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头上几根银发微微颤动,似是在诉说着着骆家几代女人的送夫远征的经历。
江意澜顿觉胸中又多了几分豪气,竟如自己也去了那战场,目光微转间,忽然瞧见芳沁脸色不佳,眼角处还带着一丝隐恨。
她忽然想到整个骆府的男人,就骆无镇一人从未上过战场,身体似乎也非十分强壮,十八般武艺更是一样儿也不会,他最大的骄傲只怕就是娶了这位芳沁郡主。
江意澜心思转念间,何氏突然发话,“你有没有给玉湛挂上个平安符或者护身符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二章。刁难
江意澜微微一愣,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何氏投过来的锐利目光。
何氏见她稍稍迟疑,便哼了一声,气势汹汹的道,“你竟然连这样的心都没有,原想着好歹的你都跟了玉湛,他也是你男人,你总会护着他疼着他的,这样大的事,你竟是不管不问的?”
岳氏抹着眼泪上前劝道,“母亲,意澜才进门,很多事都还不懂,何况她年纪小,怎懂得这些事?等她再大一些,就知道心疼玉湛了。”
表面上看是在帮江意澜说话,实际上坐实了江意澜确实不知心疼骆玉湛,无疑在何氏心头浇了一把火。
何氏满腔的仇怨终于得到了一出口发泄,“年纪小?救她自己年纪小过?哪个嫁人的时候年纪是大的?冷心冷肺的,等她长大,玉湛早就不知在哪里了。”
江意澜心情也不好,又见何氏此时故意刁难,心里更觉不爽,不冷不热的回道,“母亲教训的是,的确是媳妇的错。母亲请放心,二爷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定会伺候好二爷。我定会在府里好好的等着二爷,二爷一定会回来的。”
江意澜几句话不轻不重,似是在认错又似是在表白心意,可却拨动了老夫人心里的某根弦,狠狠的瞪了何氏一眼,气的面色发青,冷声道,“你说的什么话?玉湛前脚才刚走,你就说他不知在哪里了,他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就盼着念着他回不来了?你,好狠的心呐!”
何氏面色一怔,方才寻思过味来,连忙解释,“母亲,媳妇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老夫人抬起手砸在桌子上砰的一声,“你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意思?玉湛是你的儿子,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不给何氏解释的机会。冷声道。“我累了,都散了吧。”
何氏委屈的眼圈微红,几欲争辩,可一看到老夫人一张冷冰冰的脸,生生将话憋在肚子里,转眸看向江意澜时,更多了几分恨意。
老夫人忽然开口道,“意澜,你留下,咱们再练练太极。”
江意澜应声留下。一屋子女人的目光都向她投来,神色各异。
屋内人都散去之后。老夫人重重叹口气,面色憔悴,似是昨晚没休息好。
江意澜小心劝道,“祖母,您还是先休息会吧,您今儿个的脸色可不好。”
老夫人带着悲戚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自嘲道。“不服老可不行了,真是老咯。”
江意澜笑了笑,“祖母,您哪里老,精神头好着呢,太极拳好多年轻的人都练不好,祖母就练得很好,我看等祖母全都学会了,打的肯定比我好多了。”
老夫人破天荒的笑着道。“明知道你说的假话,可这心里还是舒服服的,行了,你也去吧,这会子她们应该都走远了。”
江意澜一愣,心里顿时浮上一层暖意,原来老夫人是怕她跟她们一起出去,何氏又要刁难她,所以故意将她留下,遂动情道,“祖母,谢谢您。”
老夫人又重重的叹口气,“虽然我老了,这满府里的心眼我还是能看见的。意澜,有很多事你都必须自己去面对,我,不过是个助力。”
从木雪园里出来,江意澜一直在琢磨老夫人最后说的那句话,或许老夫人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在心里了,她不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老夫人能几十年如一日的把骆府的大权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对不像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没有一番心计,在这深宅大院是做不了主的。
穿过一条条长廊,绕过小径,走到骆玉蝉的清风楼时,后头有个小丫头追上来,累得气喘吁吁,“二奶奶,大夫人请您去一趟。”
江意澜心里一惊,何氏让她过去定要为难,可她又不能不去,不去的话何氏更有理由说辞了。
“哎呦,疼死我了……”清风楼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正是骆玉蝉的声音,“来人啊,快来人呢!”
江意澜心念一转,急着道,“快去看看大姑娘怎么了?”说着急转身进了清风楼,那小丫头愣了愣也跟着进去。
骆玉蝉的声音依旧低低的传出来,“来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江意澜疾步奔进屋内,但见骆玉蝉正坐在地上,疼的哎呦哎呦直叫,见她进来,两眼里都憋出泪来,“二嫂,二嫂,疼死我了。”
江意澜赶紧奔过去弯腰扶她,“玉蝉,这是怎么了?你屋里的人呢?都上哪里去了?”
