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帮手!”我沉重道:“你女儿心中郁愤难平,不会轻易安息的,这位有一定的道行,被我们喊过来帮忙,想不到竟然大意了!”
“没什么大碍吧?”
“放心吧,没事的。”
灰色中山装点点头,女儿得到解脱,心中也轻松了不少,当下走到后屋告诉他老婆去了。
后屋又响起一阵呜咽,还有灰色中山装叹气的声音。
我喂羊角辫喝了半碗白开水,忽然她呛了下,咳嗽着醒了过来,那小女孩想必因为新死,不是什么高级的鬼类,只是依照本能在行事罢了,所以羊角辫没有受什么伤害。
“安仔,你暗算我?”羊角辫眼角隐隐冒出火星,最近应该武打片没有少看。
“女侠武功高强,就算十个安仔也不是你的对手。”我谄谀笑道,“是你自己没站稳,摔到后脑勺了”
小白脸诧异地看着我,这还是那个寡言少语的闷罐子吗?
“坏了,我还要赶快回去,我爹喊我吃早饭,要是看不到人就惨了。”羊角辫突然叫道。
我目送着能惹事的调皮小丫头,对我摆了摆手,就这样心急火燎地走了。
小白脸和我也没心思念经,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那面铜镜是表哥的?”我终究忍不住了。
“是的。”
“能够照到鬼?”
“是的,不管是厉鬼还是普通的鬼都能照到。”
“让我看看,”说着我就伸出手去拿铜镜。
小白脸一把按住我的手,死死地盯住我:“你可要做好准备!”
我很诧异他的反常,这人整天没个正经,这个时候又玩什么花样?
拿开他的手,把镜子拿到近前,我往镜子里看了过去,在镜子里,房间里都很正常,赫然发现有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当即从椅子上瘫了下去,“这是谁?这绿脸的女人是谁?!”
小白脸叹了口气,“服毒而死的鬼,一般都是绿着脸,你想想看,还能有谁?”
那女鬼缓缓地往镜子上凑了过来,我恐惧地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是表哥的女同学,是她,她,她怎么会在我身后的!?
“怎么会,怎么会?”我语无伦次。
“你们当时去谈事情的时候,正好是她回魂的时候,”小白脸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怨气最重,除了心中挂念之人,生人和仇人,是一概报复的,你表哥和她熟识,自然不会被下手。”
“所以,那天起,我就被她附身了?”我哆嗦着嘴唇。
“是的,”小白脸叹了口气,“本来你是必死的,你表哥想尽办法才保住了你的命,却没有办法从你身上将她驱除,因为她已经借了你的舍。”
借舍和鬼上身,一个是慢性,一个是急性罢了,只要成功占据,几乎没有方法驱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还一直以为是表哥被鬼附了身,原来真正被附身的,是我自己!
“那天我刚过来,就发现你表哥手上抓了一把长头发,他说是你晚上长的,还叫我保守秘密,所以我才没有说实话。”小白脸无奈地说道。
我捡起地上的狗血筷子,站起身,然后恶狠狠往自己眉心中夹去。
“你想变白痴吗!”一把夺过筷子,小白脸骂道。
“我不想被鬼附体,不想!”我痛苦地说道。
“她不会害你的。”小白脸轻轻说道:“其实她生前是个很善良的人,并且她在你表哥的梦里,已经答应,不会加害于你了。”
我手里紧紧握住铜镜不放,却再也不敢往里面瞄上哪怕一眼。
天大亮的时候,灰色中山装烧好了早饭,端了两碗汤圆放到我们面前,看到我脸色如此之差,似乎甚是愧疚,知道羊角辫已经自己走回去了,感叹不已,果然是有道行的人,这小姑娘的胆子真不是一般地大。
平常奉为美味的汤圆,我却觉得味同嚼蜡,胡乱吃了几口,和小白脸拿上主人家包好的三封红包,就告辞回家了。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根本没有任何地心思睡觉,手里紧紧攥住那面铜镜,犹豫了好久,才慢慢地放到面前,幸好没有看到绿脸鬼和我面对面,她似乎并不在我的身边,找了半天,才发现,她正站在窗口,好像正在观赏风景,见我瞄向这里,霍地转过身来,“当”地我手上的铜镜立刻掉在地上,我哆哆嗦嗦地捡起铜镜,偷眼瞧去,她又在那里看起风景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回床上,将铜镜子放在枕边,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兴冲冲地走到隔壁,却愕然地发现羊角辫家的门上,一把大大的锁挂在那里,我楞楞地站住了,那夜难忘的情景,那明亮得双眸,都历历地浮在眼前,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羊角辫他们本来就是要搬走的,那一夜羊角辫其实是特意去找我的,再很久之后,我才又一次和羊角辫相遇,只是已经物是人非了。
并不是天天都有生意的,这天晚上,小白脸,表哥和我,在家里打起了斗地主。
虽然我最近胆子大了很多,每天都会不时去瞧绿脸鬼两眼,她好像也习惯了,根本不做任何的反应。
后来更干脆地,表哥去乡里买了个大大的穿衣镜放到家里,我问他干什么,他说这样天天和鬼一起呆着,以后开了天眼就不用怕了。
不过很长的时间里,都只有绿脸鬼一个,在我家里晃来晃去,大概她是传说中的厉鬼,其他小鬼根本不敢近身吧。
“她的小儿子真是可怜,”我叹气道,“为什么她不回去看望,看望呢?”
