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友父挣扎了一下想起身,可是浑身剧痛,象散了架一般使不出力气。
“哎,你别动,你还发烧呢。”声子说:“这里是倪邑啊,这是我弟弟的屋子,我把他赶走了,先去和我爷爷住。前天,我和族人去山里打猎,追一头野猪,追到山谷里,把它打死了。我们正要抬它的时候,突然听到头上呼隆一声巨响,一辆战车带着一个人掉了下来,紧接着你又掉下来,正巧掉在一棵千年大树上坠落在地。战车上的那个人死了,可是你真幸运,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只是受了伤。我们几个人就把你背了回来,我们整整走了一夜呀。哎,你怎么会掉进山谷里?”
友父就把自己和夏父比赛狩猎掉下悬崖的事情说了一遍,声子吃惊地说:“你把白鹿王给射死了?天哪,那可是神物啊,怪不得你会掉下悬崖,遭天谴啦!嗨,你可真是命大哟。”声子快人快语,说话直接得很。
友父苦笑道:“可能是吧,托女公子的福,您给捡了条命回来。”
“你别叫我女公子,我只是个邑尹的孙女,可是配不上,”声子笑嘻嘻地说:“你还是叫我声子好了。来吧,这是我们的巫医给你配制的药,我熬好了,把它喝了,你会很快好起来的。我们的巫医可是商代神医巫大妿的学生的后代,他弄得药可很灵验呀。”
友父又挣扎着要起身,可刚撑起半边身子又倒下去,声子连忙说:“你别动,我来端给你喝。”
声子坐在床头上,用左臂弯揽起友父的头,右手端着陶碗送到友父的唇边。友父闻到声子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儿,顿觉得脑子清醒了,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就张嘴把药喝了。
就听得门外脚步声,一个苍老的、絮絮叨叨的声音传进来:“哦,二公子醒了,好,他伤得不轻,现在醒了,看来死不了啦,嗯,我孙女挺会照顾人的,不错不错。我来看看,来看看。”
声子说:“我爷爷来了。”
门帘一动,倪父冉、白衡和一些族人走进来,来到床前就跪倒,再拜稽首,向友父施礼,倪父冉说:“多谢二公子救了本邑,子、白二族免遭涂炭,还帮小老儿赎回了祖传的玉佩,实在感激不尽。”
友父急忙请众人起来,客气了一阵,声子说:“爷爷,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二公子拿外敷的药。”说完就出去了。
友父很奇怪地问:“一个倪邑,怎么会有两个族?”
倪父冉说:“哦,这里本来只有白族,他们是神农氏的职方大臣白阜的后人。”
白衡说:“在商王武丁之时,我们倪方的国王倪伯丙还是商王的重要大臣呢。”
倪父冉说:“是啊。我们子族是商王祖甲载的三王子良的后人。想当年,祖甲载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名先,就是继祖甲而立的商王廪辛,后来又生了一对孪子,大的名嚣,就是继其兄长廪辛而立的商王康丁,二的就是我们这个倪地子族的祖先良,我们在商代属于多子族,是真正的贵族。唉,商王武乙三十三年,商师在多子族的配合下征伐人方,结果遭到失败,在撤退的路上,又遭到孽摇八神殿的武士的伏击,主帅子苜重伤而死,各族之间互相指责,推诿责任,王子良大怒,就在回来的路上带着族人来到倪方定居下来,所以现在的倪邑分为上倪和下倪,上倪是白姓,下倪就是子姓。你给小老儿赎回的那块玉佩就是我们的祖先王子良留下来的,真是得感谢二公子了。”
倪父冉虽然老迈,可讲起家族的历史来则思路清晰,如数家珍。友父连忙说:“哪里啊,我现在得感谢声子,是她救了我的命啊。”
“哦哦,对,我那个孙女,”倪父冉说:“她很漂亮是不是?不错,是很漂亮。可是,她很命苦,他的父亲、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子匡,在和鄅国人作战的时候,被打死了。唉,她的母亲悲伤过度,没多久也死了,就剩下她和两个弟弟。她很能干,很聪明,跟着大祭司和太史读了不少的诗书,会纺织,能打猎,还能带领族人抵御外族的侵掠,打了不少胜仗。可就是眼光太高,四周那些异姓部族里的公子王孙她没有一个看上眼的,都十九岁了,还没出嫁,真是让老夫着急呀!唉,她要是个男子就好了………”
倪父冉还在絮叨,可友父心里一阵高兴。这时候,声子拿着药从外面走进来,恰好听见了倪父冉的话,连忙说:“爷爷,好了,别再唠叨了,他伤得不轻,刚刚醒来,让二公子休息吧。”
倪父冉说:“哦,好,好。二公子,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声子,好好照顾二公子。”
声子搀扶着倪父冉走出来,白衡和众族人也都告辞出来,走散了。倪父冉说:“哦,孙女,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他长得不错,也很强壮,还是贵族,很不错,挺适合你的……”
声子说:“爷爷,你别乱想了,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我呢!”
