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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帝即命内侍设席花前,和殷妃小酌。不多时,一轮明月照澈园中,殷妃索性命宫女将席上的风灯一齐熄灭。骏帝笑道:“熄了倒好,越发的幽静凉爽了。”殷妃这晚格外喜悦,便也多进了几杯酒儿。骏帝见殷妃欢心,更是有兴,两人谈些风月,观赏花木,浑忘了夜深露重,寒侵衣袖。这时,猛的一阵寒风吹将过来,碧桃花片簌簌的飘下,落满席上。殷妃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方觉身上冷了。散云一片,又遮住了碧月,更见得阴索索了。殷妃便对骏帝道:“夜深了。”骏帝点头道:“朕与爱卿同至玉烛殿去安息吧。”话毕,即携了殷妃玉手,缓缓而行。
骏帝见殷妃粉颊通红,宛似霞烘,知她已是醉了。殷妃醉眼惺忪,微笑向骏帝道:“妾双足的力儿,竟不知到哪里去了。”骏帝便道:“朕使宫女扶持爱卿可好?” 殷妃头儿一摇道:“不要她们扶持,圣上……圣上你……”骏帝见了这般娇憨模样,好不心醉,便笑道:“待朕躬亲来扶持可好?”殷妃冁然一粲,一个娇躯已倒在骏帝的臂弯上面,一只右手却钩住了骏帝的颈儿,一个蛾眉臻首倒靠的骏帝的肩头,她已浑身儿不自做主。骏帝便一步步的将她扶到了玉烛殿寝塌上面睡下,也累得喘息微微。不多时,双双进了锦被,光儿浓于酒,不免寻欢过度。到了明天,殷淑妃便头痛身热,咳呛心烦的卧病在床,从此一天重似一天。急得宋主骏帝日夜不宁,饮食无心,千方百计的延医服药,终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起色。殷妃的二妹静婉、静贞便私向骏帝奏道:“殷妃起病的上一晚上,不是和圣上在园中花下饮酒,不要冲犯了什么花神,还请圣上召了巫师,在园中祈祷一番,也许殷妃的病儿从此轻减。”
骏帝此时,只要有人想出法儿替殷妃减轻病势,无有不允的理。如今听了两姊妹的话倒也有理,急召了巫师到园中去祈祷。骏帝便亲入园中诣香祝告,哪知忙了三日,殷妃的病势不但见减,却又加重了几分,竟奄奄一息了。骏帝越发坐卧不安,精神颓唐。
殷纪的病儿,捱延到了四月初四的那天,殷妃自知不起,便含泪对骏帝道:“臣妾福薄,不能永侍圣躬。妾死之后,圣上当以国事为重。切勿悲伤,致伤圣躬,妾在九泉更是不安,妾子子鸾,还望圣上加意善视。”殷妃话毕,不多时竟抛弃了宠爱她的骏帝,一瞑不视了。 骏帝哭晕了几次,比死了爹娘更要加上几分,便追封为贵妃,予谥曰宣,埋于玉龙山下,立庙皇都。出葬的那一天,特给辒辌车载奉灵柩,公卿百官、嫔御六宫,排班执引,素服举哀,送丧的人数不下数千人,几比帝后发丧还要烜赫。骏帝自己也送至了南掖门,方始回宫,又饬给事中谢庄作哀策文。谢庄夙富文才,善于弄笔,奉了骏帝的命儿,便洋洋洒洒的做了一大篇,缠绵悱侧,抑扬尽致,真是做得非常哀艳,可歌可泣。
谢庄做好之后,便呈进宫中。骏帝悼亡心切,偃卧在床上悲伤,内侍便将谢庄呈进的哀策文呈现与骏帝,且阅且泣,及至全篇阅毕,枕席上泪痕殆遍,便坐起道:“不谓当今之世,尚有此种人才!”当下即将哀文颁发,勒石镌墓,一时轰动了都下人士,竟相传写,谢庄的才名更是飞扬遐迩了。 骏帝因殷妃临终的时候,嘱其善视子鸾,此时,便进子鸾为司徒,加号抚军。
这时子鸾的年龄才只六岁,独邀异数。骏帝又命谢庄为抚军长史,令佐爱儿。骏帝的对于殷妃,真所谓无微不至了。
骏帝自从殷妃死了之后,终是念念不忘,悲悼不已。后宫佳丽原也不少绝色的美人,可是骏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终觉得此外妃嫔,无一个当意。更不愿意瞧见静婉、静贞两姊妹,皆因一见了两姊妹,更要想起了殷淑妃静仪,越发要悲伤了。就是静贞、静婉两姊妹自殷妃死后,也闷闷不欢,疾病时侵,不多时也先后病死。骏帝得知了,愈觉凄切万分,做了伤神的郭奉倩、悼亡的潘安仁,渐渐的情思昏迷,不亲政事。
