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晓春跑到院子里面，听着枪声，他的步子逐渐慢下来。他皱起了眉头——那种有节奏的点射是他熟悉的。
一间幽暗的屋子里，双手被缠着铁链吊在房梁上悬空的韩光慢慢睁开眼睛。他满脸是血，视线都被血模糊了。他听着那抵抗的枪声，瞳孔慢慢亮起来。他的嘴唇翕动着：“猎隼……”
严林一瘸一拐，但是移动速度很快，手里的冲锋枪在不断打出准确的点射。对面的枪手们扫出的弹雨追赶着他的脚步，他一个鱼跃藏在厂房后面。
枪手们慢慢围拢过来。严林的准确点射又开始了。一个枪手爬上了厂房的屋顶，从上面瞄准了严林，但蔡晓春的声音立即从耳麦里面传出来：“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枪手们纷纷停止了射击。蔡晓春脸色苍白地从后面慢慢走出来，站在空地上。
“猎隼，是你吗？”他的声音很飘。
严林抱着冲锋枪躲在厂房后面，他深呼吸：“对，是我！”
“出来吧，”蔡晓春说，“我不会开枪，我的手下也不会开枪。”
严林怒吼：“秃鹫，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我不用你怜悯我！我是个战士，我要战士的死法！”
蔡晓春沉默片刻：“猎隼，你走吧。你知道你不可能成功的。”
严林一闪身站出来，端着冲锋枪对准了蔡晓春：“是我出卖了他——”
蔡晓春躲都没有躲，就那么盯着严林，“我听着你的枪声了，你没子弹了。”
“啊——”严林扭曲着脸，扣动扳机。
咯咯咯！
果然没子弹了。
蔡晓春露出苦笑：“还是你教给我们的，要学会倾听敌人的枪声。跟音乐家一样，一个训练有素的敌人，枪声也带着自己的节奏。”
严林看着他，一脸坦然。
周围的枪手们举起了枪。蔡晓春举起右手，枪手们放下枪。蔡晓春淡淡地说：“你走吧，我说过我不会杀你。”
严林看着他，急促呼吸着。
蔡晓春转过身就走。
严林嘶哑着喉咙大喊：“山鹰——我尽力了——”
被挂着的韩光睁着眼睛，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他扭动着身躯，希望自己可以挣脱，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蔡晓春立即回头。
严林撕开了自己的夹克，露出脖子上挂着的手雷。
蔡晓春高喊：“不要——”
严林高喊着拉下手雷：“对不起，我出卖了你——”
轰——
所有的玻璃一下子碎了，灰尘落下来。
韩光闭上眼睛，嘶哑着喉咙：“猎隼——”
蔡晓春被部下搀扶起来，满身都是火药味，耳朵还在鸣叫。他看着空荡荡的面前怒吼：“我操——”随即眼泪就出来了，哀号着，“啊——”
韩光闭上眼睛，那些过往的岁月，在他脑里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风声萧瑟，誓言声声，狙击手连的红旗在飘舞。戴着黑色贝雷帽的严林注视着他们。
二十多个穿着吉利服的狙击手庄严举着右拳，韩光跟蔡晓春在大声宣誓：“我宣誓！我是中国陆军的一名狙击手。我将忠诚国家和军队，勇敢杀敌！狙击手将比任何人都更危险，所以我要比任何人都训练刻苦！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作为狙击手，我将深入敌后，斩获敌酋，我将与我的搭档深陷险境！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将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严林一脸庄严地扫视着队员们：“知道什么是同生共死吗？”
狙击手们怒吼：“知道！”
“我的血就是你的血，你的命就是我的命！当我们深入敌后，跋山涉水，突破封锁线，与优势敌人周旋——有什么可以信赖的？”
狙击手们注视严林。
“有人说，是自己的枪——不对！”
狙击手们注视着严林。
“是你的战友，你的兄弟！因为你们已经把生命交给了彼此，你们就是他们的一个人！生要在一起，死要在一起！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这就是他妈的狙击手的天性！我们生来就是同生共死的！”
狙击手们注视严林，怒吼：“同生共死！”
严林冷冰冰注视他们……
被吊着的韩光仍闭着眼睛，一滴眼泪流过他的脸颊。
