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的照片中,营长依旧年轻、英俊;小武依旧的满脸纯洁的笑容……
他们永远地留在了三十年前的那个春季。
老连长的儿子已经把带来的东西在烈士们的面前铺开,有整只的烤乳猪,蒸熟的鸡,苹果、橙等水果,还有几盘今年的新糖制成的年糕,这是他们当地祭拜先人最好的祭品了。
“营长,战友们,俺们来看你们了。”老鲁说着也将我们带来的茅台酒和中华烟给斟上和点着。
我把一把精致口琴和一张我不久前拍的天安门广场的照片放在小武的墓前。
“同志们,咱们干!”老鲁扬脖对着酒瓶干了一口,然后将酒瓶递给我。
也许是喝得太急,烈酒呛的我眼泪直流。
低头看去,善饮的老鲁也泪流满面。
记得出征前的聚餐,也是茅台酒、中华烟,老鲁也是这样站起来,对着营长、我和战士们大吼一句:
“同志们,干了!”
……
工兵连的杨排长回国后不久升为副连长,1984年全军第一次大规模裁军的时候,他自知自己文化程度低,自愿转业到地方,在家乡的镇政府上班,前些年已经混到副镇长的位置了。逢年过节的他也会给我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有时电话里也会邀请我去他们那儿看看,据说他们镇现在的工作重点已经由狠抓计划生育、招商引资转变为保护自然资源,开发生态旅游上来了。
至于那个负了点儿轻伤就丢下自己的部队逃跑的指导员,听说回国后被立即隔离审查,但被隔离后没几天就精神病发作,在部队医院治疗了大半年后就背着处分回到地方。据杨排长和他的战友讲,不知道是血统遗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儿子也是个精神病。随着年纪的变大,其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不得已早早病退回家。现在一家人蜗居在一套旧房子里,靠他一份微薄的企业退休金过活,境况很是凄惨。
我回国后见过小洁几次,开始时还保持互通书信,无非是相互问候,谈一下各自的工作和近况。说起来也奇怪,那种一见面心脏就“咚咚”乱跳的感觉渐渐地淡了,彼此间的感觉就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再没有其他。后来,她离开部队回到武汉,调到市人民医院上班,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听说不久后和一个机关干部结婚,过得挺好。
从小武家回来后,我一直定期给小武爸爸和弟弟妹妹们寄钱和衣物、文具等,几年后小武的弟弟要跟寨子里的青年一道出外打工,我还专门打电话给我转业到深圳的战友,要他们帮忙关照,直至后来大弟弟结婚寄来全家福和新房子的照片,并将我近几次寄去的钱都退回来,才停止。
二十三、
离开陵园已经是午后了,老连长的儿子执意要领我们去当年我们曾战斗过的边境地区转一转。
边境公路随着界河蜿蜒而去,柏油路面平坦光滑,我们的车子“唰唰”地向前飞驰。
我们的邻国也在河对岸修了一条公路,只是路况比我们这边的差远了,那边的绿盔骑士们的摩托一启动就埋没在滚滚烟尘中。据老连长的儿子说友谊关至河内的公路至今仍旧残破不堪,去一趟河内简直可以把人的五腹六脏都给颠出来。
界河边有一些简易的小码头,其实也就是用锄头挖几个台阶下到水边。一些越南农妇驾船运了一些土产贩卖给我方边民,她们也不上岸,就在船上交易。我方的边民付过钱后则把一袋袋、一捆捆的货物搬上停在公路边的货车。
我们经过时刚巧碰见一个越南农妇对我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指指点点不断地说些什么。小伙子细皮嫩肉的,嘴唇上的绒毛还没有消退,而那几个农妇身材矮小、瘦削,脸上黑不溜丢的。我们虽然不懂越南话,但也听得出来那越南农妇在用言语*我方的小伙子,搞得小伙子涨红了脸,不敢搭理她们。而几个越南农妇则愈发得意起来,哈哈浪笑,语调也愈发无所忌惮和*。
“呸,一堆骚货!”
老连长的儿子对我们的小伙被几个越南丑妇调戏很是不值和气愤。
埔寨位于友谊关东北约3公里,是前些年才排除雷障,开辟出来的一个边境互贸集市。
走进埔寨完全是一番异国景象。商铺林立,店铺的招牌也一律中越文字对照。越南人很容易辨认,男的必定是戴绿盔帽,穿塑料凉鞋,女的戴尖顶斗笠,人数还真不少。
我们销过去的主要是轻工产品,而越南方面运过来的商品大多以瓜果、咖啡等土特产为主,也有一些香水、香烟之类的。香水多是冒牌的,什么LV呀,香奈儿呀,应有尽有。香烟的牌子则更雷人,红塔山、红河、芙蓉王……,一网打尽了咱国的省优部优产品,只是包装和印花、文字不尽相同,整一个山寨王国。
我奇怪地问老连长的儿子,为什么我们看到搬运货物、经商的几乎全是越南妇女,怎么很少看见越南男人干活?
老连长的儿子回答说:“越南连续打了那么多年仗,男人俏呀!”
并若有其事地告诉我们,越南男人可享福了,一人可以娶几个老婆,白天自己呆在家里养精蓄锐,或者骑摩托出去兜风泡妞,女人则乖乖出去干活。如果认为那个老婆不会挣钱或服务不满意,他可以随时把她休掉。
噢,联想起越南货摊上的各色壮阳药和河边那几个越南农妇对男人那个饥渴的样子,我有些相信了。
老连长的儿子把我从一个货摊前面拉走,然后悄悄地指着只有一条腿,干瘪得象具干尸的货主告诉我:那个人曾经是越南军人,参加过一九七九年对我方的战斗。
我怔了一下,仔细地打量起这个曾经的敌人:他坐在一张小马扎上照看着面前摆着香烟、纪念章和一些不知名树根的小货摊,如果不是黝黑、瘦削的脸上那对不时在转动的眼珠,我真还怀疑那具裹在褪色的旧军装下面的躯壳是否还有生命。
看来前面所说的那些享福的越南男人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这是个落魄的男人!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是最终我还是决定从他手上买些什么。那些花花绿绿的像章,我打心底感到厌恶;至于那些莫名其妙的所谓有强力壮阳功效,用于泡酒和炖服的树根和草药,也一笑置之。最后虽然小刘一再说那烟很呛,我们肯定吸不惯,不赞成我买,但不吸烟的我还是买了很多山寨的“红塔山”和“芙蓉王”。我心里在想:如果真的没人吸,那就送给单位的门卫老王吧,这家伙吸了一辈子自己卷的“喇叭筒”,肯定不会嫌烟味呛。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四、
离开埔寨后我们又来到了友谊关。我们站在这当年冯子材坐镇于此抗击法国侵略,曾经叫镇南关,后来在那个同志加兄弟的年代又改名为友谊关的关前。
我的目光越过巍巍的友谊关,哨卡上飘扬的五星红旗和红旗下面威武的我武警战士,遥望前方,四号公路渐渐地消失在越南北部绵绵的群山中,我们知道前方是越南的军事重镇同登,再远处就是谅山。
夕阳如血,那些为了民族,为了祖国而永远留在了关外的英烈们,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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