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你跳出来,不是找不自在么。
“好,朕要的就是这份敢于任事的心!”老施啊,你自求多福吧,话肉来了。
“户部的欠银朕要一个精明强干,又不怕事的人去追,朕瞧着你就很好,怎么样,户部的侍郎你可愿做?”
施世纶这才反应过来,瞧见我幸灾乐祸的笑,大话说出去又不敢推辞,只得说道:“臣谢皇上恩典,只是臣怕得罪的人太多太大,求皇上保全奴才。”
“朕不是逼你。”康熙踱着步子慢吞吞字斟句酌地说道:“准噶尔部的阿拉布坦是只狼羔子,很不安分,已经占了喀尔喀部的一大片牧场。也难保不兴兵,库中无银还了得?所以户部的积欠银子一定要尽快收回,你不能不干呐。”
“臣不是畏难,臣官小职卑,怕是镇不住,只是想求皇上指个亲王阿哥为主,臣从旁为辅协助便是了。”妈的,这个老施,莫不是要拉我下水吧。我素来办差上心,不过是上指下排,做岔了要挨骂不得不认真,其实最是懒惰怕做事的,从来没争过差使,如今这么大黑锅要背,不由得向后缩了缩。只听施世纶又道:“臣在安徽,素听闻八阿哥人称贤王,户部欠银的事,臣以为,非八阿哥不能办。”
“不要瞻前顾后。户部尚书梁清标,今日就下旨,着他在京休致,以免掣肘。”康熙目光灼灼看着张廷玉,“张廷玉你草诏。”说罢,将发辫向后一甩,又对施世纶道:“你就暂时署理户部尚书吧,至于八阿哥么。。。”
佟国维竖起耳朵,唯恐这件差事落到老八头上,只听康熙又道:“一事不两办,说起来八阿哥花钱的本事人比不了,这榨钱的本事,就不如老四了。有什么难处,去找你的四爷吧。“口气颇有些讥诮。
雍正新纪(11)
这话中有些意味,在场诸人都是明白人,可是天心圣意却谁都不敢猜。康熙似乎有些倦了:“都跪安吧,胤禛留下。”
列祖列宗在上,我可是没少了初一十五三节祭祀的,伴君如伴虎,这个老爷子帝王心术深沉得紧,把人支出去,莫非要单练我不成。
自打进了这佩文斋,就一直跪在地上,膝盖疼痛得紧,又不敢放肆,只是不停挪动重心。康熙不知在想什么,也不开言,只是盯着我看,愈是静默,我心里越发不安,就如同被猫盯上的耗子,身上汗毛一根根直树将起来,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直跳。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如村中学究的老人是我的正经老子,天威如海,伴君如伴虎,圈禁个几年,也是难受的事啊。我本就不是很笃定的心里,越发慌乱了起来,只是脸上却还平静。
“老四啊,你今年二十五了吧?”康熙叹了口气,话语中已没了适才的愠怒,听这语调,全是似一个老人面对自己不肖的儿子一般,既爱惜,又痛其不争气。我精神一振,朗声说道:“是,这大年纪,还给阿玛添事,儿子不孝。”大凡人总是喜欢对方做低服软的,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是这个理。
“你六岁入学,阿玛就看着你。”康熙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接着道:“顾八代师傅,你顶了他不少了吧。”我往下低了低,打小看那个冬烘不顺眼,往人脖子里放毛虫这种事情,学里没少做的。该不会连这般老账都要算吧。
“起来说话。”康熙终于看到我的窘样,我站起身来。只听得他又道:“顾八代曾经给朕点评了下你们几个弟兄,你要不要听一下啊?”不听成么,话说到这个地方,便是要算老帐了,量那个老货也不会给我什么好话讲,我接着就是。
“太子宽仁,大阿哥刚健,三阿哥文周知礼,八阿哥仁慈大度,其实这都是虚话,我也不太在意,唯独对你四阿哥,顾八代倒是中意得很。”我立在一旁,悄悄活动下双腿,一听提到我,赶忙竖起耳朵。
“四阿哥在学里诸位阿哥中,要论学业,实只在中等,人才却是第一的。朕初时还听不明白,以后方才知道,顾八代痛心你不求上进,原来也知道你有几分才具的。”康熙慢慢地道:“只是他们尚可说是学来的本事气质,你却似是天生的。”
我听得康熙好似夸我,心中却是越发不安,小时候没个小孩子样,与康熙算不得亲切,兄弟间除了后来对十三十四好关系,对太子立意奉承,对老大老九老十各人,向没好脸色的,老八面上还好,心里也走两路。我心中想,从入学起,四书五经到现在都背不全,文章诗词,直比老二十四还差,除了史籍兵法,规章律令算是长处,再没优点了。顾八代越是说我的好,康熙越是要夸我的长,都是捧的高,这先扬后抑的学问,大家都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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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新纪(12)
“他说‘四阿哥天资聪颖,秉性刚强坚忍,以臣看来还要加上天生的狡诈无情。虽不好学,以臣的眼光,四阿哥将来,必是不凡。’”见我脸上仍然似无表情,康熙似乎有些无奈,“顾八代说你狡诈,朕初时不信,越到长大越是心惊,这些年朕派你办差,哪次你都是以诈谋人。密云兵变,若是朕,必是安抚为上,你可倒好,一边与人把酒言欢,一边用朕的印鉴从丰台骗了兵去,杀个血流成河。去年山西科举案,你鼓动士子闹闱,另一边又着学台格去十三人的功名,事了之后,又因着几个官员与老八走的近,伪作假证,将几人拉入闱案,参格了几人,你当朕不知么?”越说越是激动“郭罗罗氏安焕,说起来算是你的舅父,平日与你不薄,不过是逾制盖了所别墅,你不顾太子的求情也就算了,罗致法律,将他送进宗人府大牢,圣人亲亲,你忘了不是!八议有议亲贵,你不知是不!朕怎么生养了你个狼子!”
