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黄王横行杀四方
话说辽阔广袤的华夏大地,端的是无比的壮丽辉煌。群山秀岭,星罗棋布,大江宽河,纵横奔流,麦菽稻浪铺就千里锦绣,秋风春雨鼓动万里云烟。自燧人氏钻木取火,伏羲氏结绳记事,仓颉造字,大禹治水,几万年浩浩荡荡,江山变幻,沧海桑田,一代又一代的华夏人生于斯,长于斯,聚居繁衍,开拓耕耘,创造出何等悠久灿烂的文明,又流下过多少凄怆悲苦的血泪。
这回说到唐朝末年。
当是时,主昏时乱,宦官当朝,朋党相倾,雄藩纷立,食肉之人好比庙堂虎狼,视众生为鱼肉,敲骨吸髓无所不用其极。赋繁租重。天灾人患,如利刀乱矢交加在黎民百姓的头上。
公元874年,唐僖宗乾符元年。
黄河中下游出现百年未见的天灾。大旱、大水、蝗虫旋踵而至,夏麦仅得一半,秋粮颗粒无收,百姓以树皮草根活命,许多地方已经出现拆骨为炊,易子相食的惨剧。但朝廷赋税徭役却丝毫不减,催逼不已。百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天下汹汹,人心思乱。
有走私贩盐的两条好汉,一个王仙芝,一个黄巢,趁机在山东起兵造反,造反大军仅数月间就啸聚了几万饥民,可见当时形势已到了土崩鱼烂的程度。
与此同时,遮天蔽日的蝗虫蔓延到唐朝的心腹地带——关中。京兆尹杨知至却向皇帝报告说:“蝗虫飞到京畿之后,拒绝吃田里的庄稼,都抱着荆棘树,自动饿死,可见皇上恩德何等浩荡。”众宰相随即率领百官上殿祝贺,当时大唐著名球星兼皇帝唐僖宗李儇大喜,敬天告祖,遍赏诸臣,接着又专心钻研球技,埋头苦练去了。
王仙芝、黄巢两支起义大军分分合合。二、三年间,于山东、河南、湖北、安徽等地纵横往来,接连取得胜利,义军迅速壮大到30万人,并攻陷富甲一方的江淮重镇——湖北蕲春。天下震动,朝廷才慌忙改派大将曾元裕为剿贼招讨使(总司令),张自勉为副将,节制五路兵马,围剿造反军。
说起曾元裕、张自勉也果真了得。当时,有好事者把大唐将领一一排出,有天下六大名将,十二猛将的说法。这曾元裕六大名将中排名第六,武功韬略均属上乘。张自勉为第十猛将,手中一把五十六斤的春大刀,号称万夫莫敌。
自此,起义军节节失利,乾符五年二月,王仙芝在湖北黄梅兵败战死,余部由尚让率领投奔黄巢。众好汉共推黄巢为黄王,号“冲天大将军”。
这年三月,黄巢率领十万大军,发起新的攻势,攻打宋、汴二州,进击卫南、叶、阳翟等地,意图西窥洛阳。朝廷大恐,急遣左神武大将军刘秉仁,为洛阳留守,固守东都,又调河阳节度使郑延休屯兵河阴,为东都后援。另几路大军由曾元裕统率,分进合击,把黄巢团团包围。
黄巢听从谋士赵璋之计,继续以疑兵向西北做进攻洛阳的态势,同时假意投降做缓兵之计,大军却突然南转,两昼夜,狂奔五百余里,夜袭长江潜山渡口。接着,拆掉沿江岸数万人家门板,拼凑大小船只,渡过长江,将围堵的官军甩在江北。
过江后,黄巢命人竖起一块“黄王过江处”的石碑。石碑旁,黄巢坐下黄膘龙马,手持黄金大槊,向东南遥遥远眺。烟雨茫茫中十万人家,丰腴俊秀的江南已在眼前,黄巢不禁雄心万丈起,得意满胸襟,仰天哈哈大笑。
