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感伤起来:“爱好啊,很多年前我倒认识一个有这样爱好的人,那个手巧啊,凡是建筑机窍,没他不会的。而且,他竟然还是个剑客。”
我不服气道:“崐爹也会啊,雪峰山上的房子一半是崐爹搭的,还很结实漂亮呢。”
他嗤笑道:“你崐爹只会这些粗笨活,若论起雕花琢木的精致来,远远比不上那位。只是二十年前,他突然便失踪了。”
说到家世,我想了想还是将易戈的来历告诉了美人爹。
看得出来他有些小小的吃惊,所以便有了一点沉默。过了一会儿,他以指叩着那只盒子道:“难怪,我看他时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又不知何来,竟是她的儿子了,那便说得通了。”
我大惊:“美人爹爹,你认得易戈的娘?”
他又说:“一面之缘,但我认得他外祖母,是南旦呼达王爷的逃妃。”
这,这……易戈的身世还真是复杂啊,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美人爹道,江湖上谁也不知道晶玉公子的来历,其实他是南旦人。
我诧异地瞧向他凝雪般的肌肤,南旦人有这么白的么?
他笑了笑道:“当然不是纯血统的南旦人,我的母亲也是达鲁国的公主。这许多年来,达鲁国送到南旦和亲的只有两人,一是我的母亲,另一个就是谈其云郡主,她在我母亲来南旦后五年嫁给了南旦的呼达王爷。如果我没猜错,易戈的母亲便是谈其云与呼达王爷的女儿艾依那。呼达王爷是南旦的摄政王,先前娶了谈其云时也颇宠爱了一阵子,但后来便淡了。那谈其云不久之后便带着女儿与人私奔,呼达王爷寻了很久未果,便也作罢了。我母亲与谈其云是表姐妹,所以我小时候见过那个王妃和仅三岁的艾依那。艾依那长成之后怎样我不知道,但易戈的双眼与唇却是有谈其云的影子。好象也不仅于此,但又说不上来。”
我睁大了眼睛:“美人爹爹,其实你是南旦的王子吧?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留在云阳北狄,从未见你回过南旦啊。”
他敲了敲我的头道:“你怎知我从未回过南旦?不过回去的是比较少罢了。我出来的时候也不过十八,那时我母亲已经去世了,我与南旦宫室也是格格不入的,又不想陷入争权夺利中,便寻了个经商的由头出走云阳。”
我长叹一声:“肯定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他们妒忌你。”
美人爹爹频频点头:“对,南旦人都黑,便见不得白的,我的存在是异数。”
我又问:“那么与易戈外婆私奔的男人到底是谁呢?”
他想了一下道:“那人也是南旦的一个贵族,好象姓姚。奇怪的是当初呼达王爷如此大的权势竟是遍寻他们不着,艾依那既为鬼宫圣女,想来那人便是鬼宫宫主了,只是不知他原本就将鬼宫建在了云阳还是后面迁来的。”
我好奇道:“当初云阳武林围剿鬼宫不是声势很浩大的么?你难道不知道鬼宫来自于南旦,都没去瞧上一瞧么?”
他摇头道:“我虽号称江湖四公子之一,但本质上是个商人,江湖之事不干商业便不会去管。那事,别说是我,即便是你崐爹和沈家老大也没有去。唯一与之有涉的可能就是寒玉公子冷一苇,就是我说过的那个剑客,但他之后便再也没有音讯了。”
次日,易戈当班去了,我在府里无事,想着先练一会儿武,再找春满讨教一下刺绣之技,我的荷包才刚开了一个头呢。练完鞭法,看看收拢的疾影也象是一柄短剑,便也比划了几下剑招,先是百里流溪剑,开练了四式才有些懊恼地想,怎么又练白马庄的剑式呢?便悻悻地收了式。静了一会儿,回想起那本破书上的剑招,慢慢地比划开来,我没注意到美人爹已在一边瞧了我好久了。
那追光度蝶剑式美妙,却是难练,我总是练不顺畅。忽然便听到美人爹问我:“雾宝,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剑招?”
我道:“我跟着易戈回他们村,在他家里翻出一些武籍,这是其中一本,却没有名。但易戈会,他教了我几招。想来应该是鬼宫收集的武林秘籍吧。”
美人爹走上前来,握着我持剑的手演了一遍追光度蝶,又道:“剑往上挑再平递,才有流光的感觉。”
我大惊,问道:“美人爹爹,你也会这剑招?”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有些惊,有些喜又有些沉重,道:“我见识过这剑招。你可知这是什么剑法?这是追光剑法,是寒玉公子成名的技艺。如果这也是鬼宫的收藏,那就是说寒玉公子已不在人世了。”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是快得没抓住。过了一会儿,我才问他:“美人爹爹,那你可知鬼宫宫主的成名绝技是什么?”
