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禧如果没有昏头,便是一定顾忌后路,给完颜娄室这部分兵马以迎头痛击,以迅雷之势将这部分人马给杀得溃败,当面危机,方可自解。
银术可所部突进之后,并没有扩大战果,之势牢牢的守住一处寨门,要与后面的娄室所部合兵一处,这样才能全力对付里间所部残余的辽军,毕竟万人兵马,若是贸然杀入内寨,恐怕便是行到了险地之中。
这个时候,便已经不需要先前那般冒雨进军的打法,当面辽人的虚实银术可已经看得真真切切,娄室所部与自家合兵一处,才能将战力发挥到极致,就是这股无形的压力,便是能够将护云岗所有辽人压得崩溃离析,女真健儿的性命实在是太过珍贵,这等时候,有把握拿下此地,他们甚为将帅,便是考虑的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所在。
耶律延禧也算幸运,在萧奉先遣出之人中,已经有残卒赶至军中,这等小股兵卒前来,机动性是极好的,战马跑到的时候,已经是累死在地,须臾不过一夜加半日光景,但是这其中又算上了女真人休整的时机。
耶律延禧此时此刻却是不以为然,便是以为萧奉先已经中了女真人的疑兵之计,所谓袭占护云岗后方的人马,不过是女真分兵的千余骑兵罢了,而耶律延禧显然无法得知萧奉先所面临的形势,仅仅一夜的功夫,护云岗就是岌岌可危的局面。
耶律延禧仍然在猛烈进攻完颜宗翰的大营,而且不惜分出身边的千余骑兵给调了出来,负责充当敢死之士。
这些人马倒是远拦子精锐,前番护步达岗败得太惨,早就想和女真军骑兵比试高低,一雪前耻,而今天正是大好机会。
骑兵的速度飞快,很快就来到了两军之间的空旷之处,而女真军却依旧是令渤海人谨守营寨,这个时候见到辽人军寨之中分出了千余骑兵,完颜宗翰一眼便可看出,这等的骑兵,和扑寨的二吊子完全不同,当下也不甘示弱,从本阵之中飞出千余人,前来迎击这支辽军骑兵。
论这等程度的对战,女真甲士起兵以来,从来未曾怕过谁来。
西风烈烈,两边骑士在阵阵鼓声当中冲撞到了一起,这场精锐之间的对碰,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最后,辽人骑兵,竟然全灭,而当面女真甲士,只是付出了三百余人的代价,不得不说,女真骑兵这个时候已经初具“铁浮屠”的威名。
这等骑兵杀器,实在冷兵器时代的巅峰,当然,其中缺少不了的便是女真人这等非人的勇力。
耶律延禧虽然没有及时的派出援军,可是后路的关键,依旧是了然,也是派出了一拨拨哨探,随时注意后方军情,这个时候,一名辽军军官来到耶律延禧马前,带来了萧奉先所部的战况,道:“陛下,萧郡王所部外寨已然丢失,内寨岌岌可危,护云岗旦夕之间便有大变。”
耶律延禧心中一颤,如果女真军迂回之间,以快打快的战术,以轻兵抄袭辽军的后路,那么现在所在的护云岗几乎就是成为了一块死地,耶律延禧当机立断,马上下发了停止进攻的号令。
可是当面除了骑兵以外,还有不下数千的辽军在向女真人的军寨之中冒死扑击,耶律延禧又不得不另外派一些骑兵掩护扑寨的步兵军卒撤退,步兵和骑兵轮番掩护,且战且退,一时间两军之间箭矢如雨,辽军不断有士卒死伤,鲜红的血液流淌到地上,滴落在地面中,慢慢的扩散。
当耶律延禧得知后路被女真军抄袭后,不禁有些自得,心说幸好撤退的及时,否则肯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那就重蹈当初的覆辙了,他还不知道,经此一战,他一步失了先机,便是断送了整个战局,导致两部辽军几乎已经完全断绝了联系,而上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完成对护云岗和耶律延禧两部辽军的围堵,那将是女真军胜利的开始。
最初的时候,形势其实是很好的,女真军虽然占据一些士气优势,但是辽军壁垒森严,战略回旋的主动性很强,女真久攻不下,对他们本身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压力。
可是耶律延禧昏招迭出,将这些优势全都抵消了,耶律延禧面对女真军的护云岗突袭有些手忙脚乱,加上最初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使形势就越发的严峻起来。
耶律延禧龟缩进入营中之后,决定部队稍作休整就向护云岗一带行进,当然这等布展只能是针对一部分辽军,当面也是要稳住完颜宗翰的。
机动性,这个可以说是骑兵最大的优势。很显然步兵的速度在骑兵面前简直就是乌龟和兔子的区别,只不过龟兔赛跑的童话故事中兔子会睡觉,但在古代实战中骑兵是不会随便像那个故事中骄傲的兔子睡觉傻呼呼等乌龟一样的步兵来追的,无论是耐力还是速度,步兵永远是比不过骑兵的。
