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隐藏起来,待到分娩之日,一胎产下两男,不幸产妇产后得产褥热,未及一月溘然去世。一时间,奶母遍请不到,只好雇女佣用奶粉、代奶粉喂养,惟奶粉、代奶粉昂贵得惊人而且奇缺,致使一对孪生婴儿终日嗷嗷待哺,身边照料的人煞费张罗,苦不堪言。“某要人”却能搞到奶粉,源源供应。
宴罢,书生气十足的曹先生回到报社,对故事中的“某要人”究竟姓甚名谁,懵然不知就里,也不好好打听明白,只是觉得物价坑人,义愤填膺,“某要人”却能凭特权搞到高级物品,太不像话,遂愤笔写下一篇杂文,名之曰:《赤膊打仗,拼死拼活》,以这个故事梗概为例,对物价问题和“某要人”进行抨击。岂料小小文章见报后,因为捅到敏感神经,立即满城风雨,窃窃私议,知道内情的人说:“曹聚仁是怎么搞的,竟敢当着和尚骂秃头!”
这篇杂文被专署主任秘书周灵钧捅到了“某要人”蒋专员那里,便下令停印改版,发出的报纸也要收回。
曹聚仁也不是等闲之辈,早年与大文豪鲁迅过从甚密,30年代在上海主编《涛声》周刊,因用“乌鸦为记”,讽刺“太平盛世”而被政府查禁停刊。但曹一直活跃在上海文化、新闻和教育界,是位名人。抗战爆发后,他离开讲台,以中央通讯社战地特派员的身份采写了大量有影响的通讯报道,名声更噪。曹聚仁慕小蒋之名来到赣南,小蒋又慕他的名,聘他为自兼社长的《正气日报》总经理、总主笔、总编辑,集经营、言论、编务于一身。
他据理抗争,引用蒋经国所著《论舆论界的职责-勉本报同人》为据,不同意停印改版的处理意见。周灵钧只得告诉这个书呆子,他讽刺的“某要人”是何许人。
这才使缺乏调查研究的曹聚仁大吃一惊,原来“某要人”者竟是近在身边的顶头上司蒋专员。真不知如何是好?左思右想,他又搜肠索肚,续写一篇《从女佣、奶妈、代奶粉说开去》的杂文发表,想转移人们的视听,怎奈“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欲盖弥彰。
事情发生以后,尽管“某要人”置若罔闻,未动声色,也没有正面与曹先生接触,曹聚仁还是心情沉重,惴惴不得安宁。“某要人”虽有雅量,但在他周围的人却没有雅量,明里暗里,飞短流长,曹先生只好自认晦气,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曹聚仁怀着无可奈何的难言之隐,悄悄挂冠而去了。“某要人”很感惋惜,他周围的人却正中下怀,早有人盯上了他这把重要交椅。
由于蒋经国身份的特殊,他的专员公署的编制、人员、经费,都比一般专署庞大得多,因而企图攀援附会者,趋之若鹜。在他的主要班底中,既有来自国民党的CC派,又有到苏联学习过的所谓留苏派。曹聚仁则是超然于上述两派之外的杂牌军,是凭本事吃饭的业务人才。CC派的人凭借其幕后头头陈果夫、陈立夫的来头大,控制着专员公署的要害部门,不容他人置喙,留苏派在小蒋变脸###之后无力与之抗衡,只能挂个“参议”空衔,在一些附属的旁枝单位中争夺一席之地。《正气日报》在曹大主编手里办得有了起色,有人早已把它当作一块肥肉,垂涎欲滴。现在曹聚仁出了纰漏,便跃跃欲试。书卷气十足不善于与人勾心斗角的曹聚仁,只有一走了之。
曹聚仁一走,接班的总经理便是原来只有“参议”头衔的留苏派高理文,这个人还不错。
高理文(又名高素民,30年代初从苏联留学国)曾经充当蒋经国的秘书,在留苏派中是颇为小蒋所器重的。由于没有办过报,他接手以后,对报社的所有工作人员,以及编辑、经营管理制度、办法,均一仍旧贯,没有更改。还先后延揽了原在北平与成舍我合作任《世界日报》总编辑的彭芳草、作家王西彦、女记者高汾,以及解放后在河南师范大学任教的黄元起、周守正等人,加强了编辑阵容,并特约新闻、文化界的知名人土(包括曹聚仁时期邀约的计有陈望道、李四光、竺可桢、王亚南、郭大力、刘思慕、袁水拍、张乐平等等),提供文章或艺术作品给报纸发表,使内容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有所提高,发行量也有所增加,使《正气日报》成了国民党地方报纸中的佼佼者。在《正气日报》的图书资料室里,不但有江西很难看到的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中共在重庆出版的《新华日报》《群众》周刊,还有《资本论》《帝国主义论》及其他哲学、社会科学等方面的进步书刊,这在当时可说是十分难得。
。 最好的txt下载网