骆玉蝉面色苍白,咬着牙勉强道,“方才都被我打发出去办事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江意澜搀着她右胳膊,月笼搀着她左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哎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骆玉蝉的替身丫头恋红从外头奔进来,一阵手忙脚乱。
江意澜摆摆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恋红看一眼吃痛的姑娘,又看看二奶奶,屈膝行礼,“劳烦二奶奶在这里照看我家姑娘,她们几个都还没回来,我先去给姑娘请大夫。”
江意澜一脸焦急,“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快去吧,姑娘的身子当紧。”
恋红又行个礼,“多谢二奶奶。”这才转身离去。
江意澜回过头看看那丫头,“你先去回大夫人,就说我在清风楼里照看大姑娘,等大姑娘没事了,我再去给大夫人请安。”
见此情形,小丫头也不敢多说,朝两人行个礼,急匆匆的走了。
眼瞧着小丫头走远了,没了脚步声,江意澜才算松了口气,又忙着问骆玉蝉,“玉蝉,你摔倒哪里了?要不要紧?”
骆玉蝉却咯咯笑起来,“二嫂,我一点儿事没有,我不过是骗那丫头的,我在屋里听见说大伯母要你去枫林阁,自然是没好事的,我便救你一救。”
江意澜半信半疑,“真的啊?你真的没事?”
骆玉蝉站起来转了个圈,“你瞧我像有事的样子么?”
江意澜扑哧笑了,“吓死我了,瞧你刚才那模样,我还以为真是摔着你了。玉蝉,你可帮我大忙了哈。”
第一百三十三章。再搜
骆玉蝉只管嗤嗤笑,“二嫂,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可怎么谢我?”
她今天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小夹袄,面上略施脂粉,倒平添了几分娇艳,一直笑盈盈的看着江意澜。
骆玉蝉今天突然出计帮她,江意澜虽觉意外,但心里仍是高兴的,至少这个节骨眼上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玉蝉,怎么谢你我可真得好好想想呢,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可不能一声谢谢就算完了的。”
骆玉蝉捏着帕子,斜睨她一眼,“二嫂,这事今天还不算完呢,我既是摔着了,总要躺在床上休息两天的吧?还要在众人跟前装样子。”
江意澜微微一笑,“大妹妹,那你想让二嫂怎么谢你呢?”
骆玉蝉攥着个手帕微低着头默不作声,似是在沉思,又像是有难言之隐。
见此情形,江意澜心下暗暗警惕,只不知这骆玉蝉要提出怎样的条件,今日这一帮是敌是友亦不知,难道她是别有用意想要达到什么目的的?
这么一想,江意澜的心渐渐凉下来。
骆玉蝉抬眼瞧她,忽然一本正经的道,“二嫂,那就教我那套太极拳吧。闲暇的时候我也可以陪祖母练一练去。”
江意澜未曾想到她竟是提出这样的简单的要求,面上遂不露声色,但心里已是有些猜不透了,“原来你想学太极拳啊,你早就可以告诉我,还可以跟着祖母一块学呢。”
骆玉蝉微微一撇嘴,“我脸皮可没那么厚,以前若学,那可得求着你教我,现在岂不是你理所应当改教我了?”说完灿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骆玉蝉刻意这般云淡风轻两不相欠的说辞,这般示好,江意澜怎会看不出来?只是她暂时想不通为何骆玉蝉的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大,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她自是满口应承下来。
恋红从外头走进来。嘴角含笑。“姑娘,大夫人那边没什么动静,奴婢到二门上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骆玉蝉朝她摆摆手,“不管谁问起,就说大夫已经看过了,崴了脚,在床上躺着,歇息几日便无大碍了。”说着又朝江意澜道,“二嫂,我帮了你这一回。下一回可就不一定能躲过了,大伯母对你刻意刁难。你终究要想个法子的。”
江意澜微微叹口气,“我又何尝不想想个法子?可是她是长辈,我又能怎样?”
骆玉蝉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扫她一眼,“二嫂自知无法的,却又为何次次都反驳呢?你若低个头,她或许就过去了。有时候争的不过一口气。”
江意澜顿觉诧异,没想到骆玉蝉竟看得这样仔细,却又用这样的口气来劝她,遂道,“玉蝉,我也不瞒你说,我自来到骆府,母亲对我便有成见,如今我好也好不好也罢。在母亲那里都是过错,你说我应怎么样呢?只一味忍让岂不更让人嚣张?”
骆玉蝉面上露出一抹深思,沉默了一会子,抬头道,“二嫂说的有理。”
江意澜看着她直直问道,“玉蝉,你不恨我了么?”