“你还记得那条红蛇吗?就是咬我腿的那个。”表哥抬了抬眼皮。
“记得,怎么,那不是我们家的祖先吗?”
“那是她婆婆,”表哥淡淡道,“就是过来抓她的!”
是了,我那天晚上梦到的,根本就不是外婆!
“可是她为何要害死她公公婆婆呢?”我疑惑道,随手抓起一张牌,竟然是个小鬼!
“如果有人要往你尸体上钉七星丧门钉,想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我想你也会这么做的。”
“这一家的麻烦,牵扯到我们头上了。”小白脸叹了口气。
我听了,连忙起身。
“你干什么?”表哥诧异地看着我。
“我去点个牵魂香。”这是老头给的,据说能测鬼气。
“你个现世,”表哥笑道;“家里养了只厉鬼,还去点什么牵魂香?”
当天的夜里,本来很是平静的,忽然就起了很大的风,吹得一人抱的大树狂乱地晃着,地上的灰尘树叶,被吹得纷纷扬扬的。
表哥看了一眼门外,并不说话,继续打起牌来。
自从在东平庄三组做了法事之后,我们的名头就响了起来,十里八乡都知道,南村的茅山道士灵光得很,可以降伏恶鬼,更有传得离谱的,说我们一晚上,从头打到尾,灭了好多妖魔,以为我们是成龙么?还从头打到尾,一个没成气候的讨债鬼就把我们整得半死不活的。
这样一来,生意自然就好了很多,不过我们还是会严加甄别,不能接的说什么也不接,毕竟很少有会伤害自己家人的怨鬼,但是对生人就没那么客气了,虽然名声响了,可也不能连命都不要,毕竟能多吃几年红烧肉才是正理。
还有一件事就是茅山道士,其实我们是从电影上看来的,那些整天和鬼过不去的道士,我们可从来没遇到过,作为半路出家的我们,连茅山在哪个省都不知道,所以也不怕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真的找过来,我们躲着就是了,毕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估计他们也不会和我们较真的。
倒是老头子,听说我们冒充茅山道士,嘴张得老大,半响冒出一句:“搞了半天,原来是帮别人做嫁衣了。”
问他为什么,他却摇头,再也不肯吐出半个字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章 辛未
过了一阵子不安生的日子,倒也习惯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不过受到那些香港电影的影响,一般都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其实是一个意思,既然早晚都要碰到,那还不如早点。
想这些的时候,我正在仔细打量着大大的椭圆镜里的绿脸鬼,看上去她似乎也在照镜子,神情有点落寞,又有点哀伤,绿脸鬼生前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即使变成鬼了也很漂亮,一身很古典的白纱衣很有风味。除了神似羊角辫的眼睛,偶尔会露露凶光,脸上的绿色过分了点之外,简直无可挑剔。
“别看了,半边天同志如果知道你想人鬼情未了,会罚你跪搓衣板的。”小白脸坏笑着端上一碗红糖姜汤。
我苦笑了下,接过姜汤,凑到嘴边,慢慢地嘬吸着。
讨债鬼也真是的,取暖就取暖么,都是童子之身,会在乎那点阳气吗?她老人家倒好,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涸泽而渔,上了屋顶撤楼梯,虽然那天我们确实是吃了不少肥腻的红烧肉,但还是几乎快被吸成冰棍了,着实伤了点元气,依照表哥的话说,像我们这样的,应该往嘴里胡塞海塞地堆千年人参什么的,可一来没有那么多老人头,而来又是在平原地区,到哪里去找这些据说长得很像小人的草根?所以只好用红糖姜汤来替代了。
“小的们,我回来了!”表哥那破嗓子很是激动,他伤一好就迫不及待地下地了,一大早就要去给稻田除草,说是被咬了一口,怎么也得咬回来,去找些肉蛇的晦气,给我们壮壮阳。
我们抬眼望去,只见他手里赫然提了个王八!