死因不明 余波延绵(4)
余波之三:60年后,章亚若的双胞胎儿子终于实现认祖归宗的愿望。
章亚若留下的两个孪生孤儿,一直由外婆章太夫人周锦华照顾,与舅舅章浩若住在一起,过着隐姓埋名艰难挣扎的生活。蒋经国不便出面抚爱,只是暗中关照,将章浩若调到贵州铜仁县当县长,将章太夫人和孝慈孝严一起接过去生活。小蒋后来到东北当特派员,又将章浩若调任辽宁省法库县县长,东北工作结束后,章浩若又随着蒋经国回到江西浮梁县当县长。蒋经国将章浩若辗转调职,煞费苦心,完全是为了章家照顾孝慈孝严的方便。
大陆解放时,章浩若被留在大陆,章太夫人和大舅妈纪琛带着孝慈孝严,由王升陪同从南昌撤到福州,蒋经国安排章家从厦门坐军舰到了台湾基隆。他们在新竹安居下来,随外婆过着又穷又硬的生活。他俩读书时,户籍上父亲栏填的是大舅章浩若,母亲栏填的是舅母纪琛。为了避人耳目,章孝严的出生日期写的是1941年5月20日,章孝慈的出生日期写的是1942年1月24日。在不明不白和穷困封闭中长大的孝慈孝严兄弟,对人生体验格外深刻,在委屈悲愤中更加刻苦自强,都很有出息,章孝严最后出任了台湾的“外交部常务次长”,孝慈出任过东吴大学的校长。
蒋经国官越做越大,直至做到台湾的“民国总统”,他与孪生子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至死都没有见过孪生儿子的面,也没有兑现让儿子认祖归宗的承诺。但他心里一直有这两个儿子,心里也一直有他们的母亲。1987年秋的一天,即将撒手人寰的蒋经国,在弥留之际嘴里发出一连串模糊不清的言语,随侍在他身边的人仔细倾听,仿佛他在念叨一个名字,再屏息静听,终于明白他是在呼唤“亚若”。这个深藏在他潜意识里40多年的亲切名字,突然翻滚浮现到表意识来,也许冥冥之中,章亚若的灵魂来与他相会了。
自18岁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后的章氏兄弟,要回归蒋家的意愿从来没有放弃过。
章亚若死后,世事变迁,她的墓地也被人遗忘在荒草丛中。过了40年,留在大陆的章亚梅在桂林东区凤凰岭上找到了姐姐的墓茔,通知了已在台湾出任“外交部常务次长”的章孝严和出任东吴大学教务长的章孝慈,弟兄俩出面委托桂林有关方面修复母坟。1989年年末,当章亚若墓正式开工修葺和立碑之时,大陆的章家亲友曾再度致函,要他们亲自返乡在母亲坟前一尽孝心。然而囿于种种顾虑,章孝严、章孝慈踌躇良久,最后仍然没有成行。苦命的母亲章亚若的坟地,终于由一座荒冢变为整葺一新的墓园。
这些年中,他们兄弟俩无时无刻不沉缅于思亲情怀,每一次有朋友到桂林,他们总不忘嘱其带去台湾的香纸代他们在母亲坟前焚祭,并带回母亲坟前的泥土,一人一份,以罐封存在各自的书房内。这一抔黄土,是他们离母亲最近的距离,也是悠悠半个世纪以来,他们思亲的惟一通道。
1991年,章孝慈私下请人转告桂林的朋友,翌年第一届海峡两岸法学学术研讨会在大陆举行之际,他当乘与会之机回桂林祭奠母亲。后来,由中国政法大学和台湾东吴大学共同主办的“九二年海峡两岸法学学术研讨会”易地在台北举行,章孝慈不得不暂时取消回桂林扫墓的计划。1993年初,章孝慈为准备在北京举行的“九三年海峡两岸法学学术研讨会”期间到桂林扫墓,面呈台湾总统李登辉,辞去“国大代表”职务,退出国民党十四届中央委员的竞选,完全以学者身份赴会,这样便可以回桂林祭莫亡母,一了数十年的心愿。
1993年8月,章孝慈转道香港飞抵北京,参加“九三年海峡两岸法学学术研讨会”,成为1949年以来蒋氏家族返回大陆正式访问的第一人。8月21日下午3时,当时的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在中南海接见了章孝慈,双方晤谈约一个小时。章孝慈事后表示,###纯为礼貌性地接见他,两人没有谈及敏感的政治话题,也没有要他传话。章孝慈强调,他虽然家世特殊,但身份单纯,已无国民党中央委员或“国大代表”身份,所以是以纯学者身份会见###的。###在会谈中提到章孝慈将到桂林祭扫其母章亚若墓是中国人的伦理道德表现,并对章孝严未能随行深感遗憾。
1993年9月5日,无论是对蒋家而或章家而言,都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前一天晚上,章孝慈及随行乘坐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航班从杭州飞抵桂林。多云的天气渐渐下起雨来,且越下越大,通宵达旦,至天明尚没有减小的迹象。这大概是天老爷为他的孝心感动的一种表示吧。
