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青看了莫璃一眼,片刻后才轻点了点头。他明白为何莫璃会请他帮这个忙,莫广阳心里一直就未打算真的将桑园交还莫璃,所以当日立赌约时,他还特意加了一个很苛刻的条件。便是如若莫璃拿回桑园两年内,不能进入丝行,那么桑园便要重新送回莫大老爷手中,由其代为打理。莫大老爷是丝行的上一任主事,对丝行新成员有一定的否决权,所以他当日才故意设下的这个怎么看,莫璃都迈不过去的槛。而莫家的族长,三老太爷却算是丝行里长老一级的人物,虽已退下多年,但如今还是可以举荐族中能力不俗的晚辈入丝行,且只要条件符合,就是丝行的主事都不得拒绝。今天过来提出此事,并非莫璃天真的以为莫长青是对她另眼相看,以至于撇开自个的儿子而偏向她这边。她心里很清楚,祖父的另外半本手札,加上她请谢歌弦帮忙推到丁家,这两个条件加起来才是莫长青无法拒绝她的请求的真正原因。如今她虽未说要交出那半本手札,但只要桑园回到她手中,两人手中各持的半本手札定是要合二为一的,这个谁心里都清楚,只不过眼下还不到谈论的时候。
条件说好后,两人便就此事详谈了片刻,见莫长青心里有了底,莫璃便道:“不敢多打扰三堂叔公,大堂伯和三堂叔那边,就有劳三堂叔公亲自说去,如此比从我口中道出要好一些。”莫长青捋着自己寸余长的白胡须点了点头,看莫璃一眼,想说什么,却迟疑了一会,还是将嘴里的话给收住了。却不想,莫璃纲要起身时,忽然又道了一句:“对了,我听说前天码头那来了一批江南的匹料,数额不小,是丝行收的。”
“丁向南?”莫璃点头:“我觉得有些奇怪,三堂伯公若是能打听出什么,希望到时能告之我一声。”莫长青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打量着莫璃,好一会才点头道:“你去吧,我会交代下去。”莫璃点头,转身后,眉头微微一皱,她看不出莫长青那看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或许是觉得一个姑娘家,不该有这么多争斗的心,莫璃想到这,不以为意的一笑,便丢开了。只是她刚回云裳阁,还不等她回后院呢,就见红豆从里出来:“姑娘,表姑娘过来了,正在太太那里哭呢。”莫璃一怔,好一会才道:“是为了韩四道的事?”她听闻韩四道失踪好些天了,也不知是为的什么事,她虽有心要打听,却因这几日她这边忙的不可开交,自然就没多余的心去顾着那头。红豆点头:“好像是,姑娘刚刚出去,表姑娘就过来了,原是来找姑娘的,只是姑娘没在,她便到太太那哭去了,如今眼睛都哭肿了呢,太太也劝不住。”
“我去看看。”莫璃正要解披风,听了这话后沉吟一会,就直接往里走去。她也想知道韩四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男人,她可不信他就这么不见了。
第221章 消息
莫璃还未进去朱氏的寝屋,就已听到里头传来嘤嘤的哭声,随后就听到朱氏温和的劝慰声:“快别难过了,没准是有什么急事也不定,到底他母亲妻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都在家,或许明儿就回来了呢。”薛琳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边哭一边道:“他在的时候,我好歹还能有个盼头,这万一他真要是一年半载不回来,我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莫璃想了想,就在门口略停了一会。听薛琳竟道出这等话,朱氏忙呲了一声:“这说的是什么话,行商之人,偶尔出门一段时日也是常事,怎么就不能等了,这话也是能胡说的!”薛琳摇头:“姨妈,我是害怕,我既担心又害怕,您不知道我如今在那家里多难过……太太找不到她人,脾气越发不好了,老太太更是……”
朱氏叹一声,就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别怕,不过是几天而已,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出什么事?来,把眼泪擦了,真要觉得心里不安,以后就多回来坐坐,省得一个人多想。”薛琳红着眼,抽噎着道:“姨妈不知,我如今出来一趟着实不易,今儿还是借口出来给老太太买东西,周玲玲才放我出来的。”朱氏不好说周玲玲的不是,只得继续安慰道:“你也别多想,如今你心里慌,想必她们心里是更慌的。这事,你多叫几个人出去打听,莫三老爷那里也让家里的下人去问问,你哥哥不是一直跟在韩管事身边的,让他也多打听打听。”
