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培惊讶得张口结舌,过了一会儿,他明白了:“哦,我忘了,你老爸是老板呐。”
“靠,打住。我是我,我老爸是我老爸,我打上中学开始就没花过他的钱,靠他那个卖肉的小铺子,能给我买游艇、还飞机?拉倒吧。这都是我自己挣的!”
看见德培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比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德培。
上面印着:比尔·莫瑞富尔达证券公司投资顾问
德培疑惑不解:“咦?我记得你是学地质的嘛,怎么改行搞金融啦?”
“是啊,我当初学地质就是为了想将来找个金矿挖挖。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最大的金矿不在深山老林里,而是就在那条街上。”
德培往车窗外张望:“哪条街?”
“华尔街呀,笨蛋。”
“你到纽约去啦?”
“没有,我的家族就在本地,我可不想跑那么远。我叔叔是个老股票经纪人了,他介绍我进了一家证券公司。开始我还不想去,就想着怎么挖金矿,被我叔叔臭骂了一顿,他说股票市场就是金矿。呵呵,没想到,他说的还真对,我跟他学着干了半年,看看,这车就到手了。”
“真的?!唉,你的运气真好,那么快就飞黄腾达了。我认识的那些和你同一届毕业的校友中,差不多一半人都还没找到像样的工作呢。我都不知道我将来毕业的时候会怎样,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也买部私人飞机来玩玩。”
比尔拍拍德培的肩膀:“兄弟,乐观一点嘛!这儿是美国,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
德培苦笑。
“实在不行,你就跟我学,也干股票这一行得了,挣钱太容易了。”
德培笑着揶揄道:“亏钱也很容易吧?”
比尔认真地看了德培一眼:“你说得对,有人赚钱当然就有人亏钱。股市就像是一片丛林,在这片丛林里,你就像一个猎人,只有两种命运:吃掉猎物,或者被猎物吃掉。”
德培摆摆手:“那我不敢去,我既不想吃掉谁,更不想被吃掉。我还是找一份安稳的活干干好了。”
比尔又认真地看了德培一眼,干脆把车停在路边,前后左右把德培打量了一番,还用手掂了掂挂在他胸前的那枚“咸丰通宝”。
德培莫名其妙。
比尔一脸严肃地看着德培说:“哥儿们,你信不信?我有一种预感,你早晚会踏进这片丛林,而且……”
德培紧张地追问:“而且怎么样?被吃掉了吗?快说,你这个巫师。”
“嘿嘿……我可不是巫师,我只是有这样的直觉,而我的这种直觉一向比较准,所以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买错过股票。”
德培有点泄气:“照你这么说,如果没有这种所谓的、虚无飘渺的‘直觉’,进到这片丛林里,就只能被吃掉啦?”
比尔耸耸肩:“哼哼,除非你有正确的投资理念,而且用心做研究,总结出有效的、属于你自己的投资模型。你是学物理的,数理基础应该不错,研究出一个模型不难吧?有自己的模型,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什么叫‘投资模型’?”
这时,几个女学生说笑着从旁边走过。
比尔的目光被那几个女学生吸引了过去,朝她们吹了声口哨。
他指了指附近的一栋大楼,扭头对德培说:“咳,喏,那不是图书馆吗?去借几本关于投资的书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拜拜!”
德培会意:“是啊,泡妞要紧,呵呵……拜拜!”说着便下了车。
比尔开车走了不远,突然刹住车,回头对着德培大声说:“记住最重要的一条丛林法则:设定止损线!”然后继续开车,追上那几个女学生,跟她们搭讪。
几个女学生都笑着坐进了比尔的车。车子绝尘而去。
德培站在那儿,看着比尔远去,若有所思,喃喃自语:“掌握自己的命运?真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朝远处的比尔大叫:“哎!巫师,最后我被吃掉了吗?!”
