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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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梅-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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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占鳌魁,但看蟾宫折桂。话说杏元小姐走至中堂,说道:“恩父请坐,待孩儿拜见。”

    邹公见了,忙命仆妇扶起,向着夫人笑道:“这位姑娘,委从何而来?”夫人便将前后之事,细说了一遍。邹公便拍手哈哈大笑道:“这就是天缘,非同等闲。”因又问道:“贤侄女可曾适人家否?”夫人道:“虽末适人,当初她父母已曾面许梅璧,后因和番,两相阻隔,故而蹉跎至今。”邹公道:“原来侄女就是梅良玉的夫人,老夫失敬了。”杏元小姐道:“爹爹何出此言?孩儿蒙恩收养,如同再造。孩儿虽不肖,爹爹念及家父母全在刑狱之中,异乡孤女,求恩父母格外怜之。”邹公与夫人一齐笑道:“我儿说哪里话来,老夫非有他意,所敬者你丈夫是个才子,当今之世,谁不称赞?”夫人道:“梅璧既是当今才子,相公可曾见过?又不知他的人品如何?”邹公笑道:“老夫只闻其名,而实未会,不敢说谎。”夫人道:“据相公如此说,但不知与穆生才学孰高孰下?”邹公道:“梅良玉的人材学业,虽人人称赞,老夫却未睹面,不敢妄言。”夫人道:“梅生之才学,如珠玑万斛,人品是掷果盈车,是实实信得他过,与穆生一般无二,不相上下。”邹公道:“夫人又来谎谈。梅生乃江南人氏,离我大名府二千里路,夫人何以见得与穆生无二?”夫人道:“相公把穆生当作何人?”邹公道:“穆荣就是穆生,当做何人?”夫人道:“你不知其中缘故。那穆荣,就实是梅良玉。”

    邹公道:“夫人何得而知?”于是,夫人把两人思钗得病的情由,细细地说了一遍。邹公大笑道:“原来有这许多的隐情,老夫如在梦中,今日方知详细。据夫人说来,良玉是大孩儿之婿,云英女儿又当另择配偶了。”夫人道:“相公,这另配的话,从此休提。”邹公问道:“这话怎讲?”夫人便将二人得病十分沉重,如何行权探病冲喜,说了一遍。又将姐妹二人,不肯分离等情,又将留钗为定,面许梅生,也说了一遍。邹公大笑道:“夫人乱做了。”竟奔书房中来,口中大叫道:“穆贤契!”良玉出来迎着,说道:“大人!”邹公又叫道:“良玉贤侄!”良玉一躬道:“老恩师!”邹公哈哈大笑道:“老夫与贤聚首二载,不知其中备细,真愚人也!”良玉又一躬道:“小侄乃天地间一大罪人也。非敢欺瞒老伯,实出于无奈,望老伯恕小侄欺瞒之罪!”邹公笑道:“贤侄说那里话来。”于是坐下,谈些朝中事情,又讲些家书诗句,渐渐提起云英的姻缘事。于是,良玉唯唯。邹公见良玉如此,说道:“贤侄,非老夫草率言之,老夫久有此意,若贤侄不信,即命家人将昔日寄回家书取来。”不一刻取来,邹公递与良玉道:“贤侄,请看此信,便见老夫的好意,怜才之心也。”良玉站起身来,接书观看,便一躬到地道:“小侄一个顽愚,荷蒙大人数年栽培,难报大德。今又蒙结丝萝,小侄岂不识轻重而敢于违命?但小侄已定陈氏杏元,岂敢又屈世妹,故而进退两难。望老伯大人原而谅之。”邹公笑道:“昔娥皇、女英同归虞舜,况她姐妹二人,又不忍分离,甘心不分伯仲。老夫主意已定,贤侄勿得见却。”

