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这一流连,竟是不忍离去,惕然心惊道:“世上竟有如此美貌。我佘赛花自从入朝之后,所见上下贵贱女子也有无数,其中不乏绝色佳人,但小家碧玉,比不上此人娇贵,大家闺秀,又比不上此人清雅。无怪乎四郎六郎要鬼迷心窍,为了她兄弟阎墙了!”厉声道:“六郎出去!我有话和杜姑娘说!”六郎一脸担忧,忙向雪彤看去。只见她站在花树之下,意态闲雅,气度从容,只是静然微笑。骨子里透出一种大家风范,令人心折。趁赛花不妨,向六郎飘了一眼,眼中满含自信,似乎在说,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六郎无奈只得退了出去。雪彤将赛花让到屋里,亲自提着紫晶琉璃八角壶给赛花倒茶,双手捧了,递到赛花面前,嫣然一笑,如春风拂面,道:“夫人请用茶。”
赛花将茶壶拿在手中把玩,叹了口气,道:“这茶壶,是四郎送你的吧。这个孩子,平日对这把壶珍爱的了不得,自己从来不舍得用,说怕玷污了这宝物。如今送给你,倒是相得益彰,只有你,才配用它。”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雪彤便在下首的湘妃竹椅上坐了,峨眉微蹙,道:“四哥待我的恩情,数也数不尽,我真是难以报答。”
赛花温柔微笑,看着窗外,道:“四儿这孩子,就是心眼直,只要是他敬佩喜欢的东西,他可看的比自己性命还要紧。一个女孩子最珍贵的是什么呢?金银珠宝,权势地位,指不住哪天就丢。就是嫁给皇上将军,倘若他不把真心待你,家里头三妻四妾,刀光剑影,唇枪舌剑的。那日子也是不好受的。古人有一句话,悔教夫婿觅封侯。这世上,若能有一个男人是真心相待,将自己看得比性命还重,也是一重难以寻得的福气。”她转头看向雪彤,微笑道:“杜姑娘,你说是不是?”
雪彤拍手笑道:“所以夫人就是祖上显灵,大福大德的人。杨将军威震四海,名扬天下,但他却对夫人尊重敬爱,全始全终。不知羡煞了天下多少女子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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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花微微一笑,道:“你这么说,我也不便否认。杨将军与我虽然聚少离多,但是我总信的过他,他也信的过我,他与我之间,除了夫妻缘份,还有一种惺惺相惜,患难与共的朋友之谊,那又要胜过许多夫妻了。杜姑娘,当日你在街上被潘豹欺负,恰逢四郎赶到,将你带回我家,你和他之间也算有缘。我见你秀外慧中,是从古至今第一等的女子,便打从心眼里让人喜欢,倘若你能永远住在我家,那该多么好?”她心性梗直,不善转弯抹角,也不顾忌雪彤是年少姑娘,便直奔主题。说完之后,心中企盼,双目炯炯放光,盯牢雪彤,盼她首肯。
雪彤低下轻轻颤动的睫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抬起眼来,迎着赛花的目光,笑靥如花,道:“夫人,你答应六郎和我的婚事了?”
赛花闻言,眼中的炽热陡然转冷,犹如九天寒冰,双眉微竖,脸上也板的全无笑容,道:“姑娘有所不知,六儿已奉圣上金口玉旨,将柴郡主指给他为妻,恐怕你们二人今生无缘了。”
雪彤眉毛一扬,小嘴一撇,道:“事在人为!夫人也不必先下断语!”
赛花手里拿着的茶杯叮叮做响,茶水不断泼贱出来,洒在衣服上。她无暇顾及,强装平静,淡淡的道:“姑娘的意思是,是要六儿宁可违抗圣命,抄家灭族,也要娶你为妻了?”
