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梅琳原先想跟男友单独把这个晚上无所事事地消遣掉,不过她对“心理沙龙”感到很好奇,就想去见识见识。
4.恋母情结(3)
沙龙在一幢旧式的别墅中。有几个装饰雅丽的别致客厅,而一楼的大客厅不到晚上八点就已经客满了。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漂亮的壁毯,壁毯上点缀各种亮丽的图案,显得有一种异国情调。虞梅琳他们一进去的时候,闻到一种幽幽的花精熏香,据说这以前客厅里进行过一场“香熏疗法”。
客厅的沙龙聚会中,有人在念一首新诗,名叫“矛盾”,观念前卫,很引人注目:
“我们拥有怎样的矛盾生活?
高层里居住的隔绝态度,
高速公路上的狭隘观念;
房子越来越大,家庭越来越小;
生活舒适便利,时间却紧张缺乏;
通讯越来越快,沟通越来越少。
我们忙着净化空气,
却看不见污染的心灵,
大人物越来越多,
而人格却越来越小;
我们说得太多,做得太少,
恨得太多,爱得太少,
计划了很多,却完成得很少;
我们只知加速前进,
却不会停下来等待……
“我们拥有怎样的矛盾生活?
到处都在出售爱情,
我们却找不到自己该爱的人;
衣橱里已经挂得满满,
却总觉得,好像还少那么几件;
我们拼命挑选房子,
进去后又立刻后悔仍嫌太小;
我们好不容易建立家庭,
却突然发现不见了爱情;
我们终于能买车、开车了,
却发现没有通畅的路;
我们永远抱怨耳边不够清静,
可是一离开手机就丢失了自我;
我们的心里,
永远响着两种声音;
要更多更好的明天,
却又怀念一无所有的从前……”
虞梅琳觉得这首诗歌的观点很尖锐,很犀利,但她认为有点愤世嫉俗了,而且也缺乏诗的味道和意境,她不是很喜欢。乘着男友在找丛昌岷的时候,她又换了一个聚会的客厅。
那儿气氛就比较轻松,一群人正在做一个名之为“爱情心理”的小测试,凡是新进来的人都要做。出题的人用“房子”,“老虎”,“兔子”还有“我自己”,要虞梅琳凭着直觉编一个小故事。虞梅琳见推辞不得,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
她想了想说:“我见到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可是有一只老虎在猛追我,我吓得赶紧把兔子丢给老虎,然后跑到自己的房子里躲起来……”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主持人赶紧对她说:“哇噻,想不到你是个这么胆小的人啊!告诉你吧,老虎代表的是你的丈夫或妻子,兔子代表的是你的情人,而房子则代表了你的家庭。看来你今后是个‘夫管严’的家庭型女人。而且以后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外遇。”
虞梅琳听了觉得还可以接受,这时男友亦奋进来告诉她,丛昌岷博士今儿没来,但已通过手机约好,后天见面。虞梅琳心想:正好,让男友也做做,顺便也能考验一下他。
男友也不推辞,他的故事竟然是:“在深山里,我看见一只老虎在追赶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我赶紧打开房门,让兔子跑进去躲起来,然后就把老虎赶走了……”
虞梅琳听了男友的故事,心里不仅很失望,而且也很难过,便暗暗地骂他“没良心”,“负心人”。她拿眼色狠狠地瞪了他,弄得男友莫名其妙。但是她见众人都在笑,又不好当场发作,于是想等出了这地方再“收拾”他。
这时又有一个衣饰光鲜,气宇轩昂的人闯了进来,众人一看是近来在报刊媒体频频“曝光”,非常受人瞩目的年轻企业家,据说他事业有成,身价已逼近上亿元。于是众人又嚷着让他编那个故事。他略作思索,出言非常豪迈:
“我在森林里,看到一只凶恶的母老虎,就学《水浒》中的英雄,三下五除二把它打死了。等我回到家里,打开房门一看,哇!一屋子都是兔子!”
众人听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虞梅琳却越想越来气,她不想再呆在沙龙里了,就使个眼色,让男友跟她退了出来。她准备好好地揍他一顿呢。
5.不期而遇(1)
这些日子,秋天来得很快,街上的树荫变得稀疏清朗,但是几乎看不到一片落叶。街道上可以闻到潮呼呼的露水气味,使早晨的空气显得非常新鲜幽丽。
裴小龙扛着书包走出家门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街上的空气,觉得头脑清爽,身上也变得有力起来。
这时听见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唤他:“喂,书呆子,你出门晚了,到学校可要迟到的!”
裴小龙扭回头一看,从墙的转角处跳出来的还是那个鬼精灵的姑娘——他班上的同学黄敏敏。小龙很诧异就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住址?”
