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近她身后几步远的时候,他出声唤住她:“嘿,雪妃,这么巧!”
这道声音怎么这么像柳王爷的?寒雪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很自然地回过头,看到眼前的人,她着实惊讶了一下,想不到会在街边碰到他,她正想着应该怎么询问玉佩的事情,他就出现了。
“柳王爷。”寒雪轻声行礼。
柳飘风下意识地就往她脸上看,果然看到她左脸上有一道瘀痕,虽然已经很淡很淡,淡到让人注意不到那里是瘀痕,但是他可是大夫,很容易就辨认那道痕迹,他伸手按住胸口,为那突而喘不又来其寻常异乎的疼痛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你脸上的伤,还痛不痛?”
寒雪明显一怔,手也自然地抚上脸上那道已经看不见的瘀痕,脑海中霎时想起那冰冷的剑打上脸颊的瞬间,刺痛Bi心,她颤了一下,秀雅的眉染上黯然,仅是失神片刻,她便柔笑释然,转移话题——
“柳王爷,这块玉佩是不是你的?”
说着,她拿出手帕,掀开层层薄绢,摊出上面的紫带玉佩,呈到他面前。
柳飘风一见玉佩,脸色变了一下,心中暗暗惊异,这玉佩怎么会在她手上,他以为玉佩不见了,还急了好久,后来想通了,就由它去了,想不到又突然出现,他还真的百感交集,这玉佩,从小伴着他长大,里面,有他的想念。
他沉默地接过玉佩,修眉忍不住郁结,他淡去了脸上的阳光,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有点压抑:“这玉佩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我以为已经不见了,谢谢你帮我找回来。”
“果真是柳王爷的。其实……我该跟你道歉才对,这玉佩是大宴那天,你救我的时候,我不小心扯掉了,而且……被摔破了,我也是刚刚拿去镶嵌好,现在才物归原主,真的有点迟,我很抱歉。”
寒雪惭愧地垂下眼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玉佩对柳王爷如此重要,却被她……
“呵呵呵……这说明该是我的就一定还是我的,不会不见,而且还玉还能收到美Ren亲手送的紫带,我深感荣幸!”柳飘风很是轻快地自我调侃,其意在安慰她的不安。
寒雪心中一暖,知道他在为自己的不安找借口,她抬头,静静地望着他,却看进他带着浓浓安抚的眼神,她说不出那种心情,道不明那种被RenTi贴的感动,竟然无法言语。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不是很久,她想着命运的坎坷,难得的曙光,感动盈满于心。
他想着她的波折,她的不幸,还有吕丞相交代的事情,他开始感到为难,撮合楚王爷跟公主,无疑地,梅寒雪在楚王府是绝对不会再有容身之地,到时候她该何去何从?
末了,她镇定地调开视线,掩去心中的温暖,感动,一瞬间便已经足够让人倍感安慰,她欠身道:“既然已经物归原主,那寒雪也放心了,我该走了。”
柳飘风却又开口了:“等等。你……知不知道吕丞相有意将楚王爷招为驸马?”
寒雪觉得心飘荡了一下,有一股酸楚漫出,沉默了少顷,她露出坚强的一笑:“我知道,我也知道公主很喜欢王爷。”
“那你准备怎么做?”柳飘风急急地问道,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寒雪平淡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调向街边的小湖上,没有说话,她能怎么办?总不能像王爷吩咐她的那样将公主赶回皇宫,她不觉得他是说认真的,因为她在他眼中,似乎没有那样的资格吧。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楚王爷娶了公主,依华阳公主的脾性,楚王府是没有你的容身之地的?”柳飘风将情况点明了,他不敢看她的脸,更加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跟她一样,将目光游离在湖面上。
“……我知道,但是王爷始终已经我的夫君,对于未来,我可以无怨,也可以无悔,但是……却不能够无憾,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坦然接受,因为我总得去面对自己的命运,无论喜欢不喜欢,差别只在于是被动地接受,还是主动地面对。”
说完,她叹息一声,脸上不复方才的茫然,添了一份坚定明朗,她不会在中途放弃王爷,她想要为梅家的血债负责,更想为自己的感情负责。
他终于看向她,为她清淡的话语之中暗藏的勇敢而诧异,她变了,是什么促使她变了?他观察向她的眼神,发现那如清水一般的眸子增添了浓烈的霓光,那是一种执着,她对潇产生了执着的心理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持着什么心态来发现她的执着,只知道此刻自己是黯然的,心一片沉甸甸,他不由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要叹走心中压抑。
她听到了他的叹息,仅是动了动眉梢,然后又归于平静。
柳飘风觉得这种沉压的气息实在不适合自己,他将羽扇击掌打响,重新端上轻佻地面孔,有点奇怪又有点期待地问道:“你怎么不说我无端端叹息很不应该?”
