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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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残影-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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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撩开中华帝国面纱(1)
马可·波罗的谜团
  西方书写中国的历史,基本认定是从马可·波罗开始的。虽然那时进入中国的西方人不止马可·波罗一人,著有行纪的也不独独是他,但就内容之丰富,影响之广泛而言,马可·波罗的游记并无对手。
  马可·波罗的游记虽然已有多个中文译本,但读起来,绝非一件赏心悦目的事,甚至会觉得如读天书。这其实怪不得译者,因为原作混乱,要一一还原成有意义的中文,实在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马可·波罗的游记之所以混乱频频,首先是因为他文化不高。他十七岁即随父出外经商,终日在外忙碌,不可能有机会接受学术培训,因此,他通文墨应该不成问题,多学识则未必。以其有限之学识,来到一个文化迥异、制度远别的国度,要弄清原委,评析得鞭辟入里,委实难以胜任。
  其次,他虽然入华十七年,但一个简单推断,便可知他不懂汉语。他的游记,通篇称中国为“契丹”(拉丁文为Chataja,译成英文为Cathay,近代的中国人将其音译为“国泰”)。那是辽金元朝时,内陆西域一带对中国的称呼,相信蒙古人也通用,但汉人是绝不会使用这个名词的。若马可·波罗学过汉语,第一要接触的,便是汉语中对中国的称谓,无论是称“中国”、还是“中华”、“华夏”、“大宋”、“大元”,总有一说。但通观全书,他对“中国”的汉语称谓,从来不提。再者,他在游记中,对中国的书法、中医、筷子和茶叶同样只字未提,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可见他以色目商人的身份,与当时的汉人社会,几乎彻底隔绝,这进一步证明,他是不可能掌握汉语的。
  诸多专家也推断,马可·波罗并未掌握汉文。邵循正教授在《语言与历史——附论的史料价值》(载《元史论丛》,中华书局1982年出版第一辑)指出,《马可·波罗游记》“从未提到一个汉人朋友”,“以他《游记》来判断他的语言知识,我们敢说他简直不懂汉语。”英国的亨利·玉尔(Henry Yule)、戈尔迭(H。 Cordier)也认为马可·波罗不懂汉文汉语。杨志玖教授在《关于马可·波罗在中国的几个问题》一文中认为,马可·波罗可能通蒙古语、波斯语、*语和突厥语,而不懂汉语。
  既然马可·波罗学识浅薄,又完全不谙汉语文,要他弄清中国的政体架构、职官系统、行政区划、文化传承、社会心态、语言人文,便是苛求了。就好比一个不懂英语的广东华侨,即便在美国一呆十数年,也随别人全美迁徙过,但要他事后写一本美国通论,说清该国的政治、地理、经济、文化、法制,估计也是勉为其难。因此,虽然马可·波罗行程纵贯中国,但他对行经路线的描述,地理学是无法解释通的。他提到的中国许多地名,也让史地专家们摸不着头脑,至今犯愁。他谈论的人,历史学家还在绞尽脑汁,翻遍各种正史和野史,试图对上号。好不容易有个收获,往往还张冠李戴,比如误将马可·波罗当成了元代枢密副使孛罗,便是一例。
  马可·波罗的另一个致命伤在于,他对过往近三十年生活的讲述,凭借的只是大脑的记忆。而事实早已证明,人脑作为史实的储存体,是最靠不住的。从现有资料看,马可·波罗不曾像利玛窦那样,有勤写日记的习惯。那么,以他隔阂的语言、有限的学识,如何能仅凭印象,就把一个疆域辽阔的陌生大国,从时间和空间上梳理得一丝不乱?他的讲述,若不颠三倒四、张冠李戴,反倒出奇了。

第一章 撩开中华帝国面纱(2)
马可·波罗的局限,还在于他那常人的虚荣心。他历尽千辛万苦,回到故国,被万人崇拜过,最后却成了阶下囚,打在牢狱里,唯一的听众,是同囚的文人鲁思梯谦。这种时候,靠回忆过去的辉煌,支撑起一点生的希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因此,他的讲述,自然会添油加醋,穿凿附会,甚至无中生有。当时,欧洲地理大发现时代尚未来临,中国是个遥不可及的幻影,吹再大的牛,也不必担心被人戳破。他何曾料到,不出几个世纪,他的书就被无数专家拿着放大镜逐字核实。若有先见之明,则他的叙述,可能会是另一番面貌。