从那一天开始,德培真的对股票入了迷,一有空就钻进大学图书馆,借来大堆关于投资和股票的资料和书籍开始研究起来。什么《技术分析入门》、《大熊市》、《沃伦·巴菲特传》、《股票市场投资原理》等等,开始还是晚自习的时候看看,后来白天上专业课的时候也偷着看。再后来,几乎就是通宵达旦地研究起跟他的核物理专业完全不相干的证券、投资与金融来了,专业课反而被撂在了一边,几乎荒废了。
到了这年的秋天,德培干脆从紧巴巴的生活费里挤出一点钱,订阅了好几份财经类的报纸和刊物,每天一拿到手就舍不得放下,边走边看,有时课也不去上了,索性在路边坐下,仔细阅读、钻研起来。
阵阵秋风袭来,卷起满地落叶。校园里,谁也不会注意路边这个对股票着了魔一般的逃学的研究生。
入冬了,雪花漫天飞舞。
大学计算机房里,别人都在用电脑做自己的专业课题,而德培却在电脑上绘制股票走势图、编程序,开始尝试用电脑来分析股票市场的一些规律。每当有老师或同学走过他身边时,他就慌忙拿起一本杂志遮住电脑屏幕,生怕人家看见他不务正业。
大学里,逃课没人管,但作业不能不做,考试更不能溜号。德培一门心思琢磨股票,对作业和考试就对付着糊弄,一个学期下来,作业本、考试卷上的成绩尽是C,马马虎虎及格。他也不在乎,回到宿舍,把作业本、考试卷一撂,打开电视机,照样看他最爱看的节目——每日财经评论。
第二章 猎手的命运…2
冬去春来,到处繁花似锦,莺歌燕舞。
德培骑着自行车走了好远,来到富尔达证券公司那栋金碧辉煌的大厦,自行车后架上还捆着一摞比萨饼盒。他把自行车摆好,兴冲冲地走进大堂。他走到投资部的柜台前,正好看见比尔在里面。两人打了个招呼,德培递给比尔一张支票,支票金额:800元整。
德培:“请给我开一个股票投资账户。”
这就是他心中那个的计划。送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比萨饼,终于攒够了这么一笔资金,现在,他不再是纸上谈兵,而是要真刀真枪地上阵比划比划了。按照广东人的习惯,他凑了个”8”字头的整数,取个“发财”的好意头。
比尔:“我怎么说的?你早晚会踏进这片丛林。怎么样?没说错吧?”
说着,找出一张表格,递给德培:“签名,把你的证件给我复印一下,这就齐了。”
他把德培的表格、支票和一些证件交给一个出纳员。
那个出纳员正在操作开户,德培突然说:“请等一等……”
他把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掏了个遍,摸出几把零零碎碎的钞票和硬币,放在柜台上,用双手拢成一堆,推给出纳员:“还有这些。”这是他今天刚刚收到的全部小费。
出纳员皱着眉头看看德培,又看看那一堆零钱,一个一个地去数那些硬币。
德培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比尔拍拍他的肩膀也笑了:“据我所知,你是我们大学里第一个来这里开股票投资账户的在校学生。”
比尔没说错,即使是德培所在的大学里的商学院,学生们整天研究投资理论啊、国际贸易啊、国际金融啊什么的,却还没有一个人真的到股票市场当中去开个账户实践一下,倒是德培这个物理系的研究生开了先河,搞得商学院的学生很没面子。不仅如此,德培还久不久就悄悄地溜进商学院的大课堂里去,坐在后排旁听在投资界很出名的教授的授课,惹得商学院的学生纷纷侧目。德培开户炒股票的消息早已在校园里不胫而走,不少人在他背后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德培明白,自己无意中抢了商学院的学生的风头,成了最不受他们欢迎的人。对这些,他干脆装糊涂,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一有机会就去偷师学艺。
1994年2月14日,情人节那天夜里,大学女生宿舍楼下成了求爱者的擂台。好几个西班牙留学生小伙子轮番上场,对着楼上各自心仪的女生弹起吉他,纵情高歌。好多人趴在窗户上看热闹、嬉笑,口哨声、起哄声四起。
校园里,男生女生们出双入对,到处是欢声笑语。
离女生楼不远的一栋宿舍楼内,德培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编程序,屏幕上显示一行大字标题——“关氏投资模型”。
他牢牢地记住了比尔的那句话:“有自己的模型,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半年多来,他一直不断地修改、模拟测试这套他建立的投资模型,几乎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现在基本上已经成形了。此时,当别的同学都去约会、享受浪漫的情人节之夜的时候,德培躲在宿舍里,准备用他研究出来的投资模型从几千只上市公司的股票中筛选出第一个“情人”——他心中的“黑马”潜力股。
他敲下回车键,电脑飞快地运算起来,不一会儿,结果出来了。电脑屏幕上显示:“今日选股目标:MSFT。”
德培得意地笑了:“好家伙,第一个就选中了‘微软’,看来有戏。”
第二天一早,德培正在大学主楼大堂里的公用电话间里打电话:“比尔吗?我想搞一点微软的股票,你看这家公司……”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有人外面敲了敲公用电话间的窗子,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了德培的耳朵:“德培·关,到我办公室来!”