他想了想道:“传闻中是血玉功、通达掌吧。”
易戈那日的话却是回响在我耳边:“我娘叫它忘恩负义剑,我想,大约是跟我父亲有关。”
按桂爷的说法,易戈是鬼宫少宫主,那么这忘恩负义剑的主人难不成是鬼宫宫主,可他姓姚,寒玉公子又姓冷,这两人难道是同一人?头痛。
易戈回来前我翻了翻我们从独望村带回来的那些破书,将那本通达功抽了出来。
晚饭后,我问易戈:“这通达功到底是内功呢还是掌法,娘可曾教你这个?”
他拿过书看了一下道:“这是内功心法,娘也叫我练过的。我娘确实也曾教我过一套掌法,但我娘叫那套掌法叫堵心堵肺掌。”
哈,我这婆婆还真是有意思呐。
我说,我知道你那忘恩负义剑的大名了,原来是叫追光剑法。听说是寒玉公子的成名技艺,你说他与你爹是同一人么?
他怔住了。稍倾,他道:“桂爷没有提起追光剑法,但提到过血玉功和通达掌。或许那寒玉公子与我娘……”他没有说下去,但我理解了,也许是婆婆生命中的过客或又是刻在心中的人,因为可以恨那么久。
反正,如果找到鬼宫,可能会寻到我们所要的答案。除了逐虹刀,我忽然对鬼宫大增了兴趣。
武林大会定下来相聚岭南的日子是四月初一,岭南对上京来说确实是有些遥远,我们决定二月初便出发。
祁龙倩倩和我们一起走,辕哥照例让我们带上景公公和春满。
美人爹也说,或许不久,他也会去岭南。他想知道寒玉公子的下落。
出发没多久,我便发现有一队士兵跟着我们,总有一百来人。我大奇,难道我这么不可靠,跑个江湖还要这许多人保护,或者他们是保护祁龙的?
倒还真是祁龙给了我解释,他说此番去鬼宫,不仅仅是瞧热闹的,寻宝或许会牵涉到四国利益,我再想想年前表叔要我带徐叔叔去岭南的话,果然,都不简单呐。
逐虹 第二十六章 旅程
我的计划,先去云城,再去南郡,然后再到岭南,鬼宫在哪儿我不知道,但桂爷知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去。
二月春寒料峭,但我们这一路却是挺热闹的,有哥哥和易戈陪着,倩倩又是个爱笑爱闹的,连带着一向严肃的景公公脸上都常露出笑容。
我寻着机会拷问倩倩如何对祁龙的态度转得那么彻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为我知的事?她红着脸带了一些笑说了出来。
去年十月,她听思邪宫内的长老说,父亲派了祁龙代表思邪宫出席武林大会,心中又酸又怒,怒的是父亲又一次打击了她的期望,酸的自然是对祁龙的妒忌。所以一怒之下,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单独出宫的经历,人也不带一个便跑出来了。“其实我一向对祁龙挑错,何尝不是对我爹爹的不满。我觉得爹爹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只知道宠着你们兄妹俩,尤其是祁龙。真不知道哪个是他亲生的。但是我又喜欢你跟我玩,所以出气只出在祁龙身上,虽然一直以来,我静下心来都知道他在让我。”
我说:“四叔从来都是爱你的,但他这样的人,不说出来而巳。我相信你跑出来他一定知道,还派人跟着你。”
她顿了一下道:“我不觉得,因为他都不肯娶我娘,虽然我都十六了,今年都要十七了。不过这回,他倒不是派人跟着我,而是飞鸽传书给了先前出发的祁龙。我跑出来其实也只比祁龙晚了一天。我跑出来以后心里虽有一股气顶着,但又自怨自艾,觉得自己彷徨无依,无比凄苦。后来遇见一男人对我既细致又温柔,长得也不错,便将他当作知己,差点被人卖到青楼去。”
我睁大了眼睛:“你武艺比不上我,但好歹也算武艺高强的好吧?差点被人卖?”
她低头:“我知道不好的时候,已经中了软筋散,难以动弹了。我知道那人将我抱上马车,只能破口大骂,却又被他点了哑穴。不过马车没能走,一个银面具的男子不知从哪里出来,击倒了他,将我带走。可笑我先前这般相信那人,被人救后倒生了警惕心,时时提防着那银面人。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说话的口气听上去十分无奈。他还挺细心的,我的软筋散药效没过前,连个碗也端不动,全是他喂我的,我起先不肯吃,他说‘就你那两下子,我随便制制你,用得着给你下药么?’我虽不服气,但也觉得有理,便也吃了。
我缓过来后,他问我去哪里,我说去恒山,他说可以同行一段。我不想理他,那日凌晨管自偷偷走了,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就发现他跟在我身后。还亏得他跟在我身后,我在翻山时遇到了归巢的豹子,我当时就想,只怕我上树都逃不过吧。他此时却奔上前来,将我送上一棵松树,又自下去将豹子引开,眼见得一人一豹去得远了,过了很久也不见回转。我一人在树上,泪都要流出来了。就下了树,想不管怎样也要去看看,就听到有人在我头上说:‘你在为我担心么?’再看他竟浑身是血的拎了一张豹皮站在我面前,我真是又哭又笑,嘴里却逞强说‘我只是一人呆着害怕。’”
她忽然冲我一笑道:“大约那时候便动心了吧,但我有三年多未见他了,并不知他是祁龙。后来离得恒山近了,他又说,此处安全了,他有事要办,先走一步。他会去擎玉庄参加武林大会,希望能在那里见着我。”
“那你又如何晚了一天呢?”
