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子玉一躺下就不醒人事,不住地说,我不能动了,甭钉我!子凡吓的哭起来,子民也不住地颤抖,子丹不住地拉着他大哥的手,哭着喊:“大哥啊,我大哥啊!”她妈就一句:“鬼附身了!”,瘫下去不晓得了。
子凡说他们把大哥钉在大鬼窝了!翻僵尸是他装的,草人是按照他的样子扎的,都是冲着他,他阳气再重也抗不住!
子民说我觉得也是,可大哥向来阳气重,又不相信这些东西,信神吾神在,他不信还有甚么屌神!?
子凡说,没有神还有鬼啊,是鬼迷住他啦!
子民说,神都不信他还信鬼!
这时候子丹惊慌地喊起来:“大哥嘴里流血了!”
子凡哭着说,大哥给土压的!我们去找武大仙,叫他赶紧来救哥哥!
子民说,他回武大坝了,他是不在旁的地方过夜的,听说大仙有时夜里显灵,他怕泄漏天机!而且,这事万不能找人!我们一家头都保不住了,连刘一刀都敢糊弄啊!?
子凡说这也不行那也不照,大哥真要死了!
子民说,在哪跌到在哪爬起来。小凡你敢不敢跟我一块去大鬼窝把那坟里草人挖出来?!
子凡说大哥都要死了,还有甚么敢不敢的!拖了铁锹,另到米桶抓了几把米在口袋里,各人腰里又装了一块铁,不让鬼近身。鬼见铁,钻地裂,他们觉得这样保险。兄弟二人出了门,径直朝大鬼窝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四章 挖出子玉的魂
第十四章 挖出子玉的魂
经过刚才的一场渲染,大鬼窝更是阴森可怖,夜行物不时的从面前跑过,草窠的甚么鸟扑楞楞的飞起来,尖声地叫着。他们没有停步,他们也不能停步,想说说话,又怕被自己的声音吓着,闷着直走。一头钻进老坟地里,找到埋路倒的土堆,不问三七二十一,逮到就挖!一边挖一边发毛,现在他们是不能客气的,芦店人认为被鬼缠上就要死凶,比他更凶,他才走!
子凡一急一怕,嘴打哆嗦,不晓得怎样骂,就一句:“日你妈”骂到底,一锹一个日你妈!
子民只比子凡大一岁,他也不晓得咋样凶,只发狠劲地说:“敢跟老子搞,老子搞死你!”也是奇怪,这么骂着似乎到真的轻松了许多,因为是松土,很快挖开了,子民怕挖到草人的头伤了哥哥,趴下身往外扒土,子凡端着锹对着坑凼!以防野鬼趁机推下土将他俩埋了!
一会工夫草人就扒出来了,两人三下五除二将草人拆了,褂裤自然落下来,他们赶紧点一把火烧了,返身把土填上,两个人的内衣都湿透了。一赶劲往家跑,子民在前面小着声音喊一声:“大哥在哪吓的,来家吧!”子凡在后面拖着声音答:“来~~~了!”撒一小撮米在地上,引着魂魄回家。这是在给他哥喊魂,芦店人丢了魂都这样喊。
一路喊回来,就见子玉坐在床上喝水,两个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跑过去一边一个握住大哥的手,一句话说不出来。
子玉说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钉在一个坑凼里,活埋了,胸口疼得受不住,又被土压得透不过气来,憋死过去了。
子民就贴在耳边把刚才去大鬼窝的事跟他说了,子玉笑起来,讲哪有这等事!我可能是看见那个草人像自己,心生疑惑,就做梦了。子丹不明究里,只说你嘴里都淌血了!子玉说,我这几天本来嗓子就上火。
子凡说,那你可记得和武大仙去大鬼窝?子玉说怎么记不得,人家都去的嘛。子民说回来你记不记得?子玉想想,讲他模糊了,可能当时瞌睡来了,觉得特困,记不得回来。子凡说这就对了,你那时就犯蒙了,魂被埋了。子玉笑得直打抖,讲你能说大鼓书了!子凡瞅瞅跪在地烧香的老娘,趴在子玉耳边说,真的,我跟二哥从大鬼窝把你的魂喊回来了!子玉就欠身来揪子凡的耳朵,讲你小屌东西还能讲我是吓的吗?子民就示意子凡过去,讲大哥要面子,就算他怕也不承认。子凡说,我看真不像,不晓得咋屌搞的。子民说,就是日鬼了,还有甚么晓得不晓得。
这事过了便过了,没人晓得,兄弟三人没事一样。
按照规矩,阴气重的村庄集镇要唱大戏,以驱散鬼气,安抚阴灵。芦店请戏班子唱七本大戏,其中《小商林游地府》是扫台前的一个固定的节目。少年书生商林因贫困借住在岳父母家读书,春游归来,撞见秦府小姐秦雪梅偷入他的书房看书赏画。彼此惊为天人,两情相悦,被丫鬟送茶冲散,小姐急于抽身,慌称鼓打三更商林可以去她绣楼继续谈诗论画。商林不晓得是小姐脱身之计,真情赴约,被小姐痛骂当头,以为这样一来,可以让商林安下心来读书,二来也保全了自己的名节。孰知书生意气的商林气愤难平,相思成疾,一病不起。死后阴魂不散,在地府内喊冤,令人痛断肝肠。这个时候舞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鬼,狂呼乱叫的,阴森可怖。台下就整担整担的烧纸,据说鬼们得到安抚,人间就平安了。
