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威眉角微动,挑眼看她,“二奶奶可是有所觉察?”
骆镇东也狐疑的看着江意澜。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祖母最近很容易发怒上火。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但我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引起的,本来今天想让人去问问霍世医,没想到祖母今儿个竟然这样严重了。”
霍世威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惊异,缓声道,“二奶奶观察的很仔细,老夫人的确身体不舒服,但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江意澜大吃一惊,手心里渗出冷汗来,蓦地抬头看了看霍世威,“中毒?”
骆镇东见霍世威已将实情说出来,也不再隐瞒,“世威已经确定是中毒。”
江意澜的脸色倏地变为苍白,她忽然想起肖妈妈中毒时的情形,难道……
骆镇东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沉声道,“与肖妈妈的事没有关系,应该不是同一人所为。”
霍世威却一脸沉思的模样,“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同一人,杀肖妈妈的凶手找不到,始终存在隐患,不过给老夫人下毒的人很谨慎,而且用量把握的十分精确,既会让老夫人在短时间显出症状来,又不会丧命,很显然,这是经过周密安排的。”
江意澜又问,“祖母中的什么毒?可知道这毒是下在哪里的?”
霍世威看她一眼,“马钱子,本来这味药是老夫人腿病药方里的一种,但是这种药用的恰当可以治病,用量多了就会中毒了。至于下到哪里的,现在还不清楚,老夫人的药方都是我开的,但是熬药过程中有没有疏忽还要查一查。”
话音刚落,沈妈妈从外头进来,手上捧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几个纸包。
沈妈妈走上前,屈膝行礼,“侯爷,这都是老夫人的药,自从骆妈妈走后,便是奴婢亲自熬的。”
骆镇东看她一眼,又看看霍世威,“世威,你先看看。”
霍世威走上前,挨个把纸包打开,仔细观看药材,缓缓摇头,“这些药是都是按份按量的,并无差错。”挑眉看看沈妈妈,“这些药都是你亲手熬的吗?平时有没有旁的人接触过?”
沈妈妈低着头恭敬回道,“每次熬药奴婢都很小心,除了老夫人跟前伺候惯了的几个,旁的人都没碰过。”
霍世威低头想了想,“带我去厨房看看。”
沈妈妈躬身前行,霍世威低声道,“侯爷与二奶奶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去,江意澜的心咯噔一下,莫名的恐慌了一下,难道这事……她不敢往深里想,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假想。
“边关战事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怎么样,但据从那边过来的人说,似乎打的很激烈。”骆镇东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沉重无比。
江意澜微微愣了下,边关竟然是毫无消息传来的,可是骆玉湛还给她来了信的,为什么传过来消息呢?
她的心沉的更厉害,“父亲,肖妈妈的事,皇上那边……”
骆镇东沉着脸摇摇头,“没听到什么风声,幸好那日闹腾了一阵子,虽然是封锁了消息,但在外头看来,咱们仍是不知肖妈妈是何人,只不过当成死了个下人而已。不过,这也只是蒙蔽一时而已……”
电石火光间,江意澜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稍稍犹豫一下,才道,“父亲,会不会有人正是抱着此目的才来杀害肖妈妈的?借此来挑拨皇上对武骆侯府的怀疑。”
骆镇东神色微震,颇为负复杂的看了看江意澜,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躲不过了,该来的总要来的。”
江意澜心头惊颤不已,却又强自镇定下来,“父亲还请放心,暂时不会有大动作的,这会子还正是用着咱们武骆侯府的时候。”
骆镇东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眸子里射出精锐之光,沉声道,“正是如此,才更令人担忧,战火无情,伤亡亦是在所难免的。”
战场之上,刀剑无情,伤亡何止是在所难免,简直是伤亡不计其数,多少人都将战死沙场,又有多少人能凯旋而归呢?
江意澜身形微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盏茶的功夫,霍世威从外头走进来,面上瞧不出异样,“问题没出在药里,暂时还查不出来。侯爷,我会尽快查出来的。”
骆镇东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江意澜,“你先回去吧,有事再叫你。”
江意澜定定神,“我想进去看看祖母,不知现在可以不可以?”说着把目光投向霍世威。
霍世威忙道,“老夫人刚刚入睡,现在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二奶奶不妨先回去歇着。”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江意澜,却让江意澜生出一丝异样,他似乎刻意将她支走。
她缓缓的朝两人行礼,然后慢慢的从房里退出去。
天色渐暗,该是用晚饭的时候了,月笼提了灯笼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忙迎上来,搀着她往外走。
一路上,江意澜思绪万千,肖妈妈的死,老夫人的中毒,这一切似乎都只是巧合,却又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春寒料峭,夜晚的风仍是冷得,吹在脸上亦是刀割一般,她重重的叹口气,吹散在细微的风声里,飘出很远。
晚饭,她只简单的吃了几口,月笼一脸担忧,“奶奶,您保重好身子才要紧,既然霍世医说了老夫人没事,应该无大碍的。”
江意澜摆摆手,“我没事,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秋痕递给月笼个眼色,然后悄悄出去了,月笼安静的站在一旁,并不多话。
江意澜低头想了一阵,吐口气,“月笼,把那个香囊拿过来吧。”
月笼嗯了声转身进离间拿出那个香囊,顺便拿了个小剪子,其实她早就想打开看看了,尤其在那日看到沈妈妈的异样神情之后。
江意澜接过那香囊,放在桌上,低着头细细的看了一阵,手心里竟出了汗,里头究竟放着什么东西呢?如果真如自己所猜,又会怎样?而自己又将如何处置呢?