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又走错了路呗。”我欲厥倒:“你还真是个傻大胆,明明是个路痴,还一人乱跑。”
原来她在武林大会头二日,满场乱瞟的也不光是找祁龙还就是,而是为了那个约定。也难怪她在见到戴了面具时的祁龙如此震惊并安静地退场了。
我问:“武林大会之后,哥送你回思邪宫,四叔没有说什么吗?”
她道:“他可能看出什么了吧,不过什么也没说。祁龙邀他到王府过年,他便带了我和娘一起来了。”
我笑道:“所以嘛,我跟你说了,四叔对你看上去不苟言笑,其实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你想想,你娘那般文静的一个人,你却这般泼辣,还不是四叔纵的你?你再想想,四叔什么时候真正责罚你。你跟我哥抢东西的时候,四叔虽然让你将东西还给我哥,但事后不都是想办法补给你的么?四叔给我们的东西你又有哪一样是没有的?他每次回云城,不也都将你带回贺兰家族?我瞧着他除了没象崐爹美人爹那样跟我们笑闹,不就是个正常的爹嘛。就你老觉得他虐待你似的。”
她低头道:“可是他,会对祁龙笑,会在人前夸奖他,却从来没有夸过我。我学什么自以为得意,跟他说,他却只会点头道‘哦’,连个‘好’字也吝惜。还有,他一直不肯娶我娘,我以为是因为娘生了我这个女孩。所以他特别喜欢祁龙,我有什么与他冲突,罚站罚抄罚不许吃饭的总是我。所以那时候我便更怨祁龙,虽然后来总是他帮我抄完书,偷偷给我拿吃的来。”
我卟哧一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家,我和祁龙一块儿淘气,挨罚的总是他,他要被罚跪罚抄书,罚不许吃饭,有可能还挨打。照你这般说,我们家还是希望生个女孩的,男孩便要歧视呢?四叔真的很在意你的,他不在你面前夸你,可是在我们面前夸你啊,你不知道小时候,四叔上雪峰山来,得意洋洋地举了一幅字道:‘我家倩倩会写字了’。我可还记得那时的情景。你的心结只怕还在你娘身上。可是,四叔对你娘,未必无情。你想,这么多年四叔身边除了你娘,可曾有过别的女人?那思邪宫中看上你爹的女人不在少数吧?她们敢对那么一个无名无份的你娘怎样吗?从来没有过吧?四叔如果真想要儿子,早让人帮他生了,还会空等十几年,还一门心思培养祁龙?”
她咬唇道:“是,思邪宫中以前是曾有个貌美的女护法整天挨在爹爹身边,也曾言语上刺过我娘,但后来便不见了。”
我说:“你瞧,四叔脸一拉,哪个女的敢往上扑?”
她也笑了,却又说:“可我现在也不敢跟他亲热,不是不敢,是觉得别扭。不像你跟二伯似的。”
那会儿,我们是在前往云阳的马车上说些体己话的。越往南,越暖和,也越山青水秀起来。倩倩对四叔的心结放下了,在我们逛热闹城镇时,也想着给四叔和她娘买东西了。
当然,她和祁龙作对惯了,这一路上也难免要找茬,横眉怒目一番,不过,看在我眼中却是**的成份更多一些。有一次,祁龙不知哪里惹到她了,结果,她便得理不饶人地骂了好久,景公公心疼祁龙,对我道:“公主,你去劝劝吧。”等我去了,正待抱臂闲观一番再插手,就见祁龙眼睛盯着倩倩开合的小嘴,忽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吻了上去,顺便也堵了那骂声。我一边看着倩倩“呜呜”地挣扎着,一边看着祁龙闭了眼动情地吻她。好半天他才放开她,倩倩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话也说不出来。祁龙却得意地说道:“你总算不骂了。”
我颤颤地举起一根手指指着他道:“禽兽啊~~~~~”
祁龙仿佛这会儿才注意到还有一个围观的,凉凉地道:“不知道非礼勿视吗?什么地方象禽兽?”
“什么地方都不象的话,就是不如禽兽啦,还是如禽兽来得好。”
倩倩此时醒过神来,冲我道:“阿雾,你又耍活宝。”
我正色道:“我是来劝架的。”
祁龙“切”了一声道:“没事也被你劝出事来了。”
我施施然回去对景公公道:“下次听到他们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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