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近卫军- 第7部分

　　小虎笑了，一拍大腿：“太好了，到你家看看去。”他小声跟三个伙伴叽咕了几句，就向小兵家来。几个人装着打雪仗，沿路在墙脚下抓那残雪，捏起雪球，互相掷打着，追逐着，戏笑着。到了小兵家门口，小虎问小飞：“带弹弓了吗？”小飞拍拍口袋：“在！”小虎：“你拿弹弓守在门口，装着打鸟，有人来就喊：麻雀子跑了！”小飞点头，就掏出弹弓，在门口转悠。

　　李兵家在村里算是一个富裕户，有个完整的四合院，虽是草房，后面正房却是用小芦柴盖的顶，厚厚实实，冬暖夏凉。后头还有个院子，牛棚。敌人就住在他家东厢三间屋内，走的时候好像挺匆忙，屋内乱糟糟的。小虎叫小侠装着扫地，看着点，有人来就咳嗽一声，他和小兵进屋来探看。只见南墙根果然堆着几袋大米，搁着一口大锅和三只绿色的长箱子。小虎走近箱子，蹲下来细看，见两个箱子封得好好的，有一只已经打开过。他抓住这一只的盖子，轻轻一揭，盖子就开了，露出半箱散放的黄亮亮的子弹，底下是油纸包着的原封未动的整包子。小虎望望小兵，气愤地说：“狗日的二皇，拿了这些子弹打新四军，我们拿走一些，他们不是就少了一些？上次我听许先生说，新四军弹药紧张，有时候还用鞭炮吓唬敌人，我们不如拿些去，让许先生设法转给新四军。”

　　小兵担心地说：“他们回来发现了怎么办？”

　　小虎：“这些木瓜是开了箱子随便拿的，能有什么数？我们也不多拿就行咧。”

　　小兵说好，又问：“藏在哪滩呢？”

　　小虎想了想，说：“就在你家后头埋起来，等告诉过许先生再说。”

　　小兵找了一把铁锹，跟小虎从后门出来，绕到后院牛棚外面，在一棵榆树根旁边，刮去残雪，挖了一个小坑。小虎说，你在这滩看住，我去拿子弹。他回头经过院子，跟小侠叽咕了几句，拿了个畚箕，又来到厢房，从子弹箱内抠出五个整封的包子，又抓了两把散弹，放进畚箕，抓了一把地铺上的稻草盖了起来，端着往外走，瞧瞧屋外无人，飞快地跑到牛棚后头，把子弹放进坑内。小兵忙铲土盖好。小虎用脚踩了几下，又伸手把积雪刮平，看看跟原来和周围外表差不多了，才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对视一笑，看见对方脸色都是红扑扑的，正想说话，听见小飞在前头叫了声：“麻雀子跑了！”两个人急忙回头，刚走进后门，就听小侠咳了一声。

　　他娘提着个竹篮进来了。

　　小虎向小兵挤了一下眼睛，笑着叫声：“大娘，上街回来了？”

　　小兵娘答应了一声，望望他们，问：“你们弄什么的？”

　　小虎抢先答道：“你家院子里有不少鸡屎，我帮小兵清除了一会，刚才去后头倒掉了。”

　　小兵娘：是不是倒在我家麦田里的？

　　小兵：是的。

　　小兵娘：“我看见小飞在前头找麻雀呢！”

　　小虎：“我们也准备去。”

　　小兵娘：“别把我家屋檐弄坏了，小兵，你跟他们到旁的地方找去。”

　　“好的，我们就走。”小虎放下畚箕，朝小侠一歪嘴，带着小兵往外走。

　　小侠扔下扫帚，故意叫着：“等等我！”蹦蹦跳跳地追出来。

　　跟小飞碰了面，小虎把三个人拢到跟前，小声说了要保密的话，又叮嘱小侠：“刚才的事，跟你耶耶、娘都不能说，他们晓得了会担惊受怕。”

　　小侠不高兴地说：“这个我能不晓得吗？”

　　小虎拍拍小侠笑笑说：“晓得更好。”他又一拉小飞：“你跟他们弟兄俩先去打鸟去，我到前头看看。”他惦记着要找许先生，把刚才的事报告给他，和三个人分手后，就跑到紫竹林。走进丹墀，见宏亮和小哑巴正在打雪仗玩耍。一见小虎，宏亮笑着说：“小虎，快来和我们玩一会。”小虎问：“许先生呢？”

　　宏亮看看小虎身后，见没人来，就低声说：“他有好几天没回来了。”

　　小虎楞了一会，问：“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宏亮声音低下来。

　　小虎：“吃的什么？”

　　宏亮和小哑巴都不笑了，慢慢垂下头。

　　小虎感觉不对劲，急忙跑到后面的大寮，揭开锅一看，锅里残存着一些发黑的汁水，上面漂着几个胡萝卜缨子，心里顿时一阵难过。他晓得，这两个小友的粮食是郑保长负责的，村里各家也有捐助，但近来多数乡亲生活都很困难，送粮肯定少了。他心情沉重地走出来，见宏亮和小哑巴站在门外，就说：“好你个小和尚，没粮了，怎么不告诉哥呢？走，拿个袋子上我家去。”见宏亮还在犹豫，又催促道：“还楞什么？想饿死呀？”宏亮这才进屋找出一只口袋，跟着小虎出了庵门。

