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宦官便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奴才知罪!”
梁师成看了他一眼,道:“起来罢,官家岂是不明事理之人,某却知道定然是外间的那群相公们闹得凶,却是怨不得你,随某进去罢!”
这宦官连连告罪之下,这才随同梁师成进入了房中,里间檀香缭绕,其间蒲团之上盘坐一人,年龄不过在四十岁上下,颌下长须飘飘,仔细品味之间,倒还真有一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去身上也是穿着紫衣道袍,当下便是开口,“不必行礼了,朕也是知道王黼,蔡攸的德行,却是出了甚事,闹将到这里来了?”
此人便是大宋第八代君王,徽宗赵佶,赵佶的面相自然都是极好的,耳垂也重,一看便是多福之人,其享尽了人间万般富贵,举手投足都是尊贵的气息,表情不喜不怒,仿佛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在其心中都是一句话,天空飘过五个字,这都不是事。
要说赵佶,上半生的运道实在是极好,从最初的端王继位大统,不知不觉之间便成为了除开太祖太宗以外,权柄最重的君王,朝廷之中,只要他愿意,便是会出现一言堂的局面,当初说好的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呢?
这只是一方面,不管是在哪方面,徽宗一朝,几乎都是前代所发展的结晶所在,数代君王累积下的财富,如果不是因为北伐和他自身开销实在是太大,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花销殆尽的,可即便如此,在民间之中,别的不说,百姓的日常生活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其盛世状况便是直追贞观开元。
要说这其中到底有几分官家赵佶的功劳,这也是尽然,历史发展到这个地步,前人能做的都已经是做得极好,到了他这里,守成都不用,历史的车轮自然滚动,便是出现了如此良景。
这些都是政治和民生之上的,要说多么直观,很多身在居中之人是看不透的,但是有一点却是整个大宋百姓军民都是可以见到的,在横山一线,当初脱离大宋版图,拥兵自立,割地称王的西夏这几年以来却是被大宋打得有些过气儿了。
要说西夏以靖难五州为根据,其主要的生产来源还是以游牧为主,和其他的游牧民族一样,他们不缺马,不缺人,但是缺铁,缺粮,缺盐,缺生活的日常用品,但是很遗憾大宋除了马什么都不缺,穷得只剩下钱了。
可是即便战马骑兵乃是硬伤,可是这完全是可以用兵革利器,和行军工事上来弥补的,几十年上百年的大仗打起来,西夏却是被活生生的拖垮了,大宋西军方面又连着出了以种谔为首的名臣猛将,实在让西夏有些应付得吃力,也没有什么功夫去改善民生,发展经济的时间,这国力便只是活生生的消耗,不见恢复。
如此一来,虽然在最初,大宋与西夏之间长期的拉锯战确确实实是西夏占据了上风,可是现在局面却是变了,西军逐渐反守为攻,自横山以东,便是再也见不到党项人的影子。
通过这一系列的事情来看,官家赵佶无疑是文治武功都颇有建树的君王,在文臣士大夫的恭维之下,一时之间,整个大宋便是有了歌舞升平,万国来朝的粉饰太平。
可很多事情往往就不是那么顺利的可以发展下去的,就犹如两个武功顶尖的绝世强者即将过招,决出天下第一的宝座,两人战到酣畅之处,让观众都不由得掌声连连,大呼精彩,其中一人,突然踩到了一颗石子,脚崴了,瞬间栽倒在地,经过鉴定,最后腰间盘突出,接下来便不能参赛了。
这般情形着实让人大跌眼镜,还有一点扫兴,到了官家赵佶的身上也是一般,明明是各种光环统统不要命的加了上来,可是这个时候,本来强盛到了极处的大辽,居然被被一个崛起的小小部族女真打得丢盔卸甲,连皇帝御驾亲征,都是打得出奔逃走!匆忙之下只能是再立了一个皇帝主持大局。
官家赵佶实在是收复幽云心切,好吧,趁你病,要你命,便也发动了联合女真灭辽,收复燕云的战役,可是童贯这厮实在是不争气,在举国上下都以为大宋王师一到,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天朝大军的时候,童贯败了,一个被女真打得四肢不全,苟延残喘的残辽都打不过,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官家赵佶一向仁厚,可是为了此事,却也是大大的发了好几通脾气,就连一向在其面前乖顺的蔡攸,也是被叫到面前,狠狠的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官家赵佶也知晓其中有些童贯将老种打压得过狠了的原因,曾经心中也一度升起过将童贯换下来,让老种主持北伐大局的心思,可是西军实在是有些尾大不掉的模样,官家赵佶左思右想,最后还是不敢将这头老虎的枷锁打开,一个控制不好,以后留下的问题更加头疼。
算了,就这般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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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云动(六)
战事到了这个局面之上,即便是圣明不过官家,举朝上下都是有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感觉,北伐是进是退,都是举棋不定的模样,官家赵佶德的心情自然是有些好不起来。
当下这般一问到,那宦官便是跪在下首,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北伐战局,已有大变,只待官家一声令下,便可再度北伐兴师,收复燕京指日可待!”