倪父冉咧着白胡子的嘴笑起来:“哎哟,你脸红了,看来是上心了。嗨嗨!我走了,你别送了,还是去照顾他吧。”
友父本来只是内脏筋骨受了振动,还有一些磕划的皮外伤,可是他身体强壮,经过声子的细心照顾,过了四五天就可以下地活动了。
这天,声子又和族人一起去打猎了,友父躺了大半天,觉得无聊,看见墙上挂着一把青铜剑,就拿下来,走出屋外,在院子里练了一阵,虽然身上还有些地方疼痛,可已无甚大碍。正练着,声子从外面进来,见友父练剑,就站住脚,笑咪咪地看着。友父看见声子,急忙住了手。
声子笑嘻嘻地说:“恭喜你伤好了。一个人练没意思,我来和你试试。”
友父来了兴致,说:“好啊,比试一下。”
声子从腰间抽出佩剑,摆好姿势,说:“小心了,看剑。”
两个人一来一往地比起剑来。几招过后,友父吃惊地发现声子身体轻捷灵活,倏忽移动,变幻莫测,剑法轻灵劲直,招数巧妙,剑术竟然比自己还好,只是自己在力量上占了上风,才打个平手。友父忽然耍个腕花一剑刺去,声子用剑一格一削,“噌”地一声,友父的剑被削断,只剩了半截在手里,大吃一惊,叫道:“好剑!”
声子住了手,笑着说:“当然是好剑,想看看吗?”说着就把剑递过来。
友父拿着剑走到屋檐下的石阶上坐下,仔细端详着,惊奇地说:“哎呀,这是一把波臘凤翎剑,是昆仑虚帝都圣地的武士剑。”
“不对,是少傅剑,”声子纠正道:“你看靠近剑柄处的剑刃每面有六个波纹形的齿,上面还铸着菱形的花纹,剑鼻璏是白玉,这是帝都圣地的少傅用的剑。而普通的武士剑只有三个波纹,没有花纹,剑鼻璏则是珷玞石。”
“好剑好剑,精巧精美精良,锋利无比。”友父赞叹说:“怪不得你的剑术这么好,原来你是帝都圣地的弟子。”
声子咯咯笑起来:“你想错了,我不是帝都圣地的弟子,我的剑术是祖传的,这把剑也是祖传的东西。”
“祖传?”友父很奇怪。
“对呀,”声子说:“我的祖先是王子良,王子良是商王祖甲载的儿子,你知道祖甲载的父亲是谁?”
“是商王武丁昭。”友父答:“武丁是商代的中兴之王。这个我在宗周的太史寮里看过书。”
“可你知道祖甲的母亲是谁?”声子又问。
友父说:“这个……不知道,反正是位正宫王后,要不怎么能继位为王?”
“是武丁昭的第三位也是最后一位正宫王后妇好(妇好之“好”是从女子声,读如子,卜辞中或写作“妇子”,是子方人。卜辞、金文称之为“司母辛”、“后辛”或“妣辛”,是商王武丁的三个法定配偶(王后)之一。她的私名叫“巧”),”声子说:“妇好本来是子方的女大公子,被称为大商第一美女,她就是出身昆仑门下,她是帝都圣地创始人十徒大师墨台(音怡)云乔的入室弟子,也是当时帝都圣地‘十大师’中唯一的女子,被称为‘巧大师’,她最擅长的就是剑术。她学识渊博,武艺高强,善于用兵打仗,帮助武丁征伐叛乱和敌对方国,为大商中兴立下了赫赫功勋,成为有商一代最杰出的王后。她把自己的武艺传给了子孙,就这么一代代传下来,可惜在流传中有好多精髓的东西失传了,我的父亲还没来得及把武艺都教给我和弟弟就战死在鄅国,我现在的武艺大部分是跟爷爷学来的,我学到的不过是皮毛。”
友父说:“我知道这位妇好王后,我听宋国的瞽乐师们唱过史诗《花妖王后纪》,就是专门讲妇好王后的故事的,她的四师姐妇妌(妇妌,商王武丁的另一位王后,来自于井方(或以为是邢国),卜辞、金文称之为“司母戊”或“妣戊”)是武丁的第二位正宫王后,宋国人把这两位王后说得象女神一样厉害,太离奇了,可想不到你的武艺还是从她那里传下来的。”说着,把剑递还给声子,他十分喜欢这把铸造精良的利刃,但这是声子的祖传之物,不能有非分之想。
声子接过剑佩好,说:“这把剑是我的第四代祖先昀曧的,他和周的开国大功臣太公吕望(吕望,或作吕尚,或称师望、太公望、师尚父,即后世所说的姜尚姜子牙)是同学,都是出自昆仑门下,受教于帝都圣地大师赫胥息孛,后来吕望成了大师(杨宽《西周史》:“齐国的始祖吕尚,又称师尚父,他是武王伐商时的高级统帅,正式官职就是大师。”大师是大学辟雍的教师兼管理者,后世称“太师”),可我的祖先昀曧只被加授为少傅,差了三个档次呢。这柄少傅剑就是帝都圣地的耆老会授给昀曧的,一直传到现在。”
友父说:“那么吕望的大师剑岂不更好了?”