可是耶律延禧手中的骑兵已经不多了,能否赶到护云岗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第一百六十九章 马蹄急(十六)
燕京之中,天赐皇帝耶律淳新甍,本来就已经严峻到极致的形势一时之间便是风起云涌,四军大王萧干和耶律大石自然是担当起了处理国政的要务。
宰相李处温为萧干腰斩,这代表着辽室贵胄对于投降派再也不会手软,天赐皇帝死了,但是对于大石林牙和萧干来说,不失为一个机会,一个放开手脚,将燕京城内一切不稳定因素铲除干净的机会。
身为一朝宰相,即便是这个朝廷已经是不成气候,其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萧干这一次着实是大开了杀戒,将其党羽杀得干干净净,城头之上的首级挂得满满当当,让人心惊胆战者有之,让人拍手称快者亦有之,总之萧干是以霹雳手段,将朝中所有不和谐的声音肃清一空。
一朝皇帝驾崩,本来也是极大的事情,不说举国服素,期满国都之内,是要有这个程序的,可是就在此间,天赐皇帝驾崩的消息,却是一点也未曾从宫廷之内传到市井。
可即便是如此,萧干大王如此放开手脚做事,难免有一些政治嗅觉敏锐之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妥,精明一些的便是举家做好了出奔的准备,可是有的人却是按捺不住性子,直接就风风火火的带上几车家当,家仆护院云集影从,就欲出燕京,可是无一不是被城门卫士打将回来。
银钱贿赂给得再多也是不行,值此时节,四军大王和大石林牙无疑就是军神一般的存在,他们的威信在军中毋庸置疑,到了现在,其他人不说,这二人之令,他们都是不打折扣的执行,即便是来日大战之下,大不了也是随着二位豪杰一同赴死,在史书当中留下敢战之名。
……
萧干府中,灯火通明,这个时候,一队甲士仓促而来,马上领头的便是大石林牙,大石林牙方一下马,便是对着前来迎接的萧府下人道,“将马儿牵下去将养,喂上好的精料!”
“林牙坐骑,自然是最上等的,俺们怎敢怠慢半分!”那下人也是急忙接过马缰,却见大石林牙大步流星的走到府门,对着门童道,“去禀报大王,就说耶律大石应约前来。”
说完之后,耶律大石便是伫立在门口一旁,模样甚为恭谨,一丝一毫都未有骄横的神态,说到底,在这燕京之中,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大石林牙和萧干。
和李处温这等无兵的的文官不同,大石林牙拥有的不仅仅只是前所未有的声望,他的手中,确确实实握着两万有余契丹健儿,足以和萧干的奚人部族军分庭抗礼,加上渤海兵,一部分汉兵,整个兵马加起来也不过是五万有余的样子。
这还是经过数月准备收拢而来的,比之前番宋人北伐,还要强上几分,但是可以预见的是,此番宋人再度誓师,定然是一番苦战,纵然是得胜,这些麾下儿郎,剩下的也不知道还有几个……
不管是萧干和耶律大石,都是想得到,这燕京,即便是自家打赢了,也是守不下来了,更何况萧干大王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这场宋辽决战能否安安稳稳的打下来,还是一个不知道的定数。
萧干大王会不会选择避战,靠着奚人部族军远遁燕京,另立门户?这一点由不得大石林牙不忧虑。
在真实历史上,耶律大石在幽云大地上为大辽战到了最后一刻,即便是不得已逃亡,也没有立刻选择另立门户,而是带着一路上收拢而来的七千兵马去投了流亡的天祚帝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不喜耶律大石之前另立耶律淳为帝,一度起过杀心,可是后来见到耶律大石手中的七千兵马,也就放了他一条性命,将其兵权夺了过来,并且囚禁,而天祚帝则带着兵马再度攻打女真,以图复国。
这个时候攻打女真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耶律大石无可奈何之下,为了保留大辽最后一丝火种,便是找到机会越狱,开始远征中东的道路。
经过休养生息之后,耶律大石凭借着极高的军事才能,将周围的突厥各部一一征服,后来耶律大石称帝,再次建立辽国,史称西辽,大辽已然断绝的国祚竟然因为他又延续了百年光景,逆天续命,不过如此。
而大石林牙称帝之后,横扫了中东,当时他的帝国,已经是横霸一方,安逸的生活没有让他忘记收复河山,光复大辽的决心,他决定出兵攻打金国。
可惜的是大队人马在横跨沙漠的时候遇到了天灾,死伤过半,耶律大石收复失地,灭亡金国的梦想终于破灭。