“不会打听吗?”她闪着黑玉似的眼光,一张开嘴笑,就显示出一种野性的、清新单纯的美。
裴小龙一看手表,见果然时间不多了,撒腿就准备往车站跑。敏敏急忙做手势、向他喊道:“车站人挤,路上又堵车。不如用这个,穿小路走!”
她用手拍拍墙根边的一辆自行车,向他眨眼示意。小龙来不及细想,立马赶过来,跑上那辆车。敏敏叫道:“带上我!”
“跳上来,坐稳了!”他吩咐道,一低头使劲蹬车,从僻静的街巷中猛骑起来。
路上的鸟儿惊飞起来,一个漆着红色的交通栏杆被撞倒,一会儿又有一个垃圾桶叮叮噹噹地滚翻在一边。黄敏敏坐在车后,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的。
他穿过好几条大街,眼看就要近校门口了。黄敏敏在后座说不能直接进校门口,今天有值勤的老师和学生在“查岗”。让裴小龙从校园后墙翻进去。在常绿植物掩映的校园后墙边,有一扇生锈的铁栅门常年锁着。敏敏让裴小龙下车后,从铁栅门上悄悄爬进学校。
小龙心想:今天索性豁出去了。两个人像野猫子似的爬过铁栅门,内心里却不由得咚咚得一阵狂跳,仿佛是在搞出国偷渡一样。进了校园后,敏敏突然站在原地不走了,她撒起娇来,说:“我头发乱了,你要替我整理好。”
小龙一看,她一条浓密的辫子,一部分向上翘着,另外一部分有巴掌那么长的一段,散开来,那细长而弯曲得很美丽的头发直垂到胸前。小龙急了,把她头发沾着的草根和碎叶给捋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橡筋圈给她,拉起她手就往高二(3)班的教室跑。
不过,他们还是迟到了,因为学校上课的铃声早就已经响过。他们想开了教室的门,悄悄地溜到座位上坐下。但不料还是给班主任虞梅琳逮个正着,今天的早自修时间改为班级晨会课,而她正在上课中。
“喂,你们两个,站到讲台前面来。”她中止上课,把他们给叫住,她还从没见到有如此大胆的学生,竟然想当着她的面蒙混过去,“说说你们迟到的理由吧。”
这时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俩身上,裴小龙的脸刷地红了,他感到很不自在。
“咦,怎么一下又变得不会说话了?!” 虞梅琳催促说。
“我们……”裴小龙想开口分辩。
“我们坐的巴士在路上堵车,抛锚了。”黄敏敏怕露馅,抢过话头就说。
“这么巧,两个人堵在一辆车里了?”虞梅琳追问道。
班级里的学生在下面开始窃窃私笑了。
黄敏敏丝毫不惧,她强词夺理说:“本来就这么巧嘛,这世界上的巧事不要太多噢!”
虞梅琳又追问道:“你们迟到,在校门口值勤的老师应该会通知班主任的,怎么没有一点动静?下课以后,你们去校门口把登记迟到的记录本拿来给我看。”
“我们……”裴小龙低下头说,“没有登记什么记录本。”这时黄敏敏赶紧扯小龙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
“没有登记?这是什么意思?”虞梅琳诧异地问,“你们不会告诉我,是用遁形术进校的吧?”
“我……我是翻墙进入学校的。”裴小龙见再撒谎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把事情搞糟,就老老实实交代说。
“那她呢?”虞梅琳指着黄敏敏问。
“她,也是我教她这么做的!”裴小龙一股脑儿全揽到自己身上。
这时下课铃响,虞梅琳不得不板起脸来说:“今天的事情,你们两把检查写好。裴小龙,你违反校规,还带着其他同学这样做,性质十分严重。今天放学,罚你一个人打扫教室,然后到心理辅导室来!”