这样直白的询问,骆玉蝉似乎并未料到,面上一丝尴尬过后遂浮上一层淡淡笑意,“恨也好不恨也好,这事总与你无关,祖父病的那样,只是早晚的事,再说了,咱们终究是一家人。”
她的话令江意澜耸然动容,偌大的骆府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亲近的话,她的理由竟然是一家人,江意澜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暖流流过,轻声道,“玉蝉,谢谢你。”
骆玉蝉无奈的笑了笑,“二嫂,有些事并不怪你的,有时候咱们女人总是没得选择,即便知道是错的,也要往前走。”她面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哀愁,似是丁香花里散不尽的清淡哀思,又像是薄薄春雨里浓重的离情。
江意澜立马想起了一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虽然变了意境变了涵义,可她仍觉得用在这深宅大院里尤为得体。
从清风楼里出来,江意澜觉得脚下的步子轻松了许多,仿佛骆玉蝉的一番话减轻了她心头的许多忧愁,不管骆玉蝉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她都愿意相信骆玉蝉是真心相对的,这样的真心值得她认真对待。
月笼扶着她一路慢走,低着头并不言语,可眉目间却多了几分沉思,似是在想着什么事。
进了落青堂的门,越过小花园,江意澜陡的顿住了,东院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往日经过这里似乎也是这般情形,那时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此时心头却说不出的怅然,他已经走了。
月笼轻声唤她,“奶奶。”
她才回过神来,默默的朝东院看了一眼,转身进了西院。
西院里依旧静悄悄的,秋痕几人也不见踪影,月笼四处看了下,“八成都以为您在老夫人那里用饭了,奶奶,您先进屋,奴婢去叫她们。”
江意澜摇摇手,“不必了,你去厨房让她们把饭送过来就行了。”
月笼嗯了一声,忽然听到一声搬动东西的声响,蓦地一愣。
江意澜也听到了,与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意识到声响来自于肖妈妈原先住着的那间屋。
此时天色已大亮,东方天边太阳已徐徐升起来。
江意澜定了定神,朝月笼瞧了一眼,两人精神一震,放轻脚步走近那间屋子。
屋里传出那一声响动再也没了动静,月笼差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她见主子亦是一脸凝重,亦不再怀疑,壮着胆子往前走。
“奶奶,您回来了。”秋痕在后头轻轻叫了声。
两人吓得都全身一震,月笼立时回过头来瞪她一眼,“说话这样大声做什么?”
秋痕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有些纳闷,“奶奶,怎么了?”
江意澜也不顾两人的对话,抬起脚加大步子径直朝那屋子走去,还没走到门口,竟是沈妈妈从里头出来了,见她过来,微微一笑道,“奶奶回来了,我刚才来时候您去木雪园了,也没给您请安。”
江意澜没想到出了的是沈妈妈,脚下的步子一时刹不住,身子一趔趄,生生站在原地,“沈妈妈?怎么是你?”
沈妈妈面露疑惑,“奶奶?您怎么了?”
江意澜面上微露诧异接着便恢复常色,“沈妈妈,怎么来的这么早?可是有什么事呢?”
沈妈妈上前搀住她一只胳膊,笑道,“今儿个我发现丢了一副耳坠,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想着许是丢在这屋里了,所以过来找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江意澜扶着她的手一同进屋,“很重要的耳坠子么?劳的妈妈一大清早的便来找。”
沈妈妈很随意的笑了笑,“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穷惯了,一副耳坠子在我看来可是大宝贝,舍不得丢呢。”
江意澜呵呵一笑,“我这里耳坠子多的是,妈妈喜欢就挑几副去,月笼,把我那首饰匣子拿过来给沈妈妈看看。”
沈妈妈慌得连忙摆手,“奶奶,这话怎么说的,我稀罕的都是我自己的玩意儿,您的东西我可万万不能收,收下了我也不踏实。”
月笼一边装着笑,一边佯装开玩笑,“沈妈妈,这天才刚亮您就进了那屋,也不怕撞见什么不吉利的。”
沈妈妈脸色怔了怔,随即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肖妈妈又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谁害了她,她自会去找谁。指不定还能托个梦给我说谁害得她,咱们奶奶岂不也省心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妈妈想的倒好。对了,妈妈,我瞧着老夫人面色不好,你快去给老夫人做些安神的粥喝些,别熬坏了身子。”
沈妈妈笑的一脸和煦,“奶奶,怪道老夫人喜欢您,您果然是个孝顺的。我这就去,瞧您这脸色也不大好,等会儿我做好了粥让人给您送来些。”
江意澜也不多话,微微一笑,清痕笑着送沈妈妈出去。
看着沈妈妈撩帘出门的背影,江意澜一脸深思。
月笼凑近她,低声道,“奶奶,奴婢过去瞧瞧?”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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