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刀这会正躺在他的大床上哼哼,两只手捂住两腿之间咬牙切齿。昨晚他被劫持出门时,趁和守门士兵打招呼,一抬右臂将那人撞出老远,与此同时左手拔出腰上的手枪朝对方扣动了扳机。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的,实在漂亮!而那被撞出去的人,几乎在离开他身体的同时,手里的枪也响了,他打中了一个不是地方的地方,刘一刀档下跟随了他二十五年的一对宝贝痛失伴侣,只剩下一个孤家寡人在厚厚的纱布里为另一个默哀,成了名副其实的孤蛋(胆)英雄。老先生(芦店人把医生尊称为先生)说日后有可能影响子嗣,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他到不是怕没有传宗接代的种,儿子都有四个,种够接了吧?可他觉得自己好象只是半个男人了,那感觉实在叫个冷。
其实铃木到没有故意去打他那地方,纯粹是天意,他根本没想起来刘一刀在解下武装带后,裤腰上还别有一把小手枪,要是他知道了,应该不至于命丧刘一刀的枪下,作为一个日本军人,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但他那一枪恰恰不是训练的结果,只是一种本能,本能地扣动扳机,他不知道他的子弹没要了刘一刀的命,却打中了他的命根子,削去了这个绿林好汉一向赖以自豪的半壁江山,让他刘一刀再怎么狠,再怎么会抢,也抢不回来他皮肉里的亲亲致爱的小*了。
听到子丹一个人回来,昏在大门口,到是吃了一惊。他现在并不为她的贱命担什么心,她害得他刘一刀不是刘一刀了,成了一个蛋的强盗了,做强盗连蛋都做没了,还做个什么劲儿!巴不得一枪崩了她。可她明白她不怕死,打死一个不怕死的人一点意思也没有,打死怕死的才过瘾。这会他正准备等太阳出来血洗她娘家连带她的村庄,鸡犬不留!何止鸡犬不留,连一只老鼠也不留!一棵草也不留!一把火统统烧光!
可是她却回来了,他知道她要回来,心底下却又巴望她不回来。不回来他好杀个人仰马翻!其实就他现在去杀个人仰马翻也没个什么人能阻拦他,他不需要在乎谁,足下的这片土地写满了“我是强盗,我怕谁”!可是他在意他自己,他要给他自己一个交代,这会他要是来个满门抄斩,血洗村庄,便觉着很无意思,很没有味道,很拿自己不当自己。他可以把任何人不当人,但不能把自己不当人,那即便是当强盗也当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眼下他最烦心的不是这个贱女人和她的家,她的村庄,而是横种他们没照面,一个也没有!狗杂种胆也太大了!谁借给他的狗胆?!非要打掉他的狗头!他怒不可遏。可等到日上三竿还是没有一个人毛回来,子丹又一直昏迷,人事不知,不能问出个所以然。 他就紧张起来,断定差不多出事了,叫来小队长贼种,吩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翻遍芦店的每一片草根,也要找到横种他们。
贼种领命而去,一群人扛枪弄棒的四散开去。这贼种当强盗之前因为会偷,偷得四邻心寒,呼做贼种,和横种是一双,横种来明的,到处耍横,和狗肉秤好有一拼。贼种来暗的,偷鸡摸狗,自比时迁,投刘一刀当强盗就当强盗吧,硬说是逼上梁山,乡中败类就数他味道长。
刘一刀觉得自己的右眼皮跳个不停,此非好事。他不知道昨晚横种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按理十个大男人,看着一个女人和一个死人还能有什么差池?子丹都回来了,这些人能去哪呢?反了?投谢老毛了?投郭士成了?投其他圩子了?砍了他也不敢,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说谢老毛那帮穷小子吃上顿没下顿,还要勒紧裤带干革命,迟早把自己小命给革了,一分钱好处没得,尽做折本生意,这种事横种再投三次胎也不会干。
郭士成是政府的人,国军根本看不上这帮不落路的野种,再说他郭士成也犯不上为几个小蟊贼得罪他刘一刀,他犯不上,还指望跟他联手对付谢老毛呢。
其他圩子敢收他刘一刀的人,不是作死吗?脑颈把子作痒了还差不多!可这人哪去了呢?上天了吗?没那本事!入地了吗?没那道行!这妈X几个鸟人给土遁了?还是统统给子丹做了?这也不大可能吧,一打男人还敌不过一个小女人?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不小,她把一条大辫子都弄丢了,看那样子是给刀割掉了,谁这么没轻没重的,不想活了?他刘一刀的人,自己不要了,自己打死,唤狗来吃,别人也是动不得的。
究竟是咋回事呢?子玉插手了?子玉有这么大的能量?凭什么?凭他一双手吗?横种一个人就能搞掂他。况且子丹回来了,也没这个道理。到是谢老毛这个杂碎有这个嫌疑,鸟谢老毛好管这些闲事,不定是来报烧他家房子的一箭之仇!要这样就很难说了,至少昨晚是听见枪声的,还以为几个王八龟孙顺便抢人,没上心,现在看来是错了。
第三十七章 强盗淹死了
第三十七章 强盗淹死了
