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被这等阵势震慑住了,不敢抵挡,且战且走,往后节节败退。
朱军见状,更加奋勇当先,只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愁,天地变色。
到中午时分,朱元璋鸣锣收兵。汉军大败而退,湖面上到处漂浮着遗弃的甲仗、旗帜和尸首。
朱元璋特地召来廖永忠、俞通海,慰问他们说:
“二位勇气盖世,今日为吾军争得天大面子。”
廖、俞二将却拱手谦让说:
“全赖主公指挥得当,将士用命。”
朱元璋心中暗暗赞赏二人的谦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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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了陈军粮道,逼疯了陈友谅(1)
月上中天,朱元璋才把各项事情处理完,又布置好明日作战之事,才发觉肚子已饿得“咕咕”作响,忙叫亲兵赶快端饭上来,先填饱肚子再说。
亲兵给他送上两碗白米饭,下饭的只有两碗白菜、南瓜之类的素菜和一碟肥肉炒辣椒。
他刚扒了两口,亲兵来报:朱升先生请见。
朱元璋连忙放下碗,把口中的饭咽下,大叫:
“朱先生,不必客气,快请进。”
朱升走了进来,施礼后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说:
“又是如此简单的饭食!主公,连日征战,劳累太甚,还是要吃好一点,以免累坏了身子,于国有损。”
朱元璋笑笑说:
“吾是苦出身,能有这样的饭菜,已是甘之如饴,军用浩繁,不得不省。”
他看看朱升,又说:
“先生想必是没有用过,就一起进餐吧!”
朱升刚想推脱,朱元璋却叫人快加碗蛋汤,装两碗米饭上来。他知道南边人爱吃米饭。
厨子却匆匆跑来,告诉朱元璋,米饭没有了。
“快生火做嘛!”朱元璋有点不高兴。
那厨子慌了,赶快说:
“回主子话,有粮小人自然会做,是、是没粮了。”
“啊,是真的?”朱元璋吃惊地问。
朱升赶紧说:
“是真的,晚生来见主公,便是想禀报主公,尽早筹粮,以免粮尽而影响军心。”
“先生定有妙策教我。”
朱元璋十分精明,阅人又多,知朱升夤夜来见,必有周全之策,否则不会来进言。
朱升果真笑了笑,说:
“此去百里许,有建昌、子昌、天保、刘椿四家大户,蓄有粮稻,须急速去借,免得为陈友谅抢先掠取。”
朱元璋笑着叫来两位偏将,令他们星夜前往。
朱升又说:
“陈贼举全国之兵而来,人多粮少,必不能持久。我们须守住南湖嘴,断他由武昌输送粮草之路,待他粮尽力疲,进退两难,前后受敌,就一定能打败他。”
朱元璋连声称善。
送走朱升,他又下令将所有的船只都涂成白色,和自己乘坐的战舰颜色相同。
第二天旭日初升,湖上的白雾还未散尽,朱元璋就率队出营,向汉军挑战。
但无论朱军如何搦战,陈友谅都敛舟自守,拒不出击。
朱元璋又移舟于鄱阳湖东岸的柴棚,与陈友谅相距仅五里,又派人去挑战,汉军依然锁阵不出。
诸将建议暂时退兵,让士兵们稍事休息。因为连日激战,损失惨重,部队锐气已失。
朱元璋不同意,说:
“两军相持,勇者胜。今我先退兵,必泄士气,不妥。”
俞通海告诉他,此地湖水较浅,不利船战,建议移舟控扼上游。
刘伯温也建议休兵,待到金木相犯的吉日决战方利。
朱元璋终于同意了,命令到天黑后才行动,将舟师北撤至左蠡。
连日来,湖上无战事,鸥鸟任翱翔。
到第四天,陈友谅的左右金吾二将各率数千人马,先后来投朱元璋。
临阵倒戈,向为兵家大忌,说明陈友谅内部已人心离析,无法收拾,溃败即在眼前。
朱元璋十分高兴,令左右好生安置他们,并设盛宴款待二位金吾将军。他们感激涕零。
原来朱元璋切断了汉军与武昌的水面通道后,军中即发生粮荒。陈友谅便开会商议对策。
右金吾将军献计说:
“吾军屡屡失利,舟师行动不便,已被朱元璋困死湖中。我意不如焚舟登陆,南走湖南,犹可保全实力。”
左金吾将军却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反驳说: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虽败了几次,然舰船兵马犹众,仍数倍于朱军,只要大家坚定信心,就有取胜可能,哪里就到了焚舟逃跑的地步!”
