:“我不能走,我说过,非等看见了那位恩人才走的。”又想:“人家救我,现在没有力量报答他,应该知道他的姓名,将来好报答,我不能走。”
他很倔强,也很坚定,一旦作了决定,就会照着决定去做。
因此,他放下了水壶,又放下了千粮,安心的等候那位救他的人来。
大,渐渐的暗了,微风袭动,树叶飕飕作响。
唐圣华呆立在破门口,等候他要等的人。
他很有耐心,一点也不显得急燥,直到天黑,他才摇了摇头,回到供台上。
白天里,他受了一场惊恐,又挨了人家耳光,这时,他仰卧在供台上,用手摸抚着挨打的脸。
泪,又滴下了,敢情,他的脸还有些肿,也隐隐作痛。
他不是因为挨打而掉泪,他摸着脸,想起了他的悲苦遭遇,爸妈要是在的话,谁敢欺侮他,又怎会落到眼前食住都无的地步?
想到这些,他流泪了,流得很多,最后,哭出轻微的声音。
夜阑人静,山野的破庙,孤伶伶的就只有他一人,幸亏他在这两年中,过惯了这种生活,否则,这孤寂偏野之夜,实在叫人害怕。
他辗转在供台之上,一味寻思过去,想得太多,太远,说什么也睡不着。
“孩子!你怎么不走?”
三更天了,庙里黑暗无比,突然,有人如此的问,不过,声音很低。
唐圣华想入了神,这声音他没有听清楚,恍惚中,又像有人发问。
他翻身坐起,侧耳听,很静,没有声息,叹了口气,又躺下了。
“孩子你怎么不走?”
这次他可听清楚,心说:“你怎地非在晚上才来?我不走,还不是等你——”
他好生欢喜,忙道:“我就是因为等你才不走的。”
“啊!不要下来。”他怕唐圣华下供台,先惊诧的啊了一声,再加阻止,又问:“等我干什么?孩子!”
“你救了我的命,我要报答你哩。”他略略一停,又道:“昨夜,你是怎样走的?”
“嗯!不要报答!我吗……”他考虑一下,冷冷的说:“是从后面小窗口走的啊!”
唐圣华心中很震惊,忍不住“啊”的一声,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孩子,今天你受罪了。”
唐圣华又惊得大呼一声,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呢?”
“我在屋梁之上。”
“我仰卧在供台上,怎么没有看见你?”
“哈哈!要叫你能看见,我也不敢睡在屋梁上了,哈哈!”
“……”
唐圣华不只是惊奇,简直是佩服,故而没有说话。
“孩子!你有胆有识,我很佩服,将来定可以替你父母报仇。”
小心灵非常舒畅,刹那间又被另一个问题冲淡了,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父母的事?再说我的武功太差了,怎么谈得上报仇?”
他心中在思量,嘴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事?我不会武功,怎么能够报仇?”
“哈哈!我看见了那两个家伙,再听你说叫唐圣华,就判知了你家的事,你快找高人学武功呀!”
“唔!”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藏在屋梁上的,那两个家伙是谁?”
“他们快到庙门,我也到了梁上,两个家伙是你父母仇家的手下,他们正要寻你,斩草除根!”
“那个丑鬼要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杀他?”
“他们刀放在你的喉咙的当口,我就想杀他们。可是,我怕你将来寻不出仇家,特别替你保留这条线索,而未下手,后来,那姓白的出面,我就放心了。”
啊!敢情这位怪人在暗中保护唐圣华呢!
唐圣华感动得流下泪来,他不知应该怎样答谢人家才好,好半天没有说话。
双方都沉默了下来,庙里的人又寂静了。少许,苍老的声音又起:“孩子!这地方对你不利,你明天就走吧!”
“不!”很坚定,接着说:“我不走啦!”
“为什么?”
“我要拜你为师,好教我的武功……”
对方急了,赶忙截住道:“不成!不成!我的本事你学会了,也报不了仇,快去另投名师……”
唐圣华也急了,抢着道:“你如果不答应,我宁可饿死在这里,也不另外找师父。”
“嘘……”
对方长长的吁了口气,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情。
因为,他今天亲眼看见唐圣华的杰作,是那么勇敢,那么固执,坚决,如果不答应他,他真能作到他的诺言,极可能饿死在此,答应他,未来的收场……
对方想了许久,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几岁了?”
唐圣华好不高兴,忙道:“你答应啦!我十三岁呢!”
“过去学过武功么?”
“我爸妈教我的。”
对方又在考虑,经过片刻,苍老的声音又起。
“嘻嘻!好!我答应你了,不过我有条件。”
“师父!什么条件?”
对方似乎被唐圣华的机智聪慧楞住了,俄倾,方嘻嘻笑道:“第一,只能算寄名弟子,第二,我们不能见面,第三,要学三年,才能离开,第四,不可以问我的姓名,你办得到吗?”
唐圣华很仔细听完了条件,根本未加多想,当下说道:“师父,第一第三可以答应,第二和第四条,却不容易办到,因为我们不见面,怎么能学武功?学会了武功,连师父的姓名都不知道,岂不是大逆不道吗?……”
对方不容他说完,截住笑道:“不见面,我同样的有法子教你习武,至于我的姓名,将来我会告诉你的,你接受我的条件不?”
他毫不考虑,忙笑道:“师父,我都答应啦!”
怪人没有笑,沉吟了许久,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今晚,你好好的在这儿睡,明天一早,你出庙往后面山里走,经过四个山头,每过一个山头,都往右转,到最后,经过一道山峰,再往左转,上到一个山腰,行约两百步,有座坪台,左首是个洞,你就在那儿学武,别忘了路,记住!”
“师父……”
“还有事么?”
“我怕你走了!”
“没有事,我得准备你练功的程序,当然要走啊!别怕!”
唐圣华犹疑了一阵子,方期期艾艾的道:“今晚没有事,可不可以告诉我一点江湖上的事情?”
“是关于哪一方面的?”
“比如说东令北环之类的。”
那位怪人想了片刻,笑着道:“也好!”他略略一顿,接着说:“当今江湖之上,能称雄一时的,莫过于东岭泰山的巫景全,西岭华山的仇阴尚,北岭恒山的劳贡,南岭衡山的匡易中,中岭嵩山的端木竺如五人。”
他一口气说出了五大怪杰的名姓,好像对五杰之事,知之甚详,他生怕唐圣华听不明白,于是又解释道:“他五人各据一山,名为东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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