子民子凡经过了这场风波,性情沉郁了很多,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们劝子玉不要再惦记那些马,那些枪了,就当没有看见过,即便明年大旱,水浅下去露出来,那时候马也烂了,一堆骨头而已,就算认出来,说不定以为是本来打死在那里的,没甚么要紧。那些枪恐怕也没大用处了,枪托也许都朽烂漂走了,狗日的刘一刀也没办法拿它打我们了,万一牵连人家,也不是我们的罪过,我们兄弟算尽力了,对得起乡邻。
子玉说不是你们讲的这样,前面已经下了那么大的劲,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现在大鬼窝一个人毛都没有,搞再大动静都没事,赶紧动手!大户小村的都在看戏,白天晚上差不多。开场前我们到戏场去咋呼,各处乱窜,人家晓得我们在看戏就行了,立马回家拿东西朝武大坝那边走,然后顺河沿溜到大鬼窝去,即便人家看见,也以为我们到武大坝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五章 去大鬼窝剥马
第十五章 去大鬼窝剥马
太阳真是出奇的好,照在飞龙河厚厚的冰面上闪闪发光。他们找到记号,拿锄头对着冰一阵猛砸,破开冰面,下拖网先将枪拖上来,一摞一摞支在河滩上沥水。子凡说乖乖,要是我们都拿上枪打刘一刀,打小日本,他们怕也怕!
子玉说不是“怕也怕”,就是怕,枪能打死人,是人就怕枪打,无论刘一刀还是小日本,都是肉做的,一打就穿!
子民说,但他们不是人。
子凡就去摸阳光下的枪管,觉得有一种凌厉,一种兴奋,还有一种可靠。
子玉说小凡你感兴趣啊?
子凡就把手缩回来,跟他们一起用抓钩抓马。抓钩是一种水下打捞工具,带有许多锋利的铁钩,遇到甚么东西都能抓住,发大水淹死人或牲畜找不到尸体,都是用抓钩抓。内陆河流,塘坝水系简单,没有找不到的。顺着记号将马一匹一匹拉上来,缩在大河坎底下,迎着太阳剥马快活很。
他们三个对屠宰都是外行,不晓得从哪里下手。子民说,我看过狗肉秤剥狗,先从狗颈一直剖到肚子底下,然后自头上往下揎着剥,容易很。
子凡说,望人家吃豆腐牙齿快。
子玉说,这有甚么牙齿快的,狗日的连我们的人都敢杀,你连他们的一匹死马都不敢杀,真是怂包!
子凡受到刺激,举手对着地上的一匹马颈猛刺下去,停顿了一下,又连刺两刀,忽然兴奋起来,讲我晓得强盗怎搞敢杀人了!杀一个杀两个不要紧,就杀出胆来了!狗肉秤原来也没有甚么了不起!
两个哥哥被他的一串动作和言语搞得笑起来,子玉看着满脸通红的子凡说,原来你这么在乎狗肉秤啊?!
子凡得意地说,我现在也是狗肉秤了!
子玉说,胆大不一定非要是狗肉秤,谢老毛也胆大,人家敢杀日本人,他只敢杀家门口人,算个逑!是个孬种!
子凡楞了一下,讲那我就是谢老毛!
子民说,你甭坏人家名声,谢老毛要是连一匹死马都不敢杀,日本人还不快活翻裆了!再没人敢跟他作对了!
子凡有些泄气,讲你不要眼红,我当武老毛照了吧?
子民逗他说,你也不能当武老毛,你当武小毛还差不多!
子凡说,我不当武小毛,叫滑口叫成武屌毛还不屌得了?
两个哥哥笑得直打抖。子玉说,你当武三毛吧,反正粘到毛字也不错。
兄弟三人一边说笑,一边照狗肉秤剥狗的方法剥马,顺当得很。马肉卸下来分割成一大块一大块,马骨头用斧头砍断了,一起放进挖好的大坑里,一层一层撒上盐腌起来,底下垫半张马皮,粘不到泥巴,上面盖上另半张马皮,覆上土,第一道工序就结束了。晚上点上灯,用笆斗罩着光,缩在大坎里一点不误事。七天七夜,他们基本没有睡觉,困了打个盹,爬起来继续干。唱戏的时候本来就乱烘烘的,晚台要唱到十一二点钟,年轻人又喜欢起哄,玩个通宵是家常便饭,没有人会在意,老娘也不会干涉他们。枪都趁夜用麻袋装了挑回家来,藏在后院空出来的猪圈拐角里,堆上豆秸,跟妈讲这结实柴火留搁过年扎圆子,就没人去动了。十九匹马盐都腌掉几笆斗,子玉怕人起疑,兄弟三人分别到十几里外的镇上去买,不过年不过节的,不制咸货,这么多盐还真不好解释。
此后的五六天,他们天天上午睡觉,下午到戏场去正儿八经看戏,全场都是他们的身影,走东窜西的,高声招呼别人。第七天正唱《孟姜女送寒衣》,台上唱孟姜的是个高挑个头的清丽女子,有一点烟嗓,正合了人物长途跋涉的疲倦,她只在台上一圈一圈的走,台下看到的却是路迢茫茫,一年里的人事风景她都经历了,十二月的花事都在她的脚印里开过又落过,唱到六月的时候,她在台上扑通跪在地尘埃,长长的拉魂腔腌渍人心:“六月里来热难当,蚊子嗡嗡扇子忙,宁愿吸奴千口血,甭叮我郎万喜良。”台下的人唏嘘一片,台后上来的人站在小姐旁边,一边作揖一边说:“求求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大伯大妈,爹爹奶奶,赏几个钱给小姐路上喝口茶吧,小姐没路费了,到不了长城了,万喜良在长城等着她去送寒衣啊!