“皇阿玛若是责罚儿子,一道旨意就是了,儿子做错,也不怕担,没做错,却也不服。”既然开骂,事情就好办多了,我这位阿玛的脾性,若要是折磨人,必然闷声不吭或笑语洵洵,但凡是骂人,多半就不追究了。再说了,前几年的事,前几年为什么不追究,不是你这个皇帝老子后头撑起,我这个贝勒儿子敢做这些事么。不过是你想做又顾着令名,朝臣勋旧的面子不好驳,拿我当枪使罢了。今天就较较这个真。
“哦,你这话是不服了!”
“阿玛明鉴,儿子从小不读经,圣人的言教没听过几句,只是儿子读史有些心得。国家安定,教化固然重要,不论官员还是平民百姓,怕的还是严刑,从之所好不如定一个规矩叫人去做的好。”
康熙听到此处,反而一笑,道:“你四阿哥从小往大,只是个做事的,不吭声打水鸭,今天朕倒要听听你的大论。”
这康熙皇帝,倒像是座山雕一般,越是和颜悦色,怒气越积得深,我却是心中有了凭仗,知道此时这位圣上不会罪我,接着道:“皇阿玛的理是正理,儿臣是知道的,师傅教的也是治下民的王道,只是儿臣有个小思量,红脸要人唱,白脸也要人唱,但是一味的宽仁,事情是办不成的。阿玛和太子上位的人,是天下百姓的父母,上位者宽仁温厚本是百姓的福分,可是刁顽之人总要依法惩治的,就不如儿子做了这个恶人,替阿玛和太子分忧。儿子不怕得罪人,也不要什么虚名,只要保我大清基业永固,就是下了阴曹,儿子也不怕见太祖太宗了。”
“你是说朕和太子一味宽厚,不依法度了?一味用激烈手段,就能成事么?”康熙皇帝话中没有一丝波动,平常的一句问话,此时问来竟然这般的阴气森森。
雍正新纪(13)
“阿玛是从小看儿子们长大的,儿子的心性阿玛明镜似的,儿子实不愿在京里同那些老油条拆烂污,儿臣要早生几十年,倒愿意为阿玛平三藩,打噶尔丹,我们满洲的好汉子,战场上才是英雄!”呵呵,这话听得掷地有声,自己都热血沸腾。
“你的心性,朕也明白一二,只是承平时节,军里手段,不能照搬的。须知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啊!”康熙似有所思。
你知道个头,阿玛啊,不是做儿子的对你不敬,你只是希望儿子们个个像你样英明神武,却不知道没了鳌拜,没了三藩,没了噶尔丹,你儿子们没了外敌,哪里还神武得起来。有限的精力,都用在窝里斗了。我怕了你那个位子,不多掺和,得罪人就没人捧我上去烤火,要跟老八一样待人,老早的就成为众矢之的了,那还安稳到现在。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突然康熙问道:“太子如何?”
老狐狸,探我的底啊,太子二哥让你失望了是不是。我一如常态,答道:“二哥是守成之主。”越简单越好,你猜去吧,反正唐高宗李治也是这个评语,太子和李治其实很像,都摊上一个千年不遇的老子。我也不说他怎么样,总之阿玛你乾纲独断就是了,我既然不抢老二饭碗,谁当太子,和我没什么关系。
“哦。”
此后康熙再没问话,谈了会家常就放我出去了。唉,太子还是到了这一步,今年十月热河围猎,会不会就出事了呢?老三老八都有机会,不知道换了太子,这大清的天,会不会变呢?