说完,她有些生气地走出教室。班级里立即像开了锅似的哄起来,有的说这是金庸武侠小说的翻版,有的说这是“英雄救美”,更有人索性哼唱起“结婚进行曲”来,闹得个不亦乐乎!但是黄敏敏嘴角上却浮现出满不在乎和深深得意的微笑,她从来没有经验过这种全身心所感到的情绪骚动,内心好像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而她相信这也许就是人们所叫的“初恋”。
虞梅琳正在整理心理辅导室的书架,书架高高的,有一些工具书很沉重,她想把它们移到最上面的一层去,但高度够不着。她找了个小凳子站在上面,然后把一叠沉重的辞书抱起来。
这时,裴小龙悄然无声地走进辅导室,默默地站在她身边,虞梅琳没有想到会有个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不由得吃了一惊,在凳子上没站稳,人开始倾倒,手上的书都砸在裴小龙身上。裴小龙急忙去扶她,但两人还是一起摔倒在地。小龙被她重重地压在身下。
5.不期而遇(2)
这一刹那,裴小龙看见她敝开的衣领中,露出的柔润丰满的胸膊,带有一点神秘的意味,而每根线条又都是微妙悦目。他感到脸红,不由得慢慢闭上眼睛。
“摔疼你没有?”虞梅琳问。
小龙睁开眼,摇摇头。虞梅琳见他奋不顾身地护着她,因害怕她摔伤而把自己垫在底下的举动,心里非常感动。实际上,从一开始见面,她就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对这个男生有一种特别的好感。
两人翻身抓起,一屁股坐在地上,相视而望,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你来干嘛?”虞梅琳问他。
裴小龙不吭声,从口袋里掏出检查书交给虞梅琳。
虞梅琳匆匆地浏览了一下,她坐在地上微笑起来,然后,当着小龙的面把检查书一缕缕地撕了。
“不要有心理负担,就这么一笔勾销吧。不过,要记得,以后一定要遵守校规。”
裴小龙低下头,默默地整理着散乱在地上的书。他拾起其中一本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虞梅琳裙摆下露出的脚踝上,他内心怦地跳动了一下,又有些出神。
虞梅琳从他手上接过书,四只手碰在一起时,小龙的心又跳起来。他赶紧去捡地上另一本书,并且这回有意要用书的边角再去触碰老师的脚踝,但从隔壁卫生室来了一个老师,呼唤虞梅琳去接电话。
只留下裴小龙一个人在心理辅导室,他呆站了一会,见四处无人,突然走到小凳子前,用手轻轻抚摸起来,似乎凳面上还留有虞梅琳的体温。然后他俯下身去,用脸颊像亲吻似的慢慢贴到凳面上……
这时,黄敏敏拿着检查书闯进辅导室来,她惊异地问裴小龙:“你在干嘛?”
“没什么。”裴小龙红着脸,慌乱地站起身。
黄敏敏狐疑地望望辅导室里的样子,对这里立刻产生出一种反感,而在这种反感的潜意识中,也许是对班主任一种敏感的敌意了。
星吧咖啡馆在这个大都市里是一个高雅的休闲之处,它座落在一个很大的绿树成荫的庭院里,据说原先是犹太商人的私人住宅。庭院里的树叶都处闪耀着一种奇异的蓝色光彩,花朵开得像燃烧的火焰,地上铺的是细洁的土砖,使人很容易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是在海中,头上和脚下流动的是一片蓝白相映的云水。
虞梅琳走进咖啡厅时,父亲正在向她招手。他是一个重点大学中有名望的教授,但是无情的岁月流逝,使他最近一段时期苍老的很快,两鬓的白发已开始悄悄地向前额爬去,这也许是长年累月的研究生活太辛苦的缘故造成的吧。虞梅琳有些心疼地思忖着。
父亲老是显得神态极其安静,颇有哲学家的派头,不过他今天却变得非常快活和轻松。坐在父亲身边还有两位客人。一位是她读大学时熟识的教师,名叫秦峰,是父亲带出的博士生,毕业后由父亲推荐留校,目前在大学中是青年教授群里的新锐,学术知名度渐渐要超过父亲。
坐在父亲的旁边和秦峰的对面,是一个长得极其漂亮的中年女士。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外罩一件淡粉色的毛衣,两只光洁的手臂优雅地垂在腰间,一对清澄的眼睛在一个略微突出的雪白的额下,带着一种静静的,温柔的表情,还有一个几乎觉察不到的微笑留在她的唇边。
“来,还是我来给你们介绍吧。”父亲用一种非常亲密的口吻介绍说,“这是我的儿女虞梅琳。秦教授嘛,大家都认识,就不用介绍了。这位女士叫庄颖。庄女士在读大学本科时,与秦峰是同学,她也选修过我的课,所以当然也就是我的学生喽。”
“哇,虞教授的女儿好漂亮啊!”庄颖不由自主地从内心发出一声赞叹,“怪不得我们读书的时候,都说您太有魅力了。原来有魅力的教授才会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父亲自得地咯咯笑起来。虞梅琳对于这种赞美内心尽管很好受,但见父亲和他俩关系非同一般,而且好像还很喜欢那个从前的女学生。从父亲和她的言谈举动来看,他们之间似乎非常亲密,这就使她内心略略产生一丝醋意和戒备之意。只是秦峰今天不知怎的,略显得局促不安,这么一个英俊而有才华,又受到众多学生倾慕的青年教授,变得似乎有点不善言谈了。虞梅琳感到有些不解。
“老师,您还好吗?”虞梅琳关切地问秦峰教授。
秦峰抬起眼睛,也许是在恩师虞教授的面前,才表现得如此拘谨吧,他轻轻地点点头说:“和从前一样。只是琐事缠身啊。”
“他明天有个签名售书会,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