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手,他只好返回英国。回国后,才知道自己在好望角的作为居然大获国人好评。不久,海军部委任他为部长第二秘书,在皇家海军中位高权重。他盘踞这个高位整整45年,为了大英帝国的利益,在全球疯狂扩张,派出无数探险队,前往地球每个角落,包括南极和北极。他说服了海军,使上下都认同,英国必须控制每一条贸易航线,使其他工业国一概臣服。
1845年,根据巴罗的建议,约翰·富兰克林率领24名军官,110名水兵,分乘两艘军舰,从格陵兰出发,往北冰洋测绘航线图,结果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此事给巴罗沉重一击,使他深陷无尽的自责。从此,他将所有探险活动一概停止,集中精力于政治及社会活动,加入的各种社团组织无数,并参与建立了皇家地理学会。
他一生著作浩繁,大都影响深远。他死于1848年11月,享年84岁。英国崛起为日不落帝国,巴罗扮演了重要角色。
关于《中国旅行记》
巴罗的《中国旅行记》出版时,英国使团离华已十年,可见他作为科学人才,面对写作一事,态度比较严谨。在马戛尔尼使团中,巴罗可能是对中国文化真正感兴趣的人。他的书篇幅达600多页,全书共十章,前三章叙述使团与清政府的外交活动;第五章是作者对皇宫以及皇家园林的见闻。其余七章记述使团从北京出发,沿内河河道返回广州的沿途见闻,内容涉及中国的政治、法律、财政、税收、对外贸易、军事、建筑、民情风俗、宗教、音乐、语言文学等方面(其中对于民情风俗、宗教、语言和文化尤为详尽)。其涉及面之广,几乎可与18世纪法国传教士杜赫德的《中华帝国全志》 (Jean Baptiste du Halde; Description géographique; historique; chronologique; politique et physique de l’empire de la Chine et de la Tartarie chinoise)媲美。但是,两人对中国的态度则判然有别。那位法国人是极尽赞美之能事,而这位英国人却多持批判眼光。在巴罗看来,应该被称为“蛮夷”的不是西方人,而正是“不进则退”的中国人自己。
巴罗的笔触,还专门指向中国的同性恋现象,他写道:“对这种可耻及反自然的罪行,中国人竟然少有羞耻感,也不觉得微妙。许多高级官员坦承有此癖好,并无任何犹豫。这些官员常常有童子持烟斗服侍左右,大多是些俊美男孩,年纪在十四至十八岁之间,衣着华美。”西方文献中,这是对中国官员恋童癖的较早描写。
市场实例
《中国旅行记》首版存世量不多,但市场上一直有货。若书本保持原始状态,品相完好,价格都在3,000美元以上。本文图中所示的,为伦敦A。 Strahan公司1804年出版的巴罗《中国旅行记》第一版。该书为四开本,共632页,内含三幅折页地图,及五幅亚历山大绘画的雕版印刷图,翻新的封面,半摩洛哥皮,半大理石纹。该书目前在美国马里兰州某古旧书店出售,标价2,300美元。
第四章 残酷的中国(1)
近现代的西方把世界分成三种人:文明人、野蛮人和半野蛮人(Civilized; Barbarian; Semi…barbarian)。中国人一般被视为半野蛮人。不仅西方的主流意见如此,即便《共产党宣言》也是这么归类的。对此,中国人自然是愤愤不平的。中国的文明史有三千多年(因夏朝之存在至今未获考古实证支持,故“上下五千年”并非学界的说法),文字久远,书画绝伦,圣贤辈出,典籍焕然,饮食精妙,却被历史远较自己为短的西方称为半野蛮人,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的。
但自视文明的中国人,皇帝和官府可以视生命如草芥;男子可以随意三妻四妾,妇女被迫缠小脚,三从四德;国民卫生水平状如猪狗;生产方式千年不变;神鬼迷信主导一切事物,对世界及宇宙的认知极度蒙昧。这种状况,要让西方人称之为文明,确实勉为其难。面对中国人此种文明分裂症,当时西方人为难之下,只有采取折中,将其归入半文明、半野蛮一类了。
王朝时代的中国,被西方视为野蛮之最的,是举国上下对生命的普遍藐视,对人民的普遍残暴。西方各国在战争状态中,对敌方、敌国和敌族固然也会杀戮,但太平盛世而对本国人民恒久施暴的,世界主要国家中,估计只有中国一国了。古代中国司法不独立,官府判案粗疏,贿赂横行。更有甚者,官府视杀人为平常,动辄砍头,挂上旗杆。若判定罪恶深重,还要一片片割肉,凌迟处死。至于政争中触怒皇帝的罪臣,常常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一杀数百人。而中国的所有罪名,都有相应的肉体刑法,一定要将罪犯折磨到死去活来。与*人的鞭刑、斫手斫脚相比,中国人的虐待方式便显得高度发达与完善,堪称傲视环宇。
