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送先生归里”,决不会找借口“作无益之纠缠”。
但是,尽管如此,左宗棠仍然是左宗棠,他做事不可能因循守旧。在面对一个新局面的时候,他一出手,就表现出强烈的开拓精神和独立特行的个性。
首先,左宗棠为了有别于其他湘军部队,给部队起了个番号,叫做“新楚军”。
楚军是湘军最早的一支部队,江忠源战死庐州之后,左宗棠现在要恢复楚军的番号,一是为了追根溯源,二是为了标新立异,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借用楚军的军威。
其次,左宗棠对曾国藩坦言,他不得不违背湘军“书生带兵打仗”的原则了。他所选择的营官和哨官当中,文武掺杂,而且以武官为多,“不尽朴实之选”。
左宗棠明知用书生带兵打仗,是江忠源、曾国藩和胡林翼这些湘军###订下的规矩,他不得不违背这个原则,是因为他现在挑选将领,“只取其能拼命打硬仗”。这表明了左宗棠的心态:首次出征,只能打胜,不能落败。为了打胜仗,顾不得那许多条条框框了,只有打胜仗,才是硬道理。从这里看出,左宗棠做事,讲求实事求是,不搞教条主义和本本主义。
第三,左宗棠没有沿用湘军的营制,而是“大约均照楚军营制”。他的部队,作战单位除了营以外,还有四个总哨,每个总哨的兵力为三百二十人。
这四个总哨的设置,是为了迁就湘军营制的创始人王錱。王錱由于与曾国藩意见不合,在湘军中另外搞了一个体系,名叫“老湘营”。现在,王錱已经战死了,他的弟弟王开化和王开琳,都在为左宗棠带兵打仗。为了照顾他们的感情,他把王錱旧部一千四百人,仍然按照“老湘营”的编制来管理,于是就成了“一军两制”的局面。
左宗棠在为增援曾国藩而募军练兵,胡林翼则在为曾国藩出谋划策。他早就想依靠曾国藩平定江南,见清廷重用这位湘军大帅,非常高兴。他给曾国藩写信说,军事布局应该着眼于长远,而切忌急功近利。曾公说要在南岸分兵进击,一路从池州攻取芜湖,一路从祁门进击徽州和宁国,一路专守广信,防守江西。这都是内线用兵。至于从江西取饷,而只从商业捐税下手,而将农业税都归巡抚,路子又未免狭窄了。以湖南和湖北为兵源,以江西为饷源,等到三省实行了联合防守,然后才去谋取江苏,那就非要等待一年不可。
如此等待下去,且不说江苏官民对我们如何评价,如何抱怨,但我们也有悲天悯人的情怀,知道江苏官民正在苦盼,令我们难以为情。两江总督这个官,应该包揽把持,恢廓宏远,才会做得好。只要管盐漕的官员用得好,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还怕没有钱么?
苏州和常州失守以后,督抚和监司,有的死了,有的没死,有的空位填补了,有的空缺还没有填补,正好趁此机会,任用贤达之士,撤换不肖之徒。现在最好从两处出兵,一路前往杭州,一路前往淮扬。这是平定江苏的第一步。先调驻守景德镇的五千名平江军驰入杭州,救杭州所急,从浙江获得军饷,而令李元度招募五千人跟进,不必要死守广信。如果杭州丢失了,就驻扎衢州;如果杭州守住了,就进驻湖州,这是平定江苏的第一步。
胡林翼说,应当让刘蓉和左宗棠各招募六千人,用于安徽南部和扬州,或者用于江西,随时征调。李鸿章可在淮上指挥一支军队,水师和陆师共计一万五六千人,而以多隆阿和都兴阿率领骑兵,奏请任命沈葆桢为江西藩司,二李或任安徽藩司,或任江苏藩司,用兵的和供饷的,就成为一家人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1860年,咸丰十年(14)
大局的安危,就看曾公是否放胆去做了。近来叶名琛任两广总督,却不知道广西究竟是谁的天地。何桂清任两江总督,也是割了皖南又割皖北,还割掉了江北。福兴任安徽巡抚,割舍南岸扔给浙江,又割弃淮北交给袁甲三,辖地一天缩小一百里,也不放在心上。
现在徽州和宁国还是完整的,希望曾公部署粗定以后,大张旗鼓地进军,与怀远和桐城的部队在当涂会师,然后令杭州的部队进军苏州与常州,让扬州之马饮水于江浦。我胡林翼虽然孱弱,也不觉得这是说大话,如果急脉缓受,大题小作,倒是有可能办不好事情。
曾国藩看了胡林翼的这封信,备受鼓舞。但他从1858年7月再次出山以来,用兵老成持重,一定要没有后顾之忧,才会采取行动。他的为官也非常谨慎,本着与大家一团和气的心态,以弥补以前的过失。有功劳就让给别人,有权宠则极力推辞。胡林翼劝他包揽把持全局,他虽认为有道理,却不能照办。只有盐税和田税两件事情,他采纳了胡林翼的忠告,上奏清廷,请求照准。