七日后,曾元裕才带领大军追到江边,望着浩荡的江水和岸边散落的渡船残骸,一阵恼怒一阵庆幸。恼怒的是他堂堂三世簪樱当世名将,竟然让一个私盐贩子给耍了一道。庆幸的是黄巢这条食人大虫终于离开了他的防区,去祸害别人了。想起和他素有旧怨的江南军事首脑高胼,嘴角泛起冷笑。
再说这个高骈,在僖宗年间也算是扛鼎拔山般的人物了。
高骈的家世就赫赫有名,其祖父是唐宪宗时平定西川大功臣的高崇文,他本人在军中长大,十七岁时武功就十分闻名,更兼箭法如神,曾一箭射穿过两只从天飞过的大雁,被称为“落雁侍御”。二十多岁时率万名骑兵突袭党项大军,一战破敌数万,西北震动。后被委任西川节度使,主持对吐番和南昭的战争。说也奇怪,在之前,唐军边战每战必败,高骈去后,一举扭转,连战连胜。仅一年时间,就把为患几十年的南昭之患安定下来。
这高骈天下名将排名第二。但他已是十分不满了。他自诩武功超绝,箭法如神,胸中韬略更是如诸葛重生,姜吕再世,平生未败一场。此时,高骈已调为淮南节度使,主持江南军政,手下精兵如云,悍将星列,更有道士吕用之扶佐,朝廷里被皇上尊为“阿父”的巨宦田令孜和当朝宰相卢携是其靠山。果真是睥睨天下,谁敢与当。所以,当知道黄巢侵入他的防区,他不但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兴奋异常,认为建立不世之功的机会又来了。
新一轮的围剿开始了。
三月,暮春。
江西信州,老集岭。
黄巢中路军两千先锋营中了三万多唐军的埋伏。
老集岭位于信州东南,三面丘陵环抱,一面平川,正对下尾河。陵上树木森严,怪石陵峋,自古以来就是伏兵的好地方。信州节度使霍建德会同都将梁瓒尽起二万步兵,六千长弓手,五千重骑早已埋伏于此,静静等待。
巢军的先锋营领兵官姓黄名勇,是黄巢的一个亲戚,生的臂力超群,勇猛过人。跟黄巢这几年一直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所以,忽然面对数倍于己的伏军也毫无惧色,手持铁脊宣花斧,胯下乌鬃马,左冲右杀,从清晨一直战至午时。眼瞧着身边将士越来越少,自己也不知什么地方挂了几处彩,虽然都不致命,但也鲜血迸流。四周唐军的死尸层层叠叠,依然前涌后挤,滚水般的猛扑,求援的信使早去了多时,依然不见踪影。黄勇不禁心中惊骇,没想到江南竟有如此强悍的唐军,与那些看见造反军撒腿就跑的确是不同。他抬眼四顾,见东南角半山坡上红旗招展,中间一面绣着黑边的曩棋,卷起一个大大的“霍”字,一员老将金盔紫袍,威风凛凛,身边有兵士不停的挥舞手中五色彩旗。黄勇暗想:“是了,这厮定是信州节度使霍建德。左右冲不出去,莫如擒贼先擒王。或许能支撑到黄王大军赶到。”这黄勇也真是强悍,自己已是身陷重围,分秒难保,心里还想着万马军中取敌将首级。只见他宣花大斧空中一挥,带着剩下的七、八百名兵卒杀出一条血路,朝霍建德猛扑过去。
刚到山角,半山坡上大唐弓箭手密密麻麻,箭如雨下,霎时之间,不少义军惨叫着从马上跌落。又听得耳边几声炮响,两边树林中杀出伏兵,把黄勇团团围住,绣旗影中闪出一员唐将,只见那唐将银盔青甲,坐下青骢马,手中大刀斜横,大喝一声:“哪里去,梁瓒在此,留下脑袋再走!”
