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来。”
他又发动部众一齐叫喊:“请陛下出来督战!”
大呼小叫,左喊右喊,竟无人答应。独孤开远急得魂魄俱丧,心里像油煎火燎一般,流着泪哭喊道:
“宫内的人听着,大祸临头,请传话皇上,再不出来,就无济于事了。”
宫门内照旧一片沉寂,没有反应。护殿士卒逐渐离散,叛军抓住独孤开远,但又为他的忠义所感动,释放了他。
杨广本来挑选了几百名矫健的官奴,安置在玄武门,称做“给使”,用以防备非常变故,待遇优厚,甚至还把宫女赏赐给他们。司宫魏氏受炀帝宠信,宇文化及勾结她作内应,那天她假传圣旨,放“给使”们出宫,所以仓促之间,玄武门没有人在岗。
政变即将爆发时,江阳县长张惠绍飞奔到教坊司,找到了裴蕴。二人计议,矫诏调江都城里的兵马,逮捕宇文化及等人,并前往宫廷救驾。他们派人去禀报虞世基。虞世基怀疑告密的消息不确实,眯缝着眼睛只听不吭气,好似在思考,又像闭目养神。来者的话说完了,他不再询问,也不表态,仅仅挥了挥手:
“我自有主张,你们先回去。”
“事情迫在眉睫,赶快调遣兵马镇压呀!”
“用不着你们操心,我会慎重对待的。”
虞世基没有把它当回事,呆在家里“静观其变”。转眼间,###降临了。裴蕴气得跺脚:“唉,向虞世基禀报,居然误了大事。”
虞世基的族人虞伋,对虞世基的儿子符玺郎虞熙说:“大势已去,我送你过长江,去南方逃难,死在一起不值得。”
“抛下父亲,背弃君王,活着也没有脸见人。多谢你的关心,从此永别了。”虞熙闭门不出,坐以待毙。
司马德戡等带兵从玄武门进入宫城。杨广得到叛乱的消息,摘下皇冠,脱掉龙袍,换上便服,逃到西阁。裴虔通和元礼带领叛军推敲左阁门,魏氏打开了门。乱兵进入永巷,连声发问:
“皇上在哪儿?”
“喏——”一宫女指了指西阁。
令狐行达拔出腰刀冲上前。杨广隔着窗户,威严地问道:
“你带刀闯进行宫,是不是要弑杀君主?”
“微臣不敢,只请陛下西返京师。”
令狐行达停顿了一下,破门而入,挟住杨广,从裴虔通身旁擦肩而过,走下了阁楼。裴虔通是炀帝当晋王时的亲信。随后走出来的萧皇后瞧见裴虔通在场,稳定了情绪,以一种求饶的姿态,希望以情打动对方:
“裴卿,你难道不是皇上的老友吗?常言道,旧情难忘。有什么难解的怨恨,非谋反不可?”
“臣并未谋反。”裴虔通拱手行礼,“将士们想回家,乞请陛下离开江都。”
杨广心头一喜,抱着侥幸的心理满口答应道:“朕也住腻了,正准备回去,只是长江上游的运粮船还没有到,拖延了时日。众卿的归心如此迫切,我们就一起动身好啦。”
“皇上定夺下来了,一切都好解决。”裴虔通留下一股人马看管帝后,自己带着其他将士走了。
破晓,孟秉派出一簇武装骑军迎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有人前来参见,他手扶马鞍不敢抬头,嘴唇下意识地翕动着:“罪过,罪过。”司马德戡在城门口迎接宇文化及进入殿堂,示意他保持镇定,并尊称“丞相”。裴虔通返回原地,对杨广说:“百官都在殿堂,陛下必须亲自去慰劳一下。”他奉上随从的坐骑,逼杨广骑马。杨广借口马鞍笼头破旧拖延时间。裴虔通命人换了新鞍新辔。杨广无奈,被迫上了马。裴虔通一手挽缰,一手提刀,紧跟在杨广身旁走出了宫门。叛军挥动兵器,吼声如雷。宇文化及双眉紧蹙,大声斥责道:
“弄出他来干吗?还不带回去下手!”
“虞世基在哪里?”杨广问。
“已被枭首,”叛将马文举说,“你见不到他了。”
杨广被带到寝殿,裴虔通和司马德戡等抽刀出鞘,站在一旁。作威作福纵情享乐了十五个年头的大隋第二代天子,乐极生悲,如今成了阶下囚,完全失去了人身的自由,身不由己了。他似乎有些后悔,然而又不甘心,灵魂里交错着许多复杂的情结,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扭歪了脸,问道:
“朕何罪之有,尔等居然犯上作乱?”
殿内顿时静了下来。也许是昔日皇权的压倒性气势,抑或是做惯了臣子的缘故,众人都被问住了,一个个瞠目结舌,哑口无言,泥塑木雕般僵僵地立定在那儿。宇文智及脑袋猛一摇晃,如梦方醒,悟出了应把自己摆在领头羊的位置上,于是挺身而出,面对杨广控诉般的历数道:
第十七章 江都政变(3)
“陛下背弃皇家祖庙,巡游不息,对外连年用兵,对内极尽奢侈荒淫,致使壮士丧生刀箭之下,妇孺的尸体填满沟壑,民不聊生,盗贼蜂起,国无宁日。而且,陛下一味任用奸佞,残害忠良,文过饰非,拒不纳谏,恶贯满盈,天人共愤,何以还妄称无辜!”
