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倒是从来没有现身过,不过卿卿听老夫妻说起,好像是码头工人。
楼道上静悄悄的,卿卿穿过走廊去厨房洗漱,刚来的时候她很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前世她的家境不错,父母也十分宠爱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之前是因为身上的钱不够所以才找了个这样的地方,现在她是觉得这个地方隐蔽又便宜,住着住着也就习惯了。
“小丫头起床了。”老太太站在门口操着地道的上海话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卿卿也笑着回答,“早上好,您今天起得真早。”卿卿知道他们一般都睡到中午起来吃饭的。
“哎哟,馄饨香十里外我都闻见了。”老人家笑的脸上的褶子深陷,全身都在晃动,似乎是听了个十分好笑的笑话。
“打扰您了。”卿卿不好意思的道。
“不会不会,你那个妹妹倒是熟门熟路,这老刘家的三鲜馄饨本地人知道的可是不多,更别说外地的了,这早上只卖三十碗的规矩也是好多年了。”老太太边说边用指头压了压鬓角,拿着盆子走到她身边盛水,“只卖三十碗?”
“是啊,那卖混沌的老刘是个牛脾气,一天只做三十碗,雷打不动,谁去也不行,”水哗啦啦的装了半盆,“好了,我回去了,不和你说了。”
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卿卿漱了口水,心底有了小小的疑惑,本地人都不是很熟悉婉翠是怎么知道的,“姐姐,怎么这么慢。”婉翠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卿卿也来不及深想,急忙吐掉口里的水,答道,“就来。”
她三两下洗好脸,拍拍自己的脸颊,不过是一碗混沌,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安慰完自己她高高兴兴的赶回去吃馄饨了。
“真香啊。”卿卿喝了一大口汤,眯着眼享受不已。
“慢点,慢点,不要烫到了。”婉翠在一旁提醒。
“真好吃啊,”卿卿腾出手又抹了一把婉翠嫩生生的脸蛋,赞道。
“这三鲜大馄饨,肯定是上海最好吃的馄饨了,大大的个头,丰富的馅料,实惠的价格,我也最爱吃这个了呢。”婉翠笑着答道。
卿卿吃了大半,看着婉翠突然想起来,“对了,你吃过没,这些你吃吧。”
“我不用了,”婉翠忙摆手,“我回来的时候吃过了。”
“我想着姐姐是江苏人应该也喜欢的,看姐姐这个样子,应该还和胃口,姐姐不是第一次吃吧。”婉翠见她吃完递过帕子问。
“额??????”卿卿愣了愣,随即笑了,“是啊,不是第一次吃,以前,有人亲手给我做过。”
“是谁啊?”婉翠见卿卿脸色突然黯然下来好奇的问。
卿卿抬眼看她,淡淡一笑,起身走到窗外,“是一个曾经很重要的人。”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婉翠突然十分好奇。
“他啊,”卿卿低头,嘴角微笑,修长的十指拉住一旁翻动的窗帘,任轻风吹动发丝,回忆般说道,“像一阵风。”
“风?”
“是啊,虽然清风拂面般温柔,却难以捉摸,他只静静看着你,你便会觉得全世界都在注视你,有一种暖意,慢慢的灌注进心底,让你忍不住沉溺。笑的时候,你会觉得全世界的花开都不及他明媚阳光,带着清晨露水的清澈,孕育在荷叶里,纤尘不染,折射出璀璨的晶莹。”卿卿闭着眼睛,感受着清风和阳光的暖意。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么?”婉翠被她说得也心生向往了起来,这会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啊。
“当然不会。”卿卿眼带讥诮冷声打破回忆的氛围。
婉翠愣了愣,似是不明白,“可是,姐姐你刚刚说??????”
“我当初是傻,满心以为这世上最好的男人让我遇到了,现在才知道哪里有这样好的人,真有这样好的人凭什么让我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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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懒懒的趴在桌上,一双眼睛满是笑意的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只见那人熟练的和面,刀工利落,动作娴熟,“傻看什么,不过来帮忙?”男人温和低沉的声音如小提琴般悦耳。
“才不要呢,我要你做给我吃。”卿卿调皮的吐吐舌头。
“又淘气。”声音中带着笑意,他并没有转身,但是似乎身后人每一个动作他都了然于心。
孟时轩转过身子,走出厨房,端着白色瓷碗走到卿卿面前,她吸吸鼻子,只见碗里一个个饱满的馄饨皮薄如纸,柔滑汤清,细细的葱花飘在上头,卿卿两眼放光,“好香啊,我快饿死了。”
“你啊。”孟时轩无奈的点点她秀气鼻子,正准备开吃的卿卿根本没有发现自己鼻子上的面粉,孟时轩也乐的不提醒她。
“慢点吃,没有人和你抢。”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孟时轩笑道。“你啊,现在不学,以后我不在了,看你怎么办?”