黄勇身边一员小将挥舞点钢枪,斜刺里杀出,那梁瓒也拍马向前,两人战到一处,只一个照面,梁瓒起手一挥,刀刃已贯入了对方肋下,单手又一抬,小将凭空飞了起来,划过一道弧线,摔向远处尘埃。
黄勇大怒,大斧一横,奔过来照梁瓒兜头便砍,两人盘马持兵,分秒之间就战了几个回合。黄勇觉得每一次和对方兵器相撞,都气血翻涌,虎口震的发麻。心里暗惊:“原来这厮力气竟不在我之下,恐怕今日讨不到便宜了。”原来黄勇自诩天生神力,并以此自雄,今天才知竟有与自己不相上下者,心下顿觉气颓。而且那梁瓒不单力大,似乎武艺也高出很多,一口大刀上下翻飞,连砍带刺,瞬间就是十几下,估计要不是想抓个活口,黄勇早被斩于马下了。但这黄勇也是个明知是死也敢伸脑袋的狠角色,当下遇此强敌,退无可退,两只鼓眼凶光大暴,每一下都是同归于尽的狠招,所以短时间两人竟战了个平手。四围的唐兵鼓噪呐喊,彩旗猎猎,鼓声震天,一副胜利在握的样子。
就在两马一错蹬,黄勇拨回马头的瞬间,抬眼无意中一望,只见远处似有大队人马,尘土飞扬处旌旗隐隐,白底红边,数以万计,朝这里奔驰而来。黄勇大喜,狂叫到:“黄王来了!黄王来了!”手上陡的生出几倍的力气,举起宣花大斧,再战梁瓒。才只觉一斧砸了个空,忽然脑后猛得一凉,半截头颅已被砍飞了出去。那半截头颅还带着黄山一只怒睁的鼓眼,正好砸在一名唐将的黑马眼睛上,黑马咴咴长嘶,人立而起,把背上之人掀飞起来,前蹄重重落下,正好踩踏在黄勇的头颅上,刹时间就踩踏成了一团碎泥。
离战场还有三箭距离,黄巢命令全队停止。几年下来数百场战斗,见惯了血雨腥风,黄巢逐渐养成了战前察看形势的习惯。从这里望过去,大概可以看出被包围的巢兵除了还剩下零零星星的战斗,基本已被消灭。而除了正面的数万余唐军,丘陵背后,也隐隐有尘土扬起,不知还埋伏着多少人马。黄巢略一沉吟,身边谋士赵璋探身道:“黄王,前面估计是信州节度使的主力军马,那边青袍将军应该是梁瓒,被称做天下猛将排名十,武功十分了得。”说完又顿了一下,“今天又是一场大战了。”
“哦。”黄巢高高的眉棱骨耸了耸,两只三角眼射出精光。
“依属下看,面前的唐军基本为重步兵,摆的是鱼鳞阵,是个防御的架势,陵上应该大约有几千名长弓手,丘陵后尘土飞扬,应该是唐军大队骑兵,属下判断唐军之意是以重步兵正面拖住,以长弓消耗我军实力,再以骑兵快速从侧后包抄。”
黄巢鼻子“哼”了一声,问:“既是这样,依军师之意如何?”