刘一刀天上地下人间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水里,他的这些兵既没上天,也没入地,而是下水了。那一回他们从鬼下帐中走出来,一边放枪壮胆,一边往回走,直直的就走到小河边,直直的走进了水里,他们分明看见前面一条白汪汪的小路,就一个接一个的走下去了。横种觉得不对劲,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心里糊涂得很,像瞌睡要死的样子,这么清清的感觉,就想睡觉。他没有仰下来睡,也没有趴下去睡,而是坐在水下的一块淹没的捶衣石上睡着了,怀里抱着枪,头依在上面。他刚走下来屁股就挨着了这块石头,没挪窝了。
贼种可是火大了,强盗历来没什么好脾气,眼见人家都找疯了,他还坐在这打瞌睡,晓得快活,贪凉呢!早气不打一处来,伸脚踢下去,只见“咚”的一声栽进水里了。没有言语,也没有挣扎。这下慌了神,七手八脚的拖上来,眼是睁开了,却什么也看不见,好象还在睡,还在犯迷糊。赶紧让人背了送回去,看着河水直发愣。
这地方一向很涩(芦店人把阴森的地方叫涩),迷死过几个人,去年一个酒鬼走夜路,就在这地方下水淹死的,听说是他两次看见水中有条路,那次就走下去了。就这桥吧,也太日鬼了,几百年前修它的时候,最后一块石板怎么也架不上,七七四十九天,九九八十一个能工巧匠都没能把它按上。恰巧县太爷路过这里,问了情况,工匠们说,这桥还没人作主,所以安不上。县太爷说:“本县为它作主还不行吗?!”话音刚落,桥板咔嚓一声合上了。工匠目瞪口呆地望着县太爷的轿子过桥而去,第二天便听说县太爷死了,顶桥梁来了。
这县太爷是有口无心的,并不知道这桥一直在等主人,铸成了终身的遗憾。这桥因此叫县桥,河水清澈。干旱年成妇人也来这里淘米洗衣,成群接队的。但早早晚晚的一个人便不下河,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也不下河,听说县太爷一直在等人接替他的位置好去托生,他至今没找到合适的人,所以一个一个的迷死了,这桥依然不平静。大抵不会一下抓十个人吧?贼种嗓子都干了,日鬼这妈X天太热!也难怪,割稻天,不热哪能晒干粮食,还不都闷了,吃屁屙风去,枕着金条也只有饿死的份。
他伸手抹了抹脖子,像那里噎着一团硬东西,不抹下去就说不出话,等到他终于说出话来,就是要叫人下水去摸,看看有没有淹死的人,强盗们都你推我搡的不愿下去,他便发了火,自己先下到了水里,其他都赶紧*了游下去。好在今夏干旱,水不深,没到脖子就到底了。
这一摸可就摸出事情来了,像陷在泥里的河蚌一样,一抠一个,一抠一个,全都脸朝下吸在泥里,手里的枪还紧紧抱着,那个样子,即便是杀人放火的强盗也心惊肉跳!这下县太爷肯定能脱身去投生了,一下抓了九个强盗来顶桥,还个个抱着枪,这桥应当安稳了。自此呼做十盗桥,横种觉得特晦气,明明是九盗嘛,硬要把他拽上,这他妈芦店人就该死绝!
想想横种就像是送他们来的,又像为他们站岗,其实横种看样子县太爷也是想要的,恐怕是他命硬,太狠,县太爷就放手了。这人一狠不但人怕,连鬼都让三分,横种算是拣了一条命。
刘圩这一个惊动不小,请武夫来下了一回神,拿桃树枝死鞭了一回,横种一身都是血埂子,他跳起来怒吼说他清醒着,不要再鞭了!武夫便加重了鞭子,讲你邪气真大,在本大仙面前还敢发野,不打你这野鬼是不出去的!横种便咬紧牙关不吱声了。
轮到子丹,武夫用桃树枝沾了水从头洒到脚,在她房门上方挂起了一面筛镜,筛子镜子都是新卖的,醒目的很,系上的红绸子乱飘,魔魔气气的,看着人心就起雾,害怕的慌,武夫交代七七四十九天不见生人方可拣一条性命。
鞭醒过后的横种顾不得伤痛,忙不跌失跪到刘一刀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刘一刀本来一心火,想崩了他。但死鬼县太爷都要不去的人命硬,他刘一刀喜欢。再说了,鬼神的事,人哪能是个对手,能九死一生必有后福,定能助他刘一刀成大事。
问到子丹的头发,横种说他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点印象没有。刘一刀就算了,遇到鬼了,还有讲得清的吗?
其实子丹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他是想起来的,包括子丹讲那表哥是日本人的浑话,他现在都想起来了,依然觉得困扰,肯定日本鬼附身了。她家那地方离大鬼窝近,鬼气自然盛,那天扛来又是晚上,死过去了,心气弱,撞上了呗。这女人天生不吉利,惹鬼都惹日本鬼,最好甭开罪她。再说刘一刀要是听见子丹把头发割给那个打掉他蛋的人,还不要吃人?定然逼问子丹,少不了要连累到自己。十个人就回来他一个宝贝,不是他讲的还能赖哪个?他们终究是夫妻,日后好了,子丹少不了要怀恨他,在刘一刀耳边吹他的坏风,刘一刀又那样宠她,那可不得了,趁早甭图口舌快活,给自己留下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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