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次回到寺里,不能久留,马上就要着手准备东渡大海。”鉴真说。
荣睿和普照一听这话,立即兴奋起来。
“师父,要走我们就快点启程,离开这儿越快越好。”荣睿急切地说。
“是要快。但也不能太着急,有些准备还是要做的。”
“师父,不是我急。这些天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像是要出什么事。”荣睿一向有很强的感应。
“是吗?那我们回去加紧准备。”
“师父,我们这次东渡,是从明州出发吗?”思托好奇地问道。
“明州。你们大家看从哪里走好?”鉴真问道。
思托说:“明州是个好港口,南下北上的商船很多,我去看了,南下的可以直航大食、波斯、狮子等国;北上可以直达新罗、高丽和日本。就从这里出发吧。听港口的水手们说,如果能遇上顺风,七八天就可到达日本。”
荣睿也表示赞同:“日本的遣唐使团,也有几次是从明州登陆的,再经过扬州、洛阳去长安。”
普照也点头道:“明州到日本的路近,风险也不大。”
鉴真见大家说完,摇摇头说:“不能从明州出发。”
大家不解地望着他。
“我的想法是从福州出发。”
“师父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一直没有说话的祥彦不解地问。
鉴真说:“明州、越州的僧众很多人不赞成我东渡。我们一有动静,恐怕会引起他们警觉。此次出航一定要防止节外生枝!”
大家一听这话便点头称是,觉得师父考虑得很周到,为防万一,东渡之事不能在明州有丝毫的泄露。鉴真又把各自的分工大约安排了一下,要大家在出发前各负其责。然后,大家起身走向阿育王寺。
行至寺前山坡的竹林时,躲在里面的周士杰和道兴看到他们,立即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农夫模样的年轻人。
周士杰压低声音焦急地喊着:“师父!师父!”
“周画师?”鉴真停住步子,回转身,见周士杰行为诡秘,暗自疑惑。
鉴真东渡 第七章(7)
“师父,出事了!”
大家全愣住了。
道兴说:“大和尚去杭州没几天,越州龙兴寺三纲到州官那里告状,说荣睿法师诱逼师父去日本国。越州山阴县尉派来官役搜捕,要抓荣睿和普照法师。”
鉴真脸色大变:“哦?”
周士杰急切地说:“越州来的官役已经在这里守了好些天了。”
大家一时恐慌,正不知怎么是好的时候,远处竹林里传出“沙沙沙”的脚步声。
道兴急了:“快跑,他们来了!”
大家望去,果然,几个捕役正从寺院方向朝这边奔过来。
道兴拉过那个年轻人说:“他是我的表亲王亟,荣睿法师,你快跟他走!”
荣睿完全蒙了,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
鉴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催促道:“快,你们俩快跟这位施主走。”
普照的脸都白了,苦着脸说:“师父,你怎么办?”
“他们是冲着你们来的。快走!不要耽误。”
王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拉着荣睿和普照钻进了竹林。
周士杰一想,又追了过去:“等等!普照法师,你们俩最好不要在一起。你跟我走!”
说着拉普照朝另一方向跑走。
说时迟那时快,捕役已经跑了过来。他们隐约看到竹林里的人影,追了上去。
东渡大业刚刚筹谋就突然遭遇这样的打击,鉴真感到地陷三尺,难以拔腿。他无能为力地站着,只听得竹林里奔跑的脚步声和追兵的吼叫声慑人心魄。
荣睿跟在王亟身后在竹林里拼命地奔跑着,他什么也顾不得想,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不能让官役抓住。他们跑出竹林,又进入一片树林,再拐了几个弯儿,跳下一个崖头,崖下的树枝戳伤了他的腿,也没有感到疼痛。想翻身再跑,被王亟拉住,躲在崖下的树丛里大喘气。
一会儿,官役就追了过来,从他们的头上跑过去,没有发现他们。
周士杰早有预备,在鉴真一行没到之前,就在寺里僧人的帮助下找到一个山洞,待甩掉官役后,他带普照跑来,扒开树枝,钻了进去。
两人跌坐在洞口的地上,心跳如鼓。过了一会儿,听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了。
周士杰告诉普照说:“这是我们前天找到的山洞,不会有人来的。”
普照脸色苍白,只顾得上喘气,刚才在路上还是满心的欢喜,结果突发的变故真让他难以接受。
天黑下来,王亟带着满身是泥的荣睿又走了十几里路,疲惫不堪地来到一个小山村。王亟的家里只有一位老母亲,也是虔诚的佛教徒。见两个泥猴一样的人,吓了一跳:“呀,你们这是怎么了?”