官家赵佶一听到此处,一直古井无波的双目之中便是泛出了惊喜的光芒,从蒲团之上站了起来,“究竟生了什么事,给朕细细道来……”
到了这个时候,只能说确确实实是赵佶乃是真命天子,苍天庇佑,这个时候竟然就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杨凌,从卑微士卒,便是爬了起来,一举将整个战局扭转,不仅仅是打压了辽人使臣的嚣张气焰,更是以一支数百的孤军北上,先克易州,再复涿州,这份功绩,即便是官家赵佶都是大大的意想不到,此子,果然是不凡,不看广告看疗效,还真是有用的一个孩纸。
老种相公任人果然是极其的犀利,杨凌此人功劳不仅仅只在收复了涿易二州,更是将郭药师常胜军所部招降,如此一来,有了这群地头蛇一般的存在,克复燕京的把握就更为大了几分,仅仅是在杨凌一人的面前,这看起来不可战胜的辽人突然就成为了纸老虎一般,残破得不堪一击,按照这般推算下去,燕云十六州,还是瓮中之物?
一时之间,官家赵佶便是有些激昂澎湃的模样,想立国之初,太祖太宗收复幽云十六州何等心切,数十万禁军精锐何其骁勇,最终还不是在高粱河水大败亏输,输得彻彻底底,精锐丢得一干二净。
而现在这份功绩就摆在他赵佶的面前,几乎只差一个哆嗦便是能够轻松的收入囊中,让他如何不激动,即便是百年以后,史书之上又是会如何让记载他是一个开疆拓土的圣明之君?
官家赵佶当下便是道,“王黼那腌臜厮现在何处?回到帝京这么些许时日了还不准备面圣么?”
……
官家赵佶不喜上朝,即便是这等时候,也是匆匆的召集了数位朝廷大员,就在这皇家道观,准备来一番奏对,可是如此亦不能抒发官家那激动的心情,便是在亭台之处,摆下一桌酒宴,倒是颇有兴致。
茶汤引子端了上来,众人也只是小酌一口便是步入了整体,坐在官家左右手的便是前番从真定府归来的王黼王相公,另外一人便是蔡攸了,梁师成这个时候便是只能站着了。
“坐下罢,这里却都不是外人,整日里侍候得也算尽心尽力,且歇一歇,让下面的人做事便是了。”赵佶对着梁师成道,蔡攸和王黼匆匆的对视了一眼,便是觉得不同寻常,由此看来,官家今日心情,确确实实是极好的。
“多谢官家!”梁师成微微一笑,便是依言做了下去,官家这般,继承了大宋历代君王的优良传统,那便是亲民,仁厚,这一点上,却是毋庸置疑的,谁反对,老梁和谁急。
不管是北伐战事打到了什么局面,此番总算是宋辽博弈之中,大宋扳回了一成,总算是稍稍对得起观众了,即便是老种蔡京有些起复的声音,两人也是捏着鼻子人认了,总比整日提心吊胆,等着挨官家的龙沫好得多。
王黼也是一个极其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最初也不过就是蔡京门下的一条狗,蔡京在徽宗一朝也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荣辱不衰,就在现在落马此前,曾经也被三度罢过相位,可王黼的政治嗅觉何其敏锐?总是能够从复杂的形势当中抓住要害,总是觉得蔡京老公相还有一线生机,便是为其上下奔走,最后蔡京得以复相,王黼便是其心腹中的心腹,这权柄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一步一步的怕了上来。
可是在这北伐一事上头,蔡京却是大大的小看了官家收复幽云的决心,却是站错了立场,竟然持了反对意见,失却的圣宠,王黼多年媳妇儿熬成婆,终于是抓住了,联合蔡攸和隐相一举就将蔡京拉下马来。
与蔡京相反,王黼上任以来,他一反蔡京之策,正是童贯北伐最有力的支持人,一应兵事,连枢密院都不经过,都是自己直接统属,天下衙门支出用度,都是暂且靠边,竭尽所能的优先筹集军费,也是好生下了一番气力。
若是北伐功成,王黼便能籍前番打垮蔡京的声望,彻彻底底的将朝堂清洗一番,巩固权位,到了那个时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稳住了脚步,前些日子,北伐败报传来,在真定府居中调停的他顿时便是慌了神,匆匆忙忙的便是赶回了帝京。
毕竟大事到了这番模样,那位暂且下野的蔡老公相又怎么会善罢甘休,还不是等着机会,准备一举将他们这些刚刚上台还没有站稳脚跟的反骨仔统统消灭干净。
老种是个彻彻底底的老狐狸,蔡京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千年老妖,老种那边不管怎么样,还有童贯能够勉强压得住他,可是帝京这边,王黼不亲自坐镇,心中总有些不放心,虽然说蔡攸已经被蔡京赶出了家门,不过终究还是姓蔡的,王黼便是回来主持大局了。
到了后来,童贯的一番书信传来,王黼便是秒懂其中的言外之意,对于捧杀之计便是大大的赞成,当下一番奏报便是让太监传递给了官家,看起来……好像不咋地,王黼撇了撇嘴。
蔡攸仿佛是读懂了王黼的意思,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慌啥慌,总得让官家回过味来才好!