　　走在路上，小虎问：“你们怎么不找郑保长，我听许先生说过，你们两个人的生活，要他负责任的。”

　　宏亮：“找过他了，他说现在哪一家不困难哪？你们庵上不是有块萝卜地吗？先挖着萝卜烀了吃吧，等夏季割麦就好了。”

　　小虎：“他这个保长把收的粮也没全上缴，应当给你们留的，说不定被他克扣了，等许先生回来，找他算账。”

　　宏亮忙说：“莫争，莫争，反正有东西吃住，也饿不死。”

　　小虎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还想说什么，却见小飞、李兵、小侠三个高高兴兴地走过来，小侠手里还提着一串麻雀。见了小虎和宏亮，小飞问他们上哪滩去。小虎说明了情况，三个人听了也感到难过，都说，要不到我们家去，你耶耶不在家，够苦的了。小虎说：“日子长着呢，下回跟你们拿不是一样？”说着推开几个人，继续往前走。

　　小兵突然一拍手，叫声：“有了！”几步跑到小虎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句。

　　小虎望望他笑道：“这回你不怕了？”

　　小兵红了脸笑着说：“哪个怕呐？”

　　“你娘在家，不让弄怎么办？”

　　小飞走近来，急切地问：“你们捣什么鬼？还怕我们晓得！”

　　小侠也挤过来听。小虎告诉说，小兵想到他家去，拿些二皇的大米给宏亮和小哑巴，我在想，他娘不准怎么办，正想章程呢。

　　小飞两眼滴溜溜一转，低声说了自己的主意，大家都拍手笑道，这样准行。

　　小兵拉过小侠，在他的棉袄上找到一个补丁破绽，用力撕开一个豁子，就带着几个人一起回家。

　　几个人到了小兵家门口，留下宏亮放哨，又帮小虎藏好口袋，就一起进屋来。

　　小兵娘正在院内晾衣服，见几个伢子进来就不高兴地问：“怎么又来了？”

　　小侠鼓着大嘴，故意带着哭腔说：“娘，我爬树掏鸟窝，没注意，棉袄被树枝刮坏了。”

　　小侠娘急忙丢下衣服，上前细看，抱怨说：“我晓得你一天到晚活猴似的，不惹个祸也不安稳。到晚再给你补，烦人。”

　　小兵忙上前说：“娘，你老说小洞不补，大洞吃苦，我们还想外去呢，再一刮，这个洞就大了。”

　　“不会就在家玩？非要出去做什么？没见我忙着吗？你做哥哥的也不学好，净带着兄弟胡闹。”

　　小虎上前笑着说：“大娘，叫小兵替你晾吧，我们几个说好了，今天多打几个麻雀，凑凑送把你熬咸菜哩。”小虎知道小兵娘胆小，又爱沾小便宜，便说了这甜话。

　　小兵娘一听果然笑了，看看小侠手上的麻雀，说：“罢咧，我这就给你补去。”拉了小侠进后屋去了。

　　小兵忙向小虎挤眼，他慢慢地晾衣服。

　　小虎一招手，带着小飞轻手轻脚的往厢房跑。

10、敬聆师诲
来到米袋跟前，小虎指指整袋的说：“那两袋不能动。”说着打开已开过头的米袋，拿出带来的袋子，叫小飞绷开袋口，他左一捧右一捧地捧着白晶晶的大米，往这袋子里灌，不一会，就装了小半袋，约摸五、六公斤。小虎说：“行了，弄多了，这些家伙就会发现，连累了小兵家了。”两个人收拾好现场，就撤了出来，见小兵还在晾衣服，小虎朝他眨眨眼，打了个手势，又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会着宏亮，一起奔紫竹林来。三个人进了庵，藏好米，才松了一口气。

　　小飞双手合掌，开玩笑地说：“小和尚，我们今天都犯了戒了，阿弥陀佛！”

　　小虎和宏亮、哑巴一起笑起来。小虎说：“梁山好汉夺了生辰纲，说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我们拿些二皇的米还不是应该的？这些米也是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你们把米藏好了，万一有人发现，问你们，就说是我家的。你们两个人还弄些萝卜搭住细吃，也能糊十天八天。”

　　小飞：“我们马上再去打些麻雀来，送些把小兵娘，再把些你们烧了当咸菜吃。”

　　宏亮：“师父在世，都不许我们杀生吃荤腥！”

　　小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命要紧，戒要紧？”

　　宏亮：“怕吃不惯。”

　　小飞：“罢了吧，上回我跟你到郑保长家拿粮，看见他家桌上一大碗热腾腾的、香喷喷的茨菰红烧肉，就见你直咽唾沫呢！”

　　宏亮红了脸，笑着伸手就拍小飞，说他瞎编。

　　小飞笑着一溜烟跑开，又招呼着：“小虎，走，打麻雀去！”