5日清晨,章孝慈随行人员见大雨倾盆,都认为在台湾定下的9月5日上午扫墓的计划一定要改变了。可章孝慈坚持要在大雨中祭奠母亲,以寄托50年来的哀思,还要为不能成行的章孝严烧一炷香。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死因不明 余波延绵(5)
9月5日上午10时,章孝慈一行冒着瓢泼大雨,驱车来到桂林马鞍山西侧凤凰岭下。10点30分,章孝慈着一身黑色西服,胸前戴着白花,虔诚地缓缓登上母亲的墓台。当他第一眼见到母亲墓地时,禁不住泪如泉涌,痛哭失声。章亚若墓前的供台上,摆放着点心、菜肴、水果,一排9只酒杯,斟满了漓江水酿就的“桂林三花”。供台的左边,置放着一帧彩色全家福照片,那是“狮儿”章孝严、夫人黄美伦及其长女章惠兰、次女章惠芸、儿子章万安。右边置放着另一幅彩色全家福照片,那是“狮儿”章孝慈、夫人申德及其儿子章劲松、女儿章友菊。墓的两旁,分别摆放着两家9口和随行人员敬献的20个花圈,两旁的8束鲜花象征着章亚若冥诞80周年。10点40分,章孝慈按中国传统的家祭仪式,恭恭敬敬地跪在母亲灵前连烧三炷香,缓缓地将鲜花、酒、菜、饭、水果一一高举齐额,摆放在灵前,再三叩首。今日,章孝慈终于可以面对母亲亡灵,一倾思念之情。
10点50分,当司仪宣布“恭读祭文”时,章孝慈几乎己是泣不成声,一字一泪哽咽着念祭文:
癸酉年九月五日(农历七月十九日)孤哀子孝慈谨具鲜花清礼叩祭于母亲大人灵前,曰:鸣呼!劬劳我母,生于忧危。万方多难,世局崩离。孪生二子,孝严孝慈。抚养六月,驾返瑶池。外婆母舅,父母职司。播迁台岛,潜隐乡居。饔餐不继,清贫自持。身世守口,兄弟莫如。
渐长闻事,母德春晖。思母唤母,音容依稀。出入游处,心忍无归。晨昏雨夜,倍思庭帏。人逢佳节,团圆可期。唯我兄弟,益感伤悲。黄泉我母、存问凭谁?人等视我,身分殊奇。我俩自视,常人无疑。负笈游学,志气不移。幸蒙庇护,不辱门楣。两岸解禁,探亲交驰。桂林母墓,念兹念兹,。
我与兄长,皆有儿女,两家九口,独我来斯。外婆吾父,魂应相随。焚香祝祷,无尽哀思。人言生死,天命有常。我怜我母,难忍情伤。善果报应,证之行藏。我悲我母,九回断肠。灵而有鉴,幽梦还乡。我思我母,山高水长。哀哉尚飨!
在滂沱的大雨中,孝慈长跪在母亲的墓前,哽咽读完了394字的祭母文。而在孝慈祭母的同一时刻,因有公职未能同行的孝严也按兄弟事先的约定,在台北家中长跪遥祭。
祭奠活动结束时,章孝慈再一次在母亲墓前深深地鞠躬:“妈妈,我还会再来看您的!”最后,章孝慈接受新华社记者的采访时说:“我能回桂林祭扫母墓,极为激动。此刻,我和天下所有儿子跪在母亲灵前的心情是一样的。”
章孝慈9月5日扫墓后,随即与从各地赶来的章家亲友聚会,一偿乡情。临别桂林时,章孝慈表示,经过扫墓、与亲友见面,感觉情感上很踏实,以前总希望有个墓可以扫,现在终于扫了。
在这次祭母之行的第二年,章孝慈在北京突发脑溢血,章孝严突破台湾方面的重重阻碍,借用包机将弟弟从北京接回台湾。1995年,章孝慈于台北病逝,认祖归宗的重担落在章孝严一人的肩上。
章孝严于2000年辞去一切公职,这样便于进出大陆。2000年8月26日,他受奉化溪口蒋氏家族族长的邀请,携家人第一次来到溪口,在蒋家家族祠堂报本堂上了香,跪拜着祭了祖,好几个长辈都叫他“蒋孝严”,在民间礼俗上认了祖归了宗。
由于他的父母是非婚的蒋经国和章亚若,由于他自己是有身份的人,真正认祖归宗还要完成法律的程序,这就要复杂得多。一年之前,章孝严向户籍所在地台湾的大安户所申请改注身份证的父母栏。对于一般的人,这程序非常简单,在台湾地政事务所就可以办妥,章孝严的申请却从事务所一直往上报,签到“民政局”,签到市长那里,市长作不了主,又报到“内政部”,“内政部”又召开了“法务部”、“司法院”的联席会议,确定了一系列复杂的程序要完成。本来只要验明DNA就可以确定章孝严与蒋经国的血缘关系,因为事关当事人身份的敏感,一直蒙在鼓里的蒋经国的###蒋方良女士坚决反对,获取DNA样本就十分困难。章孝严只好另辟蹊径,跑到大陆来和表哥见面,和大舅妈取得联系。他的夫人因为太兴奋,一口气拔了大舅妈十几根头发,痛得大舅妈哇哇大叫。
2002年12月12日,经过半个多世纪的等待,60岁的章孝严终于拿到了“正名”以后的新身份证,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