185
文宗在6月29日任命东纯代理四川总督,但总担心他难以胜任,便打算派四品京堂左宗棠到四川任事,叫官文、胡林翼和曾国藩发表看法。官文等人上奏说,左宗棠所练的新军,不宜进入四川。他们推荐江忠源的旧部刘长佑,说他熟悉行军阵法,其旧部李明惠、刘坤一、江忠义和席宝田等人,都能带兵打仗。
曾国藩说,左宗棠眼界高远,应该放在最需要他的地方。江苏的事情难办,四川的事情较为容易,请求仍然让他率领新楚军到安徽增援。
7月3日,曾国藩率领朱品隆和张运兰的部队共计一万一千人渡江。这支部队本来是要进军宁国的,但由于曾国藩用兵踏实持重,认为进军宁国过于冒险,便于7月28日转移到祁门。
曾国藩命令李元度招募三千军士,命令左宗棠率领五千人前来。鲍超请假返回四川夔州,张运兰在湖南郴州,都约好在8月份于祁门会师。
曾国藩按照胡林翼的意思,在奏疏中说,淮扬里下河大米产量高,足以供应京城的仓储。如果苏州和常州长久被太平军占据,便在里下河办米解往京城。盐场是大利所在,改为就场征收盐税,不但每年可以增加一百万两银子,也许还能从盐税中筹集银子解往京城。
曾国藩说,胡林翼劝他奏请建立水师,以保卫盐场。淮安和扬州两郡,古称泽国,北有淮河,南有长江,中有洪泽湖、邵伯湖、宝应湖和高邮湖等湖泊,还有运盐河、串场河、人字河与芒稻河,大湖小河,互相灌注。如果建造两三百艘战船,不但可以保住里下河的米,场灶的盐,还可以附带辅助扬州的陆军,使洪秀全不得向北攻击。也可以辅助临淮的陆军,使水路不至于梗塞。这是兴办淮扬水师的一个好处。
洪秀全防守金陵,以安庆和庐州为犄角,以太平和芜湖为护卫。芜湖以南,有固城湖、南漪湖、丹阳湖和石臼湖,上可通宁国的水阳江和清弋江,下则止于东坝。掘开东坝而放行,就可以进入太湖,经过苏州而到达娄江。这就是古代所谓的中江。
芜湖四面环水,太平军容易防守,官军进攻甚难。若想攻克金陵,必先攻取芜湖,若想攻取芜湖,必须先在宁国另外建立一支水师,遍布固城和南漪等湖泊之中。宁国水师从内部攻击,大江水师从外部攻击,芜湖就能攻克了。这是在宁国建立水师的好处。
曾国藩说,太平军是坚忍之师,善于防守,官军围攻这么多年,往往因为水路无兵,无法截断他们的供应。现在他们又占领了苏州,四面八方都是水泽,如果太平军以水作为屏障,湘军陆师几乎找不到进攻的道路,也无法在城外找到扎营的陆地。因此,若要攻击苏州,就必须在太湖另建一支水师。如果浙江没有战事,就可以在杭州造船。如果战火燃到浙江,则可以在安吉和孝丰造船。必须使太湖为清廷所有。这是在太湖兴办水师的好处。
曾国藩说,他对水师有了很久的阅历,而以上所说的三处地方,都是他管辖的范围,盐税和粮漕都是他的份内之事,义不容辞。
文宗下诏,同意他的办法。
186
石达开统辖的一支部队,从广西西北角进入贵州,于6月到7月之间攻占了归化,代理安顺知府周夔和参将全兴战死。太平军南下包围镇宁,分兵袭击安顺和安平。苗民起义军、教民起义军和起源于四川的号军,听说太平军杀到,趁机兴兵,攻占贵阳以北七十里处的修文,贵阳周边几十里内到处都有起义军活动。
1860年,咸丰十年(15)
太平军从安平即现在的平坝向东北挺进贵阳,前锋到达羊昌河,省城紧急备战。刘源灏飞书催促田兴恕从石阡增援省城。
田兴恕上奏说,贵州省的上游道路错杂,既通贵州,又通四川,如果一股起义军袭击贵州,另一股进入四川,都要他率部追击,道路相隔很远,而他兵力单薄,是很难兼顾的。现在,他命令韩超防守石阡以南的镇远,沈宏富奔赴石阡与遵义之间的湄潭,刘义方进军石阡东北方与四川和湖南交界处的松桃,他自己率部驻扎在石阡,居中调度。如果石达开的太平军向北开进,他就率部会合四川清军堵截。如果太平军东进湖南,他就率部火速赶回靖州。
但是,文宗考虑到贵阳危急,催促田兴恕率部从小路增援省城。
田兴恕派田兴奇所部攻打双溪。发起攻击以后,田兴奇被苗民起义军击毙。
蒋益澧继续在广西平乐作战,击败陈金刚的部队,率部东进,围攻贺县,与刘岳昭的部队会师。
7月13日,周达武、王月亮和李金旸分别率部攻打贺县东街,突破两个哨卡,烧毁壁垒。太平军纷纷逃向江水以西,企图保住县城。
蒋益澧所部率先搭梯登上城墙,于7月14日攻克贺县。刘岳昭因功以道员记名,加按察使衔。周达武升任副将,加总兵衔。他们率领援军返回湖南。
文宗任命刘长佑为广西巡抚,提拔蒋益澧为广西布政使。