　　小虎转身要走，宏亮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望着他的脸，低声叫了声：“哥，今个……”就说不下去了。

　　小哑巴也拉住小虎的手，眼里含着泪光。

　　小虎心头一热，感到今后真要照顾好这两个小兄弟，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肩上有了担子，认真地说：“宏亮，开元，你们比我小几岁，把我当哥哥，你们就是我的兄弟了，咱们要学梁山好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说好不好？”

　　宏亮和哑巴都兴奋地点头。

　　小虎就告别了他们，追小飞去了。

　　第二天夜里二更天左右，二皇们一个个大呼小叫地回来了。小兵被敌人的吵嚷声惊醒，起来把窗户捅了个小眼往外看，只见敌人打着手电筒，陆陆续续地进了厢房，点起灯来。他耶耶扛着棹在后面进了院子，去了后屋东房。他又听了一会，没听见敌人提起子弹和大米的话，看来是困极了，一个个很快就睡着了，传来一阵群猪似的鼾声。他也回到铺上悄悄地睡下了。

　　天亮后，小侠还睡着，小兵心里有事，就赶早起了床，拿了把扫帚，装着扫地，晃荡到厢房门口张望。一个姓赵的班长提着背包走出来，他就上前搭讪：“老总，前两天都忙什么了？夜里才回来呀？”

　　赵班长打了个哈欠，不经意地说：“孩子，我们跟皇军去围剿新四军，打了个大胜仗！”

　　小兵心里一格登，脸上却带笑说：“打死他们多少人？”

　　赵班长说道：“那个，倒没有。”

　　“打伤多少？”

　　“也没。”

　　“抓到了几个？”

　　“你这孩子真烦人呢，新四军是这么好抓的？”

　　小兵开心地笑了：“哪算什么胜仗？”

　　赵班长不以为然了：“你真是孩子话，我们跟皇军四面出击，抄了他们在团庄的老窝，把他们撵得远远的，宝应境内，新四军的影子都没有了。”

　　“你们都打背包做什么？”

　　一个大胡子厨师提着大锅出来，拍拍小兵的肩膀“嘿嘿”一笑，说：“老子们得胜回营喽。”

　　赵班长点起一枝烟吸着，笑咪咪地说：“受了好几天罪，这下要回县城舒服舒服啦。”

　　小兵听了两个家伙的话，又忧又喜，楞了一会，心想：新四军不晓得躲到哪滩去了，也不晓得哪天能打回来，反正这些家伙滚蛋就好。看样子，子弹和大米的事，这群笨猪都没发现。想到这里，他心里踏实了，忍不住暗笑着，赶紧到小虎家来报信。

　　小虎听了小兵说的敌军情况，夸他一句，就沉思起来。耶耶和他们的队伍，现在不知在哪滩呢？有没有地方住？能不能吃上饭？也不晓得哪天能回来？要是许老师回来就好了，见到他心里就踏实了，许多问题也能得到答案。

　　谁想二皇撤走的第二天，许耀先就回到了紫竹林。他见到宏亮，就让他来找小虎。

　　小虎一听许老师叫他，飞似地奔到庵上，一见面就嚷嚷：“许老师，这几天真把我们急坏了。”按照许耀先的要求，小虎他们都不再叫他先生，改叫老师了。

　　许耀先笑着拉着小虎，来到后殿，充满感激地告诉他，你上次送的情报发挥了大作用，那是我们城里的情报员探到了消息，敌人调动了县城和射阳湖、王通河、郭桥等地的鬼子、二皇，安排了汽艇，要发动突然袭击，四面包围广洋湖，妄图一举消灭新四军小分队。我们情报转到小分队手上，他们迅速转移，提前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结果，敌人白忙了好几天。说到这里，许耀先夸赞道：“小虎啊，你不愧是新四军战士的儿子，小小年纪，就为革命立功了！”

　　小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是老师教，我也不会做呀！”

　　许耀先又说：“眼下敌人还很猖狂，后面的斗争还很艰巨，你千万要小心，注意保护好自己。”

　　小虎点点头，把拿了敌人子弹和大米的事顺便报告了。

　　许老师十分赞许的笑道：“做得好，做得好！我们正缺少子弹，我晚上去把它挖出来。过几天，我给你们几个表现突出些的同学上堂课，讲讲有关对敌斗争的常识，你看怎么样？”

　　小虎十分高兴，当即跟许老师详细商定了参加人员名单，又问什么时候能复课。许耀先沉吟了一会说：“暂时我开不了课了，但我会再替你们找一个老师的。

　　第二天，卖糖的王喜来了一趟，跟许耀先见面谈了几分钟，就匆匆地走了。他来是传达了上级指示，要他尽快开展地下抗日活动。

　　当晚，许耀先和张良俊等人开了秘密会议，研究决定，趁敌人撤回据点之机，恢复游击队活动，先到据点附近村子去张贴标语，散发传单。现在敌人到处宣传，说新四军被消灭了，要老百姓服服帖帖做亡国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