  最后,《马可·波罗游记》是假鲁思梯谦之手写成的。执笔者对讲述的内容作编排、增删、修饰,乃是一种本能。而鲁思梯谦从未踏足过中国,他的加工,难免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以上种种,造成《马可·波罗游记》偏离了纯纪实的轨道,让人对其真实性疑虑重重。比如,马可·波罗在游记中自称向蒙古军献计,制造投石机,攻陷了久攻不下的襄阳城,却被人算出,襄阳沦陷时,他们一行尚未到达中国。这便是穿凿附会的典型例子。而最致命的是,他自称曾在扬州当官,但中国史籍里,没有他的半条记载,可见他对自身在华地位的论述,基本是不实之词。但这些疑点,以上的解释都能解答。
  经过几个世纪的研究,学界普遍同意,尽管《马可·波罗游记》疑点重重,但他到过中国,应该是成立的。而存疑的地方,正好让专家们永远有事可做,可不断地考证下去。
  确定了马可·波罗来华的可靠性,便要大致交待一下《马可·波罗游记》的内容了。据该书介绍,1271年,马可·波罗随父亲和叔叔前往东方。到达元上都时,已是1275年的夏天。马可·波罗的父亲和叔叔向忽必烈大汗呈上了教皇的信件和礼物。大汗非常赏识年轻聪明的马可·波罗,留他们在元朝当官任职。后来,马可·波罗奉大汗之命巡视各地,借机走遍了中国的山山水水,先后到过新疆、甘肃、内蒙古、山西、陕西、四川、云南、山东、江苏、浙江、福建以及北京等地,还出使过越南、缅甸、苏门答腊。17年转眼过去了,马可·波罗越来越想家。1291年春,他与父亲、叔叔受忽必烈大汗委托,护送蒙古公主阔阔真到波斯成婚。大汗答应他们,在完成使命后,可以转路回国。 他们从泉州离境,走海路西返。1295年末,三人终于回到了阔别二十四载的亲人身边。他们从东方带回大量奇珍异宝,成了威尼斯的巨富。
  1298年,马可·波罗参加了威尼斯与热那亚的战争,9月7日被俘。在狱中,他遇到了狱友、作家鲁思梯谦,对他详述了自己的经历。于是便有了马可·波罗口述、鲁思梯谦记录的《马可·波罗游记》。
  鲁思梯谦的原稿已佚,后人推测它是用中古时代的法意混合语写成的。现存的最早抄本是塞拉达拉丁文抄本,藏于西班牙托莱多教会图书馆,其书名为《对世界的描绘》。
  在涉华的大众读物中,《马可·波罗游记》的版本最为芜杂,书名也五花八门。它产生于欧洲印刷术发达之前,从完稿到首次印刷出版,经历了一百八十年左右。其间经各种文字传抄传译,抄本的种类呈百花齐放之势。根据欧洲古旧书行业的统计,目前存世的《马可·波罗游记》写本,便有130多种。以后出现的印刷版,也因采用的底本不同,延续了五花八门的格局。马可·波罗的原始叙述,好比从菜场买来的原料,经不同厨师之手,添加不同佐料,以各种方式烹制,做出一道道色香味各异的菜肴。

第一章 撩开中华帝国面纱(3)
但是,对《马可·波罗游记》版本流变的研究,已大大超出笔者的能力。本书只介绍市场尚在流通的个别古老印刷版,供读者收藏时参考。
  最早的印刷版《马可·波罗游记》,是德文方言版,1477年才在德国纽伦堡出现。1483/4年,该书出版了拉丁文印刷版;1496年,意大利文印刷版问世,1502年,葡萄牙文印刷版问世,1503年,西班牙文印刷版问世。1556年,法文印刷版问世。
  这些早期印刷版,主要藏于欧洲各图书馆、博物馆和私人藏家手中,但并未从流通领域绝迹。能否碰上,则要看机遇。
  《马可·波罗游记》的中文版,目前主要有三种,一是上海世纪出版集团的冯承钧译本,一是福建科技出版社的陈开俊译本,一是中国文史出版社的梁开智译本。欲了解内容的读者,可参阅这些中文版。但中文版除了民国时张星烺的译本外,当前并未体现收藏价值。
  《马可·波罗游记》的法文印刷版第一版
  (POLO; Marco。 La description géographique des provinces & villes plus fameuses de l Inde orientale; meurs; loix; & coustumes des habitants d icelles; me*ement de ce qui est soubz la domination du grand cham empereur des Tartares。 Par Marc Paule gentilhomme venetien; et nouvellement reduict en vulgairefran ; pour Jehan Longis; 1556。)
  《马可·波罗游记》的法文印刷版于1556年出第一版,法文译者为Franois Gruget。第一版只印刷过一次,因是同时替不同的书商印刷,故书上所印的书商名字有别,目前发现有三种,其中一个书商是Jehan Longis (即为本书介绍的版本);另一个书商是 Vincent Sertenas (该版本大英图书馆有收藏),还有一个书商是Estienne Groulleau (该版本剑桥大学图书馆有收藏)。除了书商名字不同外,法文第一版的其他方面均无不同。
  市场实例
  目前,该书的Jehan Longis本有一本在伦敦挂牌求售,但封面是十九世纪翻新过的,用的是英国产的摩洛哥皮,红色,九成品相。标价为65,000英镑。具体请参阅图示。
  米勒编《马可·波罗游记》的德国拉丁文版
