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陛下的大业刚刚开始,每一件事都关系着社稷的安危,我不得不慎之又慎。必须反复审查核对,跟前面的敕令不相违背,才敢公开发布。”
“你用心办事,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李渊吸取了隋炀帝亡国的教训,竭力防止苛政严法,创造宽松的环境。他约束自己不骄奢淫逸,不独断专行,对臣工谦虚谨慎,心气平和。每次上朝,都自称名字,邀请大臣们跟他一起坐在御榻上,一起处理朝政。刘文静劝谏道:
“从前王导曾经说过:‘倘若太阳俯身与万物等同,那么生灵又怎么会仰望它灿烂的光辉?’现在陛下的做法,使贵贱没有区分,不是正常现象。”
李渊一手抚弄着胡子,悠然不迫地说:“东汉光武帝与严子陵一起睡觉,严子陵把脚伸到了他的肚子上,他也不挪动一下。我和诸位大臣大都是老朋友或旧同僚,以往的交谊和欢聚之情,也不应该忘记嘛。”
李世民经过一番筹划和调兵遣将,即将出师了。李建成解除了精神压力,又重新高兴起来,重新想起了白雪公主。他早就被白雪那美丽动人的容貌和丰姿吸引住了,又因为她是突厥的公主,更使他垂涎三尺。当时,中原避乱的人,大多逃到了###厥汗国。###厥强盛,可以动员一百多万人马,版图东起契丹部落、室韦部落,西到吐谷浑汗国、高昌王国,远近都臣服于它。李渊最初聚众起兵时,突厥援助人马、武器、粮秣,多到无法计数。突厥仗恃过去的功劳,傲慢无礼,每次遣使来长安,大多胡作非为,蛮不讲理。李渊处处容忍,并且格外优待。早些天,始毕可汗派骨咄禄特勒出使新建立的大唐帝国,李渊在正衙太极殿宴请他,演奏的是宫廷音乐九部乐。李建成忖度着:“我若娶了白雪公主,成了始毕可汗的女婿,有突厥做靠山,那太子的地位就更牢固了。”可是,白雪公主却偏偏钟情于李世民,一再躲开他,回避他,使他十分难堪而又苦恼。她要跟随李世民去前线卖力拼命,李建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白雪公主,虚张声势地说:
“打仗可是要命的买卖哟,公主何必自讨苦吃。留在长安多好,和我们在一起玩耍,无忧无虑。你最好搬进东宫住下来,又安全又舒适。”
“父汗教我们帮助大唐开基创业,”白雪扬起眉毛,“江山是打出来的,不随军出征,坐在长安吃安乐饭,既有违父命,也对不起你们的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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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好汉弯上转(3)
“出征西秦不会给你脸上添抹多少光彩,告诉你,二郎的情绪反常,别说胜利,只要不败就算万事大吉啦。”
“正因为他心境不佳,所以才需要我陪伴,帮助他调整心态,消除烦恼,把精力集中起来。”
“他可并不愿意带你一起走。”
“你怎么知道的?”
“事实如此嘛。你心中有数,用不着问我。”
“那你就让我单独想一想,再决定去与留。”
白雪公主摆脱了李建成的纠缠,然后带着突厥的人马追赶李世民去了。
李世民的大军出了城,浩浩荡荡地向泾州进发。李渊感到满天的云都散了。裴寂也跟着快活起来,导引李渊去教坊观赏俗乐歌舞。他边走边饶有兴致地闲聊道:
“隋大业二年,突厥的染干可汗前来朝拜,杨广为了在胡人面前显耀国势,集中各处的散乐,表演百戏。以后每年正月各国来朝拜时都要进行表演。于端门外建国门内,绵亘八里列为戏场,百官立棚夹路,人山人海,川流不息,昼夜欢歌笑语。宫中乐妓不够,就让男优身着女服饰掺入其中。表演者多达三万人,那场面真够热闹的。”
“我曾听说炀帝幸昭明文选楼,车驾未至,先命宫娥数千人升楼迎侍。是否当真?”
“杨广好大喜功,爱讲排场,我想事情不会假。”
“骄奢纵欲,国破家亡,前车之鉴啊!”