德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听得出来,那人就是自己的导师——哈默教授。德培知道,这下自己要有麻烦了。
果然,办公室里,“咚咚咚……”哈默教授不满地用拳头叩击着桌面上的一叠纸。那是德培最近的考试卷,成绩又是C。
德培垂手站在桌子前,毕恭毕敬。
“关先生,你太让我失望了!”
哈默教授坐在桌子后面,头发乱蓬蓬的,长的有点像爱因斯坦。他本是一位慈祥的老者,但是此刻他的面容非常严峻:“我记得,你一年级的时候,每一门功课都是A,你看看你现在……”他用手指头戳着德培的考试卷,十分生气:“怎么搞的?!”
德培低着头,没敢答话。
教授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追问:“听说……你小子……居然把德布罗意波、薛定谔方程、波函数和概率论掺和到一起,搞了个什么……股票走势方程式?”
关德培的脸霎时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本来,他学物理是很入迷的,尤其是对量子力学,颇有心得和见地,算得上是哈默教授的得意门生之一。可自从那天遇见了比尔,冥冥中似乎是命运的安排,德培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把所有的兴趣都转到了跟物理学风马牛不相及的股票市场,这还不算,他竟然“异想天开”,把量子力学中的一些有关粒子波动的原理和概念运用到股票市场中去,企图发现一点类似的规律。哈默教授刚才提到的德布罗意波、薛定谔方程、波函数和概率论就是关德培早已烂熟于心的几个重要的量子力学“支柱”,得知这些物理学上的经典被自己的学生“糟蹋”成这样,教授啼笑皆非,气得胡子都噘了起来。
德培嗫嚅着想解释:“教授,您看……这……波动……到处都存在……我想……按照海森堡的测不准原理……”
“胡闹!荒谬!叛逆!混……”哈默教授咆哮雷霆。
关德培不禁打了个哆嗦。
教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喘了几口粗气,叹息道:“唉,德培啊,你的逻辑分析能力、归纳推理能力都很强,而且富有想象力,你具备了成为一个很好的物理学家的天赋。你知道我对你寄予了多高的期望吗?不要再不务正业了,孩子。”
德培是受中国传统教育长大的,从来对老师都特别地尊敬,但此刻他却一反常态,昂起头,与自己的导师对视着,眼里放射出倔强的光芒:“教授,我不是不务正业,我只不过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
哈默教授是全校出名的老学究,门下桃李芬芳,其中包括几位一流的物理学家。可想而知,德培这种离经叛道的行径,下场将会是什么。
他被哈默教授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轰了出来。好在他还没有哪门功课不及格,否则,哈默教授肯定要清理门户,立刻废了这个不肖弟子的“武功”。教授警告德培,如果平均分拿不到B以上,休想拿学位毕业。
这一天下着雨,德培垂头丧气地回到学生宿舍,打开信箱,取出信件和报刊,一封一封地扫了一眼,挑出其中一封,撕开信封。这是一封富尔达证券公司寄来的股票账户月结单,德培看着看着,双手颤抖起来。
月结单上,在“投资组合价值”一栏里印着:“”;“投资组合表现”一栏里印着:“+”!
小试牛刀得手,初战告捷,德培买进的股票在仅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积累了高达三成的涨幅,证明了他苦心研究的“关氏投资模型”经受住了实战的检验。德培狂喜:“命运看来是真的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他冲出宿舍大门,翻过栅栏,跳进体育场,在雨中狂奔,仰天长啸:“我没有被吃掉!我还没有被吃掉!哈哈哈……”
路上的行人撑着雨伞,奇怪地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小伙子。
第二章 猎手的命运…3
每年的3、4月间,美国大学都会放一周左右的春假。好多学生熬过了一个沉闷的冬天,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春暖花开的假期,纷纷放松作乐,纵情狂欢,尽情地宣泄年轻人那过剩的精力,有人甚至还酗酒胡闹,美国人给校园里的这些现象取了个形象的名字——“春季高烧症”。
德培的室友,一个高大魁梧的白人小伙子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春季高烧症”患者。他左手拎着一瓶威士忌,右手搂着一个不知道哪个系的女生,嘻嘻哈哈地闯进了宿舍。
德培正在宿舍里收拾行李。
室友大概是没想到德培会在屋里,怔了一下,大大咧咧地问:“德培,你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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