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跋扈专横,上疑下叛;关陇有李思齐、张思道,彼此猜忌,势不两立,且与王保保生死相仇。元朝之所以必亡,机窍正在这里。现在吾拟发兵北伐,诸位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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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已成一堵朽墙,但叮嘱部将要持重(3)
常遇春立即站起来说:
“眼下南方已定,我以百万雄师直捣元都,必可获胜。都城已克,势成破竹,乘胜长驱则其余各处兵不血刃,民不惊扰,即可一举攻下。”
朱元璋知道这是诸将的心声,带有轻敌冒进的弊病,必须予以引导,便说:
“元朝建都已达百年,城守必然坚固。如依照尔等主张,悬师深入,则势必屯兵于城下,到时粮饷不继,敌人援兵云集,我师进不得战,退无可据,岂不大败?吾意先取山东,拆其屏障,再回师河南,断其羽翼,又拔潼关而固守,据其户槛,天下形势入我掌握之中,再进兵元都,它将势孤援绝,不战而克。此时乘胜而西,云中、太原及关陇,可席卷而下。这才是立足于万全,稳步求胜之道,切不可轻敌冒进。”
久经战阵的将帅们一听,即知这确是万全之策,进可攻,退有据,不由得齐声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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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檄文,搞北伐,却要与红巾军划清界限(1)
吴王吴元年(1367年)十月二十一日,征虏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率二十五万精兵由淮河入黄河,北取中原,完成推翻元朝,统一中原的宏愿。
临行,朱元璋仍不放心,对北伐诸将领说:
“这次征伐是奉行天命,平祸乱,安百姓,故命将出师,必须用其所长,避其所短。如今各位将领,没有不勇敢善战的,但遇事持重,驭下有纪律,战胜攻取,得为将之道的,莫如大将军徐达。当百万之众,勇敢先登,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莫如副将军常遇春。然而,吾不怕遇春不能战,只怕他轻敌。吾以前在武昌,亲见遇春看见几个骑兵挑战,便轻身赴敌。那陈友谅手下的张定边,根本不值一提,尚且知道据城指挥,而遇春为大将,不知持重,却去与小校争高低,这完全是吾所不愿看见的,切宜戒之。若临大敌,遇春须领前锋。如敌势过强,则遇春应与参将冯国胜分为左右翼,各将精锐去迎击。右丞薛显、参政傅友德皆勇略冠诸军,可领一军,独当一面。倘是孤城小敌,但遣一个有胆识的将领,付以总制之权,皆可成功。徐达则专主中军,策励诸帅,运筹决胜,不可轻动。古人云:‘将在军中,君不干预者胜。’你可善自体会。”
给诸将交代完毕,他又把徐达召到跟前,抚其肩背,亲切地叮嘱道:
“北伐重任便托付与你了,你要切实担负起责任来。此行必自山东起,次第进取。山东古云十二山河之地。大军出动后,须部伍严整,上下同心,细察进退之机,适应通变之宜,使战必胜,攻必取。我虚彼实,则避开它;我实彼虚,则攻击之。五倍于敌,则围歼之。作为一个统领三军之大将,一定要立威任势。威立则将士用命,势重则敌不敢犯。吾曾与诸豪杰相驰驱,察其失败之因,往往是威不立而势轻。你一定要慎之。”
傅友德浑身是胆,智勇双全,屡建奇勋,是朱元璋喜爱的一员虎将,他特地召他近前,叮嘱他:
“当年刘邦与项羽楚汉相争,汉高祖手下的彭越在山东立了大功。今日吾出师也由山东开始,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就在此时,望汝奋勇。”
一个个温言细语相勉,一个个耳提面命相授,这是朱元璋自率兵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显出他对北伐初战慎之又慎。诸将领亲身领受到朱元璋空前的关切,体会到他的苦心,无不深受感动和鼓舞。
与将领们一一谈过话,他率领诸将来到应天北门外的七里山,这儿设立了出师祭坛。
他亲自洒酒祭告上下神祇说:
“十年之前,中原地域,有三人称帝,二人称王。他们皆深沟高垒,掊敛残虐,百姓受到空前之苦,吾料他们必不能久,天下终归于一统。现吾于姑苏班师,诸军皆言中原扰攘未已,民有倒悬之急。吾畏天命,必予拯救,故令诸将率师征讨。兵行之际,不敢不告上天及山川之神明鉴佑助。”
祭奠完毕,他又对出征将士发布谕令,申明军纪,严令遵照执行,他说:
“今命尔等诸将各率所部,北定中原。汝等出征,并非只是攻城略地而已,而是要削平祸乱,以安生民。故所经之处,遇敌则战。你等所经之处,及下城之日,勿妄杀人,勿夺民财,勿毁民居,勿废农具,勿杀耕牛,勿掠人子女。民间若有孤幼遗弃在军营,父母亲戚来寻认,应发还人家,这是积阴德的好事。积德者必有善报。望诸位切实遵行,好自为之。”
强劲的北风吹拂着无数旌旗,发出猎猎的飘响声,应和着朱元璋激昂的话语,气氛显得格外的肃穆、紧张。几十万大军,谁也不敢乱吭一声。
徐达、常遇春、薛显、傅友德等将领一齐伏拜,高叫:
“谨领谕令,违者严惩!”
