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辽人远拦子,未曾料到,方才还束手就擒的宋人,此刻忽然就如到了绝处的兽王,凶狠起来,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此刻惊变之下,辽兵下意识的就往外间退去,而严世臣,罗延庆带着人不要命似的就往外冲,刚才被逼得紧紧的圈子一下就被撞开。
这个时候,杨凌终于是从矮墙之上跳了出来,一张脸早已是被熏得黑黝黝的,腰间斩马刀拔将出来,“弟兄们,随我冲啊!”
这时候,七八个脑袋也从矮墙里探了出来,拿着兵刃,也不多说,死命就向下猛冲了出去。
严世臣和罗延庆的厮杀本领都是不弱的,他们以前本都是行商世家,手上没几招功夫,根本就不敢行走三江五湖,反倒是杨凌,以前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学生,即便穿越之后骨骼身体得到了改变,可说到底,经历少了,**还行,打架那是万万不行的。
不过众人也没打算让他厮杀,只是紧紧的将其遮护在中间,最外间的严世臣一手一只长矛,上下翻飞,等闲人难以近身,实在是被人欺身而进了,只需用厚实的身体用力一撞,那辽人远拦子便是一口老血喷出。
这些长矛被夺的远拦子倒是看得开,眼见如此,再也不去做苦苦争夺,纷纷拔出刀,争斗厮杀到这种地步,已然是短兵相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了,干脆咬牙上吧!
虽然他们一直未曾太过轻敌,从耶律金博仓促之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便可以看出,已然重视这伙宋兵了,奈何还是被对方占了先机。
罗延庆的枪法是没得说,一杆河北大枪使得出神入化,双臂将长枪一弹就敲在一个远拦子头盔之上,接着横掠过去,两三条正在拔刀的辽人哼也不哼一声就飞了出去。
这个时候,方圆不足三丈之处,便成为了一处绞肉机,一具具尸体不停的倒下,腥热的血飙射而出,直溅到了被簇拥在中间的杨凌那有些脏乱的脸上,战争,真的就这样残酷如斯……
“放开老子!你们这帮贼厮鸟,弟兄们都在厮杀,护着某干甚!”杨凌此刻只觉得自己浑身血脉喷张,一把推开他们,扯开嗓门儿:“怕个球,要死咱们兄弟死在一处!”说完只是直直的撞将出去,手中斩马重剑狠狠地劈在一个远拦子身上。
厚重的盔甲顿时被劈开了一道口子,力气用老,重剑直接深入那辽兵肩头之中,却怎么也拔将不出,那辽人也是血勇,痛呼一声,另一只手中铁锏直直向杨凌的脑袋砸下。
罗延庆见此,枪尖顿时直刺辽人护心镜之上,顿时枪杆子就弯了起来,好险就将此人弹开……
第八章 白沟河
严世臣与罗延庆一人力大,一人枪法精湛,余者都已是精疲力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二人在前面死死的遮护他们,即便如此,二人此刻也只能招架……
辽人瞧得破绽,一杆长矛便打向罗延庆的小腿之处,罗延庆顿时单膝跪地,只见数根长矛直直向自己刺来,只是绝望的紧紧闭住双眼,“罢了,能死在一处,俺们弟兄不枉此生了!”
不远之处,耶律金博一直都未曾加入厮杀,这个时候见宋人如此凶悍,一旁的亲兵便道,“大人,撤了吧,总不能等到宋人援兵至,俺们还要回去禀报大石林牙……”
“走罢,都说南儿懦弱,可俺看这帮宋人骨头却硬得紧,俺们啃不下来……”说罢便调转马头,扬鞭而走!
“撤!”那亲兵大喝一声,同时手中小旗只是向后微微一倾,那正在厮杀的辽人猛地一怔,俱都停下手来,南儿已经是强弩之末,为何大人下令撤了?
军令如山,远拦子当下也只得恨恨收住那停在罗延庆脑门仅有数寸的长矛,回过身,寻了各自的战马,翻身离去!
“大哥,辽人撤了!他们撤了!”严世臣忍不住大声呼道。
罗延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始一睁眼,正看到辽人跃上战马的场景。
此刻的杨凌也是忍不住向天竖了一个中指,“贼老天,你确定不是在玩我?”
临行之际,此处却是又多了几个小土包,此战一共死了九个弟兄,不过辽人却是付出了更为惨重的代价,被斩首四十级,战马缴获二十余匹,一行诸人基本上一人一骑是照应得过来的,只不过的每匹马上却是多了数枚辽人首级,这是要回雄州夸功求赏的。
杨凌在经过短暂的熟悉之后,终于是能爬上战马了,歪斜着身子高声叫道:“走,我们回家去!”