    良玉道:“既蒙岳父如此,小侄焉敢违台命?岳父请上,待小婿拜见。”邹公见他已允亲事,心中大喜,就受了良玉四拜。

    又同至内堂,拜见夫人。至此,全府人等,俱称姑爷。把两位千金小姐,躲在房中,各自心中暗喜,日后招亲。于是,邹公忙命治酒,以作贺喜。邹公与良玉在书房吃酒,说道:“贤婿,如今奸相执掌朝纲。恐漏真名,祸生不测。莫若以老夫的愚见,仍以穆荣之名,入籍大名府。后日相机,再为更易何如?”那良玉便一躬道:“谨遵岳父大人严命!”河北今乃科场之年,良玉高高中了大名府的案首。各官见了,也称邹公之婿,且又才高,是以举它个博学,轻轻地得了真主。邹公见了十分欢喜,以为眼力不差。忙了两月,又要打点进京会试。但唐朝贡生,即能会试,非比后世要乡试中了,方能入闱。

    闲话休提。再言邹公忙忙写了几封相知的书信,又命五、六个诚实家人,选择了吉日,送良玉进京。于是,良玉辞别邹公夫妇,同了家人,一齐动身,取路进京。行来非止一日。

    那日到了都城,家人寻下了房子,请良玉安歇,已在京城不提。

    拨转文词,再说春生在邱公署内,入了河南籍。实入泮宫乡试,又中了一名副榜。今又来至京中会试。

    再言那良玉,在寓所过了几日,取出各家信与家人们先去投递。将冯公书子留下,自己写了一个手本,同书信,待自家亲自奔到都察院衙门而来。走进头门,良玉吩咐家人:“你们在外面等候。”自己取了手本、书信,独自走至仪门。只见冷冷清洁的无人出入,又见东角门悬着一块吊牌,上面写着一张告示。良玉看见上面写道:“本院示谕:一应贡生举监生员得悉,今照得本都院钦奉圣命,今科考试天下各省英才。场期在近,理宜静候。凡有一应紧要公文,今已委官将理。至于亲族相知,山人墨客,赴选生员,禀投书者,照理东号房书吏实时辞回。所有书信、手本、名帖,均投号房,候本部出闱之后投递。该房并管门人役,嗣后务须遵照,不得擅行混禀。倘敢故违,定行重豚,决不姑宽。本都院言出法随,勿得视为故套。倘有军国重务,即行禀报,毋违,特示。”梅良玉看了一看道:“虽是故套,而冯公为人耿介,那把门人役,如何肯替我投递?”

    心中想道:“不要理它。我到宅门上看看,或者遇见个熟人,他便肯替我投递,亦未可知。”一直来到宅门。只见里面走出一个老人家来,迎着说道:“相公,你是做什么的?”良玉道:“小生要会你家老爷的,有书信、手本在此。”那老人把良玉看了一看道:“你这位相公,好象是在山东船上,会我家老爷的穆相公么?”良玉道:“正是。”那家人见说是穆相公,便说道:“相公,请到迎宾馆少坐,待老奴与相公通报。”于是,在良玉手中接了书札、手本,往内通报。又见一个人手拿帖面,飞跑前来。家人认定一看,认得是邱姑老爷。家上前迎着,方知邱相公前来谒见。请至迎宾馆,他纔进去通报。你道这邱生是谁?原来就是春生。邱夫人是冯公的妹子,所以春生来拜见母舅。家人进去投帖,他走至迎宾馆坐下。不期良玉已先在内,二人忽然相见,不觉大哭起来。一时,各叙离别之情。春生已知姐姐神人搭救,现在邹府;梅璧又知母亲在母舅任上,俱各平安。俱各大喜,专等谒见冯公。不知冯公可曾会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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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穆荣会试入黉门 春生赴考住长安
    词云:

    不忍一时有祸,三思百岁良方。宽心和气二陈汤,吃些方儿为上。人生名利虚谬,何须较量争强。因皆宿忿漏衷肠,借此辞婚顶撞。

    话说家人接了书札、手本、名帖,一竟到书房而来。正见冯公静坐观书,那家人将两封书信呈上。冯公大怒道:“老狗才,我已出告示在外,凡一切书信,不许投进。你今敢将书信传进,倘或卢杞知道,说我紊乱场规,寻私举子,怎么了得?这等放肆的老狗才!”老家人跪下禀道:“非老奴敢于投递,只因一位乃邱姑爷的相公,一位乃老爷常思的穆相公,故此老奴方敢投递。”于是,冯公接过两封书信一看,只见手本上写着沐恩门生穆荣,叩禀老恩师金安;一个名帖上写着愚外甥邱魁叩禀。

    冯公一一看完,方纔慨然道:“原来是他二人。既然如此,你可起来,快请他二人进来。”家人答应出来,道:“二位相公,我家老爷在后堂相请。”二生听得,忙整衣冠,随家人来至内堂。早见冯公笑嘻嘻迎将出来,口中说道:“二位贤侄。正是我欲仁斯仁至矣!”二生来至中堂,一齐说道:“老年伯请台坐,容小侄等拜见。”冯公道:“二位贤侄,远路风霜,只行常礼罢!”于是,拜毕入坐。看茶,茶毕。冯公道:“二位贤侄,是同伴来的么?”良玉道:“老伯听禀。”随将自己的一向行藏并来京,适纔在迎宾馆相遇,说了一遍。春生也将被难渔船相救,邱公收养的话细细的说了一遍。冯公听得,又嗟叹了一会,说道:“本当留你二位贤侄在署安住,但场期将近,恐生疑忌。你二人可将行李,统入大相国寺中。再者,贤侄春生,你的爹娘尽禁刑狱,切不可前去探问,恐奸相知道,又生他变。待等高中之后,皇天保佑,方可相逢。”

    春生打一躬道:“小侄领命。”冯公又道:“那奸贼耳目颇多,但京中亲友,不必前去拜望。即党、陆二公,我自有知会,谅他自必同心,决不见怪。”于是,留了酒饭。二人用毕,方告辞回寓。他二人少不得收拾,同入大相国寺内,专候场期。

    光阴迅速,捻指已是会试之日。主考入了贡院,举子皆依例而进。三场已毕,各归寓所静候发榜。过了数日,又早发榜,第一名河北大名府穆荣,第二名邱魁。报子报到寓所,二人一见十分欢喜,连夜差人回家报喜。二人各叙相会之话,按下不提。

    再表他二人在京,候天子殿试。正是:天宫不断忠良后,玉笔亲标双栋梁。不日。已是殿试之期。梅良玉高高点了第一甲第一名状元,陈春生得中了一甲第二名榜眼。第一甲第三名探花,中在山西太原府钟琦。余下皆依甲第赐进士及第。他二人正是苦尽甜来。第二日,良玉、春生换了冠戴,同了探花,率领新进士入朝谢恩。天子一见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人貌双全超群,龙颜大喜。亲赐三杯御酒,两朵宫花,一齐赴琼林宴。又谢过皇恩出朝,方纔上马游街,已毕。那些长安百姓,人人称羡,个个夸奖:“今科状元、榜眼,才貌双全。不知谁家小姐,受用他两个。”按下百姓称赞。再讲奸相卢杞,那日朝罢而归,心中想道:“今科状元、榜眼,人才出众,文章绝伦。只可惜便宜了那个老苍头。”当夜,吩咐请礼部尚书黄嵩。不一时请到,两下谈了些闲话。卢杞道:“状元穆荣还在其次,榜眼邱魁实实可爱。”黄嵩迎答道:“恩师既称羡邱魁,孩儿意欲与恩妹作伐,不知恩父意下如何?”那奸贼哈哈大笑道:“我儿之言,正合吾意。”不言他二人私相计议。再表状元游街之后,便率领一班进士,去谢主考房师,忙忙碌碌又过了两天。次日清晨,又约了大众恭拜相府。只见门上传说道:“相爷钧旨,诸位老爷请回,单请邱老爷相见。”邱生闻听,便觉不悦。反是良玉劝道:“贤弟不要如此,既是相国留茶,相机而答,愚兄在寓所等候。”春生见良玉如此吩咐,便一揖道:“小弟得罪了,不陪诸位年兄。”于是,良玉同众位各回寓所。