朱元璋又挥挥手,侍臣立即端上酒壶、酒碗,他亲自执壶,为诸将斟酒壮行。
徐达将酒酹地,然后将剩下的喝干,说: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请主上静听捷报,末将定当拼死努力,报效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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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檄文,搞北伐,却要与红巾军划清界限(2)
朱元璋微笑着点了点头。
常遇春统兵北伐,与元兵大战居庸关。
常遇春接过酒,仰面一饮而尽,豪爽地说:
“不扫平中原,小将不回来见大帅!”
朱元璋心中一动,有点不安地瞪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傅友德接过酒,对朱元璋讲出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主公,小将要当一回彭越来报效你!”
朱元璋眼中生出爱怜的光,傅友德便将酒一饮而尽。
徐达又向朱元璋一拱手,便跳上战马,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朱元璋目送他们远去,方才回返城中,召来宋濂,叫他起草《谕中原檄》。
三天后,这篇配合大军行动,由朱元璋亲自改定的奉天讨元檄文飞马送至北伐军中,向元朝统治区进行政治攻势,把军事与政治、攻击与招抚、分化瓦解和统一战线结合起来,双管齐下。檄文说: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治天下者也。自宋祚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国,四海内外,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彼时君明臣良,足以纲维天下,然达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叹。
自是以后,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有如大德废长立幼,泰定以臣弑君,天历以弟鸩兄。至于弟收兄妻,子卺父妾,上下相习,恬不为怪,其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伦,渎乱甚矣!
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本根;礼义者,御世之大防。其所为如彼,岂可为训于天下后世哉?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专权,宪台报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兵,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
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济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悯。
方今河、洛、关、陕,虽有数雄,忘中国祖宗之姓,反就胡虏禽兽之名,以为美称。假元号以济私,恃有众以要君,凭陵跋扈,遥制朝权,此河、洛之徒也。或众广力微,阻兵据险,贿诱名爵,志在养力,以俟衅隙,此关陕之人也。二者其始,皆以扑妖人为名,乃得兵权。及妖人既灭,兵权已得,志骄气盈,无复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为生民之巨害,皆非华夏之主也。
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率师渡江,居金陵形势之地,得长江天堑之险,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闽越,湖、湘、汉、沔、两淮、徐、邳皆入版图,奄及南方,尽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中原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予恭天成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群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携家北走,陷溺尤深,故先谕告:
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