为了巩固西辽政权,耶律大石开始西征,他打败了西边的所有中亚国家,使这些国家成为西辽的附属国,西辽占据了包括新疆西部以及今天的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哈萨克斯坦大部,成为中亚第一大国。为了扼制西辽的强大势头,一些中亚国家会同西亚各国组成十万联军攻打西辽。
当时耶律大石手头只有两三万人马,组成汉人、契丹人和突厥三部,他利用地势,将西亚联军引到一个大峡谷内,而将自己的三部人马迂回到西亚联军左、右、后三侧,借助峡谷,形成了两三万包围十万的局面,最终将西亚联军歼灭。
耶律大石从三十六岁参加燕京保卫战,四十六岁建立西辽,到五十六岁去世,总共二十年的军事生涯,他以最初的200人,发展到后来的9万多户,其中还不包括附属国,疆域在中亚和东亚仅次于金国,繁荣程度在中亚地区首屈一指,以至于很多到西辽的人都不思回返。
耶律大石死后,西辽又持续了近百年,一直到后来成吉思汗时代,乃蛮部被成吉思汗所灭,乃蛮部首领的儿子屈出律投奔西辽并篡夺了西辽的领导权。
成吉思汗派哲别消灭屈出律,西辽灭亡……
西辽灭亡后,西辽的一些旧臣又跑到西亚地区建立了后西辽,这个犹如镔铁一样坚强的民族,这才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当中。
第一百七十章 马蹄急(十七)
耶律大石就只是静静的伫立在门口,这位大辽足以与萧干比肩的人物,在这个适时的时候,选择将自己的锋芒收敛了起来,如果说,大辽在此时节,还有一些不稳定的因素,那么就只能是大石林牙和萧干争权,一山不能容二虎的道理谁都是懂得的,可是林牙不是不敢争,而是不能争,大辽,实在是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动荡了。
更何况,是这么两个实力都强得不得了的当世枭雄,大石林牙选择了避让,就在这个时候,大门之处,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林牙前来,何须通禀,某这里的大门却是随时敞开,何人敢阻拦,某的刀口可是锐利得紧。”
大石林牙眉头忍不住一动,便是不动声色的行了一个军礼,“大王面前,大石怎敢僭越不知礼数!”
萧干上前挽住耶律大石的手:“林牙在这里站着作甚,且随某进府,美酒佳肴,早已经是准备好招待我大辽最英勇的儿郎。”
耶律大石轻声道了一句,“岂敢劳大王如此谬赞!”说完之后,二人便是走向院中,耶律大石微不可查的将自己的脚步放慢了一步,看起来便是犹如萧干领其而入。
宴席之上,还是有歌女舞袖,在吃食和菜肴之上,这席面都是与宋人毫无二致,由此可见,大辽已经深为汉族所王化,在场之中,还有十几员将领,都是在军中实权一般的中流砥柱,耶律阿古哲,己室八斤等人郝然在列。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诸将,便是隐隐约约分成了两大派系,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就是紧紧跟随着上首两人而动,萧干和耶律大石。
这一场酒宴,表面上看,萧干虽然笑脸相迎,一应功夫都是做到极处,可是下首诸将心中都是明白,今日显然就是萧干和耶律大石的摊牌局面。
酒过三巡,歌舞渐消,萧干忽然叹了一口气,耶律大石,便是举杯问道,“大王今日兴致,怎地不高,但有何事,不妨说出来,某或许能为大王解忧……”
萧干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声,“林牙啊林牙,国事如此,你我纵然可以纵酒高歌,可是这等景象,不知道还能延续几日,宋人已然再度北伐,这一次却是换了种师道打主力,此人宿将,恐怕不是刘延庆那般好对付,某这几日深忧此事,不知林牙有何见地?”
萧干身为大辽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可以节制大石林牙,可是能否管得住,还看大石林牙愿不愿意听话,一般来说,身为帝国最高统帅,这等话,便是只能关起门来,与耶律大石私下里商谈,当着诸位将领的面,透露出没有丝毫把握的心态,无疑会让他们更加没有底。
而萧干却偏偏选择了这样做,言外之意,实在是令人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耶律大石抬手请酒,只是道,“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不过就是以举国之力誓死力战而已,大王还请善惜此身,莫要过多忧虑,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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