“这些早都交待了,”薛琳说着就又掉下泪,“姨妈,你能不能,能不能跟周玲玲说说,接我到这边住几日?”朱氏一愣,没想薛琳会提出这个,按说要照平日,薛琳若想回来住几天,她当然是没有不愿意的,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只是眼下,韩四道忽然几天没了消息,周玲玲又怀着身孕,这节骨眼上,周玲玲正是需要人在身边帮衬的时候。她若是提出将薛琳接过来住几日,怎么都有点打脸的意思,而且对方还不定就能答应。只是瞧着薛琳这哭肿了双眼的模样,朱氏一时又说不出让她失望的话,想劝几句吧,却也一样是那个意思。加上她又晓得薛琳最爱多想,朱氏担心她若是这一拒绝,薛琳心里必是以为自个嫌弃她,怕是更添不快。
莫璃在外听到这后,微挑了挑眉,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然后一脸关心地走到薛琳跟前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还哭成这样,瞧着眼睛都跟个胡桃似的。”
“表姐。”薛琳瞧着莫璃后,才刚收住的泪眼见又要掉下来。朱氏忙一边安抚她,一边替她跟莫璃大概说了刚刚的那些事,莫璃听后也是一叹,然后轻拍着薛琳的肩膀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太太说的没错,你也别太过于担心了,韩管事到底是个大男人,必是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的。”
“管什么大事,那也该捎个口信回来才是。”薛琳吸了吸鼻子,接着道,“再说,他不见的那晚,可是去了莫大老爷家赴宴的。可那晚周玲玲派人去问,莫大老爷却说人早就回来了。前两天老太太也让人报到衙府那去了,可那些个官差也不过是敷衍了两下,哪是正经办事的。”莫璃跟朱氏对视了一眼,朱氏满面无奈,就对莫璃道:“璃璃,你看你能不能也让人打听打听去?”莫璃轻轻一叹:“我听说的时候也让贾黑去打听了一下,只是这段时间,我跟韩管事那边走得也不近,知道的还没薛财表哥多呢。”薛琳赶紧道:“表姐能不能去拜托谢大人帮帮忙,我听相公说过,表姐在那位谢家六爷跟前是说得上话的!”
朱氏一听这话,不由看了莫璃一眼,同时心里微微一动。薛琳口中说的那位大人自然是谢歌弦,她对那位谢家六爷的印象很好,而且谢老太太还曾有要为自个闺女说这门亲的意思,却最后被闺女给拒了。她当时还以为莫璃跟谢歌弦并不熟,可眼下,薛琳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莫璃并不知朱氏此时心里想着什么,只看着薛琳无奈道:“韩管事定是误会了,我是商,谢大人是官,我如何能在那样的人面前说得上话,再说谢大人也管不到这样的事啊,你让他帮什么?
“官和官之间到底好说话,表姐当日店铺开张的时候,那位谢大人还特意过来贺过的,这等面子谁有。”薛琳说着就两眼含泪地看着莫璃,“我是实在没别的地方可求了,所以才找来姨妈这边,表姐就当是可怜我,帮我说句话吧。”韩四道是真的以为她能在谢歌弦面前说得上话,还是只是随口说说?莫璃略沉思的时候,薛琳又连着恳求了几句,并求着朱氏帮忙跟莫璃说说情,莫璃听得有些厌了,便开口道:“我让贾黑去问问,平日里往来的那些商人也都会打听的,你别这么六神无主。依我看,韩管事定是有要事缠身,过些日子定会回来的,别担心啊。”到底是没有答应要为她跟谢歌弦求个情,其实薛琳今日所求也不是这个,但见莫璃这般推拒,她心里不由真生出许些怨,不过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是又掉了一会泪。朱氏和莫璃少不得又是好一通劝慰,直到薛琳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后,莫璃才将她请到自个东厢那边。
“我虽听说了这事,但最近我这边却是事赶事的忙在一块。”莫璃让薛琳坐下后,就叹了口气,“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我记得韩管事不见的那晚,正好也是莫大了老爷的儿子莫星打了人,然后丁家上门闹事是同一个时间。”薛琳手里绞帕子点头道:“表姐记得没错,就是因为莫大老爷家里出了那等事,所以更是不耐我相公不见之事。如今相公在莫三老爷那的位置已经由别的人给顶替上了,而且莫三老爷还说相公是卷了银子跑的,要告相公。”
“这也不是一面之词就能定下的。”莫璃安慰了一句,随后又问她这些天都是怎么过来的,薛财可都打听到什么消息没,往常跟韩四道来往的那些人呢。薛琳趁机跟莫璃大吐苦水,随后又请莫璃留她几日。莫璃哪会应允,好生劝了半天,到底是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多会,周玲玲身边的婆子竟就找到莫璃这边,说是韩母一直叨念着,周玲玲身体又重,只是寻来接她回去。看来,薛琳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莫璃看了一眼那过来接人的婆子,算着周玲玲怀孕的日子,又想着韩四道不在的这情况,心里即有几分了然。将薛琳送出去后,当着那婆子的面,莫璃又劝了一句:“到底是嫁人了,服侍婆母本是应当,我若多留你,不仅是我的不是,而且反也成了你的不是。”那婆子马上道:“莫姑娘果真是个知道的,我家太太还说了,莫姑娘这么忙的人,薛姨娘还过来打扰,她心里多过意不去呢。”莫璃忙谦虚了一句,薛琳则红着眼道:“那我以后能不能时常来表姐这边走动走动。”莫璃点头:“自然是可以的,我这里什么时候不欢迎你了?只是你如今都嫁了人,还是要将心放在夫家才是。”
