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用笔挽留一个逝去的生命留在一个中国记者心中的记忆;将来,即使这些记忆已经模糊,但是他的离去留在我心头的悲哀和困惑也依然难以忘却。 这几天我们也在准备29日去暴力核心之一的纳杰夫,采访一个中国人参与的服装厂的重建项目,顺便看看那里的大公墓和传说中的“万人坑”,以及被炸弹袭击的什叶派穆斯林朝拜圣地阿里清真寺。这个国家到处都有暴力的印痕,到处都有袭击的遗迹,作为记者,我们不得不追踪并见证发生在这个国家的暴力。最新的CNN记者被伏击的事件,也给我们的出行罩上了阴影。 我们重新调整计划,决定不开我们外国牌照的汽车,租用当地人的车。但是心里依旧有些忐忑,感觉危险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但是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新闻。我希望以后能自豪地对儿子说:爸爸是冒了一些险,但爸爸不想在工作中当一个逃兵,爸爸不愿给你树立一个不好的榜样。    
萨达姆是个暴君(1)
“人们很恨萨达姆,但却敢怒不敢言。伊拉克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伊拉克人民是伟大的人民。如果美国军事力量推翻的不是萨达姆,而是另外一个我们热爱的领袖,伊拉克人民是不会如此顺从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拿起武器,有10个美国也不能占领我们。” 一大早要去180公里外的什叶派穆斯林圣地纳杰夫,采访那里等待重建的一个前伊拉克政府的服装厂。 心中有事,早上6点就起来了,在薄雾与清晨湿寒的气息中打开发电机,打开卫星电讯稿接收器,打开所有的电脑,新的一天就算开始了。也许是温度过低,发电机一连几次都启动不起来,“突突突突”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刺鼻的青烟在院子里飘散。我忽然想起20世纪上山下乡时代中国的知青,是不是就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在2004年的巴格达,由于一场战争,这个地方在某些方面忽然与30年前中国的某个小镇极其相似,这种感觉令我静思品味了很久。 7点不到司机就来了。我曾和夏南商量过,是我们开自己的奔驰好,还是雇车好。夏南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我们的车虽然旧,但怎么说也是奔驰,而且有外国人的绿色牌照。我们还是用当地人的车好,不引人注目,也就相对安全些。 钢筋丛林—乌鸦的家 由于是清晨出巴格达,我们有机会看到郊区的菜农用大小车辆把碧绿的蔬菜运到郊区的空地上交易,这热闹的场景充满了生活的真实和喧闹。战争后,尽管占领和暴力还在继续,但是生活的脚步一天也没有停歇。 巴格达位于两条大河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之间,其中还有大大小小的支流经过,所以巴格达郊外的自然条件非常优越,椰枣林、村庄、河流,风景很美。其间还有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田,造型优美别致的清真寺,以及衣着破旧但热情友好的行人,每次问路都是一次令人愉快的经历。 路过一个路口时,夏南告诉我,另外一条路是通往著名的古迹巴比伦的。我们能看到的一栋最高的建筑,曾经是萨达姆的宫殿,萨达姆让他的宫殿建得比巴比伦古城还高。美国人已经决定要拆除这一建筑,巴比伦的古迹将依然存在,但是辉煌一时的萨达姆宫殿却成了历史的匆匆过客。 一路上我们不时可以看到被炸毁的坦克横尸路边,这些曾经横行一时的家伙们成了废铁,在部分零件和发动机被劫掠后,孤独地在沙土中沉默着,等待偶尔有像我们一样的外来者凭吊感慨。路边的树林,曾是萨达姆军队的藏身地。战争打响后,士兵们不敢待在军营,就跑出来躲进树林露宿,并且在巴格达失陷之后立即鸟兽四散。 一个政权就这样瓦解了。 服装厂在纳杰夫郊外,占地面积很大,这里的土地似乎并不值钱,不像中国人恨不得把土地翻过来再用一遍。厂门口有几个人在看守,也就是拿几把椅子,坐在那里晒太阳。看到我们来了,都非常热情地打招呼。 工厂已经被炸得不像样子,巨大的厂房只剩下了扭曲变形的钢筋框架,这些钢筋在过去8个月的日晒雨淋中已经锈迹斑斑,一大群乌鸦把这里当成了它们栖身的家。一看到人来,立即聒噪着飞起来,但又舍不得离开这个由美国导弹制造的钢筋丛林,在不远处又落下来,继续呱呱地叫着。 我们先到厂长的办公室小坐。