小子不是在上面说过的吗,花不常好,月难时圆,人生在世,怎得永无缺憾。 像骏帝这般威震臣下的一个雄主,也会为了一个心宠的殷妃死了,造成他一个大大的缺憾,卒致因此身亡。可见天道忌盈,原是不错的。且说宋主骏帝为悼亡念切,挨到了大明八年的夏季,便一病身亡。在位共十一年,年只三十五岁,遗诏命太子子业嗣位。那个子业却是正后王氏所生,又是一个荒淫虐暴,强爷胜祖的昏君。正是:荒淫有后称跨灶,国计民生更大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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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第十五回破镜重圆终遭破镜白圭不玷克保白圭话说骏帝病殁,遗诏嗣太子子业即帝位。在骏帝存时,已知子业狎幸群小,因此常受诟责,屡欲废立,改易爱子子鸾为太子,幸亏侍中袁顗几次力争,谓子业能改过自新,方得无事。 如今即了帝位,入承大统,临丧的时候,面上没有丝毫戚容,依旧专与宦官宫妾任意取乐,朝中的事情仍由一对好货戴法兴、巢尚之两个人专权弄政。三个月之后,皇太后王氏,也患病颇重,子业却镇日的纵淫作乐,皇太后那里,他竟脚指儿也不到。等到王皇太后自知不起,便命宫女召子业进去,哪知子业摇头道:“将死的人,房中定然多鬼,朕如何能好去探视?”竟回绝不去。宫女愤愤而回,径老老实实的告给王皇太后听了,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恨恨的道:“快去替我取把刀来,待我剖了肚子看看,怎会生出这样的好儿子。”宫女们慌忙劝慰,试想一个病重的人儿怎禁得起气愤,不多时便一命呜呼了,子业哪在心上。 过了一年,昏淫的子业,居然也要效学乃父骏帝,志欲集权,不愿柄归臣下,想亲裁庶政了。偏是不识时务的戴法兴,意为新君年幼可欺,便事事在旁掣肘,狂暴的子业怎不怀恨在心。恰巧内侍华愿儿也与法兴不睦,窥知子业怀恨法兴,他便秉间进言道:“如今市井流言,都道戴法兴为真天子,圣上为假王子,圣上静居宫中,外面的事儿甚少接洽,法兴又与太宰柳元景、颜师伯串通了一气,一切事儿都由三人任意做去,内内外外的人儿,无不畏服。常此以往,圣上若不速作主裁,恐怕此座非圣上所有了。”子业本已疑忌法兴,如今受了华愿儿的危言一激,便亲书敕诏,赐法兴死,又将与朋比为奸的巢尚之官儿革去。不多几天,又下一诏,调颜师伯为左仆射,以吏部尚书王彧为右仆射,师伯所有旧领兼职尽行撤销。这样一来,朝廷为之一震,意为新天子却有些威势,倒也未可轻视。其实子业哪有这付心情能耐,还不是华愿儿等一般宵小,欲攫取大权,替他出的主见。那时元景、师伯两人已知被子业所忌,便密谋废立,想声明主恶,请出路太皇太后命令,废去子业,改立太宰义恭。也是合当两人晦气,偏去与始兴公沈庆之商议。
庆之却与义恭不洽,还当此事由义恭起意,并且他又恨颜师伯平时遇事专断,从未与彼商议,乃一面佯为应允,一面却密表宫廷。子业知道了这个消息,好不愤怒,便悄悄的亲率了羽林军,将义恭的宅第密密围住,突然杀进,将义恭杀死,四子也同时被杀。义恭被杀了,也不知杀的由来,真是冤枉。颜师伯与柳元景更是不消说的,当然难逃性命,连子弟数十人也一并被杀。
事定之后,子业便改元景和,受百官朝贺,加封文武,从此子业更是毫无忌惮、肆意荒淫,又因后宫妾媵虽多,却少千姣百媚的美人,顿时想着一个人儿,阅者知道是谁?便是皇姊山阴公主,也是王皇后所生,闺名楚玉,已嫁于驸马都尉何戢为妻,生得却甚姣艳。子业想起了她,便召入了宫中,不顾姊弟名分,居然颠鸾倒凤,似夫妇一般。原来山阴公主性本银荡,只图纵欲,早忘廉耻。姊弟成奸之后,便留居深宫,不归府第。 她的丈夫驸马都尉何戢,好端端的一个娇妻,平空给子业占去,怎不要咬牙切齿,便暗地蓄养死士,将乘机杀死子业。哪知事机不密,反被子业先得了风声,便与山阴公主商量停当,当晚一辆宫车送山阴公主回转了府第。公主见了何戢,掩面悲啼道:“孽弟荒淫,恃强污辱了妾身,本拟自尽一死,只因未与将军诀别,始含垢忍辱,到了现在,得复归将军府第,虽死也无遗憾了。”话毕,径伸手抽取何戢佩剑,作势自刎。何戢见山阴公主归来,愤火中烧,本拟拔剑杀她,后见公主掩面娇啼,宛转陈词,心肠早已软了。及至公主拔取他的佩剑意欲自刎,何戢哪知是假,怎舍得娇滴滴的一个妻房,死在自己的面前,慌忙夺住了宝剑道:“公主休得如此,我也深知公主受了委曲,这都是昏皇的不德,与公主无干,如今既已归来,也不必提了。”