    再言春生复整衣冠,步进仪门,抬头看见卢杞端然正坐厅上。春生此时心中一恨,反停住了步,道:“爹娘之仇,姊姊之轫,不共戴天。我既生于天地之间,不去报仇,反去躬身下拜与仇人?”意欲转身,又恐难出相府,只得忍气吞声,走上堂来。只见卢杞笑嘻嘻地上前来道:“不知亚元公驾到,有失远迎。”春生道:“岂敢!老太师请台坐,容晚生叩谒。”卢杞笑道:“亚元公乃天下奇才,圣上门生,老夫乃朽而无干,怎当得亚元公拜见?”春生道:“老太师乃调和鼎鼐,燮理阴阳,皇家国柱,天下股肱。晚生一介草茅之士,愿求老太师指教栽培,哪有不拜之礼?”卢杞道:“谆谆美意,只行常礼罢!”

    春生见他如此,也不谦让,行了师生之礼,说道:“遵老太师的钧命了。”卢杞也答了半礼。

    因心中有择婿之念,更不介怀,即命看坐。春生道:“老太师在上,晚生自当侍教。”卢杞道:“亚元公那有不坐之理?”

    春生只得打一躬告坐。家人献茶,茶毕。卢杞在上面笑嘻嘻地说道:“亚元公真乃翰苑仙才,皇上十分喜欢。前日,将亚元大作。命老夫批点。捧读之下,令人悦服。以此大才,自然推禄高位,老夫洗目而观。”春生又一躬道:“晚生懦弱庸才,蒙天子不加呵叱,反赐鼎甲之荣,此皆老太师从中劝赞、栽培晚生矣!”卢杞又笑道:“令尊大人向在都中,与老夫真为莫逆之交。自调外任,老夫时时渴想。”春生道:“圣上将家大人恩庇,家庭时常道及老太师。奈各处一方,未能刻刻领训,使家父抱歉无已矣!”家人又献上茶来。茶毕,春生打了一躬道:“晚生告退了。”卢杞便站起身来,携着春生的手道:“亚元公请坐,老夫敬备一杯薄酒。奉屈小斋一叙。”一面说,便向家人说道:“礼部老爷,可曾请来?”家人禀道:“黄嵩在书房多时了。”卢杞道:“亚元公请了。”春生道:“晚生方纔进谒,怎好叨扰?”卢杞道:“不堪薄酌,休得见笑。”

    春生被他留住,心中好不焦燥,又不敢推却,只得同步来到书房,早见黄嵩在内。黄嵩迎进亚元公道:“恕弟未曾远接。”

    春生道:“晚生实不知老先生在此,多有得罪。”一面家人摆席。只见堂官禀道:“圣上有旨,请太师接本。”那奸贼是做成的圈套,假作愁容道:“老夫正要请教亚元公,不料天子又有宣诏,老夫只得欠陪了。”春生、黄嵩一齐道:“老太师请便。”卢杞道:“我儿,陪着亚元公多饮几杯。”说着,进内去了。黄嵩道:“亚元公请坐。”不一时,摆下酒肴,二人用毕。黄嵩问道:“亚元公青年及第,不知有几位令郎?”春生道:“晚生虽定荆奔,尚未联姻。”黄嵩笑道:“原来如此。弟有一言奉渎于亚元公之前,甚难于启口。但有丞相的钧旨,又不得不以实告,不知亚元公纳否?”春生道:“大人有甚么言语,晚生怎敢推脱。况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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