这是戏班借苦戏在讨彩钱,有人起哄说,我们都冻死了,她还在六月,走到冬天再说吧!年轻人都笑,子玉也笑,但他还是把钱扔到了台上,等演员爬起来走到八月,三兄弟已经跑到大鬼窝去看马肉腌透了没有。
第十六章 开马肉店
第十六章 开马肉店
扒开坑口上覆盖的土,腌好的马肉甭提有多养眼,子凡拿起来一块说,乖乖,带回家蒸蒸,一定好干很。两个哥哥都笑,子玉讲好干是好干,老娘怎交代?子凡想想说,就讲打死了一只兔子,子民说,兔子肉这么粗啊,尽想这些不实际的,干活吧。
他们拿出磨快的菜刀,将腌得板扎扎的马肉切成一大片一大片的,排山芋干一样晒在朝阳的河坎上,上面一层厚厚的巴根草托着,上下透风。那些天的天气特别好,他们切得又薄,三天两头就晒干了,到镇上七本大戏唱完扫台,已经是一个月后了,他们的事也早早完工了。马肉都趁下半夜挑回来,用缠子(一种装谷物的农具,长条形,八寸至一尺宽,可随着谷物的增加,一圈圈往上缠。)缠在后院放枪的猪圈里,落上豆秸花生秧,和平常的农家院落没有两样。
这事过去不到一个月,日本兵又在梁园镇同新四军打了一场恶仗,这次狗日的尝到了四爷的厉害,丢下两百多具臭尸和几十匹战马,龟孙样子跑了。子玉得到这个消息,不知从哪弄了一笔钱,反正是从梁园回来的时候,雇了一溜大车,拉了八匹死马回来,大张旗鼓地宰杀,马肉晒满了前场后园,门前的树枝上到处挂着马肉。来子说,子玉家的树上结马肉。子玉说这些马都是借钱买来的,必须尽快卖了马肉还人家,决定开一家马肉店,子民子凡都说好,有这么多马肉不开店干甚么?连根带底的都能敞开,也不怕老娘吓瘫了,这是买来的嘛!人家都看见的。开了马肉店还可以随便吃,带劲吃,反正多着呢,后面草堆里的怕要淌油了。
马肉店在年底就开起来了,新鲜不得了。这马肉不像牛肉、狗肉、猪肉、驴肉那么稀松平常,那都是本土产的,不希奇!这马肉来路就远了,小日本的马,能吃一口也是见识,也是牛X,顺口一句我连日本人的马都吃过,你就翻眼,不晓得那是甚么个屌味道,他要是吹个天花乱坠你也不晓得,多憋气!切一小碟子也不要几个角子,尝尝吧,尝尝去。
再说这日本小X养够他妈坏的,咬不到他人肉,吃他马一口也是解渴。打到家里来了,不就日你妈了吗?不日你妈哪有你呢?薛仁贵征东那时候,把个小日本打得*毛都不剩,全剩下X了,那么多X不日闲着搞屌?闲着不就荒了?荒了哪还有现在这些狗日的不肖子孙?整天不思认祖归宗,到打家里来了!薛仁贵要不是留一支军队在那里衍种,早日你妈绝种冒青烟了!猪X们杀家人杀得这样狠,不是人,变种了,老子迟早还要灭了你,还要日你妈!
芦店人埋大鬼窝那些年轻的中国将士埋得心里火扑扑的压不下去,恨得牙根都痒,没有个说处,马肉店因为卖日本人的马肉,正好迎合了人们的心思,聚到一处,各人切一小碟马肉,二两老酒咪着,痛骂日本人。他们也不铁定日本的父系血统是中国的,是薛仁贵军队下的种,但他们觉得这样讲一是快活,二来多少心里面有些遗憾,照他们的看法,这X心头大的地方应该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乞求我们顾念才合适,怎能反过来被他打了呢?这矮脚鬼们个个都要进祠堂,沉猪笼,哪有往家里打的呢,不是败类吗?!
芦店这时候进入了鼎盛时期,镇上酒肆、布莊、酱坊、糖坊、染坊,狗市、鸟市、牛行猪行百货行,赌场、当铺、戏院、青楼、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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