如前面章节所述,耶稣会士入华以来,对中国的描绘原以粉饰为主。正是这些描述,使其国内史学界得出一种印象,以为中国于明朝以前,无论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一直是雄踞世界前列的。马戛尔尼使团访华后,团里的英国人终于用笔揭穿了这层假象。而抨击最烈的,是马戛尔尼的秘书约翰·巴罗。他在使团回国十年后,出版了《中国旅行记》,矛头直指中国封建统治的残暴。该书指出,中国人生活在最为卑鄙的*之下,生活在怕挨竹板的恐怖之中;他们把妇女关闭起来,并给他们裹脚;他们残杀婴儿,并犯有其他违情背理的罪行。他们胆怯、肮脏并残暴。英国的《爱丁堡评论》欢呼说,此书使中国这个“半野蛮的”帝国“声誉扫地”。(见佩雷菲特著,王国卿等译,《停滞的帝国》。三联书店,2007,第427页)。从此,“半野蛮”便成了西方对中国的定论。
马戛尔尼使团抵华后,清朝对犯人的折磨,给英国人上了震撼的一课,头一次懂得,原来人是可以折磨出如此多花样的。于是,本着探究精神,这些刑罚的花样被英国人一一记录,并精笔描画下来,编撰成书,供世人开眼。这便是1801年在伦敦出版的《中国酷刑》一书。
此书的先河一开,英国及整个欧洲的出版物,便时刻都要把兴趣的焦点,集中到清朝的刑罚体系上来。比如,英国领馆翻译密迪乐在《中国人及其叛乱》(Meadows; Thomas Taylor; The Chinese and Their Rebellons; London; 1856)中,便描写了三十三名叛军被砍头,又详细交待了剐刑的过程,如何从头上划刀,到*被割,到大腿肉一片片割去,最后将尸首卸下十字架,一刀把头剁去。稍后,《泰晤士报》记者柯克在《中国》(Cooke,George Wingrov; China; Being The Times Special Correspondence from China in the Years 1857…58; London; 1858)一书中,写到随额尔金目睹清朝监狱的恐怖:“(监狱)屋内的恶臭几乎让人无法忍受,而那情状则无法让人再看第二眼。屋子中央躺着一具尸体,上面唯一新鲜部位的乳房,已被老鼠吃掉。尸体周围上下是一群腐烂的人,他们居然还活着……那惨状令人终身难忘。他们是骷髅,而不是人。”英军第六十七团军医蓝普瑞1867年在一份军事学院学报撰文写道,1864年,他在苏州看到一名士兵因拦路抢劫被砍头,大群中国民众便围观砍下的头颅,而那头上的肌肉还兀自不停抽搐,达十分钟之久。蓝普瑞的记录图文并茂,刻画入微。菲尔德的《从埃及到日本》(Field; Henry M。; From Egypt to Japan; New York; 1877)则描写了刑讯逼供的折磨方式:“大厅里有两根圆柱。这两个人都跪在地上,两只脚缚在一起,动弹不得。先把他们的背部靠到一根柱子上,用小绳系紧脚大拇指和手大拇指,然后用力拉向后面的柱子,绑在上面。这立刻让他们痛苦万分,胸部高高突起,前额上青筋暴跳,真是痛不欲生……”
第四章 残酷的中国(2)
因此,《中国刑罚》一书虽然简单,却具划时代的意义。
一.《中国酷刑》
('Mason; Major George Henry'。 The Punishments of China。 London; William Miller; 1801。 First edition。)
《中国酷刑》为英国人乔治·亨利·梅森少校编著,伦敦威廉·米勒出版社出版,1801年出第一版。按该书标题页所记,梅森是英军第102团的少校,可惜生平已不可考,国内外皆不存他的资料,甚至使人怀疑这名字只是一个假托。
至于《中国酷刑》中收集的画作,与梅森少校编的另一书《中国服饰》一样,都是当时广州外销画匠“蒲呱”(Pu Qua)的作品。而蒲呱的身份,与梅森一样成谜。
从十八世纪中期起,广州的外销画行业已渐成气候,业内人主要按欧洲市场口味,制作中国风味的画作出口,画的风格,采用了西式的透视和明暗,又保留中国式的线条勾勒,技法则显得稚嫩,反而有种独特风味。那些画匠,估计完全把绘画当糊口手段,因此全都将真名隐去,以致生平皆不可考。“蒲呱”是当时广州外销画最常见的署名之一。据李超《中国早期油画史》研究,蒲呱的主要活动地点在广州,专长是油画肖像及风景、风俗画,并曾于1769至1771年在英国逗留。
