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 第17部分

“不过就算没发生点儿什么他也是个好汉子，起码知道送你回来。我那时候追到高平湖那个人渣家楼下告白，妈的他居然拒绝了我还给我一个再见就自己回家了。我要跟他再见我真就是再贱了。”常九想起了自己的脑残往事，抱着狗骂骂咧咧地去了起居室那边。

展颜这儿菜一下锅就噼噼啪啪地炸了起来，常九后面骂了些什么，她倒是一句也没听清。

后边饭菜上桌，展颜就把腿腿关进了卫生间里去吃狗粮。没了那只二货在面前瞎晃悠，两个爱狗之人的谈话就容易了很多，展颜总算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个大概。

常九一直以来都知道展颜家里那档子破事儿——她们俩各自家里的事情从来都不瞒着对方。显然她也没预想到已经安分许久的展颜妈妈突然间又闹出这么些事情来；同时她更没预想到展颜会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给颜晓云还债。

“你脑残吧？”常九把碗往桌子里面推了推，然后才放心大胆地拍了桌子。她记得展颜并不是这么大方这么舍得的人，而且展颜自己也说过，她不要颜晓云的遗产，以后除了赡养费，她也不会管颜晓云的那些债务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

展颜把常九的碗拿过去和自己的碗摞在一块儿，说：“不是脑不脑残的问题。她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妈，好赖生了我，还养了我二十二年。她就是太迷信爱情了，别的也没什么。我的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回来……”

“你妈的钱可是没了一次就会再没第二次。”常九撇了撇嘴打断她。

展颜听了这话居然笑了，然后她端着碗筷站起来说：“我知道，所以就当这二十万是买断费了，虽然不太多。现在银货两讫，往后再有什么事情，也都真的跟我没关系了。”

哗啦啦的水声里夹杂着常九的脚步声，她过来把展颜的手机一递，说：“碗我来洗吧，你手机刚响了，估计是短信。”

展颜便脱了塑胶手套，接过手机打开屏幕，一边说：“待会儿咱们下去遛狗吧，你不是一直想牵个狗出去玩儿么。”

“行啊。”

然后两个人就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再不说话，展颜看着屏幕上一句“平安到达”，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怎么能连个“勿念”都没有呢，所以许承聿还是觉得她不会想他吧？

“诶，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展颜抬头看着常九，说。六年之前展颜也是这样跟常九说的，常九让她先稳住，然后她就稳得许承聿跟汪雨佳成了一对。

常九洗着碗也没回头，这次却不再让展颜稳住了：“说去吧，反正你们俩都要结婚了。你要不说喜欢他，谁都觉得你跟他就是一场利益交换。”

展颜对常九这话深以为然，三两下就编好了短信按了发送。她此前从来没有告白的经验，唯一一次想要告白还被告白对象自己给破坏了——时隔六年，她想要告白的人，居然还是同一个。

常九那边洗好碗，收拾了厨房就跟着展颜一道回了起居室里。展颜握着手机就跟握着什么圣物一样，等了半晌，很有特色的短信提示音终于响起来。展颜却没胆儿看了，刚才神圣无比的手机在这一瞬间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被她扔给常九，然后她一脸哭相地说：“我不敢看你快帮我看！”

常九拿起怀里的手机，划开屏幕打开收件箱，看到许承聿的回复之后她脸上僵了僵，然后又把屏幕对着展颜，说：“这个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复述，你自己看吧。你怎么跟他说的？”

许承聿的回复很简单，只有三个点儿，也就是中文省略号的一半。显然是把展颜的表白当成了玩笑话。展颜看了，只能捂住脸回答常九，语气懊丧：“我就跟他说其实我很喜欢他啊，不然还能怎么说。”

常九无语望天，还没想好应该怎么教育展颜时，手里握着的手机又响了一次。她戳了戳旁边仍然捂着脸的展颜，问：“还是许承聿，你看还我看？”

“你看……”

“好吧我看，”常九戳开信息，照着读了出来，“其实我也不讨厌你……他这不废话么，神经病才跟自己讨厌的人结婚你说是不是？”

展颜这下终于把头从手掌上抬起来，伸手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塞进居家服的兜里，一边站起来去卫生间开门放狗，一边说：“走走走，咱们遛狗去不管了。”

常九跟过去，安慰她说：“别难过，反正你时间还多，慢慢来嘛。”

展颜没再说什么，把腿腿的链子给拴上交给常九牵着便去换了外出的鞋子。她的时间的确还多，不出意外的话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可是万一真的出了意外，她就万劫不复了。