李渊一番感慨,酷如一瓢冷水浇在裴寂的头上,他心头一抖,收住了话题。李渊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人有七情六欲,酒色财气,谁都喜爱。可是如果失去自我控制,贪得无厌,做了皇帝还想做神仙,无止境地追求享乐,沉湎于美人歌舞之中,物极必反,那他就走上了穷途末路,自取灭亡。”
裴寂“嗯”了一声。李渊见他接不上嘴,估测他没有理解他话里的含义,于是走进一座凉亭。两个人都坐下来。他降低音调细声慢气地说:“近来政务繁杂,加上西秦入侵,闹得很紧张。你想引我去教坊放松一下,调剂调剂精神,是出于好心。我的话,并非针对你而言,而是说,国家长治久安,既要从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和艺术等各方面展示威望,又要保持勤俭节约的作风。比如说,太常寺、教坊,不可不设,但又不可过滥。因此,我准备下诏,废除隋朝各地所有离宫和行幸的处所,从自己做起,刹住奢靡风气。”
“皇上圣明,”裴寂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老臣想不那么周到,也想不那么远。”
“万年县法曹孙伏伽上表说,五月五日在玄武门演戏,太常寺在民间借了五百多套妇女裙襦充作歌妓的衣服。他把事情看得很严重,说乐舞杂耍是亡国的淫声。诸如此类,包括玩鹞放鹰,他奏请都要废止。”
“娱乐游猎全都取消,那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
“他还建议慎重挑选皇太子和诸王身边的官吏,家庭不和者,没有德行者,专好奢侈豪华者,迷恋声色犬马者,都不能让他们跟皇太子和诸王接近。从古到今,骨肉亲人不和,以至败国亡家,没有不是由于身边亲近的人离间所造成的。”
裴寂又是一怔:“皇上的话是不是冲着我来的呢?不,他自从做了皇帝,反倒更加谨小慎微,讲究节俭了,看来他是有心开创一番伟业,所以才严格约束自己,以免重蹈隋朝的覆辙。”消除了疑虑,他顺着李渊的话语,发挥说:
“皇上,像孙伏伽一样直谏的臣工,应该升赏。”
“对,”李渊点了点头,“你和我想到一块儿来了,要专门下诏奖谕,擢升他作治书侍御史,赏帛三百匹。”
萧瑀从背后追上了李渊,躬身行礼,奏道:“东都传来消息,五月二十四日,越王杨侗登极称帝,改年号皇泰,授封段达和王世充作纳言,元文都和卢楚作内史令,郭文逸作内史侍郎,赵长文作黄门侍郎,皇甫无逸作兵部尚书,共掌朝政,号称‘七贵’。”
“洛阳比西秦更难对付,”李渊拧紧了眉头,“一定要密切注视他的动态。”
“还有,宇文化及在向洛阳方向行进。”
“好,宇文氏倒是间接地帮了我的忙。他一动,瓦岗和洛阳都会进行狙击。三者互相咬住了,我们暂时不必顾及来自东方的威胁,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西秦。”
裴寂觉得不好再坚持去教坊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仰起面孔进言道:“皇上,我们回去细细合计合计,多派几路探子,去洛阳打探军情。”
第二十章 瓦岗军瓦解(1)
东都发现宇文化及督师西进,上下震惊,一片恐慌。元文都对卢楚等人说:“不如赦免李密的罪过,利用他抗击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败了,李密的军马也会筋疲力尽,那时我们又可以收拾李密。”卢楚等人都表示赞同。杨侗便任命通直散骑常侍盖琮携带赦书前往游说李密。
宇文化及将辎重留在滑台,任命王轨作刑部尚书,驻军守卫。本人统领三军北上去取洛阳。黎阳守将徐世勣兵力不足,畏惧宇文化及的声威,退守仓城。宇文化及渡过黄河,占领黎阳,分兵几路包围了徐世勣。李密带领两万步骑驻扎在清淇,与徐世勣用烽火相呼应,深沟高垒,不跟化及交战。宇文化及攻仓城,李密就出军袭击他的后方。宇文化及掉过头来打清淇。李密隔着淇水,扬鞭一指,喝道:
“谁是宇文化及?出来说话!”
“我乃宇文大丞相是也。”宇文化及策马走出旗门,“你可是李密?”
“嘿嘿,今日幸会。”李密眉梢挑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你们宇文氏本是匈奴人的家奴,姓破野头,父子兄弟都受隋皇的恩典,几代富贵,满朝文武没有第二家。主上丧失德行,你不能以死规谏,反而谋逆弑君,还想篡夺宝座。不效法诸葛瞻蜀亡而献身的忠诚,反而模仿霍禹的恶行。天地不容,还有什么作为!”