陈友谅本就是个意志坚定、自信心很强的人,听了左金吾的话,认定士气可用,又鼓起了雄心,决定再战。
绝了陈军粮道,逼疯了陈友谅(2)
谁知又连吃几个败仗,陈友谅才觉得事情危急,决定采用右金吾的办法,焚舟南撤。
左金吾知道陈友谅的脾性,知他败了喜找替罪羊,心里不住打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怕陈友谅寻罪,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带着本部五千人马,携带辎重,投了朱元璋。
右金吾将军本来就不想再战,又怕万一弃舟登陆,遭遇朱军设伏或尾追不舍,吃了败仗,惹恼了陈友谅,叫自己吃不了兜着走,那就糟了,见左金吾投降,知大势已去,也率部来投。
朱元璋从左右金吾口中了解到陈友谅军中分崩离析的情况,决定激他再战,以加速其灭亡。
朱元璋给陈友谅亲笔写了封信,指斥他种种举措的失当,又附上女裤一条,激他虚火上升。
陈公友谅大鉴:
前者汝兴兵犯我池州,吾不记仇,生还俘虏,欲与汝结盟修好,各安一方,以待天命。此乃吾之真心。
汝却轻举妄动,先与我为仇。故我在江州大败汝军,收取蕲、黄、汉、沔等地并举洪都等十一郡归我所有。
谁知汝仍不悔悟,复启兵端。既困于洪都,两败于康山,尔弟侄战死,尔兵将被打败,尔数万人之生命丢弃,却无尺寸之功,这皆是逆天理悖人心之必然结果。
现在汝乘尾大不掉、行动不便之大舰,顿兵敝甲,与吾相持,龟缩不出,何其无用!
以尔平日狂暴之性情,正当堂堂一战,何以徐徐跟随于我之后,好像在听我指挥,实在是脓包一个,丢人现眼,贻笑天下。
汝还是不是个男人?若是,则早点拿定主意,与吾决一死战。若不是,就穿上这条女人裤子,扯根稻草到辣椒树上去吊死,以免辱没祖宗。
陈友谅读完此信,气得火冒三丈,眼珠子都红了。他一把将信 撕得粉碎,仍觉不解恨,便“哗”地拔出腰中宝剑,一剑将那虎皮交椅砍成两半。
他绕看房子急走,想着泄恨之法,猛地,他想起营中关着的那两千多朱军俘虏。
他立即冲出门去,气急败坏地吼道:
“快、快去把那朱和尚的俘虏兵给我杀掉!杀掉!一个也不留,统统给我杀掉!”
两千多朱军俘虏立即被拉到湖边,一个个被乱刀砍死,鲜血染红了半边湖水。
他还觉不解恨,又拔出金字令牌,叫心腹将领持着去水寨日夜巡逻。凡有行踪可疑的人,不必审问,捉到后一律就地正法,毫不留情。
陈友谅已经疯狂。老天叫人灭亡,必先使他疯狂。
汉军营寨中一片恐怖。
消息传到朱军营中,上下无不切齿愤恨。宁可战死也不活捉被杀死的念头在将士脑中生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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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战俘瓦解陈军斗志,攻心战运用娴熟(1)
左蠡,军营,“朱”字大旗在迎风猎猎飘扬。
朱元璋穿着军便服,带着几个亲随,在安详地走着。他这是在巡营。
他来到关押俘虏的营房,想往里走。一个亲随抢前一步,左膝跪地,拦阻道:
“里边不安全,请主公止步。”
朱元璋笑笑,仍往里走。
营中关满了汉军俘虏。他们有的中了枪刺,有的挨了刀砍,呻吟声、呼痛声此起彼伏,惨不忍闻。
他们一看见朱元璋,都怒目横视。
亲随都握紧了刀柄,朱元璋却视而不见,安详地在俘虏营中巡视了一周,然后,命令道:
“快去军医营中把医生喊来,给他们疗伤治病。”
俘虏们以为听错了,个个惊异地瞪圆了眼。
却见军医们匆匆赶来,给他们包扎伤口,诊脉施药,嘘寒问暖。他们立即感动得热泪盈眶。
几个重伤俘虏竟趴在卧席上,向朱元璋连连叩头,说:
“谢谢大元帅再生之恩,谢谢再生之恩。”
朱元璋叫亲随去把他们扶起,又把那些强健的与伤轻的俘虏兵召到一起,对他们说:
“走,跟吾到湖边去,为你们军中战死的将士祭奠,让他们早点超度吧!”
那些俘虏竟不由自主地簇拥着他,相跟着走出大营之门,来到鄱阳湖边。
那儿已设好了祭桌、祭帐。
朱元璋亲自宣读祭文,先盛赞汉军将士的英勇善战,一往无前,再为陈友谅战亡的弟弟、侄子和他的阵亡将士祈祷,祝他们早日超度,早日转生。
他那抑扬顿挫,充满感情的声音,引得俘虏们眼泪夺眶而出,有的还号啕大哭。一时间,湖边哭声震天动地,压倒了汹涌的波涛声。
朱元璋默默地打量着他导演的这一幕,一声不吱。看看火候已到,他扬臂大叫:
“诸位,你们家中都有父母妻小,他们都在盼你等平安回去。现在,吾给你们每人发银一两作盘缠,你们都归营去吧,今后不要再来当兵打仗,以免家人悬念!万一再与吾军对垒,就跑过来,吾决不杀俘!”