王亟介绍道:“妈,他是荣睿法师。”
“阿弥陀佛。”
荣睿向王母鞠躬:“老妈妈,请多关照。”
王亟说:“妈,快给烧点水喝。”他又对荣睿说:“法师,把你的僧袍脱下洗洗吧。”
“好的。”荣睿边脱僧袍边环顾四周:“这里安全吗?”
王亟说:“法师放心。谁会来这个小山村呀。”
也是荣睿命中要遭此劫难。安安静静刚过了一天,一队捕役沿路搜捕到了这里,两个兵封住了路口,其他的人挨家挨户地开始搜查。
当时,王家正在吃饭,听到动静,王亟母子急忙带荣睿到一仓库,打开一个大橱,将他藏了起来,又在上面压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刚收拾好,捕役就闯进来了。
为首的役官见谁都像是窝藏者,他狐疑地盯着王亟看:“你,是否带来了一个僧人?”
王亟傻了,难道他们都知道了?他结巴地否认道:“没……没有啊!”
役官的两眼仍然盯着他,齿缝里吐出一个字:“搜!”
几个捕役立即在家里乱翻一通,可惜没有结果。
鉴真东渡 第七章(8)
见捕役们要离去,王亟松了一口气,不想那狡猾的役官临出门时一眼发现饭几上放着三只碗,碗里还剩有一些饭。
“家里除了你们二人,还有谁?”他问。
早已吓得直哆嗦的王母都快要哭了。
王亟说:“亲戚。”
“人呢?”
“看你们来了,吓跑了。”
役官没说什么,挥手领着人走了。
为了保险起见,王亟跟在乡亲们身后,亲眼看着捕役们走出了村口以后,才跑回家将荣睿从大木橱里放了出来。
“走了?”荣睿问。
“走了。”
“好险好险。”荣睿庆幸地拍拍身上的灰土。
回到房间,饭早凉了。
“法师,我再给你把饭热一下去。”王母说。
“老妈妈,不用了,我两口就吃完了。”荣睿接过碗,刚吃了两口,突然,几个捕役闯了进来,一齐上前捉住了他。
役官得意地看着绝望的王亟,说道:“我早就料到只要我们一走,你的‘亲戚’就会出现。带走!”
王母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法师……法师……”
荣睿强硬地甩开捕役的手,站住向王母致礼:“老妈妈,多保重!”
懊恼不已的王亟只好连夜赶往阿育王寺去报信。
5
普照的运气要比荣睿好得多,虽然躲在山洞里不见日月,但是有琼花关照,倒也不饥不寒。
这天早晨,琼花一副乡姑的打扮,腕上挎着竹篮,两眼机警地左右顾盼。她见林子里没有人,便迅速奔向山洞前,将竹篮放在洞口,藏在一边的丛林后面,学着鸟叫发出信息。
一会儿,普照从洞里探出头来,左右看看,掀开竹篮上的布,里面是干粮、菜蔬和水罐。
琼花见他将篮子拿回了洞里,才迅速离去。
而此时在阿育王寺,大家正为荣睿被抓而心焦。寺里住持托一个亲戚到衙门打听,得来的消息是山阴县尉抓到荣睿不敢久留,连夜押往越州。
“啊?!” 鉴真大吃一惊,人已带走,连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在场的僧人都很震惊。
那位打探消息的人说:“大和尚,我内弟在县衙供职。他说荣睿法师被抓以后,请求要见你一面,没有被允许就押走了。我内弟还说,法师是外国人,越州府不好处置,要将他解往京城。”
鉴真一听此话,心肺痛裂,沉默片刻后问:“他哪一天被解往京师?”
“后天。”
鉴真点点头,口气坚毅地说:“我们这就去越州。”
两天后,荣睿身着枷锁,面色憔悴,被两个官役押着走出越州府衙门。他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对面,鉴真带领着弟子特意从明州赶来相送。
“师父!”荣睿控制不住地奔了过去。
鉴真的内心阵阵绞痛,上前紧紧握住荣睿被锁在枷上的手,眼窝潮湿,但他克制着,坚定地说:“荣睿,事出意外,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等着你回来一起东渡!”
荣睿早已泪流满面:“师父,我一定回来!”
鉴真小声叮咛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
荣睿点头,又小声问:“普照呢?”