第三章
回到府里,还没等进中门,只见前庭迎出一人,走到近前:“四哥总算回来了,我这做弟弟的,还没接四哥的风,倒是吃了四哥的酒。”
老八?这个时节他来做甚?把住胤禩手臂,笑道:“八弟几月不见,精神头可是愈发健旺了,你这身子行头是哪个裁缝做的,穿在你身上,真真是合适,八弟的气质,就得这身衣裳来配。”一面说着不着四六的话,一面将胤禩让进花厅。
这老八胤禩,决是个人精,从小在各兄弟里,文字诗词经济学问数前头不说,最是晓得事的一个人,若不是太子之位早定,若论朝中的人望,哪天上头那人崩了,接皇位的一准是这个老八。朝野上下,提起八爷,哪个都竖大拇哥,称一声贤王。兄弟打擂台,八阿哥一党势力最大,讲句实心话,要不是我明暗帮着太子,老早二哥哥就得下台。
“我前晌就来了,听下面高福儿说四哥在宫里回阿玛话,又久没吃到四哥府里的烤羊腿,就厚着脸在这儿蹭顿饭吃了,刚说去消消食,四哥就回来了。”刚坐下,未等茶斟上来,胤禩摇开折扇,轻轻扇动。
我心里直打转儿,老八和我算是面和心不和,除了节下寿诞之外,万年都不来往的,今日前来,不知是什么事登我这三宝殿呢?我打个哈哈,问些近况,他笑语声声,谈些掌故,两人推手来来去去,就是不先挑头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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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新纪(14)
他妈的,这个老八跟我这儿打太极来了,不去跟老二较劲去,我这儿有什么好处拿啊?我喝了口茶,道:“老八你就是这个脾性,温吞水,知道你四哥急性子你还钓鱼,四哥我就不信,你过来只为了一条羊腿。”
“呵呵,我平日里就常说,四哥最是爽快人,今次我上四哥这来,事情是有些的。”见我开口,胤禩放下茶碗,慢慢地道:“是户部银子的事,明发了谕示,着施世纶清理亏空,虽没说哪个阿哥坐梁主事,弟弟我猜就是四哥,十弟开销大,实实是借了几万两的,如今皇庄银子还早,例事银子还没下来,就是下来了,填这个窟窿也是不够。十弟怕有妨碍,心里也焦得很,又不敢来找四哥,求我来和四哥打个商量。四哥虽然素待兄弟们严了些,弟弟也知道,不过为了老九老十不争气,朝廷的差任谁也不敢误事,只是现下阿玛大寿在即,也不好失了爷们的体统,四哥就宽老十几日,教他好筹银子。”
老八啊老八,你却当我棒槌不是,你们瞒着上头在东北采参挖金,家下又开着买卖,任伯安他们又上着供,区区几十石白沙,掏摸不出来么?应是别的事。
半晌,我开口对着胤禩说道:“朝廷里什么情形,兄弟们都担着担子的,现下八弟你管着刑部,宰白鸭,上龙头,各色花样的敛钱,那帮子奴才,个个都刮得下油板来,就这样还要到库里借银子,还说什么不借库银非好汉。要论我的心,犯着我的手,把那些狗东西剥皮实草就是便宜他们。户部事情,阿玛指着施世纶去办,我若替老十出了头,不仅老施要骂我,就是上头。。。。。”我停了停:“你也知道,国库里都空了,这次南面春汛决了河堤,银子还是我现筹的,还得罪了大哥,阿玛今天方才挂落我,吃御史的奏事一上,我吃不了兜着走啊。”
“四哥有难处,兄弟心下不是不知,要依着我,今日是说什么都不会来叨扰,只是老九老十苦苦地求,我才来丢这个丑。安徽的事,几个兄弟也都是为四哥抱不平的,四哥任事辛苦,忠心为国,上下都清楚明白。就是太子,虽嘴上说四哥办事荒唐,依我度量,心下应该也觉着四哥是给他挣了脸子的。” 胤禩还是那副不阴不阳不紧不慢的鬼样子。
说到太子,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实是怪不得我那个好阿玛失望的,老二为人懦弱不说,糟糕的是不会做人,亲近拉拢的,只是一堆阿谀拍马的小人,最得眷顾的,是他那几个奶兄。我自打从入学启蒙,再到如今,一直帮他顶着老大老八,就是阿玛挂落他,我也是尽我所能帮他开脱。求得只是往后他做个安生皇帝,我做个逍遥王爷,没成想许多辛苦,竟换不来这个小子一个推心置腹。好了是他的功劳,砸了是我的责任,这几年,帮他顶雷挨骂也是不少了。
雍正新纪(15)
胤禩最是长于观色的,似是觉察到我心里不快,将折扇合起,靠近了些,说道:“老十说是欠了库银老是不还,其实不过是小角色,真正的大户,是魏东亭曹寅他们和……”压低声音“是我们那位好太子主子。”
“呵呵,老八你来一趟,哥哥我不能只请你喝清茶。”我听得话头不对,赶忙打个眼色。“晚饭也在这里吃好了,叫他们准备下,好好整几个小菜下酒。”
我这里不同胤禩府里,他那儿奴才都是受过他大恩的,铁桶一块,说什么消息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