第二天展颜还是按时去公司上班。以前她带完一个团总要歇上个几天再接下一个团，但是现在她没法再这么悠哉了。为了赶紧再赚出一些钱来，她甚至跟公司领导商量了让她转做出境游领队。

展颜拿过领队证，之前一直觉得飞欧美的国际航线太长而不愿意去带出境团。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展颜也明白钱不好赚，反正从入行开始她就一直在妥协，也不差再妥协这一次。

旅行社领导很乐意展颜松口去带出境团，毕竟当初是公司给了她去考证的名额，她也不应该占着资源又不发挥作用，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往后展颜就去带出境团。

从办公室出来展颜就接到了许承聿的电话。

展颜不得不惊叹于部队机关的办事效率，竟然这么快就批了他们的结婚报告，而她都还没把收件地址发给许承聿。

“咳，”许承聿清了清嗓子，“是我。”

展颜拿着手机钻进茶水间，给自己倒了一杯矿泉水，说：“我知道。地址待会儿就发给你。”

“暂时不用发了，我这边出了点问题。”许承聿说着，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展颜端着杯子的手一抖。

作者有话要说：　　有预感下一章大家会喷我坑爹坑娘坑全家＋皿＋先扛个锅盖逃走好了……

☆、25二十四、

能出什么问题呢？展颜想不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他这么说了；那婚大概也结不成了。展颜有些庆幸；自己还没有把要跟许承聿结婚的事情告诉朱萌她们。

“怎么了？”展颜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抽了几张纸巾出来擦掉台面上的水，轻声问。这种爬得高高的，然后再让人一把推下来的感觉，展颜并不是没有体会过。

不过粉身碎骨的滋味虽然不太好；但总是能让人清醒上好一阵子的。展颜想可能她就是梦做得太多；马上就又可以清醒了。

于是她便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纸巾，觉得自己像飘在半空中等着许承聿一句话，再给她施加一点重力好彻底掉下去。

只是这一回大概是在蹦极——展颜感觉就像是掉到半道上；又让脚底下的绳子给牵住了——许承聿说话喜欢大喘气，她想她应该学着习惯他说话的模式。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领证的事情估计得往后拖拖。旅部要求提前半年打恋*报告……你说我们上哪儿提前半年恋*去？”许承聿说，话音里满是笑意，好像在跟展颜讲笑话似的。

展颜攥着那几张纸巾的手一下就松了，她转身靠着橱柜，舔了舔因为刚才那片刻心惊而有点干燥的嘴唇，然后说：“那我们可以……”

“上头说咱们的结婚报告先压半年，半年之后再批下来，你肯不肯等？”没等展颜把那句话说完，许承聿就又打断了她。不知道是因为展颜声音太小，所以他没听见展颜在说话，还是因为他知道展颜那句话后面半截是“先谈半年恋*”，而故意不给她说出来的机会。

展颜忽然就又觉得很挫败，嘟囔了一句：“不肯等又能怎么样……”

……反正这辈子都让你吃得死死的了。

许承聿并没察觉到展颜语气里那份无奈，又说：“户口的事情大概也得拖一下了，虽然有后门走但也还是别做得太过分，你说是不是？”

展颜很不愿意听见许承聿跟她提户口的事情，好像她就是冲着户口去的一样。而且户口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了，她现在一文不名，就算是有了户口也没法在A市买房。有了A市户口，她也仅仅是不用每年去一次派出所给暂住证延期。

所以这一次她决定为自己辩白一下：“其实我可以不要户口，你跟我结婚就好了……”

展颜一句“我喜欢你”又被许承聿不合时宜地给生生阻断在嗓子里，他仍然是那副开玩笑的语调：“你要跟我要钱我可给不起，我就一穷当兵的。”

展颜气得牙痒痒，往茶水间更里面挪了两步，冲着手机就吼了一句：“我发觉你这个人很能曲解我的意思啊！”

许承聿并没有正面回应她，而是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半年时间我们可以相互多了解一点儿，要是发觉不合适，还有补救的余地。毕竟结了婚是要过一辈子的，谁也不想婚姻状况那栏上被打上个离异。”

“嗯。”展颜听着许承聿叨叨了那么多，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尽管许承聿也看不见她这副赞同的模样。

许承聿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他们做决定的时候很草率，都是被各自的生活给逼急了。这样匆匆忙忙定下来的婚事，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比家里安排的更加不合适。只不过是展颜自己固执地认为她跟许承聿不可能不合适——只要她喜欢他，她就可以去适应一切的不合适，把不合适也变成合适。

“那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挂了……我还上班呢……”展颜又从里面挪出来，端着杯子喝了口水。