说完之后,裆劲加大,夹着马背当先就奔了出去,身后的罗延庆笑道,“严蛮子,你有没有觉得二郎变了?”
严世臣只是挠了挠后脑勺,“管他俅娘的这些作甚,不管怎样,他都是俺的好二哥儿,俺这辈子不过就是追随他厮杀便是了。”
罗延庆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这浑人,只是骂道,“我如何不知道为二郎效命,俺们与二郎自是生死与共,只不过自从踏过了白沟河之后,我就觉得二郎仿佛就是为这战场而生,方才他临阵之时,虽说起初慌乱,但随后就是机智百出,这带领俺们从夹缝之中创造了如许奇迹。”
严蛮子依旧只是嘿嘿的在马上傻笑,“哥哥想得也委实复杂了一些,俺只知道,此次回到白沟河以南,二哥凭借如许功勋,一个都头的差遣应当差不了,届时俺也跟着二哥混个什将耍耍。”
“严蛮子,就你那模样也想当什将?这位置还不如留着俺老李来坐,哈哈……”一旁的军汉也只是起哄笑骂道。
“贼厮鸟,辽人的矛头怎地没搓死你!”严蛮子只是气急败坏的回骂,顿时一阵阵哄笑之声便响了起来,战马极通人性,熟悉主人之后,众人只是信马游缰,往南追逐打闹而去,马儿倒也跟着好一番欢腾!
越临近白沟河,众人的心情的也一点一点的沉重起来,因为沿途至今都能见到不少宋军的尸首。
“二哥,前面就是白沟河了,当日在这里一战,俺们扔了数万兄弟的尸首在此,阴气太煞,现在回想起来,心中都是发麻……!”
“现在河水还没到上涨的季节,河两边还有浮桥桩,只要拉一条绳索便能涉过去了。”罗延庆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白沟河,感叹的道,“若不是西军杨可世将军率麾下重骑向辽人反扑,估计伤亡起码还要高三成……”
北伐大军当中的主力乃是西军,顾名思义,便是抗击西夏的大宋军团,百年与西夏征战,如今已经是压着西夏打的局面。可以说,在文恬武嬉的当下,西军乃是大宋唯一一支能战的兵马,而西军经过百余年的经营,早已是将门林立,已然有些向五代时期藩镇拥兵自重的局面发展了,成为了朝廷头疼的一大难题。
但不得不说,现在朝廷起码还号令得了这支集团军,这支军马也的确是能战的,而杨可世所部更是整个西军最为精锐的一支,盖因其部每逢作战身先士卒,勇猛异常,而且掌握大宋最后的数千重甲骑军——白梃兵。
杨可世生性憨直,作战的时候总是冲在西军其他将领之前,且少通官场人情世故,所以得了个杨大傻的称谓,在北伐大军一溃千里,被辽军耶律大石追亡逐北之际,也是这个杨大傻指挥手中精锐背河一战,反扑辽军,掩护了其他军马安然退到雄州。
但凡军将,手中兵马便是自家的本钱,杨可世竟然愿意做这等耗费血本,助人为乐之事,不是傻子是什么?
杨凌从头脑之中一点点调出这个北宋末代猛将的资料,不由得有些叹息,杨可世行事较为直白简单,值此末世,也是难得,望着前方的开阔地带,当面的宋军死状惨烈,便是杨可世所部的将士了。
每一个将士人马周身已经是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箭矢支撑着躯体,至死之际,手中枪槊都是直指向北……
大战之后,衮衮诸公被辽军打得闻风丧胆之际,也只有杨可世让麾下挑选辅军向北哨探,而辅军当中,杨凌等人以前走过商路,走南闯北倒是应付过不少贼寇,倒也有些本事,从和耶律金博一番临危对战便可洞悉一二。
而此番枭首二十余级,缴获战马十余匹,也是难得的大功,不知杨可世杨相公又会如何赏赐?
在缓缓的向前行去,耳旁传来了白沟河哗哗的水声,白沟河乃是宋辽两国之间的界河,自檀渊故事后,两国少有战事,只有辽国遇上北地苦寒岁月,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冒险越过白沟河打草谷。
第九章 携功归返
杨凌放眼望去,值此夏季正烈,但这里死人实在太多,阴气愈重,也是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视线缓缓提到河岸线,杨凌目光焦距猛地一顿,一道靓丽的身影映入自己的眼帘。
滔滔河水,长流不息,河岸边西风瘦马,马小英伫立在远方,单薄的衣衫映衬着苗条的身躯,只是痴痴的望着不远处的杨凌。
“她未曾过河,一直都在这里等着自己!”杨凌纵马扬鞭,飞驰而去,待到马小英近前,翻身而下,“为什么没有渡河?”
