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不知道。”小猴子成天陪父亲打铁,并没有听说刘琨。
“那你知道闻鸡起舞的故事吗?”马佛念见小猴子摇头,便详细介绍刘琨故事:“祖逖和刘琨一同担任司州主簿,两人感情深厚,常常同床而卧,同被而眠,立志恢复被胡人占领的汉人故土。一天半夜,祖逖在睡梦中听到鸡鸣,一脚把刘琨踢醒,说,别人都认为半夜鸡叫不吉利,我偏不这样想,咱们干脆以后听见鸡叫就起床练剑如何?刘琨欣然同意,他们每天鸡叫后起床练剑,剑光飞舞,剑声铿锵。春去冬来,寒来暑往,从不间断。功夫不负有心人,祖逖被封为镇西将军,刘琨兼管并、冀、幽三州军事,在前线与胡人周旋。最终因为寡不敌众,大英雄以身殉国。”
马佛念登上高处,意在鼓舞枋头坞百姓士气,大声吟诵刘琨名诗:
握中有玄璧。本自荆山璆。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
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
重耳任五贤。小白相射钩。茍能隆二伯。安问党与雠。
中夜抚枕叹。相与数子游。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
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这首诗是刘琨被俘后所做,虽知不久于人世,诗意仍然充满激昂。小猴子知道绕指柔的珍贵,口中念叨:“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好诗,好刀。”
小猴子念完,退到推车旁边,猛掀车上帘布,七八把形式各异的宿铁刀随意放在竹筐中,他手指匕首问马佛念:“猜猜我怎么得到这些宿铁刀?”
马佛念呆若木鸡地与宋景休并肩而立,这些宿铁刀只有普通的木柄,不像柔然贵族镶满珠宝的的华贵佩刀:“不知道。”
小猴子哈哈笑着,手指自己鼻子:“都是我自己打的,呵呵,你用绕指柔换我千牛刀,可是吃大亏了。”
马佛念差点给小猴子跪倒,他生平传奇,见多识广,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宿铁刀,居然出自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孩手中,实在匪夷所思。
小猴子看出马佛念难以置信的表情,手指匕首脊部:“你看,这里有我名字。”
马佛念仔细察看匕首,果然在刀柄下方刻着一个弯弯曲曲的汉字,仔细辨出是一个东倒西歪的“猴”字。他小心翼翼收好匕首,像亲兄弟般搂住小猴子:“你有这手艺,我们就发了。等打完仗,我们去建康开一个刀剑铺,绝对生意兴隆,日进万金。”
小猴子手指昆仑:“等挣了钱,大家得给他找个好看的媳妇,我答应他了。”
马佛念觉得为难,万一没有姑娘愿意,其他人也帮不上忙,他转念一想安慰小猴子:“只要能挣到钱,总能给他找到好媳妇。”
小猴子眉开眼笑:“对呃,有钱能使鬼推磨。”
马佛念松开小猴子收起千牛刀,心中一动,小猴子是上天突然降下的礼物:“坞壁正需要兵器,你能打造出来吗?”
小猴子一拍胸脯,环顾周围坞壁百姓打保票:“当然能。”
坞壁百姓欢呼起来,小猴子继续说:“打造宿铁刀的方法与以往练铁不同,需要重砌铁炉,而且燃料不能用木材,而要用纯黑焰硝,我明日上山寻找吧。”
马佛念觉得没有把握:“多久能炼出宿铁刀枪?”
小猴子挠头说:“这就不好说了,要看山中有没有硝石。”
马佛念心中被浇了一盆冷水:“那怎么办?”
小猴子反问马佛念:“你们要破对付索虏铠甲吧?那也不一定非要宿铁刀。”
马佛念不敢小看小猴子:“你有什么办法?”
小猴子抓过一柄粗铁刀,手指在刀刃上抚摸,沉思一会儿:“你们去抓几个索虏,把最重的铠甲剥下来,挂在匠房对面的槐树树干上,我明日就能炼出克制重铠的兵器。”
坞壁防御设施进展顺利,唯独缺少近战格杀的兵器和重铠,小猴子有这个本事。马佛念全力支持:“这里遍地都是索虏,比抓只青蛙都容易。”
马佛念大声吩咐斥侯骑兵:“兄弟们,出去抓几只青蛙回来,剥下铠甲挂在树干上。”
42,羽林骑兵
梁军斥侯骑兵还没有出发,战马嘶鸣的声音打断马佛念和小猴子的谈话,四名白袍骑兵分两列策马而入,穿越坞壁百姓闪开的通道,奔驰到马佛念面前,为首骑兵大声禀报:“报,魏军一千羽林骑兵,由魏国黄门侍郎祖莹和武卫将军奚毅率领,正在驰援邺城。”
杨闵佩服梁军收集情报的能力,大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
斥侯骑兵看见马佛念点头,才敢回答:“我们在坞壁东北三十里巡逻,发现他们向北进发,趁他们中途休息时,从林中抓来一个自行方便的士卒,在路上盘问出来。”
马佛念仔细询问魏国羽林军方位,将宋景休叫到一边:“这些羽林骑兵十分古怪。”
只要马佛念在,宋景休就懒得思考:“有什么古怪?”