厂长办公室里有电暖气、厚厚的地毯和不错的办公桌,在萨达姆时代,这个国营大工厂的厂长一定是很多人羡慕的位置,但现在他却为工厂何时能够重新开工和1700多名工人的未来命运发愁。服装厂的不少领导成员及其家属都曾去过中国并受到热情接待,因此见了我们也很热情。 随后我们参观了整个被炸的废墟,边走边说地花了整整两个多小时。在黑洞洞的厂房里,屋顶已经半塌下来,地上到处堆着已经被烧毁的从中国进口来的面料。1000多台缝纫机大多已不能用了,很多缝纫机的台面上还挂着写满阿拉伯文字的工料单。这幅惨景让我们边走边唏嘘。 回到门口,终于见到了阳光,我看到地上有一个小小的硬纸盒,上面印着中国字,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只从中国进口门锁的盒子。厂里的人说,战前他们和中国的关系非常好,什么东西都是从中国买的。 在地上我还捡到一只弹壳,从尺寸看显然是伊拉克人用的子弹。难道还有人胆敢在美军飞机轰炸时用这种只有几厘米长的子弹抗击美军飞机吗?一问,才知道是工厂惨遭轰炸后,一些当地劫匪想乘机来抢点设备或其他值钱的东西,工厂警卫朝天鸣枪,这才吓跑了一批批劫匪,使这个废墟能够完整地保留下来。 我收起弹壳,开玩笑地询问我是否可以收藏这块见证过伊拉克战后混乱局势的废铜烂铁,工厂里的陪同者忙回答说当然可以,并说废墟里还有很多,如果要的话还可以帮我去找,我急忙阻止,说这枚是我捡的,好歹留个纪念而已。 “美国人的事情永远比我们的重要” 陪同我们的工厂二把手、行政主管阿斯沃特令人难忘。他50多岁,穿着整洁的本厂生产的西装、打着领带、面容忠厚。他介绍说,工厂是2003年3月28日遭到美军导弹轰炸的。当时工厂已经停工,所有工人都在家待命,只有十来个厂领导留守,他亲眼目睹了美军导弹在几分钟内摧毁了这个曾经让他们骄傲的工厂。    
萨达姆是个暴君(2)
他说,这个工厂是战前伊拉克最大的服装厂之一,主要生产男装,但是伊拉克所有男女大学生的制服,都是这里统一制作的。大学生制服占这家工厂产品的60%。在萨达姆时代,大学生就相当于国家工作人员,他们的制服由国家提供,只收取象征性费用。这家工厂同时也为其他政府部门雇员提供服装,政府只收取相当于占成本三分之一的费用。据介绍,战前每天他们生产约2000套成装。工人的工资还不错,但现在待命期间工资很低,大部分人每个月只领60美元,只够支付一个家庭不到10天的生活。 美国军队在攻占了纳杰夫后也曾在这个工厂的废墟上驻军两个星期,这里当时是美军在这一地区的总部。我问阿斯沃特在接待美国人时有没有问他们为什么炸这个服装厂?他回答说“当然问了”,美国人最后的解释是“这是一个错误”,但是究竟怎么弥补和赔偿这个错误,美国人却只字不提。 阿斯沃特说:“我们把所有员工的照片给美国人看,我们这里的绝大部分工人都是女工,其中大部分人还都没有结婚。我们并不是什么军事设施,更谈不上对美国人有什么威胁。难道我们生产每个人都要穿的衣服也对美国飞机大炮是一种威胁吗?” 据他介绍,目前所有的职工都在家待命。当我问他对未来有什么期待和希望时,他说,工厂的未来实际上仍是未知数,因为整个伊拉克的未来都是未知数。伊拉克人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伊拉克的未来要由美国总统来决定。每一个伊拉克人的命运,实际上都握在布什的手里。 另外一个陪同说,布什实际上连自己的未来也不知道,他正在面临大选,命运如何还很难说。阿斯沃特摊摊手说:“对,美国人的事情永远比我们的重要,布什要忙他的竞选了,所以伊拉克人只好在美国人制造的这个烂摊子上继续等待。” 萨达姆时代没有公平和正义 工厂门口有一个两米来宽、三米多长的水泥标牌,但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刷着一层白灰。这里曾悬挂着萨达姆的像,但是2003年4月美军攻占巴格达后,阿斯沃特命人立即拿走了萨达姆画像,并把上面留下的痕迹都涂抹了。 “萨达姆没有了,你们准备怎么利用这个标牌?”我问。他说他们再也不会挂任何人的画像了,他们要把工厂的标志刷在那里,因为只有这个才能真正与工厂的命运同始共终。 “萨达姆是一个暴君,萨达姆时代没有公平和正义,所以这里的人都不喜欢萨达姆,对他的倒台感到非常高兴。” 他告诉我:“人们很恨萨达姆,但却敢怒不敢言。伊拉克是个伟大的国家,伊拉克人民是勇敢的人民。如果美国军队推翻的不是萨达姆,而是另外一个我们热爱的领袖,伊拉克人民是不会如此顺从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拿起武器,有10个美国也不能占领我们。” 他还补充说,萨达姆是一个懦夫,在关键时刻乖乖地当了美国人的俘虏,很多伊拉克人为此很瞧不起萨达姆。加上萨达姆在位时就不得人心,所以现在除了一些恐怖分子蓄意制造混乱外,对真正的伊拉克人来说,针对美国人的抵抗大都出自爱国主义,而不是出自对萨达姆的忠诚。 