雪彤翩然站起,从赛花手中接过茶杯,直视赛花凛烈的目光,笑道:“夫人太悲观了些,皇上收回圣命,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是,办法总是可以想的。”
赛花忍不住从新打量雪彤,暗自心惊,想道:“自我遇到无数德高望重,声势显赫之人,提到皇上,也无不必恭必敬,诚惶诚恐。她一个弱女子,竟敢视皇上于寻常。此人不但相貌出众,见识也卓绝不凡,可以说是奇女子了。难怪六郎为她身受鞭笞,始终不悔。”便道:“就是皇上俯允,我也不会同意。六郎与郡主是青梅竹马的情份,我绝不允许我的儿子是见异思迁的人。”
雪彤幽幽叹了口气,道:“夫人,您关心六郎,雪彤知道。当初我和六郎在一起时,只是仰慕他的风骨,欣赏他的才情,我只觉得很开心,根本没去想什么结果。可是,可是,他为了我,得罪郡主,甘受鞭笞,我不是铁石心肠,又怎能无动于衷?四哥待我的情义,我铭感五内,不过情之一字,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六郎心系于我,夫人明知,定要强加阻拦,让六郎一生都在痛苦中煎熬吗?人常说,母子连心,夫人难道就能心安理得?夫人,雪彤,虽然没做过别人的母亲,好歹我还做过别人的女儿。”
赛花默然不语,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六郎泪水涟涟的脸来,他跟自己说:“娘,孩儿肝肠寸断,痛不欲生。”那时的自己确实是心如刀绞,宁以身代。可是,当初,他是为了另一个女人。都说人心善变,不想如此变化莫测。一刹时间,六郎的脸在脑海中变得异常陌生,仿佛他不是自己儿子,而是一个全然不识的陌生人。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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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的道:“杜姑娘真是好口才,连我也差点给你说动了。杜姑娘在杨府做客,需知客随主便,才是宾主之道。倘若杜姑娘一意孤行,请恕我下逐客令了。”说着眼中闪起一道精光,向雪彤脸上扫去。
雪彤峨眉紧蹙,暗暗跌足道:“雪彤啊,雪彤,你这一来本是要取得大宋边防布营图,助父王一臂之力。为何一陷入情网,便倒行逆施,失去了这个大好机会。看来身为女人,在情与志之间,是多么的流离失所,意乱心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六郎温文尔雅的笑容,心意已决,忖道:“可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就算拿整个江山,来换六郎的真情,也是我心所甘愿!”想到可以为六郎牺牲,不由心中甜甜的,嘴角梨窝隐现,眸子中闪着甜美的笑容,闲闲站起身来,道:“夫人连日招待,已是承蒙盛情。不管怎样,雪彤都感激夫人的恩义。我去收拾东西。”
消息传了出去,杨家兄弟近日来与雪彤一起玩耍,积累了深厚的友谊,这时候听说她要走,无不惊讶伤感,都来到赛花房中说情。五郎道:“娘,杜姑娘得罪了潘家,你让她一个孤零零的姑娘流落在外面,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三郎也道:“杨家素来抑己从人,杜姑娘远来是客,我们不便太过无礼,倘若传了出去,只怕给人说杨家恃强凌弱。”小七也拉着赛花的手,不住摇晃,道:“娘,杜姐姐那么可爱,你怎么忍心将她赶走。”赛花脸沉似水,见六郎眉头紧皱,一言不发,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冷笑看他道:“六郎,你怎么说?”六郎低头看向脚尖,轻声道:“孩儿听娘吩咐就是。”赛花冷笑道:“杜姑娘出了我眼皮底下,你要找她不是更方便了?这不是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吗?”
六郎见母亲脸色铁青,知她误会己深,但他此时无心解释,脑海中只是飘着白云观里的一幕幕景象,神思恍忽。忽见房门打开,一人冲了进来,却是四郎。原来赛花因四郎身子有伤,嘱他静心调养,吩咐不许将雪彤离去之事告诉他。众兄弟都不敢有违母命,偏是小七忖度,恐怕只有四郎才能说得动母亲,急急跑去和他说了。四郎正在睡觉,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整备衣冠,匆匆赶了过来,劝道:“娘,杜姑娘惹您生气,都是孩儿不是。求您处罚孩儿。只是她是个柔弱女子,在京城仇家又多,倘若出了杨府,只怕凶险莫测。还望母亲收回成命。”
赛花冷笑道:“杨府不是救济院,天下需要帮助的人太多,难道你要把所有的人领回家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回去!”
四郎急道:“娘!杜姑娘是孩儿的朋友,怎能和别人相提并论。求您瞧在孩儿脸上,就算要让她走,也等她家里来人接应了再说好吗?”
赛花被雪彤拒绝了婚事,满腔懊丧,这时看向四郎,见他虽在病中,仍是天庭饱满,五官俊朗,暗想:“以你这样的人才,在京城也算屈指可数。为何偏偏要被美色所迷,行为颠倒。你只想到雪彤是否身逢危险,全不想想,倘若我继续留她在府,郡主又不知如何肝肠寸断。若是事态严重,六儿竟违抗圣旨,则你的父母都面临送命的危险。可是你现在被色迷了神魂,心中眼中,只有这个待你冷酷无情的姣花软玉。”甚是恼怒,冷冷的道:“我再说一次,回去!”