石达开的部队虽然往来融州和灌阳之间,但都是迅速通过,没有发动攻战,广西的造反民众,也大为减少,局面渐趋安定。刘长佑松了一口气,认为靠文治就能稳固本省,不用向邻省求援了。
可是,刘长佑想要息兵,欲罢不能。陈保率领起义军攻打柳州与鹿寨之间的雒容,刘长佑又派李明惠将陈保击杀。
石达开率部占据柳州以西一百五十里处的庆远,朱衣点和彭大顺这两个宁乡人都跟随着他。
石达开的另一员部将赖裕新率领中旗攻打庆远以西的思恩、武缘与河池,都被当地民团击败。赖裕新便分兵几路,向贵州和湖南运动。石达开的左旗和右旗,仍然有四五万兵力。
湖南官府已经得知曾国藩和胡林翼的东征谋略,开始谋划如何支援东征。基本办法是增加税收,招募军士,以支援安徽和湖北。
左宗棠于7月19日率领新楚军出驻校场,“日事训练,昼夜少暇”。8月10日,又从校场移驻金盆岭,“晨夕练习”。
金盆岭是一片荒郊野岭。楚军的进驻,为金盆岭带了前所未有的生机。左宗棠从湖南各地招募和征调而来的壮勇健卒,共有五千七八百人,荟萃一地,勤操苦练,喊声震天。
左宗棠为了练出一支精兵,定下了严厉的军规:开小差的杀头,偷懒的打四十军棍。他还精选出二百名勇士,组建八队亲兵,“以奋勇著名者为其队长”,相当于搞了个特种部队。左宗棠还建立了一支洋枪队,开始朝军队现代化的方向发展。
左宗棠站在金盆岭上,看着眼前的这支威武之师,不免踌躇满志。他家里的老仆姜志美听说老爷当了大官,跑到长沙来看他,一见面就喊“左三爹”。左宗棠连忙制止他,说:“如今我是朝廷命官,而且是一员大将,左三爹这个称呼,当着外人是不能叫的。”
前任吉安知府黄冕提议供支曾国藩湘军的军饷,与裕麟合请曾国藩提高商品税。
骆秉章命令三十一岁的东安人席宝田招募一千名勇丁,号为精毅营,奔赴郴州和桂阳等地,阻击广东的天地会部队。
江苏清军将领赵景贤率领团勇,联合萧启江旧部,攻克平望,南下进军嘉兴。
和州与含山的太平军则在加紧围攻滁州,李世忠会同全福的骑兵将太平军击退。文宗任命李世忠为江南提督,帮办军务,从滁州往西北的五河都是他的军事辖区。
在李世忠的辖区内,地方官员无法治民,都是由李世忠设武夫征收关税,收取民田的租税,自己充当出纳,钱货堆积如山。他还抢掠民女为妻妾,共有几十房,稍不如意就推出斩首。
李世忠不长头发,人们叫他李秃子。淮河南北饱受他的蹂躏,提起李秃子,人人都愤怒,恨不得拿他食肉寝皮。
苗沛霖也被补授为川北兵备道,在淮河、颍河、涡河与浍河流域成为豪强。每占领一座圩寨,就在那里任命圩长,听从他的号令,而不隶属于清廷官府。他把一半田亩收归己有,沿途设立关卡,垄断公产和私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860年,咸丰十年(16)
李世忠和苗沛霖两人同在一块土地上榨油水,互相争雄,不相上下,时常发生劫夺,彼此吞并圩寨。
李世忠是河南人,在安徽势力较弱,苗沛霖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在安庆以北广袤的安徽土地上,北至宿州和亳州,南到和州与滁州,太平军和捻军交替攻击,苗沛霖和李世忠在中间摇摆不定,居民漂流失业,田庐荒废,荒草茂盛。
袁甲三率部驻扎在凤阳以西的怀远,孤立无援,为翁同书的怯懦而头痛,希望把湘军引来协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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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的石达开部队于7月到8月之间分成几路南下。其中一支从贵阳东南六十里处的龙里,东进麻哈,南下都匀,折向西南,抵达罗斛。另一支从长寨向西南挺进,到达归化,与本地起义军会合。
石达开的后旗部队驻扎在广西永宁,军士离叛,杀死宰制余忠扶,东奔三百多里,指向贵州独山。教民起义军为他们做向导,引领他们从小路袭击州城。
英法联军于8月1日在天津北塘登陆,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清廷没有调集湘军北上抗击外国侵略军,一心指望妥协求和。
8月10日,文宗下诏,补授曾国藩为两江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