但据笔者分析,李超所说的蒲呱,最多是所在画肆的东主或首席画家,因为使用“蒲呱”之名的,绝不止一人。这个署名,从十八世纪中叶一直沿用到十九世纪下半叶,前后超过百年,若说都出自同一人手笔,倒成了笑话。
十八、十九世纪之交时,梅森是蒲呱固定客户,可能包销了蒲呱的所有作品。或可以说,蒲呱都是按梅森的订单来作画的。《中国酷刑》中的画,便是这么出笼的。或许是出于市场推广的考虑,梅森将这些画集结出版,果然一炮而红。
《中国酷刑》全书共54页,其中含22张彩色插图,每张插图以英文和法文注解。书的形制颇大,为×14英寸。皮质封面,深红色,大量烫金,精美异常。
该书的章节及对应插图为:
1。见官;2。打入牢狱;3。审犯;4。杖刑;5。拧耳刑;6。荡秋千;7。惩罚船工;8。惩罚通事;9。夹脚;10。夹指刑;11。以柠檬汁灼眼;12。栓在铁柱上示众;13。上枷锁;14。栓在大木桩;15。关入笼子;16。木管刑;17。切断脚筋;18。关禁闭;19。示众;20。押往刑场;21。绞刑;22。砍头。
此书的出版,开创了这类出版物的先河。从此,对中国酷刑及背后蕴含之民族性的研究,渐成西方学术研究的一个主要支派。当前,西方研究中国酷刑的学人,以Jérome BOURGON、Claire MARGAT、Maria Pia DI BELLA等为代表。其研究之深入、广泛与详尽,让人叹为观止。而该书的插图,亦成为西方艺术史上的永恒经典。今天,西方所有招贴画网站均出售该书插图招贴画,每张的价格约为49美元。
当前西方古旧书市场上,《中国酷刑》第一版的价格一般介于2,000~2,600美元。
二.《中国刑罚》的手绘仿本
梅森的《中国刑罚》出版后,一时大热。很久以后,上海及香港等开放口岸仍有手绘的仿制品流传。业界的一般看法是,这些仿本是根据沪港两地外商的订单逐册绘制的。
手绘本的出现,较梅森一书晚得多,一般出现于十九世纪中晚期,但画幅上仍署“蒲呱”的名字。蒲呱这时即使未作古,也不可能再挥笔作画了,因此明显是后人冒名顶替。手绘本的技法,比之蒲呱的原作,也稚拙很多。
仿制的手绘《中国刑罚》虽以梅森一书为参照,却都有变化。个别画幅,如以木盒装人等场景,则是原创的。因是手工绘制,兼之流传稀少,这些作品虽为仿制,却并不便宜。
市场实例
本书展示的一册,内含十二幅手工绘制的水彩画,封面为硬板布面线装,未注明出版商、年代、画家及编著者。该书在欧洲市场标价2,000美元。
第五章 奇装异服(1)
西方对中国服饰的兴趣
十八、十九世纪之交,因照相技术尚未问世,所有的视觉再现,唯有依赖绘画。当时,欧洲国家以绘画再现新发现的风气盛行,而神奇的中国,更是成为焦点。上一章节所说的中国酷刑书,即产生于这一背景,而本章节谈论的中国服饰书,也是如此。
正如中国人看西方人的打扮一样,从西方人的视角看,中国的服装自然是奇装异服了,很能吸引大众的兴趣。因此,纪录中国服饰的书籍,在欧洲各国纷纷涌现。其中最主要的两本均出于英国人的手笔,名字也雷同,都起名为《中国服饰》。其中一本由梅森著,出版于1800年。另一本由亚历山大著,出版于1805年。此外法国人布列东也著有名闻遐迩的《中国的艺术与服饰》一书,于1811年在巴黎出版。
一.梅森的《中国服饰》
(George Henry Mason。 Costume of China。 William Miller;London;1800)
广州版
梅森的《中国服饰》是其《中国酷刑》一书的姊妹篇。该书最早在中国广州成书,时间约为1789年。但正式出版的地点是伦敦,时间则是1800年。
广州版的《中国服饰》目前已从市面绝迹,其最后一次成交记录是在2003年,由伦敦的“艺术基金”(The Art Fund)从不知名的卖家手中购得,出价为17,000英镑,已交由牛津郡的Ashmolean 博物馆收藏。
根据“艺术基金”提供的资料,该书分为原稿及成书两部分。原稿含60幅手绘的水彩画及文字说明。据书中说明介绍,该些水彩画全部在中国广州绘制。在成书上,每幅插图都标有“Pu Qua; Canton; Delin”字样。“Pu Qua”即为“蒲呱”,“Canton”是广州,而“Delin”估计是商号,可能是“德龄社”之类的译音。
英国版
直到1800年,梅森的《中国服饰》才在英国发行首版。该书的首版保留了广州版的全部60幅插图,均为手工上色。每幅画以英、法两种文字解释。文字共有十四页,未标注页码。图画尺寸大小不一,内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