四郎却没母亲想的那么深,满心里只担心雪彤会遭潘家毒手,心中一急,忍不住双膝跪在母亲面前,满脸恳切,央求道:“娘,您将她赶走,潘家绝对不肯善罢干休,倘若杜姑娘因此有甚么不测,娘的良心又有何安。请娘。。。‘他一言未了,脸上己重重着了一个耳光,只打的他眼前金星乱冒,半边脸登时紫涨,耳听赛花厉声道:“好啊!原来都是我错!你们全是对的!枉我生你养你一场,你居然帮着外人,来派我的不是。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说着又要上前。六郎大惊,忙紧紧拉住母亲的袖子,连声道:“娘请息怒,娘请息怒。孩儿这就送杜姑娘出去。”又劝四哥道:“四哥,你不必太过担心,一切由小弟安排好了,绝不让杜姑娘受任何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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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花怒道:“你若太闲,就去将家中的水缸都挑满了,不要没事找事!”六郎避开母亲的目光,道:“是!是!五哥,那就劳烦你跑一趟了。”他知道兄弟之中,三哥自命清高,小七毛燥,都是不惯做琐碎事的,只有五郎心细,又乐于助人。他与雪彤感情又好,想来事必妥贴。
杨家兄弟见母亲暴怒,连四郎都打了,无不失色,都不敢再劝,忙簇拥着四郎出去。赛花打了四郎一掌,待见他脸上肿起五个紫红的手指印,这才想起他身上有伤,颇为后悔,自忖不该下重手,伤了他的心,当即向五郎使个眼色,命他跟去安慰。五郎会意。
原来六郎昨晚被赛花责罚之后,却并未去什么济生堂敷药,而是放了雪彤的宝马,让它自行寻找故居。他与雪彤相处日久,发现她行事磊落,并无汉族女子的矜持柔弱,再加上会弹辽国歌曲,身随塞外名驹,极有可能来自辽邦。而她举止娇贵,坐骑又是举国难求的宝马良驹,甚至还胜过大宋朝王爷的坐骑。则此女不但出身显贵,竟有可能在辽国身居要职,掌生杀大权。但如此显赫的身份,身边理应层层护卫,密不透风,却为何雪彤并无一个随丛侍卫,竟然险得被潘豹污辱?她只身潜入杨家,是机缘凑巧,还是有所图谋?回想雪彤现身的那几天里,正是龙伏渊被劫走之时。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一个一个迷团似雾,不由令六郎起了拨云见日的好奇。他见四郎对雪彤陷的太深,恐被她利用,做出祸国殃民之事,只得挺身而出,横刀夺爱。他想雪彤就算与劫狱无关,也必与辽国高层有着牵丝扯藤的关系,她很可能时时与他们见面,甚至指挥大局。而宝马识途,只要将宝马骗到手中,由它引路,便可一举揭破辽国在京城的指挥要地。
他知事关重大,四郎和赛花均是心口如一的耿直之人,倘若将事告诉她们,她们必然在脸上表露出来。因此绝口不提,自行去和好朋友郑印商议,请他出手协助。安排了由郑印暗算雪彤,却由六郎英雄救美的戏码,一步一步引雪彤入瓮。哪想到郡主对六郎关心太甚,竟然殷勤赠马,险得坏了事。六郎左右为难,不愿就此功亏一溃,只得将错就错,让郡主误会下去。偏偏郡主是外表恬静,骨子里却有一个痴字,突遭剧变,却没有忖度应变的能力。六郎见她伤心欲绝,哭成泪人,想起她刚刚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去,这时候身子还没大好。恐怕她悲伤过度,伤了身子,万不得已,只好重提病榻旧事,希望她能心领神会。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郡主见暗恋数年的未婚夫绝情而去,早就肠如寸断,哪有心思去猜哑谜?郡主不曾意会,却被别人猜到。六郎一番苦心筹划,就此付诸东流。他若知道前因后果,也只有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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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天被打的不轻,又奔波了一夜,此时创口重新破裂。原来一直心中有事,不住盘算,还不觉得,这时候缓了一口气,竟然是痛入骨髓,在母亲房中已是强忍,好不容易溜出房来,也顾不得再理睬四郎,忙向小七使个眼色。小七会意,忙也抛了四郎,跟随过来,一同来到六郎房中。只见六郎额头黄豆大的汗珠直滚下来,脸白如纸,双眉紧锁,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道:“小七,我创伤犯了,快帮我治治。”说着伏在床上。
小七伸手揭他衣服,哪知有些创口破裂已久,已经自行结痂,和衣服贴在一起,揭之不开。小七吓了一跳,道:“六哥,你出去疗了一夜伤,怎么越疗越伤了?”
六郎在床头取了手巾,咬在嘴里,怒道:“少废话!快点!”
小七忙闭上眼睛,紧咬牙关,双膀运力,将衣服猛地一揭。伤口破裂,鲜血飞溅。他飞快的取了金创药,替六郎涂抹。六郎痛的太阳穴青筋毕露,只得紧咬毛巾忍痛。忽听门外有人轻轻敲了几下,翩翩的声音道:“六少爷,郑王府的侍卫有要事求见。”
六郎心中一喜,喝命小七:“快点,快点!”又命翩翩:“快请侍卫大人到我房里来。”
翩翩领命,过不多时,一人抢进房里,却是郑王府的侍卫副总管余力,脸色凝重,道:“六少爷,你果然算的不错。你和王爷吩咐我们在出山的四条路上埋伏,果然半夜里有可疑人物强行突围。我们占了地利,地上又设了绊脚所,只走了几个,其余的全捉到了。王爷连夜审问,原来白云观的的确确是辽邦在京城的指挥要地,该观地处隐密,又受过皇上赦封,等闲人等不许靠近,本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辽兵也想不到我们能够发现,还以为是万无一失呢。原来拓拔将军和那越狱的龙伏渊都在这里驻扎。只是不知何故,在官兵围山之前,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分五批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