一通挖苦加非难,宇文化及不觉愣住了。半响,才勉强回过神来,鼓起一对牛眼睛,嘶声嚎叫道:“谁听你书上的那套废话。要战便战,战场上见高低。”
李密嗤嗤鼻子对身旁的人说:“蠢笨到如此程度,好比一头肥猪,也想做皇帝。你们说,可笑不可笑?我随便拿根棍子,就要赶得他走投无路。”
两军对峙多日,都没有主动发起攻击。李密东边要抗拒宇文化及,又怕洛阳偷袭后方,见盖琮前来劝降,大喜过望,遂上表乞降,派特使到东都朝觐。皇泰主召见了他们,册封李密当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命他先铲除宇文化及,然后入朝辅政。同时诏命徐世勣作右武候大将军。元文都、卢楚等赞成跟李密和解的人,在洛阳上东门设宴庆贺,连年长的段达都跟着起身舞蹈。王世充却持反对态度,横眉竖眼,气愤地哼哼着:“朝廷的官爵,相送给草寇。到底是为什么?想干什么?”元文都等人都不信服王世充,甚至怀疑他打算把洛阳献给宇文化及。双方产生了裂纹,不过外表仍保持和睦,佯装亲热。
李密解除了东都的后顾之忧,于是把精锐兵力投入到了东面战场上。宇文化及的军粮快吃光了,李密假装跟他讲和,表示愿意接济粮草,宇文化及便不再限制士卒的吃喝了。李密的一名部属投奔宇文化及,泄露了李密的阴谋。宇文化及又急又气,然而粮食已经吃光了,只得麾军渡过永济渠,跟李密在童山展开激战,争夺军需粮草,同时对他实施报复和毁灭性攻击。李密身中流矢,落马晕死过去,亲随也被杀散了。秦叔宝赶到当场,救起李密,挥舞虎头枪抵挡住敌军的追杀。跟程咬金、单雄信会合后,他将李密交与单雄信,吩咐说:“好好保护主公回营!”自己和程咬金又返身杀入敌阵中去了。一场决定命运的极其惨烈的恶仗,从早到晚拼杀了六个时辰,杀得天昏地黑,日月无光,才把宇文化及击退。
宇文化及拖着残兵败将,进入汲郡搜括粮食。又派使节去东郡拷打官吏与百姓,索取粮食。东郡通守王轨承受不了严酷的暴行,派通事舍人许敬宗到李密营中请求投降。李密命王轨当滑州总管,留下许敬宗作元帅府记室,与魏徵共同掌管文书。后来魏徵得到了李世民的重用,许敬宗成为了武则天的心腹大臣。二人在大唐历史舞台上扮演了两种不同类型的重要角色,十分活跃,十分显赫。
宇文化及得知王轨叛变,惊恐失色,下令撤出汲郡,去夺取北方的郡县。他的部将陈智略率领一万多岭南骁果,樊文超率领江淮短矛勇士,张童儿率领江东数千骁果,都投降了李密。宇文化及仅存部众二万人,向北进兵魏县。李密估计宇文化及元气大伤,不会再有什么作为,就返回了巩洛,留下徐世勣防备宇文化及反扑。
李密每次打了胜仗,都派人向皇泰主报捷。东都官员笑逐颜开,欢欣鼓舞,唯有王世充表示反感。他咧着嘴讽刺道:“元文都这帮舞文弄墨之辈,中了李密的圈套,不死在他手上才怪。”元文都和卢楚等人秘密商定,准备趁王世充入朝时,伏兵刺死他。段达胆小怕事,指使女婿张志背后报告了王世充。王世充提前于半夜动手,率军袭击含嘉门。元文都得知发生了变故,吃惊得只觉天旋地转,急入内宫奉皇泰主至乾阳殿,令诸将关闭城门抵御。破晓前,元文都打算领兵出太阳门迎战,徘徊良久,等到折回乾阳殿,王世充已从太阳门进入了皇城。皇甫无逸抛下母亲和妻子儿女,砍开右掖门,向西逃到了长安。卢楚藏在太官署被抓获,王世充吩咐乱刀砍死,然后攻打紫微门。皇泰主登上紫微门门楼,双手撑在栏杆上,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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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瓦岗军瓦解(2)
“王卿,你举兵干吗?”
王世充离鞍下马,跪倒在地奏请说:“元文都和卢楚等人对臣横加陷害,乞请杀了元文都,我甘愿受罚。”
站在皇泰主身旁的段达,下令逮捕元文都,送交王世充。元文都跪到皇泰主跟前,痛心疾首地说:
“王世充的狼子野心,尽人皆知。臣今天早上死,晚上就会轮到陛下。”
“事到如今,朕也无奈,”皇泰主流下了眼泪,“不送你出去不行哇。”
元文都一出兴教门,乱兵刀剑齐下,把他砍死了。段达又奏请皇泰主打开宫门,迎接王世充入宫。王世充进入皇城,立刻用自己的部属替换了宿卫禁军,然后走上乾阳殿觐见皇泰主。皇泰主汗毛凛凛,却壮着胆子问道:
“你专权独断,擅自杀戮,可敢弑朕?”
王世充伏地叩头,痛哭流涕谢罪道:“臣蒙受先帝厚爱,即使粉身碎骨也难报皇恩于万一。可恨元文都等人秘谋加害于臣,臣被迫反击,来不及奏明圣上。若包藏祸心,辜负陛下,天地日月明鉴,让臣满门灭绝。”
皇泰主相信了他的誓言,宣他上殿,面谈了很久,又带到后宫谒见了刘太后。王世充披散头发,在刘太后跟前照样指天发誓不敢有二心。皇泰主和母后商量后,诏命王世充当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王世充自含嘉城搬迁到尚书省,联络同党,又奏请其兄王世恽担任内史令,由子弟和亲信掌握兵权。这样,皇宫内外,朝廷上下,都被他直接控制了。他把政事分成十头,分别交给同党主持,一切由他决断。皇泰主成了傀儡皇帝。
李密准备入朝,行到温县,听到了###的消息,又返回了金墉城。
王世充探得李密虽然击溃了宇文化及,却丧失了许多精壮兵马,士卒疲病交集,打算趁此机会出兵围剿。然而他害怕李密善于用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