公主见何戢已是中计,却还撒娇的只顾要死,慌的何戢连连安慰,她方破涕为欢。这一夜何戢重圆破镜,好不开怀。哪知才过得三天,忽报何戢暴病身亡,公主料理过了丧事,早又翩然入宫,从此便不再回府第了。至于何戟如何得了暴病而死,阅者多是明眼人,还用小子声说不成,早知是子业和山阴公主商量停当的毒手段了。 只是山阴公主再进宫门之后,她忽又闷闷不乐起来。子业见她柳眉不展,杏眼含愁,便问她缘故,哪知她说出一番话来,竟是破天荒的奇谈。她道:“妾与圣上,虽有男女的分别,只是一般的托生帝皇之家,怎的圣上却六宫嫔妃,美女如云,供给圣上一人快乐,妾却除了圣上之外,便不能有所增加,似乎太觉不平均了。还请圣上体恤妾心,替妾作主。”这一番话儿,要是给别个人听了,只少终要给她一个唾面,骂声无耻,偏有别具心肝的子业,反哈哈大笑道:“皇姊之言,十分有理,这也一些不难,三日之内定叫皇姊开怀。”子业便与华愿儿说了,叫他挑选美男子三十人入宫去伺奉山阴公主。华愿儿奉了意旨,便在三日之内,选到了三十个身子精壮,面貌秀美的少年带入了宫中,与山阴公主受用。一般的轮流取乐,值夕承欢。
在三十个美男子当中,却有一个唤做颜璧的,皮肤白皙,姿容更美,又是身材娇小,口齿伶俐,绝似一个小女子模样,因此最得山阴公主的欢心。 有一天的傍晚,子业撞到公主那里,正值公主和颜璧行乐方罢,拥在锦被里面休息,子业径上前揭开了锦被,一对白羊般的人,早映入了眼帘。子业见颜璧生得唇红齿白,面如傅粉,体若羊脂,好不动兴,便勾住山阴公主的粉颊,附耳细语了一会。公主的头儿只是摇个不停,两个耳环恍如经风的柳条,晃个不住。子业却只管腻着不去,又附耳细语了多时,公主便也附在子业耳畔说了一番话儿,子业只是点头不迭道:“一定替你办到,你终须应许我了。”公主便也点头一笑,即勾了颜璧的头儿,也与他附耳说话,颜璧不禁飞红了双颊,低了头不作一声。等到山阴公主结束衣衫,含笑下床,那个子业已是一咕碌的钻入锦被。公主替他们放下罗帐,便走了出去。以下子业和颜璧两个在锦被中如何如何,小子委实不愿意写了。
到了明天,子业便召吏部侍郎褚渊入宫,令他入侍山阴公主,这便是公主和子业的交换条件。公主割爱了颜璧,便要求一个褚渊。原来褚侍郎长身玉立,风姿濯濯,另有一副动人的气宇。山阴公主久存了染指的心儿,终因他是一个侍郎,不便指明索取。如今得了褚渊入宫,好不喜悦,便殷勤设宴款待褚渊。山阴公主便浓装艳抹,亲自把盏,眉挑目语,卖弄风骚,一支小金莲不时的去勾动褚渊的靴儿。
好一个坐怀不乱的褚侍郎,只是目观鼻,鼻观心的端坐不动,任凭山阴公主挑逗,他只是假作痴呆。山阴公主还当作褚渊面嫩,便将宫女们尽行打发开了,才盈盈的坐在褚渊下肩,勾住了他的颈儿,呷了一口美酒,送过小。樱桃,凑到褚渊口边,想哺酒与褚渊。褚渊依旧咬紧了牙关,闭住了唇儿,只是不动,宛似一尊石像。公主好不纳罕,天下哪有这般呆鸟,就口的馒头,竟不要享受,难道是铁打心肠。这一天公主却空费了一片的蜜意柔情,终引不动褚渊。一连几天,任凭山阴公主软语甘言,褚渊还是如醉似痴,不去领略温柔风味。公主见褚渊这般光景,几次要发怒逐他出去,终觉不舍这只肥羊,便又忍了下来。去与子业商议,叫他想个使褚渊顺从的方法,子业指着公主笑道:“怎这般不济事,送上门去的好味儿,倒会变做闭门羹。”公主苦笑道:“你还不知他的人,竟似铁石一般硬的心肠,我也够苦了,竟白费了许多好心。”子业便道:“软哄不成,硬吓也得吓上了他。”公主点头道:“这倒也是一个法儿。”
山阴公主便回到自己宫中,又勾引了一会,她即佯怒道:“褚渊匹夫怎的这般不识抬举,你若再不顺从,便要将你杀死了,你细细的想上一想,还是吃刀的合算,还是风流的合算?”哪知褚渊听了,依旧一百个不开口。山阴公主还是不成,愤愤的去告知子业,叫他处治褚渊。子业道:“且慢决裂,朕再替你想个计较,你不妨回去,命人将他的衣裤剥去,让他睡在被中。你也脱了衣服,钻入被中,搂住了他,用些媚功夫,还怕他不成就了好事。”山阴公主得了子业的妙计,便欣然回去,如法泡制。好一个守身如玉的褚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