“奴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不如等你一同过河。”马小英似乎被问中了心事,不由得俏脸一红,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数十步开外的罗延庆等人都是勒马不前,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时代什么叫做电灯泡,不过总不能扰人好事,甚至有几个王八蛋还背过身偷笑。
未曾在意远处袍泽的各色神情,马小英青丝被微风吹拂,显得有些凌乱,杨凌心中微动,一只手和马小英紧紧相握,另一只手持着马鞭,面对着两国界河,只是鞭梢南指,“我们渡河……”
黄业是西军杨可世杨相公麾下一辅军头,北伐兵马将近二十万人,他不过是处于最底层的一类人,类似他这种辅军头目不知凡几,每逢战事,最先忙起来的总是他们辅军。
正军将士奋力厮杀之前,要将养气力,他们的任务就是将战马养好,不能掉膘,一众披挂盔甲要用油纸稻草包裹,以防受潮,上阵之前,要捧着数十斤重的盔甲为正军将士穿戴齐整,粮草一应事务都要负责周全,就差喂到他们的嘴边了。
虽说劳累了一些,但是北伐战事不利之下,他们辅军倒因祸得福,杨相公正军将士死伤惨烈,众目所睹,辅军虽然也受到波及,总算大部无事。
偏偏这个杨大傻又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派下了北渡白沟河哨探的活计下来,这差遣偏偏又落到了黄业的头上,不过他手下数百辅军当中,他还吃了百余人的空额,余下的也有一些老弱,更不用说身边的亲信是舍不得派出去的,所以黄业编排出了杨凌等一行人出行。
黄业本以为杨凌等人不过稍稍往北巡个数里,走走过场回来也无伤大雅,总之对上头应付了事。
白沟河往南,首当其冲的便是雄州城,北伐事失利后,大部分军马便驻于此处,不过雄州城内除了各大将主麾下亲兵以及精锐所部之外是不允许军马入城的。
其余大部分主力军队都是于城外立寨,有宋一朝,对于驻寨是相当有功底的,一座座大寨连营下出去,将州城拱卫得严严实实,而他们这类辅军又是不能入军寨的,只能依托大寨立下营盘帐篷。
黄业与营帐之中点计完今日吃食,又安稳的拿了一日空额,个中美妙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正准备稍事休息,却见自己的副手慌慌张张的闯进帐中。
黄业当下脸色就变得铁青,“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头儿,杨凌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了,让他一个时辰休整之后再来禀报于我。”黄业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副手焦急的搓了搓手,“那杨凌杀了四十几个辽人……”
话还没说完,黄业依旧是心不在焉的打断了,“杀了就杀了,屁大点的事儿也来劳烦……什么,你说杀了四十几个辽人?”黄业打了呵欠之后忽然惊醒,两步上前提住那手下的衣领,“此事千真万确?”
“绝对是真的,那杨凌回来的时候,人人坐下都是骑着辽人的高头大马,那马的鬃毛又多又长!”这副手头点飞快,手中不断的比划着。
斩首四十余级,而且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可是大功啊,这杨凌翻身了,黄业不由得想到,“快,让杨凌马上回来见我。”
那手下慌忙就准备出去唤杨凌,黄业来来回回的踱了几步,“慢着,还是我自己去见他!”
黄业正了正衣袍,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出营而去,越过数个营帐之后,黄业便见到杨凌等人被麾下辅军围得水泄不通,“都闪开,都闪开,军头儿来了!”
黄业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只见除了杨凌等人就立在当面,罗延庆,严蛮子紧随其后,每个人身上几乎都带着伤痕,虽然战事惨烈,不过此战我方二十余人,辽人数倍于己,辽人阵亡四十余人,自己这边死了数人,在整个北伐大军一溃千里的局面之下,已然是非常难得的了。
“杨兄弟,此番战事我已听闻,某只问你一句,辽人首级,可是属实?”黄业一脸郑重的问道。
“大人,辽人首级俱在于此,是非真伪,大人一辨便知。”杨凌指了指马背上的首级,也是不加辞色的回答。
黄业松了口气,其实再见到杨凌后面那高壮的北地战马时,他便能够确定了,只不过忍不住还是多问了一句,当下忍住脸色的喜色,毕竟也死了数位袍泽,当下只能一本正经的道:“杨兄弟此番应用杀敌,立下如此功劳,已是莫大的功绩,某立刻派人禀于中军,传此捷报。”
杨凌上前走了几步,不着痕迹的向黄业手中塞了数贯钱,“一切还要劳烦黄大人了。”
黄业满意的看了杨凌一眼,此人如此上道,是个可造之材,左手往袖袍里一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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