别墅外，烟雾仍在慢慢飘散。蔡晓春失神地跪在地上，泪水在不断地流。
第十一章（1）
更新时间2009…3…13 15：27：35 字数：3712
严林的修车厂。
赵小海和葛桐在交替掩护着前进。
底舱内，天宇的耳朵在翕动。他一把拽住正在睡觉的纪慧衣服。纪慧被吓醒了，满头大汗。天宇指指外面，纪慧听听，有脚步声传来。她立即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枪上膛，对准门口。
赵小海闪身到门边，两人戴上防毒面具，葛桐拿出催泪弹。两人对视，点头，赵小海拿出撬锁针。
门锁在转动。
纪慧双手端着手枪，鼻翼急促呼吸着。她慢慢抬起手枪，对准门的正面。
门外，赵小海低声说：“准备！”
天宇的耳朵动了一下，脸色变了。
纪慧咬牙，颤抖的双手握紧手枪，食指加力扣动扳机。
砰——
天宇突然冲过来撞倒纪慧，枪打偏了。赵小海立即拉开舱门，葛桐手里的催泪弹扔了进去。催泪弹在地上打转，喷出白雾。赵小海闪身进去，手里的步枪立即顶住纪慧的脑门。
天宇尖叫着：“小海叔——不要开枪——”
赵小海的食指立即中止动作，但是枪口仍顶着纪慧的脑门。葛桐冲进来踢飞了纪慧手里的手枪。纪慧咳嗽着被葛桐按倒。
“你怎么在这里啊？！”赵小海从烟雾当中抱起天宇来。
天宇咳嗽着，但是很坚强地喊出来：“小海叔——快去救我爸爸——”
葛桐拉起纪慧反手抓着她将她推出去。赵小海对着耳麦：“突击成功，发现天宇和一名女枪手。没有秃鹫和山鹰，完毕！”
他们匆匆跑出去。
赵小海把天宇扛在左边肩膀，右手拿着手枪快速通过开阔地。葛桐拉着纪慧，右手举着自动步枪紧随其后。
特警支队监控室里，萧剑林一脸沉重：“严林自己去救山鹰了，他很可能回不来了。”
薛刚问：“发现蔡晓春的藏身地点了吗？”
“对，”萧剑林点点头说，“严林的儿子提供了线索。我的人已经在地图上确定了位置，在前湖别墅。我们现在必须抢时间，他们现在很可能就在激战！”
薛刚犹豫着：“我必须报告局长才能行动……”
监控室的电台响了：“特警注意，山下区前湖附近居民报案，有密集枪声。110指挥中心已经派警员前往，特警队立即出动支援！完毕！”
薛刚脸上的犹豫没有了，他果断地高喊：“走！”
待命的特警队员提起武器快速跑出大厅，冲上装甲车。
车队开动……
湖边别墅，烟雾早已散尽。
蔡晓春默默站着。韩光被白马带出来，站在他身后。
蔡晓春抬起头，两眼失神，他的思绪，仍在那段光辉的岁月中……
烟雾在飘散，不时响着密集的枪声。
韩光对着耳麦：“山鹰小组呼叫猎隼！我们在279界碑处，遭到优势敌人的追剿，请立即提供支援！……”
严林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山鹰，援兵在路上，你们再坚持十分钟——”
蔡晓春高喊：“山鹰，你的九点钟方向！机枪手——”
啪！狙击步枪清脆的射击声，机枪手栽倒。韩光继续说：“山鹰呼叫猎隼！我们被包围了，援兵什么时候到——”
更密集的枪声、爆炸声传来，两个“毛毛熊”一样的狙击手在飞奔。特种部队时期的蔡晓春身着吉利服，转身射击：“山鹰，注意敌人的40火——”
身着吉利服的韩光手持88狙击步枪，在更换弹匣：“告诉我目标方位——”
他们身边不断有子弹滑过，树叶掉落一片，尘土飞扬。四面八方若隐若现的是服装很杂的贩毒武装……
蔡晓春观察着：“十点钟方向，距离328米，敌40火在装填——”
韩光掉转枪口，啪！40火手头部中弹倒下。他对着耳麦大喊：“猎隼，援兵……”
远处的迫击炮发射了。轰——炸点落在很近的地方。
尘土过后，韩光抬起头，抖掉身上的尘土：“秃鹫，你怎么样了？”
蔡晓春趴在地上不吭声，脸上都是血。韩光抱过他来：“秃鹫！秃鹫——”
蔡晓春睁开眼：“援兵……不会到了吧……”
“撑住，你能行！”
蔡晓春哆嗦着手拿出信封，都是血：“替我……交给百合……”
“别说傻话了！你自己给她——”韩光突然抄起蔡晓春胸前的56－1战术改冲锋枪，哒哒扫出去一个扇面，很近的地方冒出来的两个贩毒武装猝然倒地。
韩光丢掉蔡晓春的冲锋枪，抄起自己身上的56－1战术改：“猎隼！秃鹫受伤，我需要援兵！现在就要——”
严林的声音传来：“我们在路上，你们务必坚持下去——”
对面出现的贩毒武装开始射击，韩光哒哒地回射。蔡晓春坚持着抓起自己的枪，在下挂的榴弹发射器装入一颗榴弹。
“我操——”韩光被猛烈的弹雨压制着，根本抬不起头。
蔡晓春扣动扳机，打出榴弹。轰！对面不远处响起爆炸声，伴着一片惨叫声……
韩光趁机更换弹匣，起身射击：“我们会活下去的，秃鹫！一定要坚持到援兵到来——”