“同志们好!”表哥神气活现。
“首长好,”将红糖姜汤望旁边一放,小白脸和我异口同声道,往前迎了上去,这东西可比红糖姜汤补多了。
“同志们辛苦了!”
“安仔,你去烧火,快点,还能赶得上午饭!”小白脸猴急道,一把夺过那甲鱼,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往它头前一凑。
那王八起初把头往里面一缩,忽然猛地伸出脖子,一口咬住树枝,怎么晃也不肯松口了,这东西就是这么一个习性,在河里游泳的男孩子一提到它都有些畏惧,生怕命根子被一口咬住,再也放不下来,当然,我还没看到哪家的男孩子晃吊着这东西到处溜达的。
王八凶猛的很,据说它是和蛇住一起的,瞧它这个德行,我估摸着一看蛇不爽,它就要征蛇做午餐了吧?不过它倒是快变成我们的午餐了,我一边往锅膛里送着草把,一边美滋滋地想。
表哥笑呵呵地看着小白脸去井边打理甲鱼,然后拿起个淘米篓,去米缸边勺起大米,“安仔,把里锅也点着。”
“哦。”我答应道。吃大米可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平时都吃杂交米的,一般的人家一亩稻田只种得一分的大米稻罢了。
一顿大餐很快就做好了,炒蚕豆,炒小白菜,三碗大白米饭,最最重要的,便是一大盘的王八汤了。
我和小白洗了手,坐了下来,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
表哥喊住了我们,指了指椭圆镜。
只见绿脸鬼竟然慢慢飘了过来,吸了一吸,就又飘飘然,心满意足地回去照镜子了。
没有如预想中的狼吞虎咽,我们吃三口蔬菜,才去喝一口汤,喝三口汤,才去夹一筷子甲鱼肉,这么一只不大的甲鱼,可是用了足足三斤的水来煮了汤。
然而那是我这辈子的记忆中,最美味的一顿。
表哥点起根大前门,悠悠叹了口气,可惜外婆不在了,她没过过多少像样的好日子啊。
还能再看到外婆吗?我希冀地问。
只怕是不能了,她一辈子做那么多善事,恐怕早就投胎去了吧。
吃完了饭,我们三个红着脸,捧着大肚皮,到外面去晃荡去了,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间或吹过阵凉嗖嗖地风,直吹得树叶哗哗地响,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
“什么东西?”小白脸忽然跳了起来,“怎么踩着软绵绵的?”
“走狗屎运了?”表哥笑道。
抬眼望去,只见地上有一摊褐黑色的东西,能分辨得出有草茎还有菌类什么的,还有些已经成块状了。
“谁这么缺德啊?”我气愤道。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风俗,农村里谁家里有了病,会煎制中药来服用,一般是煎煮三汤,等到病人服用之后,就会将煎剩的药渣倒在三岔路口等交通要道上,让众人纷纷从上面踩过,就这样踩走病人的“病气”,从而让病人痊愈。
“是村后的大连头那家。”表哥叹息道,“那户人家也蛮可怜的,老头子死得早,儿子四十多就病死了,现在孙子又得了重病。踩就踩了吧,带点病气就带点病气,又要不了命,何况比这缺德的事情多了去了。”
“什么事,摆摆看?”小白脸懊恼着脸,问道。
“某人不知廉耻地连吃两只后腿,都不给我这个重病号留一根,算不算缺德?”我插嘴道。
我们有说有笑地向村外走去,大家心照不宣,什么时候再像表哥那样一不小心踩到个王八什么的,就又有一顿大餐了,就这样,说几句话,不时还望地上瞄上那么几眼,没办法,刚才那顿吃得太惬意了,连平时舍不得放的豆油,都多滴了那么几滴,几人恨不得连盘子碗都吞下去,锅里还留着点王八汤,晚上下挂面用呢。
表哥忽然脸色一滞,站住了。
我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的田埂上,有一个蓝衣老太太正在哪里哆嗦着小脚,手拿一个白布袋,走着圈圈,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说着什么,我正想走上前去听仔细些,一只手忽然就拉住了我的胳膊,原来是表哥。
“不是我们村的人!”小白脸低声说道,“该不会是来偷菜的吧?”
表哥沉着脸摇了摇头,“我们走,就当没有看到她,千万不要回头看!都记住了!”
那个老太婆是典型的农村老太太,完全没有一丝丝的反常,我很怀疑表哥是不是小题大做,或是跟我们开玩笑,这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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