“朕实在对不起百姓,可你们这些在朕身边的人,又何曾受过半点委屈。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并且都到了顶点。为什么还不安分,做出异常的举动?今天的事,谁是主谋?”
“普天之下,全都怨恨,岂止一个人。”
“你不要假借臣民的名义伤朕。”杨广轻蔑地撇了撇嘴,“以朕一人,食不过尔尔,服又当几何?再奢侈,能耗费多少?再残暴,能涂炭生灵多少?再昏庸,又能倒行逆施多远?若无你等巧言令色的摇尾狗,朕不至于愈滑愈远,深陷不拔!现在你把罪过全推到朕身上,来开脱自己。告诉你,豆腐掉在灰箩里,拂不干净吹不掉。”
司马德戡愣怔住了,说不出话来。宇文化及腆着圆鼓鼓的肚皮往当中一站,像只凫水上岸的鸭子,嘎着嗓子哑叫道:“不要听他的鬼话!强词夺理,大放厥词。封德彝,宣示暴君的条条罪状!”
封德彝从袖筒里抽出一卷文书,还没开读,杨广眉毛动了动,嘴巴咧了咧,操着讥讽调侃的语气说:“封卿乃一介儒生,怎么也干违礼的勾当?”封德彝受了刺激,羞惭难当,小白脸红得像猪肝,单眼皮低垂下去了。
杨广十二岁的幼子赵王杨杲,哭着哭着,倏而挣开萧后牵着他的一只手,猴子似的跃上前,抢过封德彝手上的檄文,几下扯了个稀巴烂,往空中一抛:“见鬼去吧!”裴虔通举刀一挥,砍掉了杨杲的脑袋,鲜血喷到了杨广的袍服上。萧后撕心裂肺般一声狂嚎,抱住杲儿的尸体晕倒了。杨广怒目四顾,花白的胡子悸动着,像是一头被迫窘了的野兽,准备反扑过去:
“你,你们好狠毒,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还站着干吗?动手!”
随着宇文智及一声喊,杨广的眼帘映现出一片幻像:十五年前,被他双手扼死在御榻上的先帝杨坚,霍然直立起来,指着他的鼻尖骂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弑杀君父,不得好死!”满身血污的长兄杨勇带着一股特殊的腥气,影子一样忽然闪现出来:“不是不报,时日未到。时日一到,一定要报。父皇,他也是谋害我的刽子手,我们一起来收拾他!”说罢,他铁青着脸,暴突出两只灯笼般的眼睛,伸出巨大的魔掌向杨广扑了过来。杨广唬得怪叫一声,跌坐到座墩上。马文举等人挺刀上前,喝道:
“别装疯卖傻,你死到临头啦!”
“狗胆包天,敢凶神恶煞地对朕说话!”杨广鼻翼翕动,“朕并非贪生怕死之徒,死也是一种解脱。不过,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怎能对天子用刀?去,取鸩酒来!”
他早已料到会有大难临头的一天,备了一坛毒酒,对宠爱的妃嫔们说:“如果贼人到了,你们先喝,朕随后喝下,一起死。”宇文化及迫于无奈,命人去取鸩酒。杨广跪伏到萧后的身旁,柔肠百转,两行伤心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梓童,你对朕好,性情婉顺,处处体谅,朕委屈你了。今日永诀,来生定当补偿。”
“皇上,别,别说了,”萧后泣涕涟涟,“臣妾的心都碎了。你先走,臣妾为你料理后事之后,再殉葬。”
“不要死。朕的心愿,只有你理解,要设法和突厥取得联系,去义成公主那里安度晚年。”
萧后听出了杨广话里的含义与分量,朝胸口指了指,抱住杨广痛哭起来。
乱军返回来了,没有找到毒酒。宇文化及命人把萧后送进后殿。令狐行达抓住杨广的肩膀往下一按,按得杨广倒下了。杨广挣扎着坐起来,解下一条练巾,递过去:
“用它好了,凑合凑合。”
“就依你的吧,愿你早升天界,来世做个好人。”
“少啰嗦,动手!”