  随着世界地理大发现的到来,《马可·波罗游记》在地理学领域的影响已荡然无存,却成了大众猎奇读物,读者群日益壮大,在欧洲风行,并催生了一个靠马可·波罗吃饭的学者群体,一直绵延至今,不见式微。单在十七世纪,欧洲便产生了八个意大利文版,两个拉丁文版及数量不明的德文版、荷兰文版、西班牙文版及英文版等。
  在林林总总的《马可·波罗游记》版本中,1671年出版于德国的拉丁文版特色鲜明。它分成三部分,头一部分为马可·波罗游记,由德国东方学家安德烈·米勒(Andreas Müller)编辑。第二部分为十三世纪亚美尼亚王子Hetoum所写的中亚及蒙古游记,第三部分为米勒自著的中国地理及历史研究。三册合装于一个半摩洛哥皮的盒子里,第一册前印有三册的全部书名,第二册及第三册均有单独标题页。
  该书每册自附索引页。第三册还直接印有中文,后来又贴上了*文等亚洲文字。
  米勒版的《马可·波罗游记》之重要性,在于此书实际上开创了马可·波罗学。但米勒所热衷的工作,常常于学术上缺乏意义。他将十四世纪早期的一个《马可·波罗游记》拉丁文抄本('Friar Francesco' Pipino)与1532年贝塞尔出版的版本(NOVUS ORBIS)合并为一,创造了自己的版本。此举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后者本来就是根据前者而来的。他又根据耶稣会士的发现,研究了马可·波罗书中所说的“契丹”(拉丁文Chataja,即英文Cathay)与“中国”(China)之关系。这种工作基本也是对利玛窦工作的重复。他的贡献,是为该书精心撰写了索引。
  该书目前有一套在欧洲出售,要价15;000美元。
  

第二章 耶稣会挺进中国(1)
耶稣会压境
  西方汉学的发端,最早应追溯到明朝赴华传教士的著述。
  1575年,罗马天主教会便在中国澳门设了主教。在此前后,天主教各修会,包括耶稣会、多明我会、方济各会、遣使会、奥斯定会、外方传道会等,纷纷在澳门设立会所,伺机向中国内地派遣传教士。对西方的传教努力,明王朝设置了诸多障碍,但传教士们仍各显神通,努力潜入中国内地,并著书立说,记载所见所闻。
  这时期的主要涉华著述,计有葡萄牙商人加莱奥特·伯来拉的《中国报道》(Galeote Pereira;Certain Reports of China)、葡萄牙传教士加斯帕尔·达·克路士的《中国志》(Gaspar da Cruz; Tractado emque se cōtam muito pol estéco as cous da China)、西班牙奥斯定会修道士马丁·德·拉达的名著《中国札记》(Martin de Rada; Las Cosasque los Padres Fr。 Martin de Rada; Provincial de la Orden des。 A gustin en las Islas Filipinas; su panero Fr。 Jeronimo Marin y otros Soldudos que fueron con ellos vieron y entendieronen aquel Reino)、西班牙奥斯定会修道士胡安·冈萨雷斯·德·门多萨的集大成之作《中华大帝国史》(Juan Gonzales de Mendoza;Historia de las Cosa*ás Notables, Ritos y Costambres del Gran Reyno de la China,Sabidas asi por los Libros de los Mi*os Chinas, o por Rela…ciones de los Religiosos, y otros Personas que Han Estado en el Dicho Reyno),等等。
  上述涉华著作大多影响深广,其中尤以《中国札记》及《中华大帝国史》为最。但从珍籍收藏角度而言,以上著作的原首版本已是凤毛麟角,即便存世,也大多藏身于博物馆和图书馆里,一般人染手不易。
  早期涉华著作囿于作者的体验,于权威性方面有所欠缺。著作者中,有些从未到过中国,如门多萨;有些虽然来了,但蜻蜓点水,不能深入中国人生活,其所见所闻难免浮光掠影,以偏概全。这种情况,在耶稣会士大举进入中国后,终有了实质改观。他们中的利玛窦、金尼阁、曾德昭等人,都在华滞留数十年之久。他们的著作呕心沥血,为一生经验与探索的结晶,被欧洲人视为最权威的第一手资料,无一不是传世经典。
  一.利玛窦和金尼阁的《利玛窦中国札记》
  在中西交流史上,利玛窦(Matheo Ricci)可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重要性远远超过带有传说色彩的马可·波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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