赵璋捋了捋颏下三缕长髯,沉吟片刻说道:“我军人数跟对方差不多,又是奔袭,莫如先原地结阵,等唐军来攻,见机而行。”
黄巢哈哈大笑,“哈哈,军师忒也谨慎了。面对顽贼,就该一鼓而灭。敌人是步兵,我就用精锐骑兵先把它冲散,然后大军猛攻,迅速把它打败,这样既使伏兵出来,又能奈我何。”说完忽然大吼一声:“朱阿三。”
“在——”如同晴空里打下一声惊雷,后面十几米一匹黑马猛的窜前,不待黑马停稳,马上一人黑铁塔般跳了下来,顺势半跪在黄巢马前,砸起一片尘土。
黄巢低头含笑,说道:“朱将军,老听你平时夸下海口,说你麾下的五百飞虎铁骑。莫不以一当百,面前大概有两万唐步兵,你敢不敢带队把他们冲散。”
这叫朱阿三的将军本名叫朱温,三十不到的年纪,此时也不多说话,只大声的应了句:“得令。”
黄巢更探低了身子,正色道:“朱将军不可大意,要知道领军的敌将可是被称为天下猛将的梁瓒。”
朱温仰头打了个哈哈,天生的骄横气焰爆发出来,藏都藏不住,“哈哈。。。俺朱阿三喜欢杀的就是猛将。”说话间,眉间额际尽是凶悍之气。也不再多说,转身上马,摘下一柄六十三斤的狼牙棒,通体乌黑,上面狼牙森然交错,斜举刺天,口中喊道:
“黄王有令,是飞虎骑的好汉,给我冲啊——”
喊罢,一马当先,风驰电掣般的向前冲去,紧随其后的五百铁骑象一把锐利无比的匕首插入敌阵之中。几百人的冲锋望上去竟有着千军万马的奔腾之势。所到之处,喊杀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爆起的血光如朵朵红花在灰暗的天空下一团团的绽开。
说起朱温的飞虎铁骑,当真是非同小可。他专从家乡人中挑选身高体壮,悍不畏死的猛汉,全都穿着皮甲,全身上下涂成血红,一律配上狼牙大棒,精壮的重装健马,马头至马尾披挂着三层牛皮,中间夹裹一层锁甲铁片,普通长矛、弓箭不能穿透。冲锋陷阵从来有进无退,如同黄巢军中一枚锋利无比的獠牙。
黄巢看着被冲散的唐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跟身边挥旗小校平静的吩咐:
“击鼓,全队冲锋!”
第二回 豺狼在邑龙在野(1)
第二回 豺狼在邑龙在野
黄巢在信州一举歼灭唐军三万主力,活捉信州节度使霍建德,梁瓒只身逃走。接着,黄巢又派分队向西攻取江西吉安、赣州、波阳等地。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也就二、三个月的时间,几百里的江西半壁易了手。消息传来,江南各州、县官员无不惊恐万分。高骈听到消息更是震怒,此时他正坐镇扬州,召集各路人马编组###大军,筹划进剿方略。没想到黄巢进了江南动作如此之快,先在官军势力薄弱的江西捅了几刀子。更没想到信州节度使霍建德立功心切,举兵冒进,不但本人身陷贼手,更葬送了江西仅有的三万精锐。如果不是这样,黄巢也不敢在江西以西肆无忌惮的用兵,吉安等地也不会这么快的陷落。所以,对于霍建德的被俘,高骈一点都不同情,反而上奏朝廷严究其责任,同时也把自己洗刷的干干净净。
此时,江西以东至浙江一带也不太平,流窜着几支小股造反军,特别是王仙芝的余党曹师雄兵力有万数较多,趁乱之际,打家劫舍,攻占小县,虽然是星星之火,烧不死人但能燎伤人,更增添了江南的动荡不安。不过,高骈最关注的还是黄巢大兵团的动向。信州之战后,巢军有三条作战方向,高骈只希望是其中一条,那就是黄巢接着向东,奔浙江而来,如果那样,他高骈将亲带大队迎击,一举破贼。
这么盘算着,一方面派出探马密切打探黄巢动向,一方面向各州县下达公文,责成各地方官员即刻组织土团(民兵组织),本地危险时固城自保,本地安宁时增援官军。
与此同时,朝廷也下了新旨意,给予刺史级的地方官一定的用人权:根据需要,可以任命八品以下的武官,事后上报即可。
别的州县都是收到一份公文,但江南重镇杭州却收到了两份,还有一道是高大帅特别发来的军令。杭州刺史(州长)董昌拿着这张措辞严厉钤着朱红都帅大印的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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