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广德州的太平军弃城东奔湖州。自从湘军和湘淮军在苏州、杭州和天京发起攻势以来,左宗棠和他的谋士们,都非常顾忌驻扎在广德的太平军,因为这支部队随时可以对杭州、天京和徽州一带发起攻击。
曾国藩认为湘军兵力不足,暂时不宜发起攻击。但广德一地,总是令湘军大帅们惴惴不安。现在太平军自动撤走,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多大的能量。曾国藩的谋士们提议让鲍超率部进攻句容。而镇江驻军将领冯子材等人,也出动大量兵力助攻句容和丹阳。
3月22日,蔡元吉所部将太平军追到炉头,蔡元吉冲锋陷阵,手掌中枪断裂。但他继续挥军前进,扫平十座太平军壁垒。
3月23日,太平军前来进攻,湘军又将太平军打退。太平军涌向江阴的南闸。
3月的江南阴雨连绵,降雨二十来天。程学启的心情和天气一样阴沉。他的部队围攻嘉兴,打的是一场恶战,仍然久攻不克。程学启发了狠心,在炮台上坐了三天三晚,亲手发射田鸡炮,击毙大批太平军。黄文金从湖州率部增援廖发,程学启派张家瑜等部将黄文金部击退。
程学启为了早日解决战斗,于3月25日命令部队发炸炮轰城,击毁三面城墙。江福山的水师开进南湖助战。程学启催促将士从缺口登城,只见部队在太平军的火力下大片地倒下。程学启羞愤不已,亲自上阵,越过浮桥,向城上攀登,被子弹击中左额,军士们将他抬回军营。
将领们见程学启如此玩命,都不敢怠慢。潘鼎新、刘秉璋和李朝斌相继率部猛攻,向城内扔火。烈火熊熊,太平军大乱,互相拥挤,牺牲者多达几千名,其中包括两员大将。湘淮军进占嘉兴。
江福山的水师在混战中俘虏了太平军将领,清廷嘉奖江福山,将他以总兵简用。
3月26日,乌镇的太平军听说嘉兴已被湘淮军攻破,担心遭到湘淮军与湘军的夹攻,连忙西撤湖州。
左宗棠早就想对杭州发起第二次总攻,由于有了和平进占杭州的可能,一直按兵未动。
驻守杭州城的天国听王陈炳文,一度打算投降,曾派族兄陈大桂前往苏州请降。李鸿章给左宗棠写信,请他妥为处置。但是陈炳文忽然改变了主意,杀死了杭州城内的内应。左宗棠知道陈大桂提出投降是缓兵之计,便派陈大桂进城,责成陈炳文如约献出杭州城,并且解散部队。但是,城内长久没有回音。
现在,湘淮军已经攻克嘉兴,左宗棠不想再等下去,便令蒋益澧对杭州发起第二次总攻。
3月27日,左宗棠指挥部队猛攻余杭镇,开炮轰城,天国裕王中炮身亡。
仓前的太平军发起猛烈的反攻,从横渡桥包抄湘军,击毙湘军将领蔡盛恩和古捷芳。林珠康和熊飞率部内外冲突,才将仓前的太平军击退。
这时候,余杭镇的太平军已经悄悄将辎重和妇女转移到城外。左宗棠得到哨探的报告,知道太平军将要撤离,令各部严加防备。
同一天,陈坤书所部对常熟发起了攻击。3月28日又进兵攻击福山。所过之处,放火焚烧,运走财物。于是江阴、无锡和常熟又卷入战火,太平军在苏州以北冲突往来。
李鸿章派飞马送信,命令郭松林放弃对金坛的攻击,火速返回苏州增援。令李鹤章率部驻守无锡,又调三路兵力协防常熟。于是,李昭庆和郑国魁率部从嘉兴北进,贾宏材率部从无锡东进,符信率部从苏州北进,都向常熟靠拢。
太平军果然分兵攻击无锡,被李鹤章的部队击退。攻击江阴的太平军也被骆国忠所部击败。这两路太平军也向常熟奔去。
黄翼升的水师正要返回长江以北,接到警报,立刻从白茆口开进常熟,与部将王东华的部队会合。 。 想看书来
1864年,同治三年(7)
恰好郭松林的部队在王庄击败太平军,黄翼升和王东华率部拦截,致使太平军首尾受敌,自相践踏,折损大量兵力。太平军被迫从常熟撤围,向北推进,攻占福山,斩杀守将鞠耀乾。郭松林被任命为福山镇总兵。
黄中元跟随郭松林从金匮、宜兴、荆溪和溧阳一路战来,因功以提督记名,晋封一品振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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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益澧所部向杭州发起的总攻,于3月29日黎明掀起第二个高潮。高连升率部攻打观音堂,击破三座壁垒。陈炳文率领一万兵力争夺这个要地,蒋益澧督率亲兵,联合马德顺的骑兵,冲向阵中,奋力砍杀。陈炳文无力支撑,退入城内。