“才不要咧,”卿卿抬头瞪他一眼,嘴里还含着个馄饨,“以后啊,我要你每天都给我做饭,永远不离开我。”说完又埋头进碗里大吃。
一旁的孟时轩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看着卿卿吃的开心的样子,伸手帮她把散落的头发挽到而后,动作温柔。
“下个月你们院要公演了吧?时雨一直在家很努力准备呢,我听说女主角可以参加欧洲巡演。”
“是啊,”卿卿呼了一口气,摸摸肚子,吃的十分饱,“现在到关键时刻了呢,明天要公选女主角了,选上了不仅可以演唯一的白天鹅,也可以登上芭蕾舞的最高殿堂呢。”卿卿双手交握,一脸的向往。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要加油啊。”孟时轩揉着她的长发笑着鼓励道。
“那是当然的。”卿卿一脸的坚定。
“那明天我来接你吧,去帮你加油打气。”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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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巨大的卡车急速迎面开来,卿卿坐在副驾驶上惊恐的尖叫,孟时轩双手猛的打方向盘,迅速的转弯,刺耳的刹车声几乎刺破耳膜,卿卿只觉得全身一轻飞了起来,她被抛出了车外,“救命??????”话还未说完,她就狠狠撞到了护栏上,粘稠的液体模糊了双眼,天空染成了血红,双腿似乎被什么东西碾过,“好痛??????”卿卿只觉得自己被撕裂般,无声的扯了扯嘴角,痛晕了过去。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呜呜呜呜??????”
“医生,拜托你想想办法,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伯父伯母,都是我的错,我该死,你们打我吧,骂我吧。”
卿卿听见耳边一阵阵的说话声,无意识的皱了皱眉,全身都好痛,像是有几万只蚂蚁在她身上疯狂的咬着,她快要死了么。
“医生,医生,醒了,醒了。”卿卿努力的撑开眼皮,她想起来了这个是妈妈的声音。
睁开眼,眼睛哭得红肿的妈妈,满脸忧色的爸爸,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的孟时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全都担忧的站在她的床前,她艰难的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可思议,“我,怎么了?”
三个人看着她眼中都是深深的痛心,爸爸率先开口,“没事的,只是小车祸,你再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是啊,没担心,醒了就好,妈妈在这里陪着你。”妈妈努力把眼泪擦掉,可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擦了又擦。
“别擦了,”卿卿慢慢说着,“眼睛都肿了,会痛的。”她努力挤出个微笑,衬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苍白的吓人。
“我的宝贝女儿,可怜的女儿啊。”赵樱见女儿这个样子,心痛难忍。
“好了,我们先出去让医生检查一下吧。”木瑥颂搂着妻子安慰,扶着她出了病房。
孟时轩站在卿卿床前前欲言又止,木瑥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轩你也出来吧。”
医生仔细的检查了她的身体,抬头微笑的看着她,“很好,一切正常,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卿卿从爸爸妈妈出来病房以后就没了笑容,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医生见她这样摇摇头刚要转身离开,“我的腿怎么了?”
医生听见一个极力压抑的颤抖的声音低声问道,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不忍心看身后人的表情并没有转身,“你的腿被货车压过,伤的十分严重,怕是以后都要依靠轮椅才能行动了。”
卿卿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可笑了,昨天她还在憧憬她的芭蕾梦想,今天就成了个半死不活的废人,她闭上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死死咬住嘴唇,任血腥味在她的嘴里蔓延。
作者有话要说:又来一章,大家收藏我吧·········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小姐这边请,”徐经理客气的带着路,一路上灯光昏暗,歌声飘荡,不少酒醉男女相拥私语,卿卿垂眸,压低头上的帽子,郑成功正在办公室等她。
“丫头来了,”见她出现郑成功起身笑道。
卿卿抿唇不语,在沙发上坐下,“要怎么办?”
“霍震风带你出席今天的晚宴,也是你正式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机会,不可不把握。”郑成功右手轻叩桌面。
“这些日子他虽然日日都来,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有兴趣,就是带我出去怕也是逢场作戏。”见他不愿放弃这次机会,卿卿心中不快泼着冷水。
郑成功倒是颇为自得,“他当然是逢场作戏,丫头难道还指望他真的动心不成,只不过这逢场作戏就足够了。”
“我不明白。”卿卿凝眉。
“丫头啊,”郑成功给她倒了杯茶,笑道,“霍震风是不会轻易爱上谁的。”
“那见了面呢?难不成我还要献身不成。”卿卿沉了声音。
“这你无需担心,霍震风暂时还是不会放心你,丫头也不会任人宰割不是。”郑成功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说。
“那要是晚宴上事情曝光,我要怎么和他解释我的身份?”