令狐行达用白练在杨广的脖颈上交叉绕了一圈,自己捏住一头,另一头交给司马德戡。二人龇牙咧嘴用力拉扯着,愈拉愈紧。杨广的脸被逼得发乌,舌头伸了出来,双腿踢蹬几下,咽了气。
叛军离开后,萧后带着宫女和太监出来,拆下漆床上的木板,做了两口棺材,把杨广和杨杲分别装殓,浮厝在西院流珠堂。
宇文化及打算奉杨广之弟、蜀王杨秀继承帝位,众人反对,于是杀了杨秀和他的七个儿子。又杀了炀帝的长子齐王杨暕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燕王杨倓。隋朝的宗室与外戚,无论老幼,除秦王杨浩以外,一律处死。杨浩平时与宇文智及常常往来,智及设法保护了他。乱兵还诛杀了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秘书监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宇文皛和梁公萧钜以及他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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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江都政变(4)
政变相当顺利,杀人也杀得痛快。天亮时,下了一场暴雨,风息了。大雾来得极快,酷似海上的波涛,滔滔滚滚,填满了空间,笼罩着江都周围的山川和流水,一切都是那么朦胧,虚无缥缈。宇文化及心情一变,面目随之起了变化:踌躇满志,春风得意,眉宇间流露出一派自得的神态和威严的煞气。紫红的皮肤和肥胖的脸庞异乎寻常地泛着油光,胸脯也跟着肚子挺凸起来了。他自称大丞相,总理百官,搬进行宫处理政务,晚上溜进了萧后的寝殿。萧后本是南朝梁明帝萧岿的女儿,美丽出众,知识广博,性格温和,年近五旬风韵犹存。宇文化及眼睛闪耀着光芒,嘴角挂着矜持的笑纹,踱到萧后面前说:
“娘娘不必过于悲伤,假如不嫌弃,我愿保你永久富贵。”
“谢谢你的关照。”萧后抬起头来看着来者,面容呆板,毫无表情,双目空洞无物。
“哭什么?”他恶狠狠地问。
她畏缩了,但又无法使自己不哭。
“你哭什么?”
照样没有回答,只听见她哽哽咽咽地低泣着。
他双眸射出带绿色的荧光,虚胖的脸上浮起一缕邪恶的淫笑。她吓得缩成一团,六神无主,犹如一只被弹弓打落的鸟儿,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从心头掠过。她恨透了他,不共戴天,但又无力反抗——要与这么强大的力量作对,她真是不堪一击,只能手举降旗,任他摆布。他在室内转了一会儿,贪婪的占有欲愈来愈强烈。欲火折磨着他,燃烧着他,简直要把他熔化了。蓦然间他怜悯起她来了,觉得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妙若天仙,风情万种,苍白、慵倦的脸蛋儿显得分外迷人。那一绺松散的头发吊在鬓边,太阳穴的小血管呈淡蓝色,带着几分病态,成网状岔开,微微悸动着。尤其那两片丰满、肉感的嘴唇,使他心旌摇曳,淫火升腾:“只要能吻到它,即使只享受一次,也就死而无憾了。”
天幕已升起星星,宫灯亮了,上下亮光相映成辉。他替她点燃殿内的灯烛,坐到龙床上,召她过来。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去了——带着献出一切的重负,忍受着国破家亡的切肤之痛与对仇人的愤恨,跟宇文化及周旋——那麻木不仁的样儿已不复存在,嘴角向上翘起,凄惋地对宇文化及说:
“卿家既然兴举义兵,为什么不立杨家的后代为帝,以表明自己没有私心?”
“臣和娘娘想的没有二样。”宇文化及顺水推舟答应下来,“现在别的皇子皇孙都被杀死了,只有秦王杨浩还活着,那就立他好啦。”
“爱卿果然以天下苍生为念,以社稷为重,真是难得的忠臣,不愧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嘻嘻,我这个男子汉还可以使你不寂寞,为你排除烦恼。”
萧后正色道:“秽乱内宫,那又会落下坏名声。”
“怕什么,谁敢奈何我?朝廷上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哪个违逆老夫,就叫他的脑袋搬家!”
萧后被震慑住了,她蜷缩成一团,像条遇险的毛毛虫一样,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滴了下来。宇文化及把她搂在胸前。萧后痉挛着,抽泣着,扭动着,不让他抱住。
“别哭了,再别哭了。”宇文化及含混不清地说着。他看不得她流泪时孤苦凄楚的样儿,低下头去亲吻她的脸颊,吸吮那略带咸味的泪水。
噔,噔!锵——锵——!钟鼓楼的钟鼓敲响了,就像敲在心坎上一样。他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声音赶快消失。终于一切又归于沉寂。她,变得安静了——感谢菩萨保佑,让她静了下来!他感觉她在他怀中蠕动,开始向他贴近。他以火一般的热情拥抱着她,亲了她一下,没有反抗。他的一腔热血由于极度的亢奋,仿佛都要迸溅开了,手忙脚乱解下她的衣裙,钻入她体内,占有了她,尽情发泄了一通。
第二天,宇文化及宣称奉萧皇后懿旨,拥护秦王杨浩继承皇位。然而只准他住在外宫,专门派兵监守,让他签署发布的诏敕。宇文化及又任命二弟宇文智及作左仆射,三弟宇文士及作内史令,裴矩作右仆射。不久,任命左武卫将军陈棱作江都太守,总管留守事宜。三军内外戒严,声称准备返回长安。皇后和六宫都住进御营。营房前另外设帐,宇文化及在里面处理公务,仪仗和侍卫的人数,都比照皇帝的规模。躺在温柔乡里的宇文化及,又有些飘飘然,乐不思蜀,产生了无所谓回不回东都或西京的思想:
“北方那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