德克碑所部发射炸炮轰击凤山门,将城墙炸塌三丈。丁贤发率领一批精壮的军士,加上十几名洋兵,捷足先登。太平军发射枪炮,拼死抵抗,湘军伤亡一百人。高连升和王联芳负伤,包扎好伤口,继续进攻,还是被太平军击退。
蒋益澧决定多路出击,加强攻势。3月30日,他给各部颁发奖励,在杭州五门陈列兵阵,令刘清亮等部攻击钱塘门,令高连升和德克碑所部攻击凤山门,令王月亮等部攻击清波门,令刘连升等水师部队登陆,攻击望江门和清泰门。刘清亮等部阻击增援的太平军。
蒋益澧自己率领亲兵,抵达武林门督战,另派徐文秀部攻击城北长街。
徐文秀的部队衔枚疾走,逼近长街之后,吹响号角,挥舞旗帜,军士们一拥而上,拔除木桩和竹签,跳越濠沟,突入工事。
太平军埋伏在壁垒后面开炮轰击,军士们刚刚登上城墙,就被击倒。徐文秀手执小旗,冒着炮火跳入内濠,周廷瑞与贺国辉跟随在后。陈炳文又率领一万兵力过来争夺,刘清亮、王东林和席得元率部分路阻击,将太平军稍稍击退。
眼看徐文秀的部队就要攻破长街的壁垒,城内忽然又冲出几千名太平军。蒋益澧急令洋枪队逼近城门射击,最先冲出城门的太平军全被击毙,后面的部队退入城内,只有陈炳文所部还在城外作战。
长街的攻坚战从中午打到傍晚,湘军伤亡四百人,太平军伤亡几千人。徐文秀被长矛刺伤。清泰门、清波门和其他各门前的战斗,湘军都无法攻克太平军坚固的壁垒,蒋益澧命令各部收兵。
杭州的太平军虽然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是陈炳文缺乏继续坚守的信心,于是在当晚打开北门逃走。
蒋益澧听见城内打更的梆子声渐渐稀疏,但不久又听见人声鼎沸,知道太平军已经逃走,便下令集合部队进城。各路部队分别从几道城门开进城内,于3月31日进占杭州。
驻守余杭镇的汪海洋所部太平军,也打算弃城东奔,与杭州的太平军会合,一起奔赴杭州以北的德清。湘军进占余杭镇。
左宗棠上奏,报告他的部队已进占杭州和余杭。清廷下诏,奖给左宗棠太子少保衔,封他为一等恪靖伯爵,奖给蒋益澧运骑尉世职,两人都赏穿黄马褂。对于提督高连升以下的将领,都分别给予不同的奖励。
李秀成在天京得到杭州失陷的报告,更加恐慌。每天都驱赶老弱妇女出城,以节约粮食。他屡屡向洪秀全报告城中已无粮食,洪秀全对王公大臣们说:“全城都吃甜露吧,这东西可以养生。”
所谓甜露,就是野草。大家虽然知道天王所言荒诞,却也拿他无可奈何,于是在城内种麦割草,聊以充饥。
程学启在嘉兴负伤以后,已经无心体味攻克重镇的喜悦,一直在苏州疗伤。他自从在安庆投降时因曾贞幹出于信任而冒险救了他的命,一直愿为曾贞幹效死。后来追随曾国藩,又得到曾国荃的激赏。李鸿章带领湘淮军奔赴上海时,请求曾国藩把这员安徽大将调到他的属下,于是程学启和他的开字营就编进了湘淮军的系列。
程学启表现出的勇敢和谋略,湘淮军中无人可以相比。突围陷阵,无人可挡,见者以为神兵。而在军事上所做的判断,也可谓料事如神,连胜败都能预见。当他预见到己方将败时,便告诫手下的将领:“你们都不喜欢打败仗,那就让我去当诱饵吧。我把贼寇引来了,你们拿捏好火候,在适当的时候和适当的地方来援助我,就能把贼寇打退了。”结果往往和他预见的一样。
程学启手下的将领,对他心服口服。每次约定出击,都会如约而至。洋人将领戈登素来钦佩他的才干,但对他杀降非常不满,很久不愿跟他见面。戈登的反目和李鸿章对他的指责,令他心中不快。因此,在额头的创口已经愈合后,他仍然快活不起来,终日愁思。
1864年,同治三年(8)
有一天,他独自坐着想心事,心中波澜起伏,创口竟然开裂,流血不止,就此去世。
戈登听到程学启的死讯,流下两行眼泪。他将程学启的将旗带回祖国,将这个安徽军人作为一代名将来纪念。
李鸿章议论程学启的功劳,称他为吴中第一。他的意思是,湘淮军在江苏东南部的作战,从上海开始,在嘉兴结束,大功告成,程学启的死,算是终结的标志。
清廷下诏,在苏州和嘉兴为程学启建立祠堂。
程学启因郁闷而死,湘军有一员大将也跟他一样郁闷。
清廷的大臣们不能体谅多隆阿根据前线战况做出的安排,依照常规对他督促责勉。多隆阿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对周至发起硬攻,徒然折损许多部将。
3月9日,多隆阿下令引爆地雷,城墙只炸开几尺缺口。将领们率部冲锋,士卒伤亡三千多人,仍然无法攻克。