马佛念皱着两撇黑胡,仔细琢磨:“邺城被数十万葛荣叛军包围,如果救援邺城,一千骑兵数量太少,如果是送信,这一千人又太多。”
宋景休知道马佛念心中已有答案,懒得动脑,直接询问答案:“那他们来邺城做什么?”
“明月郡主接到魏帝元子攸的秘信,让她六月十五日前进入邺城,现在偏巧不巧,魏国御林军几乎同时到达,他们必是前来搜寻明月郡主。”马佛念立即将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宋景休使劲琢磨,恍然大悟:“北海王叛离魏国,明月郡主想必是逃犯,因此惹出魏军抓捕。”
马佛念连连摇头:“错,错。羽林军是魏国皇帝的亲兵,抓捕逃犯不需他们出动,而且黄门伺郎和武卫将军都是朝中大官,岂能跑到这里来抓人?况且,明月郡主对魏帝元子攸毫无怀疑,应该不是抓捕。”
宋景休立即赞同:“对,老大说了,明月郡主在最危急的关头,大声呼唤元子攸名字,两人关系绝不简单。”
马佛念也曾听杨忠说过此事,更加肯定猜测:“御林军千里迢迢,渡过黄河北上邺城,这一切都是魏国皇帝的安排。”
“你看看,我说明月郡主是魏国皇帝的女人,你们都不信。” 宋大眼纯属胡猜。
马佛念回想明月郡主提及元子攸的神情,不得不承认宋景休的猜测不无道理:“看来你猜的不错,这个明月郡主与魏国皇帝之间绝非普通。”
宋景休得意非凡,开始吹牛:“老马,你在战场上足智多谋,我从来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你看人就不如我了,我就那么一见面,立马猜到明月郡主是魏国皇帝的女人,这眼力,你有吗?而且,我告诉你,明月郡主就是魏国的皇后。”
马佛念又被宋景休吓了一跳:“胡说八道,魏帝元子攸还没有皇后。”
“是吗?没有吗?”宋景休睁大眼睛,随即强辩:“那就对了,如果是皇后,北海龙王的护卫就应该叫她明月皇后,不会叫她明月郡主了。告诉你,元子攸这次就是要将明月郡主接回洛阳当皇后的。”
马佛念知道宋景休的性子,跟他辨下去,永远没有结果:“好,就算明月郡主将是魏国皇后,魏国皇帝在洛阳,为什么让明月郡主进入被团团围困的一座孤城呢?”
宋大眼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不管怎么样,我们要通知杨忠和明月郡主,想办法与魏国羽林军汇合,有什么事情说清楚,也许就不用冒险进入邺城了。”
宋大眼主意不错,马佛念立即同意:“好,就是这样。“
宋景休立即自荐:“坞壁防御不能没有你,你留下来守城,我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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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护身重铠
杨忠不断派出斥侯骑兵,寻找入城的机会,最后亲自陪着明月,冒险绕邺城一圈,无机可乘,回到藏身的树林。明月翻身下马,心中郁闷,沉默不语,邺城纵深数里遍布葛荣军营,冲不到护城河就会被拦截下来。即便到达护城河外,守军不放下吊桥,根本无法过河。再过几天就是六月十五日,明月的幽怨目光洒向杨忠。杨忠的心脏融化在她目光中,闪念间觉得牺牲性命都不可惜,走到林边望着邺城绞尽脑汁。如果是平常作战,他肯定毫不犹豫冲入包围,他望着明月纤细的身体,不敢下这个决心。
明月走到杨忠身边安慰说:“你已经尽力,我们不去邺城了。”
杨忠不解:“那怎么办?”
笑容忽然在明月脸上绽放:“我们去洛阳。”
杨忠喜忧参半,既为可以多陪明月几天暗自高兴,又为不能完成护送明月进入邺城的任务,心中隐隐不舒服。杨忠正要召集梁兵返回枋头坞,耳边传来马蹄声音,梁兵跳起来,躲在树后张弓搭箭。四五匹战马越来越近,人影在树林中穿行,压低声音在林中呼喊:“杨忠。”
杨忠听出宋景休的声音,放下弓箭走出来:“大眼,你怎么来邺城了?”
宋景休马不停蹄赶到这里,全身被汗水浸透,来不及喝水,嗓音嘶哑:“我们发现一队魏国羽林军,在黄门侍郎祖莹和武卫将军率领下前往邺城。”
杨忠惊讶望着明月:“羽林军,那是魏国皇帝的亲兵吧?”
明月脸上露出惊喜神情:“我认识祖莹和奚毅,他们是来找我的。”
“他们到哪里了?”杨忠更加惊异明月的来历,魏国羽林军竟为她千里搜寻!
宋景休推测羽林军的行军时间:“我们的斥侯游骑在枋头坞北边三十多里处发现他们踪迹,立即返回坞壁通报。一来一回,他们至少在我们前面七十多里,糟糕,他们会不会进入邺城了?”