王黼心下稍定,便是拱手道:“涿易二州大局转变,有老种相公临危举措,杨凌此子也是不凡,现在看来,这复燕大计犹自可为,微臣在这里,为大宋贺,为官家贺!”
第一百四十章 风云动(七)
蔡攸也是会心的一笑道:“全赖官家洪福,将士用命,现今看来,实乃天意向我大宋。”
徽宗赵佶捋了捋颌下胡须,笑骂道,“你们二人倒是会说话,可是前番时日,也着实是让朕捏了好一番冷汗!”赵佶说到这里便是骤然一顿,王黼蔡攸二人便是急匆匆的跪倒在地,“臣等有负官家所托,实乃大罪也!”
官家赵佶斜视了二人一眼,便是道:“都给朕起来罢,朕也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白白的煞了风景。”二人这才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也不敢坐下了。
“不过话虽如此,北伐之事也算是做得不甚满意,须知举国上下都在盯着这场战事,如何不让朕担忧,于战事谋略之上,尔等差之老种童贯都是深渊,可你二人在学问之上自然是极好的,否则看朕不活活扒了你们身上的这层皮。”官家赵佶说到这里,虽然言辞凌厉了一些,可是申请却是轻松之极,王黼蔡攸相互的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官家能够开诚布公的说出这番话,便是证明其心中怒气已经消了大半,自己等人这一关算是不痛不痒的遮了过去。
如果官家真的是有意责怪二人,休说抬脸怒斥,恐怕便远远不会有今日君前这一番奏对,二人此前便是深深的记得,蔡京老公相被罢位以前,官家赵佶便是连面都不让他见,老蔡可是在宫门之外久候都是不见传唤,这就证明圣眷已失,再无回天的本事。
蔡攸上前只是谄媚的回应道,“臣等纵然有一点做得文章的本事,可是比起官家来,都是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怎敢轻易卖弄?”
“正是,正是!”王黼也是随声附和道。
坐在一旁的梁师成这个时候只是一言不发,看着二人这讨好奉迎的模样,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王黼此时乃是实打实的参知政事,这个职务不止一人担当,便是相当于明朝的阁老职务,再不济都是一个副宰相,而王黼便是参知政事的第一把交椅,说白一点便是宰相,而蔡攸虽然说稍差一筹,可是他却是沾了那翻了脸的老爹蔡京的光,朝廷之上都是称其为小蔡相公。
二人都是在朝堂之中跺跺脚都要发生地震的人物,这个时候却是如此谄媚奉迎,别的不说,就单单只是这份气度,便是差了蔡京不知道多少,蔡京在位之时纵然也是少不了讨好官家,可是其做得都是滴水不漏,哪里有这般明目张胆的溜须拍马。
实在是……
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是没有注意到梁师成那不露痕迹的神色,依旧是谈笑风生,官家赵佶忽然话锋一转,“这杨凌此人,立下如许功勋,二人爱卿看,应当如何嘉奖?”
蔡攸眉头紧锁,一时之间也不好拿捏,便将目光看向了王黼,毕竟他于政治上的本事,实在是差之王黼甚远,可是论到卖官卖爵的本事,蔡攸却是行间老手,扳倒自家老爹之后,虽然说被逐出了家门,可是他便是更加的放开了手脚捞足了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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