“照实说。”郑爷把玩着手上的雪茄道。
“您在开玩笑吧,照实说?”卿卿脸上冷冷的,讥讽道。
“丫头是聪明人,你父母双亡是真的吧?和我是旧识是真的吧?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是真的吧?话是死的,人可是活的,你又不是我百乐门的舞女,为什么不能也是大学生呢。”郑爷被卿卿嘲讽也不恼,淡笑着指点。
“这······”卿卿被他这么一说到犹豫了起来。
“老爷。”喜妈妈在门外恭敬的叫道。
“详细的你可以问喜妈妈,她都会告诉你,现在去打扮打扮,小心行事,”郑成功敛了神色看她。
“我知道了。”卿卿见事情没有转机只好点头,起身离开。
郑成功笑着目送卿卿,深吸一口烟,看着墙上一幅骏马图神情十分愉悦,笑得神秘莫测。
喜妈妈今天穿了件大红的绸缎旗袍,脸上铺着厚厚的粉,卿卿觉得她只要笑得用力些,都能看到粉掉下来,她说话时耳上的金坠子晃动,十分扎眼,“你啊还真是好运气,霍督军要是能抓在手里,不要说下半辈子,下下辈子也不用愁了。”
“哦,真这么好?”卿卿有些不以为意。
“那是,你初到上海不知道这么督军的名头,不知道多少千金小姐想做那督军夫人呢。”喜妈妈笑眯眯的摆着手中的帕子道。
“我可是听说人家有未婚妻的。”
“男人嘛,”喜妈妈见怪不怪,一脸笑颜的看着卿卿,“哪个不三妻四妾的,那个女人不也是督军高看一眼才有今天,风水啊,轮流转,她平时来我们百乐门,我们不能拿她怎么样,还得陪着小心,陪着笑,今个总算能出口气了。”
卿卿闻言转头问,“她来过百乐门,什么时候的事?”
“还不就是这几日,不过倒不是来找督军的,倒像是来看热闹的,那神气,真是让人不舒服,有什么好高人一等的。”喜妈妈撇撇嘴,似很是看不惯那样子。
看来这喜妈妈是吃过杜文英的亏了,想起那位杜小姐,卿卿心底倒很是欣赏,那样爽利的女子,要不是身份不允许倒真是想交个朋友呢。
“到了,”卿卿看着眼前的房间,奇怪道,“这不是燕小姐的化妆间么?”
“栩栩今天身子不爽没来。”喜妈妈掏出钥匙开门。
“来,进来吧,我帮你好好打扮打扮。”喜妈妈亲密的拉着卿卿进门,把她按在镜子前的椅子上,
说到这卿卿想起的确没见过燕栩栩,她回来那天卿卿还很小心的避着她以免见面。“她前几天不是回来了么,怎么不见人啊。”
喜妈妈转身打开柜子,听见她发问脸色有些不好,叹了口气,“那孩子也真是命苦,好不容易回来了吧,偏让些没眼色的给搅和了,晦气。”
“没眼色的?什么意思?”卿卿不解的眨眨眼,
“哎呀,提这个干什么,来看看今天穿什么好呢,恩,这个吧。”喜妈妈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拿了件桃红色旗袍笑着转身问道,
见似乎问不出什么来了卿卿随意抬眼看了看,“随便您。”
喜妈妈见她兴趣淡淡,倒是自己乐的忙,一会看看这件,一会看看那件,不是嫌颜色不够好,就是嫌款式不够新,“那这件呢?”
“您看着办吧。”卿卿摆弄着桌上的化妆品,无聊的开口。
“我说卿卿啊,这样可不行,你怎么一点精神也没有,今天你可要当霍督军的女伴的。”喜妈妈拿着件天青色蚕丝旗袍走向她。
“说是女伴,谁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董家再大不过是商贾之家,上头还有个薛家不是。”卿卿不甚在意,今日过后她在上海滩怕是要闻名了,就是有人认出她说她是宋家伊人怕是也没有人相信吧,一个是名门闺秀,一个是风尘舞女,以霍震风的身份倒真是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他难道不知道郑爷的图谋么,还是另有什么打算。
“话可不能这么说,”喜妈妈笑着点点她的脸,“就说你不懂,这董家虽是商贾,可是董家夫人可是霍震风的亲姑姑,当初霍震风接管上海的时候,董家可是立下的头功,如今谁不给几分面子,可是大人物不是,我当你脸色不好看,原来是使这个性子,你放心,以后会有好日子的,别的不说,栩栩不就是我看着过来的,只要熬得过来,终究有出头的日子。”喜妈妈似乎很高兴终于找到卿卿的症结所在,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
卿卿听她这样说想起那天和董知行,薛言吃饭时董佳佳的话,这才明白,原来中间隔着这么一层关系,怪不得董家这样有权势,竟可以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