薛琳受教的应下,便坐上了前来接她的马车,只是上了车后,她又撩开帘子对莫璃道了一句:“表姐,那我过两天再来看你。”莫璃心里一诧,也不点头,只是轻笑了一笑。薛琳,可从不是这般怯懦的性子,忽然这样,难道是盘算着什么?目送那辆马车离开后,莫璃站在那又沉思了一会才转身。与此同时,跟薛琳同坐一辆马车的那婆子正阴沉着脸,看着薛琳道:“薛姨娘这个时候顶着一张脸,往各处哭诉去,是打算告诉人家太太趁着爷不在,故意对你有多不好还怎的!恬不知耻!”薛琳没应声,只是两手怯怯地绞着帕子,垂着脸,可怜兮兮地坐在那。那婆子又讽刺了几句,然后才冷哼一声,撇开脸去。而就在她撇开脸的那一瞬,薛琳忽然抬起眼,只见此刻,她目中哪有半点怯意,那双眼里,明显是十足的愤恨与疯狂。却可惜,那婆子并未看到,而薛琳也很快,就又垂下了眼。
三天后,周玲玲终于收到韩四道的消息,是福哥给带来的。说是韩四道下个月便会回来,还说韩四道让她好好养身子,照顾好韩母,别为他挂心,外面的事他会处理好的。薛琳一脸期盼地听完后,却发现韩四道那话里,竟没一句有提到她!而就在周玲玲收到韩四道消息的同时,丁向南那边也收到了别人暗中递来的消息,市舶司要翻查他往年上缴税银之事。
第222章 发现
在大牢内关了近十天的莫星,如今正在莫大老爷的走动下,将被接回家里就医养伤。丁向南为此不知跟着做了多少动作,使了多少银子,却因其根基和财力到底不能跟莫家比,再来他其实亦是受制与他人,因此虎视眈眈之下,有些人事上的关系以及超过一定数额的银子,自然就非他一人可以决定。于是三拖四拖后,一开始明明是他占尽优势的官司,就这么眼睁睁地成了持平之态度,最后竟连官府那边也跟着暗中劝他们将此事私了。官府如此态度,明显是偏向了莫家那边,丁向南大怒,心里虽知晓负责此事的官老爷定是收了莫家不少好处,却抓不到有力的证据。于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又下不去,人就越来越焦躁。幸得就在莫大老爷将接莫星出去的时候,因李大人命案之事的影响,这事到底是没能成,但也没个具体的说法,只是被拖了下来。
丁向南微松了口气,觉得总算给他争取了些时间,事已至此,他跟莫家是完完全全撕破了脸,新仇旧恨一起算,如今是不死不休。可这事还没等他想出个好法子呢,忽然又听说市舶司那边竟要查他的旧账,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丁向南一下子愣在当场,整个人有些懵。偏跟着,第二日,他又听到消息,说是莫家正暗中查丝行前几日进的那几十万两的匹料。
“不过是几十万两的匹料,对整个丝行来说也算不上多大的数目,莫家怎么会查这个?!”焦头烂额的丁向南在自家书房内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问身边的几个亲信。
“这两件事,绝非偶然。”其中一名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沉声道了一句。另一位接着道:“丁主事是不是疏忽了那边什么事,虽说那位新上任的提举大人平日里行事低调,但却还是不能小瞧了,到底是坐在那个位置,其本身又是姓谢,名副其实的永州名门贵族之后,丁主事难道不想着好好结交结交?”
“他上任的第一个月我就将贺礼送去了,后来虽是被送还一部分,但一直以来也并不见对方有要为难我的意思。”丁向南皱着眉头道,“再说,那位大人到底什么底细,咱没摸清前,也不好贸然前去拜访,加上对方行事如此低调,我就是有心结交,也难寻机会。”那中年男子想了想,就道:“先不论这些了,依我看,那位谢大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想起要翻旧账,再说他坐那个位置还不到一年,永州这边的关系盘根错节,丝行内每年的交易更是多不胜数,要真靠他自己查的话,能查出什么来,此事后面定有小人作祟。”丁向南一下子停下脚步,目光一凝:“你是说莫家?”那中年男子沉吟着道:“按说,莫大老爷跟那位谢大人一直以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要说谢大人是受了莫大老爷的托付忽然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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