我问他既然人们不喜欢萨达姆,为什么萨达姆时代人们到处都挂萨达姆的画像。他回答说是因为法律或者不成文的法律,规定所有政府机构和公共部门都要有萨达姆的画像。如果没有,警察或者秘密警察就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如果私自拿走萨达姆的画像,轻则被送进监狱,重则会被当做萨达姆的反对派而惨遭处决。 他还告诉我一个故事:有一次检查部门的人来到他们的仓库,发现他们的棉布把萨达姆的画像挡住了,就立即要求他们拿走棉布,好让萨达姆的画像露出来。但是,就是这样一个随时随地向子民们讨要崇敬的总统,在国家的首都被轻易占领后潜逃,他的画像甚至在他被抓获之前就从全国大部分地方消失了。 我们来纳杰夫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那就是去看看那个据说是全世界最大的公墓,和对全世界什叶派穆斯林来说最为神圣的阿里清真寺。但是阿斯沃特劝我们不要去,说最近纳杰夫局势非常混乱,有三个教派在这里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到处都可能有比较极端的武装分子。这些极端分子不但仇视异己,而且仇视所有的外国人。“最近一个星期你们在这里都非常不安全。”他说。 他还把夏南拉到一边悄悄地说:“他们都是从远方来的异国人,都有父母、妻子和孩子等着他们平安回来。他们和你一起来采访,你对他们的安全是负有责任的。我是当地人,我了解这里的局势,如果他们坚持要去,你也一定要阻止他们。” 夏南是后来才告诉我这些的。当时,他只是对我说:阿斯沃特认为现在不适合去这些地方,因为极端分子最近在这里很活跃。以后如果局势平静了,阿斯沃特邀请你到他家去,他会利用他的关系,联系当地的宗教人士,带上经验丰富的保镖,领你参观清真寺和公墓,并实地了解当地的丧葬习俗。阿斯沃特如此诚心地劝我,说话又入情入理,我接受了他的建议。阿斯沃特说夏南对我们的安全负有责任,我又何尝不对中国及伊拉克同事的安全负有责任! 我们仍有机会到工厂围墙边的望台眺望清真寺和公墓。一个头戴传统阿拉伯黑白头巾的老人守在这里,住在用硬纸板搭建的棚子里。清真寺的影子看得并不真切。公墓倒是可以见到,不过公墓在一个高地,远看起来不像是墓地,倒像是一个同样庞大的居民区。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萨达姆是个暴君(3)
“这个公墓到底有多大?”我问。 他们回答:“比纳杰夫市还大。” 古来今往,全伊拉克甚至穆斯林世界的什叶派人士都希望葬在这里,所以形成墓地比城市本身还大的人间奇观。 “这个公墓到底有多长时间的历史?” “和人类的历史一样长,因为人类的始祖亚当就埋在这里。”他们 回答。 “那么夏娃呢?”我问。 “上帝为了惩罚他们,把夏娃葬在了印度,让他们远远地隔开了。” 当地人还介绍说,这个公墓是收费的,对有钱人收费尤其昂贵。有些年代久远无人照看的墓穴,人们就平整了重新用于安葬他人。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路过一个小镇,听到从清真寺里传来巨大的声音,一问,原来是一群什叶派信徒在用铁链鞭打自己的身子“赎罪”。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纪念他们遇难的先祖伊玛目侯赛因,以这种方式表示他们对侯塞因所遭受的苦难感同身受。 随后,我们的车子又经过前几天CNN记者遇袭的地方。这里看起来已经平静了,依旧车来车往。此情此景,你很难感觉与凶残的伏击有什么联系,但这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平静中暗伏的危机,往往比真正的战场更为凶险。    
东方面孔不再免受袭击(1)
在采访一家发生爆炸事件的医院时,一位年迈的伊拉克母亲愤怒地对中国记者说:“我一点也不欢迎你这个‘日本人’!” 回顾我们过去9个多月里发的稿子,我想,也许最新的暴力袭击风潮在特点和目的上呈现出一些新的趋势,表明伊拉克战后暴力活动已经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458+612具尸体 美国总统布什2003年5月1日宣布在伊主要战事结束以后,伊拉克的暴力活动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其中第一个阶段以抢劫清算为主,暴力背后的主要动机是犯罪和打击报复;第二阶段暴力活动以频繁的反美爆炸袭击为主,主要目的是赶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