许承聿问：“昨儿才把我们送走，今天就又上团了？这么连轴转你不累？”

“没有，”被他这么一问，展颜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我坐班的，不带团也要到旅行社来。对了，我往后大概会带出境团……国际漫游挺贵的……所以我要是挂你电话……你别生气……”

越往后说展颜的声音就越小，到后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许承聿却又笑了，然后说：“我应该也没那么多时间打电话给你，这点还希望你多理解……总之咱们俩都得互相理解。那你忙你的去吧，自己多注意身体。”

“你也是，那……拜拜。”展颜自觉今天跟许承聿打这通电话下来，整个人都温柔了不少。想到以前被朱萌说她这辈子淑女不了，展颜就有点晃神，她越发肯定一点，不是她淑女不了，而是她没遇上那个能让她淑女的人。

许承聿是站在旅部办公楼外面跟展颜打的电话，防空旅大院设在F市高新区中心地带，而导弹一营和雷达营一块儿驻扎在高新区边缘的山上。以前除了过来开会之类的，一年到头他也很难下一次山——前二十二年在A市看惯了大都市的车水马龙，换个新鲜口味其实也能适应。

来之前他问过已经结婚的表哥，说是打了结婚报告领了函调表格填好盖了章交回来就行，所以他就直接过来了。然而这里毕竟是F市不是A市，两边的制度也稍微有些差别，临到他递了表过去，政治部的首长才说按照规定结婚报告之前还应该至少提前半年打结婚报告。

许承聿白跑一趟，给展颜挂了电话过去说明了情况，就准备出门坐了公交回山上去。办私事不派车在他们这儿贯彻得很好，所幸F市政府和公交公司为他们和隔壁的航空所开了一条公交线路。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许副营长！”

回头一看，是宣传科的王蒙，手里挥着个牛皮纸袋子从楼上奔下来。许承聿看清楚了是他，就站在院子当中等他过来。

“相片洗出来了，”王蒙到他面前把牛皮纸袋递给他，顺了顺气，“刚好准备找时间给你们送过去，就听说你过来了，那你带回去发了吧。”

许承聿接过来，微微颔首说：“好。”

“展颜的那份儿怎么说的？”他接了照片正准备抬脚，忽然又想起展颜来，便问。

王蒙生怕他走得快了又得自己跑一趟，刚才跑得就有点急，这会儿出了一头的汗，他抬手抹了一把，说：“她那天就把邮箱留给我了，待会儿我用私人邮箱给她传过去。”

“那行。回头见。”许承聿问清楚了，点了点头就要转身往院子外面走。

“哎你等等，”王蒙伸手拉了许承聿一把，“我怎么听说你是打结婚报告来的？”

许承聿眉毛微皱，旋即就又舒展开。部队里公事都要严格保密，能传一传的也就这些私事了。于是他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嫂子是谁？是不是展导游？”王蒙这下就更不肯放许承聿走人了，作为一个宣传科的新闻人，他在旅游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到那位导游小姐跟他们的这位许副营长之间，气氛很微妙。

许承聿看了王蒙一眼，然后点头承认了，同时决定从此以后干什么都绕开王蒙这活体雷达。

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王蒙当下就很得意，嘿嘿笑着放了许承聿回去。

战士们不常出门，旁边的航空所F市分所有自己的交通车，所以经过旅部机关大院往部队驻地“伏牛村”开的公交车很少有乘客坐，许承聿上车就在后排随便找了个座儿坐下，打开了王蒙让他带回去的纸袋。

两份合照，一份是展颜拍的他们，一份是王蒙拍的展颜和站在他们一起的。

许承聿把展颜站在他旁边的那张拎出来，拿在手上定定地看，试图把展颜这张脸跟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起来。但是没多久他就发现这是个失败的尝试，他的确想不起来这个姑娘了，他想可能那时候展颜跟他也没有太多的交流。

所以大概昨晚展颜那句喜欢他，是真的在跟他开玩笑。

昨晚展颜那条短信着实是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谈的第一个女朋友，是他自己觉得那姑娘不错，然后跑去跟人告白最后在一起了的；第二个女朋友，是当初带军训，方队长对他有点儿意思，然后让覃栩祥他们看了出来，成天瞎起哄，到后来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就谈上了，也说不上是谁追的谁。

展颜这个不很正式的告白，让许承聿第一次面对别人对他告白的情形。很奇妙的是，昨晚收到展颜的回复，看见“喜欢你”三个字，他跟刚才被他过问了的展颜一样，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许承聿决定认真思考一下，自己当时为什么就会脑子一热，想出这么个辙，让展颜跟自己结婚来对抗陆之敏给安排的婚事。

他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