“当然啦,”声子说:“吕望后来把它献给了周武王,因此就给那剑的取个名字叫‘轻吕’,周武王就是用它砍断了商王纣的尸身,已经名扬天下了。”
友父突然惭愧起来,他发现倪父冉也罢,声子也罢,都对自己氏族的源流历史知道得很详细,自己空入过宗周辟雍,学了一肚子诗书,而对自己邾国的源流历史有好多弄不清楚的地方。
又过了一天,友父觉得自己的伤基本上痊愈了,就急着告辞,因为他知道父亲马上要去成周拜见周宣王,自己和哥哥夏父要随行。这天一大早,倪父冉、白衡、声子和一大帮倪人来送行。倪父冉、白衡把友父送到邑外一里地的地方就被友父拦住了,可声子非要在送一程。
声子今天特地又把第一次和友父见面的时候穿的那身红礼服穿上,她和友父一起走到一个小山坡上,友父看着声子,她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娇艳动人。这几天,友父和声子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友父拉起声子的手说:“声子,谢谢你,等打完了仗,我一定回来,我要娶你做我的夫人。”声子笑着说:“好啊,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我一定等你。”说着,伸手把腰间的佩剑连鞘解了下来,双手递给友父:“我知道你喜欢这把剑,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希望你看见它就能想到我,更希望你能能得胜归来。”
友父没有推辞,接过剑来,说:“放心吧声子,我一定会回来的。”
声子张开双臂揽住友父,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朝霞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洒下了灿烂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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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汉阳大战
四、汉阳大战
友父自己驾着倪邑送的战车回到了邾国都城,对于友父的安全归来,夷父颜、叔朮、夏父等人大喜过望,友父讲了自己被倪人所救的经过,众人皆嗟叹不已,都觉得友父是个命大福大之人。只有狐骀仲碌心里十分不高兴,他心里又在盘算如何除掉友父。
两天后,夷父颜就带着叔朮、夏父、友父、狐骀仲碌、曹蒙,陪着鲁国太宰虤、大司马孟虺,来到成周郏鄏王城,拜见周宣王。众人也趁机观赏了陈列在王城大殿之外的传国宝器九鼎。夏父和友父又特地去拜见了王子宫湦,因为三个人原来都是在宗周辟雍学习的同学,关系很好。
这天,周宣王在王城行宫内接见了诸国的王公大臣,商讨出兵之事。因为这次淮夷入侵,来势汹汹,一直打到洛水之阴,剽掠甚广,直接威胁成周洛邑,多亏成周八师(成周八师屯于成周,亦称“成师”,是保卫成周的军队。)的拼死抵抗,才没让他们再深入,后来在殷八师(殷八师屯于牧师,即牧野附近的牧邑,负责监视和震慑殷商遗民。)和诸姬军队的配合下,将淮夷军队击退,现在仍然停留在汉水以北,颍、汝以南的淮水流域,随时伺机进犯,令周宣王忧心忡忡,所以召集诸侯,商量###淮夷。
最后商定,由召穆公伯虎作主帅,率领殷八师中的两个师(《周礼·小司徒》:“五旅为师,五师为军,”注:“旅五百人,师二千五百人,军万二千五百人。”两个师共五千人。)为中军,由大司马程伯休父带领苏、向、虢、管、桧、华诸国的军队为左师,由少司马师寰带领齐、鲁、邾、己其、莱、秝、爪等国的军队为右师,由太子宫湦作监军,三师一共两万四千人,战车九百乘,这在当时来说简直就是一支神话般庞大的军队。
周宣王特地召见了鲁、邾二国的君臣,因为他对鲁君伯御不亲自来很不高兴。本来他就对伯御杀了鲁懿公自立的事恼怒不已,因为鲁懿公戏是他以王命立的鲁君,这次伯御不来,使宣王恼上加恼,把鲁太宰虤和大司马孟虺狠狠地申斥了一番。其实他心里也在恼恨邾君夷父颜,因为他知道伯御弑君篡位的时候夷父颜也带领了邾国的士兵参与了暴乱,帮助了伯御。多亏了群公子叔朮口才极好,帮助鲁国进行了申辩,并把周宣王着实地奉承了一番,再加上鲁、邾两国丰厚的贡献,特别是邾国的白鹿裘,令周宣王龙心大悦,才没有再多说什么。
夷父颜趁机向宣王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公子。周宣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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