立即有人抬了银钱来,一个一个地给他们分发路费,又派人把他们送上路。
他们一个个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不住念叨着朱元璋的好处。
一回到汉营,他们与伙伴讲述朱元璋的好处,令伙伴们称羡不已,军心顿时瓦解。
遣还战俘后,朱元璋又做了新的布置:令常遇春、廖永忠率舟师出湖口,横截湖面,断汉军归路,又派一军在长江两岸树立木栅,准备截击陈友谅的退兵。
他又写了封信给陈友谅,想激他出战:
陈公玉鉴:
前日派人送去书信一封,却未见信使回归,想被扣押,公度量何等浅狭。大丈夫谋取天下,何来如此深仇,何存如此妇人之见?
自辛卯年红巾军起事以来,天下豪杰纷然并起。近来中原英雄,兴问罪之师,挟天子令诸侯,奸淫掳掠,虐民暴烈之徒,一扫而亡。汝之湘阴刘某已畏惧而逃,此乃尔之心腹之人也。尔之部下将自此往矣!
现江淮英雄,只剩吾与公,为何自相吞并?尔今战败,弟弟、侄子、首将都死于阵中。尔之土地,都被吾占了。纵然想驱使残兵到阵前来送死,只怕也不可能了。三十六计,降为上计,赶快投降吧!
假若你此次侥幸逃得性命,就应修养德行,莫作欺人的寇盗,自己取消帝号而等待真主降世,不然,丧家灭姓,后悔也来不及了!
陈友谅读了信,只是大骂“朱和尚欺人太甚,朱和尚欺人太甚”,却无言以答。
两军相持了半个月,陈友谅仍不敢出战。
这天晚上,月色正好,朱元璋便叫上博士夏煜和刘伯温、朱升等文士,驾船至湖中赏月。
湖中水波不兴,玉鉴琼田,一望无际。一弯新月不住地闪射清辉,灿烂的银河映照着湖水,整个宇宙仿佛都包裹在透明、清亮的水晶之中。
释战俘瓦解陈军斗志,攻心战运用娴熟(2)
远处,有渔火数点,钓竿几根。
朱元璋不由得诗兴大发,口吟七律一首:
谁将玉爪指长空,
万里山河一样同。
映水有钩鱼怯钓,
衔山无箭鹤疑弓。
清光未放云霄外,
素影遥分宇宙中。
轮满待逢三五夜,
九州四海照无穷。
夏煜、朱升、刘伯温无不赞扬诗中有王者之气,囊括四海之概。
朱元璋仰面一阵呵呵大笑。
陈友谅死了,汉军垮了
陈友谅陷入了绝粮的困境。
他派五百只船去都昌抢粮,又被朱文正的士卒截住,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再也无法相持,便率百余艘楼船巨舰冒死突围,想冲过南湖嘴进入长江,退回武昌。
朱元璋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立即率部拦击。
陈友谅且战且走,朱元璋的船队紧紧咬住,丝毫不放,跟着敌舰顺流而下。
陈军船队来到湖口,被朱军指挥戴得堵住了。
湖口本是个县城,紧扼在鄱阳湖通向长江的通道上,故称“湖口”。它的对面便是南湖嘴。两处像一把铁钳,将水道紧紧夹住了。
陈军船队一到,守候了一个多月的戴得立即指挥部下发射火箭,又以火筏四面猛攻。
陈军船只四处躲闪,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好不容易来到泾江口,常遇春、廖永忠率水师冲杀而出,陈军拼死拦住。两军展开了生死搏斗。
朱元璋见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冒着生命危险,在如蝗虫般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中亲踞胡床指挥战斗。
朱升急了,一把将他推进船舱。正在这时,一支羽箭带着尖啸射来,正中胡床。
鄱阳湖大战,郭英一箭射死陈友谅。
朱元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一箭是陈友谅射出的,他满以为这一箭会要了朱元璋的命,正在高兴,没料想被郭英发现,弯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陈友谅右眼,贯入了头颅。
那边铁冠子张中呵呵大笑起来,说:
“陈友谅死了,主公去了一劲敌。”
朱元璋心跳了一下,又镇定下来说:
“贼道人,不得乱说,以免懈了吾军斗志。”
张中犹自呵呵笑着,嚷叫道:
“死了、死了,他死了!”
朱元璋叫人把他捆起,免他乱喊,又派人急忙上前去侦探消息。
一会儿,他们带来几个降卒,告诉朱元璋,陈友谅被箭贯穿头颅,已死于座舰,此时妻妾正在嚎哭。
朱元璋的眼睛润湿了,四十天的浴血死斗,终于获得了胜利,阻碍他扫平天下的一块巨石被搬掉了。他立即叫人赏赐降卒和铁冠子。
江面上腾起一片欢呼:
“陈友谅死了!陈友谅死了!”
朱元璋却只想放声大哭一场,却强忍住了。他怕人看见眼中的泪水,便仰面看天,那太阳在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