月笼见她犹豫不决,亦安静的立于一旁,屏声静气。
江意澜缓缓拿起桌上的小剪子,挑开香囊最外头的那条细线,然后一层一层往里拨开,一双眼亦是紧紧的盯着那香囊。
第一百四十四章。露
刀尖划过那些细线,发出细微的崩断声,像一阵细小的弦拍打着江意澜的心,她沉静的看着那被一层层剥开的香囊,阵阵异香缓缓散发出来。
香囊渐渐被打开,滚出一些细小的颗粒以及散落的干花瓣,而藏在最里头的则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江意澜微微怔了下,拿出那张纸,缓缓打开,只见白纸上原来是个身着红衣的美人儿画像,却是个半边身子的背影,徐徐回眸,她小巧的下巴微微颔着,一双大眼里闪着亮光,再往下衣衫滑落少许香肩微裸,裸露的肩膀上赫然飞着一只五彩蝴蝶。
江意澜的目光定格在那只蝴蝶上,整个心都随着那展翅欲飞的翅膀忽闪了几下,这画中的人儿,眉目间藏着的竟是那股熟悉的沉静。
月笼也凑过来,细细的看了一眼,吸口气赞道,“好美的妇人,怎会被藏在这里?”
江意澜仔细的看着那张小画像,深深的望进那双闪着亮光的黑眸里,眸光一点点汇聚,聚成一个点直直射在画像上,随后她低低的叹了口气,“果然是她。”
月笼愣了下,“奶奶,您是说……”
江意澜将那画像缓缓折起来又放进香囊里,“月笼,去把她叫过来吧,我有话要问她。”
月笼怔了怔,浮上一层忧色,“奶奶,不如还是先告诉侯爷吧,万一,她狠了心对您不利,您可不能冒这样大的风险。”
江意澜面上带着些疲累,神色却极为严肃,“你先去叫她吧,索性挑明了,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奶奶,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她也不是咱们府里家生的,您还是小心点吧。”月笼仍是不放心。小声劝道。
江意澜摆摆手。“快去吧,等会子天更晚了,岂不更担心?”
月笼见主子心意已定,便也不再多说,转身出了门,却先去了一旁的耳房里,找了秋痕茶镜等几人,只嘱咐好生候着,旁的倒也没多说。
江意澜进里间换了身素日里在屋里穿的小衣,然后坐在外间的雕花藤木椅上闭目养神。稍待片刻,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便缓缓睁开眼,正看见沈妈妈挑帘而入。
沈妈妈抬脚进来,却回头朝月笼道,“奶奶这里我伺候着,月笼姑娘先去歇着吧。”
月笼哪里肯听,径自进来站在江意澜身侧,“哪里要妈妈伺候呀。还是我在这里候着吧。”既然知道来者不善,她誓死也要护着主子的。
沈妈妈面色一顿,稍稍愣了愣,随即笑了笑,看看江意澜,很是端正的屈膝行礼,客气的道,“二奶奶。”
这样的疏离与客气倒是让江意澜心里一松,她已经猜到了么?“月笼。你先去忙吧,我有几句话要跟妈妈说。”
月笼自是不依,低声道,“奶奶,奴婢在这里伺候您。”
江意澜看她一眼,安慰的笑了笑,“月笼,有事我会叫你的,你就在隔壁,叫一声就过来了,耽误不了事,你说呢?”