蔡晓春满脸是血，仍顽强射击。
韩光在射击，一脸狰狞……
天色黄昏，枪声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韩光和蔡晓春浑身是血地躺在旱沟里面。蔡晓春虚弱地问：“山鹰……是不是没有援兵了……”
“别说傻话，援兵在路上……”韩光抱着奄奄一息的蔡晓春，眼皮上都是黏稠的血。
“猎隼不会来了……我们被抛弃了……”
“猎隼不会抛弃我们的……”
蔡晓春笑着拿起冲锋枪检查，却吐出一嘴血：“我没子弹了……他们在组织下一次的进攻。我们的末日到了，山鹰……”
韩光默默无语。
蔡晓春丢掉冲锋枪，拿出一颗手雷。
韩光看着他。蔡晓春握紧手雷，露出笑意。
韩光对着耳麦：“猎隼，山鹰小组最后一次通话。我们已经弹尽粮绝，无法突围，也无法坚持。我们将忠诚自己的誓言，宁死不当俘虏。通话结束……”
“山鹰！你们再坚持一分钟，再坚持一分钟——”
韩光慢慢摘下耳麦，丢到一边。
蔡晓春苦笑：“我们最后的时刻到了……”
韩光笑笑，抱住了他。
硝烟中，十几个贩毒武装正包围过来。蔡晓春凝视韩光，握紧手雷：“同生共死……”
韩光抱紧了蔡晓春：“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
贩毒武装的身影越来越近。
蔡晓春笑着点点头，慢慢拔出手雷的保险。
贩毒武装逐渐围拢过来。
突然之间，直升机的马达声传来了。贩毒武装傻眼了。
韩光一把攥住蔡晓春的手。两人抬头，一架武装直9高速掠过，机翼下的火箭弹啪啪啪啪打出。贩毒武装陷入火海，一片惨叫……
“我们下去！这俩兔崽子扔掉了无线电——”严林全副武装，旁边是赵小海等突击队员。
在严林的率领下，突击队员们分成火力组、接应组开始出发。
在直升机的超低空俯冲射击下，贩毒武装纷纷溃逃。
韩光拿起那颗手雷，甩了出去。轰！手雷在远处炸开，一片惨叫……
直升机降落，严林和赵小海持56－1战术改跳下，射击着飞奔过来。直升机再次起飞，追剿残敌。严林持枪警戒：“兔崽子——你们他妈的居然不相信老子！”
蔡晓春笑着：“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们了。”
“扯淡！”严林瞪他一眼，“你再说一次这样的话，老子就把你丢下来喂狼！我们撤！”
赵小海蹲下来在给蔡晓春检查伤口。严林把弹匣甩给韩光，韩光接过来，装在自己的56－1战术改上，拉开枪栓：“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别废话了！能来就不错了，我们差点被机枪打下来！要不是陆航的兄弟玩儿命，还真的接应不了你们两个兔崽子了！”
“我爱陆航……”蔡晓春笑着，血又出来了。严林瞪他：“你就少说两句！——猛禽1号，猎隼请求撤离！猎隼请求撤离！完毕。”
“猎隼，猛禽1号收到。我将在你东南方向20米降落，请做好撤离准备！完毕。”
“猎隼收到！完毕。——快！准备回家了！”
韩光抱起蔡晓春，跟着严林撤离，赵小海在最后警戒，倒退着撤离。
他们到了开阔地，韩光慢慢放下蔡晓春，直升机在降落。严林认真地看着蔡晓春：“秃鹫，你给我记住了！任何时候不许怀疑我，我不会丢下你们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同生共死不是一句口号！明白吗？”
“明白……”蔡晓春眼里闪着光芒。
严林注视蔡晓春，擦去他脸上的血：“回家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直升机螺旋桨掀起巨大的风尘……
蔡晓春失神地想着过去。韩光站在他身后，冷冷地说：“你杀了猎隼……”
蔡晓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知道你变了，”韩光说，“但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走这么远……”
“……白马，”蔡晓春突然说，“警察要来了，我们撤。”
韩光凝视着空荡荡的眼前，举手敬礼。
蔡晓春没有敬礼，他转身看着韩光：“事情完后，我会给猎隼一个交代的……”
韩光盯着他：“你交代得起么？”
蔡晓春不说话，走了。
第十一章（2）
更新时间2009…3…13 15：28：39 字数：2305
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