“不会。“杨忠的斥侯骑兵不停在邺城附近侦查,没有发现魏国羽林军踪影:“他们也许他们夜间休息,落在你们后面。”
杨忠向四周招手,让梁兵迅速聚拢过来:“大家三人一组,即刻出发,以邺城为圆心全力侦查魏国羽林军。”
斥侯骑兵上马,无声无息潜出密林。没过多久,一名游骑策马弛入密林,冲到杨忠身边,低声禀报:“发现魏国骑兵,他们正在冲出隐藏的树林,直奔邺城南门。”
杨忠和明月跑出树林,找到地势较高地方向邺城望去,一队魏国骑兵在城墙两里以外,斜刺着向邺城南门奔驰。明月急急拉着杨忠胳膊:“快,我们冲出去截住他们。”
葛荣叛军发现魏军冲营,胡角响彻天空,叛军士卒遍地涌出,各持刀枪列队集合。宋景休遗憾地双手一击:“来不及了,他们要开始冲营了。”
明月与羽林军擦肩而过,心中失望,呆呆望着翻滚的葛荣军营发怔。杨忠望着她阴郁的眼神,决心冒险一试:“还有一个办法,想试试吗?”
明月心中牵挂,坚定点头。杨忠手指冲城的魏军骑兵:“魏国羽林军杀入葛荣军营,贼兵防线不会立即合拢,我们可以随后追进去,与他们会合。不过,那时深入叛军军营,有去无回,凶险万分。”
明月想都不想向战马走去,踩马蹬翻身上马:“走。”
杨忠拉住缰绳:“等等,披重铠。”
明月手指身上铠甲:“喂,我已经穿了,你没看见吗?”
杨忠走到树边拉来踏燕,解开马鞍上的铠甲包,脱掉身上轻甲,露出麻布短衣包裹精壮的上身,从铠甲包取出一件犀牛皮贴身软甲,套在上身,随即双手一抖,一件铁索连环锁甲披在后背,又取出鱼鳞两当甲,两名梁兵帮他前后扣上系紧。
明月侧着头笑呵呵说:“胆小鬼,你比小媳妇穿得都密,太阳这么大,你不热吗?”
杨忠伸手从宋景休的马鞍取下铠甲包递给明月:“穿上。”
明月接过铠甲包向密林钻去,杨忠大声问道:“哎,你去哪里?”
明月背影消失在树林中,声音飘出来:“我自己来,别想趁机沾便宜。”
杨忠又在鱼鳞甲外套上明光铠,在腰部系紧腰带,抓住清空的包裹向空中一抖,变成白袍形状,轻轻系在颈间。战马奔驰之时,白袍在背后飘摆,正可以拂去弓箭来势。杨忠本就虎臂熊腰,现在更加魁梧结实,他趁着明月没有从林中出来,吩咐宋景休:“你如果半日内等不到我们回来,就即刻返回枋头坞守城。”
宋景休担心杨忠和明月安全:“要不要再多几个兄弟护送?”
杨忠不想让手下士卒冒险,手指密林外的羽林军:“已经有魏国千名骑兵护送了,你们在这里等候吧。”
宋大眼明白杨忠心意,知道冲城危险万分,既然有魏国羽林军护送,多几个梁兵也帮不上大忙。此时,明月从密林跑出,口中叫嚷:“快走吧,他们冲到哪里了?”
杨忠仔细观察明月身上的铠甲,一步冲到她身前,扯下战袍。明月还没有反应时,杨忠解开她的腰带,剥掉外面明光铠。明月全身挣扎,浑身扭动大叫:“胆小鬼杨忠,你干什么?”
杨忠哼一声,不理不睬,继续剥去她甲胄,明月的雪白肌肤隐约暴露在白色丝绵小衣内,宋景休瞪大眼睛,挥手让四周士卒散开,自己调头向外,嘴里念叨:“老大,太猴急了,霸王硬上弓?嘿嘿,要注意影响。”
杨忠不顾明月泪水纵横,双手毫不停留地将她身上铠甲全部除掉,从铠甲包里取出犀牛软甲从明月脖颈间套上,把包裹中铠甲一件一件为她穿好:“我们就要冲入敌阵了,你只穿一层铠甲,不要命了吗?”
明月在林中着急又偷懒,只穿一层明光铠,她此时明白杨忠用意,手脚不再挣扎,破涕为笑:“天那么热,少穿些行不行?”
杨忠手脚灵活,不触动明月身体,给她套上三层锁甲和鱼鳞两当铠,最后扣紧紧明光铠腰带,明月单薄柔弱的肩膀立即宽阔起来。杨忠检查一遍,右手提着腰带,将她甩在马鞍之上。明月心中暖和起来,内心喜欢这样被人照顾的感觉,眼角睫毛擅动,闭上眼睛,刚才哭闹的泪花还挂在嘴角,竟有恋恋不舍的感觉。
杨忠翻身骑上备马,拍拍旁边踏燕:“冲营凶险万分,我们都骑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