鉴真说:“他很安全。”
衙役上前要带走荣睿,鉴真只好与荣睿松手分开,师徒二人泪眼相望……
〖JP+2〗祥彦、思托、法进等十几位弟子一起向荣睿双手合十,默默送别〖JP〗……
荣睿一步一回头,洒泪而别。
鉴真望着远去的荣睿,痛苦的目光愈来愈坚定……
为了救荣睿,鉴真再次来到贺知章府上拜访。
贺知章了解了情况后,摇摇头说:“从越州解往京城,路途遥远,一般的犯人走不到半路就会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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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真东渡 第七章(9)
鉴真双手合十拜托道:“贺大人官拜朝廷秘书监,在官场上多有部下和知友,请务必想办法疏通,救荣睿一命。”
“和尚不要过于焦急,待老夫想想。”贺知章思谋片刻,目光一亮,说:“对了。杭州庄太守倒是老夫的知友,荣睿路经杭州,必定要与府衙打交道。我这就给庄太守写封信,请他见机行事。”
鉴真精神为之一振:“多谢大人!”
从贺知章府邸出来,只见府门外站着一群僧人,见到鉴真一起上来就拜。原来是龙兴寺三纲:乘悟、义玄和慈航。他们听说鉴真来到越州,又去了贺知章府上便特意赶来在门外守候着。
三纲恭敬地行礼道:“拜见大和尚!”
鉴真回礼毕,口气冷淡地问道:“你们又要做什么?”
住持乘悟热情地说:“大和尚,贫僧不知大和尚又来越州,有失远迎。请大和尚到寺里休息。”
“不必了。”
鉴真说罢,带着弟子拂袖而去。
三纲一见不妙,紧紧跟随,急步上前堵住鉴真的路。
乘悟说:“请大和尚消消气,听贫僧解释。”
鉴真只好站住。
〖JP3〗“大和尚是道岸的高足,承继大师的衣钵。” 乘悟说道:“我们恳请大和尚留住龙兴寺,光大律宗。而不要被日本僧人引诱东渡,冒生死之险。”〖JP〗
鉴真声音不高,但口气坚定而又冷峻:“我告诉过你们,我已发愿东渡传法,任何人、任何事都改变不了我这一志向。而你们却在我走后跑去告官。现在,荣睿被抓走押往京城,我哪里还敢留住寺里。我实在是害怕这种阳奉阴违,背后使刀的行为啊。”
三纲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可一听鉴真这话,顿时面面相觑,脸红耳赤。
“请你们让开路。”鉴真盯着他们说。
乘悟、义玄和慈航赶紧将身子挪向路边。
鉴真带着弟子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回到明州阿育王寺,鉴真向祥彦、思托交代说:“你们俩赶快再去一趟杭州,带着贺大人的信。另外,你们再去找广济寺老方丈,他与杭州太守也颇有交情,我们多管齐下,一定要早日救出荣睿。这是我给老方丈写的一封信,你们带好。”
祥彦和思托收好信,第二天一早便踏上行程。临行前,鉴真又叮嘱道:“荣睿从越州解往京城,杭州是必经之路,你们必须赶在荣睿之前到达杭州,万万不要错过时机!”
第一次东渡失败而被扬州府关押时,荣睿还有普照作伴,虽然限制了自由,但待遇也还优越。而此刻,荣睿戴枷,在两个衙役的押解下,风餐露宿,一步步由明州走向京城长安,那路途的艰辛可想而知。但这一切,荣睿并不感到可怕,让他身心俱焚的是东渡的计划又一次成为了泡影。
他嘴唇干裂,两眼血红,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所谓百病由心生,内心的焦灼和挫败感让他病魔上身,走了几日就开始咳嗽发烧,浑身疼痛。作为犯人,他只能强打精神忍受再忍受。快走到杭州时,他再也迈不开腿了,脸色惨白地晕倒在路上。
押解他的两个衙役一个姓陈,一个姓王。两人不坏也不好,虽然没有打骂欺压犯人,也没有过分关心体贴,只是执行公务而已。见这个日本和尚晕了过去,觉得很麻烦,上前掐人中,连拍带摇地弄醒他,休息一会儿拉起来继续行路。
荣睿拼力挣扎着走路,脚踩在坚实的大地上却像踩在棉花堆上。
他终于走不了,咳嗽着跪了下来,“哇”的一声,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木枷也被染红了。
两个衙役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吐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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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真东渡 第七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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