月笼自知她话里的意思,但心里仍是担忧的,迟迟不肯开口,抬头看一眼奶奶,见她面上始终挂着笑意,自知她的意思,遂暗自咬咬牙,轻声道,“奶奶,奴婢们就在隔壁,有事的话您叫奴婢们。”
江意澜微微点头,月笼这才极不放心的转身朝外走,经过沈妈妈身边的时候,狠狠的瞪她一眼才走出门去。
沈妈妈淡淡一笑,“这丫头真把我当成老虎了,生怕我会吃了奶奶。”
江意澜面上依旧挂着笑意,眉角却多了几分严厉,语气亦是轻轻的,“妈妈虽不是老虎,却比老虎还要厉害。”
沈妈妈缓缓朝前走几步,声音极轻,“二奶奶既然把我叫来,该是知道一些事了吧?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不把我直接交给侯爷处置。”
江意澜笑了笑,“妈妈是我身边的人,我很想听听妈妈是怎么说,也很想知道妈妈与我的缘分还有几时。”
沈妈妈眸光微闪,“二奶奶,事到如今,你还把我当做你身边的人么?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不隐瞒奶奶了,肖妈妈是我下毒毒死的。”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被她亲口证实,江意澜还是禁不住面色动了动,“因为她发现你是大平国人吗?”
沈妈妈缓缓点头,“是的,那日我不在房里,可她却随便动了我的东西,并且发现了那个香囊,其实或许她并不知道我是谁,但她看到了那个大弓印记,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杀人灭口。”
江意澜笑意全无,“即使你是大平国人,即使被肖妈妈发现了,也并无大碍,为什么一定要杀人灭口呢?难道你的身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我想肖妈妈的身份你该是早就猜到的吧?”
沈妈妈冷哼一声,“她是宫里派来的,我早就看出来了,早一开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她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便不能容她了。”她脸上带着一丝阴狠,全然没了往日的慈善之色。
江意澜吸口气,压下心底震怒,厉声道,“你撒谎,如果只是因为肖妈妈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就害死她,那么你为什么又来害老夫人?难道老夫人也发现了你的身份吗?”
沈妈妈面上显出一抹震惊,“老夫人?这事跟老夫人有什么关系?老夫人也中毒了?”
“你还在装,你会不知道?今天霍世医亲自去厨房检查,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怀疑吗?”
沈妈妈呵呵笑起来,笑过之后,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狠绝,“如果是我,我有无数种法子直接将她毒死,绝不会等到让人来查我。”
江意澜眉头紧皱,“你好狠的心。”心思却在细细思索她说的话,她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她真想害人,大可直接将老夫人害死,不必用些慢性药物加害于人,可……她心念微转,陡然道,“你的目的不过是挑起某些事端而已,或者你会嫁祸他人而转移对你的怀疑。”
沈妈妈脸上蒙着一层冰寒,很是骄傲的哼了哼,“信不信都由你,那样的事,我不屑做。”
第一百四十五章。真相
江意澜平静的看着沈妈妈,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疑,沈妈妈面上神情淡定而又高贵,似乎带着些许不可侵犯的神圣,心下一动,她缓缓冰冷的语气,淡淡的道,“老夫人中了马钱子的毒,而且毒很有可能是被下在食物里。”
沈妈妈冰寒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眉角微微挑了挑,“所以二奶奶怀疑是我偷偷在老夫人的饭里下了马钱子?”
江意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语气仍是淡淡的,“过多的巧合连在一起,不容的人不怀疑。沈妈妈,为什么肖妈妈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就要杀人灭口呢?莫非你是大平国派来的奸细?”
“奸细?”沈妈妈哈哈大笑,身子挺得笔直,“桂朝还不值得我们派来奸细。”她脸色变了变,稍稍缓和了些,“二奶奶,如果不是咱们这段时日的相处,今日您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也短短不会留下您的。”
江意澜不由得心神一震,反而比方才更加沉静了,“沈妈妈如此说,便是要留下我这条命了?那我却是要感谢沈妈妈手下留情了。”
沈妈妈鼻间哼了哼,抬眼看了看江意澜,“二奶奶,我并无害您的心,至于您将如何对待我,都随您便,但是我要说明的是,老夫人中毒的是我确实不知,请您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反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枉的害了老夫人的性命。”
江意澜眸子闪亮,细细的看一眼沈妈妈,轻声道,“沈妈妈,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沈妈妈嘴角含着一丝冷笑,在听到她这句话后,迅速的收起面上笑容,身子微微挺了挺,面上蒙上一层庄严神色,眉目间亦露出几分高贵之气。一字一句的道。“我乃大平国皇后,如今大平国皇帝便是我亲生的儿子。”顿了顿又道,“如今,我该是大平国的太后了。”
江意澜耸然动容,震惊的半张着嘴,她虽是猜到沈妈妈定是大平国贵族人物,却万万没想到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强自压下心头震惊,“如此说来,您是应是被送入鲜国了?怎会出现在桂朝呢?”
沈妈妈嘴角微撇。轻哼了声,“鲜国心思众所周知。如果真是相安无事倒还罢了,可我却打听到鲜国要在我儿登基之时以我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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