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驱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其体之。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这是朱元璋发布的一篇极重要的宣言,檄文中的“妖人”系指信奉弥勒教的红巾军,是朱元璋亲自改加上去的,表明他此时已彻底与红巾军划清了界线。檄文中以民族主义相号召,用传统的华夷之分来鼓动人们推翻元朝,影响至深至远。“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五百年后竟成了孙中山推翻清朝统治者进行资产阶级革命的口号,激励了无数志士仁人为之奋斗。直至抗日战争,还有许多爱国之士以此口号去鼓动人们奋勇抗敌,驱逐日寇,可见其已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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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国珍磕头如捣蒜,念他心诚,饶他一命
汤和出征方国珍才月余,即传来捷报,他与朱亮祖南北夹击,已攻下方国珍的巢穴庆元路,方国珍泛海逃遁。征南副将军廖永忠入海追击,方国珍之兄弟及部将纷纷投降。方国珍无奈,也派儿子奉表到应天请降。
朱元璋恨他反复无常,曾数次求饶,却屡屡食言,正想加罪于他,将送上的请降书随手一丢,便要斥责方国珍的儿子方明完,李善长却轻言奏道:
“请主上先看看降表。”
朱元璋听见这一提醒,知其中必有文章,便展开请降表,仔细看起来:
臣闻:天无所不覆,地无所不载。王者体天法地,于人无所不容。臣荷主上覆载之德久矣,安敢自绝于天地,敢一陈愚衷,知必有以容臣者,惟陛下垂鉴。
臣本庸才,处于季世,保境安民,非有黄屋左纛之念。曩者,陛下霆击雷掣之师至于婺州,臣愚以为天命有在,遣子入侍,于是固已知陛下有今日矣。所谓依日月之末光,望雨露之余泽者也。而陛下开诚布公,赐手书,归质子,俾守郡县如钱镠故事。十年之间,与中吴角立,皆陛下之赐戢也。逮天兵下临吴会,臣尝上书谓,朝廷定杭、越,则暮归田里。不意今年以来,老病交攻,顿成昏昧。而子侄弟兄,志意不齐,致烦陛下兴问罪之师。方怀忧惧,未能自明,而大军已至台、温,令臣计无所出,虽遣使再三,而承诏之师势不容已。是以封府库,开城郭,以俟王师之至。然犹未免为泛海之计者,昔有孝子于亲也,遇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臣之事适与相类。
虽然臣一介草莽,亦安敢自绝于天地?故每自思欲面缚待罪阙庭,复恐陛下万一雷霆之怒,天下后世议者不谓臣得罪之深,将谓陛下不能容臣,岂不累天地之大德哉?谨冒死奉表以闻,俯伏俟命。
朱元璋见他承认了他反复无常之罪,且汤和军抵庆元时,他未作大的抵抗,没破坏城池,焚烧屋舍,而是封闭府库,让部将将庆元城完整交出,也算良心未曾泯尽。加上言辞哀恳,令人心动,文思机辩皆令人叹赏,心中的恼怒尽飞入九天云霄,亲自援笔给方国珍写了回信,信中说:
“汝今势穷来归,辞甚哀恳,吾当以此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汝勿自疑,速率众来附,前过统统赦免,吾得保汝等安享荣华富贵!”
方国珍率家人赶至应天,匍匐在朱元璋脚下,再三请罪。朱元璋哈哈一笑,说:
“你若早听吾之教言,率众来归,说不定今日已是一个大功臣,你来得何其晚啊!”
方国珍一听,浑身冷汗冒出,磕头如捣蒜一般,再三自责,请求宽恕。
朱元璋即将登九五之尊,为显示他有方国珍在请降表中所称道的天覆地载之器量,便一个哈哈赦免了他的前罪,封他为广西行省丞相。不过食禄而不赴任,下令在京城为他建造了千步廊宅第千间,作为禄养,几年后方国珍病死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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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掉脑袋碗大个疤,福建陈友定不怕死,就让他死去吧
福建方面也传来捷报,胡廷瑞与沐英等率师度杉关,入邵武,克建阳,破分水关,进抵崇安。
朱元璋十分高兴。胡廷瑞原为陈友谅手下的江西行省丞相,投顺后观察他多年,见他忠实无过,且又屡立战功,智勇超人,才命他为平定福建的主帅,而叫养子何文辉为副将。临行时对他说:
“吾命你总兵,往取福建。何文辉为你的副将,湖广参政戴德也听从你的调遣。这二人都是我的亲近之人,但你勿以这个缘故而不敢管理。凡号令征战,一律以军法从事,不可畏怯。”
胡廷瑞当即唯唯连声,朱元璋仍担心他难以独当一面。
今见他不负重托,心中十分喜欢。又令攻取了庆元的汤和、廖永忠、吴桢统水师南下,自海道取福州,协助胡廷瑞平定陈友定。
陈友定原为人做佣工,当过商贩,以平定诸山贼,被元朝任命为县令。后因抵御陈友谅部的进攻,受元朝重视,屡屡升迁,尽有福建全省之地,并与朱元璋部将胡深多次激战。最后,胡深在进攻建宁时因马蹶被擒,为陈友定所杀。朱元璋闻讯,大为悲恸,将陈友定恨入骨髓。
汤和、廖永忠浮海至福州后,派使者至延平去招降陈友定,想不战而下福建。
陈友定则设宴大会诸将及宾客。酒菜刚刚上桌,即将使者推出,当众斩首,把他的血滴在酒中。他亲自执壶,将酒分给与宴各人。微醉之后,他拔剑发誓说:
“吾曹深受元朝厚恩,方有今日。今吴军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