陶茂林的部队已经抵达千阳,曹克忠打败了麟游的各支起义军,雷正绾在甘肃灵台再次取得大捷。增援甘肃的部队,已进甘肃和未进甘肃的,都有捷报传来,惟独多隆阿自己被顺天军拖在周至,久无战果。多隆阿愤懑不平,加紧督战。
3月30日,多隆阿下令攻击月城,对将领们说:“我们轮番攻击,敌军就无法休息。不出两天,贼寇必定逃走。逃走时必然从西门出城。出西门不远便是山,我军预先埋伏,便可捕获他们的头领。”
开战后,多隆阿登上望楼,击鼓督战,一颗子弹射来,击中他的左眼,他仍然擂鼓不息。
当天夜里,顺天军果然从西门通过地道出逃。
3月31日,多隆阿部攻占周至。顺天军首领身中数枪,率领十多人逃到南山,为民团所杀。为首者自称蓝大顺,其余的人自称蓝三顺、蓝四顺,直到蓝九顺。民团将这些人的首级传到汉中。
蓝大顺就是蓝朝鼎,其实他在四川就死了,占据洋县的起义军首领姓曹,冒用了他的名义。
经过这一仗,进入陕西的顺天军,已经所余无几。秦州的起义军又东进留坝和佛坪,商南的起义军残部向西推进,两军会师。
多隆阿伤重,进入西安养伤。
清廷收到捷报,颁赐珍贵药品给多隆阿治疗眼伤,派他的儿子多双全到他身边照顾。不久,多隆阿因伤势恶化,请清廷任命穆图阿代理钦差大臣。清廷批准。
多隆阿就此离开了清末的军政舞台,距离人生的终点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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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西部的苗民起义军在2月份攻占了开州和修文,距离贵阳不到百里,令清廷官府大为震惊,连忙戒严备战。
贵州巡抚张亮基对湘军的实力有过切身的体会,便把贵州东部的战事,全部委托给湖南,他自己全力对付贵州西部的起义军。
湖南派往贵州的援军,于3月份攻占了贵州东南部的古州,接着向西推进八十里,攻打都江。台拱和清江的苗民起义军,扎营在深山老林,营垒十分坚固,湘军不敢铤而走险,便绕道深入,苗民起义军认为湘军无能。
湘军深入山林后,起义军便来敲打湘军壁垒的营门,喊道:“我们要去攻打你们湖南了!”他们真的进入湖南袭击,战罢归来,又来叩击营门,说道:“多有打扰你们湖南了!”
湘军对贵州的增援,于是显得有些可笑。这与江苏人恽世临的偏执和任性有着密切的关系。此人登上高位之后,不用高人做幕僚,一心依靠赵焕联筹划军事,派往贵州的湘军将领,都是他的死党,却并非有胆识的书生。苗民起义军若有足够的实力,完全可以在湖南大有作为。湘军对贵州的增援,一直没有派出得力的人选,因此无法取得在江西和广西那样的战绩,只是长期地劳力费财。
左宗棠在4月7日进入浙江省城,发布命令,禁止抢掠,妇女财物各随其主,如果有人敢说是从太平军中取来,就要治罪。禁止军士进入民居,号召招商开市。
左宗棠擅长管理文书账目,所有州县官员都很尽心。
左宗棠上奏清廷,请求停止收取杭州的关税,设立清赋局,把杭州、嘉兴与湖州的税收减少到三分之一。布政使蒋益澧也不看重财富,而是重视人才。杭州善后事宜,一时获得广泛的好评。
杭州在繁盛时期城内外居民人口八十一万,湘军进占杭州时,人口只剩下七八万。左宗棠和蒋益澧同心一致,希望杭州能够尽快恢复昔日的繁荣。
1864年,同治三年(9)
左宗棠同时派亲兵出动,由杨昌濬统领,从杭州北上,攻打德清以西的武康,又派高连升所部北上攻打德清,派蔡元吉率部攻打德清东北方的石门。
曾国藩采纳了谋士们的提议,已经把鲍超的部队派到天京以东作战。鲍超于4月7日率领所部攻克句容。
4月9日,鲍超所部进攻金坛,冯子材飞马传书,请求先攻丹阳。
同一天,杨昌濬的部队逼近武康,守城的太平军投降。
4月10日,高连升的部队攻克德清。邓光明献出石门投降。其余太平军部队西奔孝丰,军心涣散。
邓光明是湖南人,县籍无从考察。他投降时大约三十四岁,改名为邓光荣,率领光字营,此后随湘军作战,坚决与太平军为敌。
陈炳文从杭州逃出后,提出防守湖州,佑王李远继则打算从安吉奔赴宁国,两人意见相持不下。
高连升派出的探子侦察到太平军内部的意见分歧,回来报告,高连升趁乱出兵攻击,在湖州境内打败太平军。
太平军乱了阵脚,折向西南方,绕过千秋关和太阳埠,向昌化撤退。
左宗棠见太平军向西进军,命令刘清亮率部防守严州。又担心太平军南下,令唐学发等部从水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