寒雪闻言,愣一下,不明就已地反问:“我为什么要问?”
他用羽扇轻敲着自己的肩膀,然后走动几步,像是思考应该怎么说,片刻之后,他又走回来,眨眨凤眸,模样甚是顽皮——
“因为我很优秀啊,你想想,我年纪轻轻就是一位王爷,而且还是一位可以随时随地游手好闲的王爷,不用担心没有人服侍我,更不用忧虑没有红颜知己相伴,男人该有的我都拥有了,如此风Liu,实在不应该再哀叹什么了。”
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她没有立即赞同他的话,心底更是隐隐觉得他的顽皮之中带着某种无奈,她端详着他明净的眼睛,直到他觉得不自在地转移视线,她也不再看他,只是幽幽地说着——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就算是寻常老百姓,也会有不为人知的艰难与辛酸,更何况是生长在勾心斗角的权贵高层,俗话说高处不胜寒,位高权重者,肩膀上所承担的也许比一般人更加繁重,柳王爷区区一声愁叹,只是一个人应该具备的情绪,又何足作过多的评论。”
她的话,深深撞击着他的心房,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唯美绝尘的侧脸,久久说不出话来,不用过多的剖怀,她竟能知晓自己的心思,他该高兴还是该悲哀自己不够深沉内敛。
“啪”他一收羽扇,语调轻扬地称赞:“雪妃果然有一双看透世情的慧眼,柳某佩服佩服。”
寒雪闻言,只是淡淡地轻笑,然后转身,看了看他手中的玉佩,黠光掠过眸底,她深深望了他一眼,颔首之间又带起话语:“柳王爷不需要再刻意掩饰一些什么,其实寒雪也不想知道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说出口或者解决不了的事,端看个人怎么走自己的路而已。”
柳飘风震住了,他眼眸不复轻佻倜傥,蒙上了罕见的肃然,却也箴默不语。
第2卷 第69章 想做就做
天高云低,雪霜倾洒,白亮的光芒照得楚王府一片灿莹,寒意袭人。
书楼里,楚亦潇按照往常惯例,正在处理着边疆各处上报的军情,空气中,尘埃在冰冻中艰难地浮动,偶尔遇到狂起扑进的猛风,便席卷如漩涡,吹得书房里的宗卷瑟瑟发响。
狂风生生不息,刮进一阵又一阵,吹乱了楚亦潇面前的手卷,他伸手随意拿起一边的玉纸镇压住,眉宇更加沉下几分,冷静的黑眸中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烦躁,而且愈来愈浓烈。
他收紧唇角,完美深刻的轮廓更添几分冷冽,他握着手卷的五指绷紧,力感显而易见,看了这么久的文卷,他始终挥不去脑海中的人儿,忘不了她身上的伤痕,即使他知道那已经被他的药膏给抹得荡然无存,他却依然放心不下,他想要亲自看到她完好如初。
又过了片刻,他有一百个不愿,却也终于对自己心中原始的催促妥协了,他现在就要见到她!
“来人,去把雪妃带过来。”
隔着不太远不太近的距离,领命的嗓音传至:“是,王爷!”
听到细微走远的脚步声,楚亦潇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胸间的郁气似乎也在同时消散,想到等下就可以见到她,他的心情莫名就觉得好起来。
再也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他索性放下手中宗卷,舒适地靠上椅背,深眸微眯,掀动睫毛间,黑亮的眼瞳释放了一丝慵懒,他自我讪笑一声,他在犹豫什么,既然他想见梅寒雪,那她就得过来让他见,她是他的奴,他的女人,他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真搞不懂自己之前在犹豫什么?
就在他沉思之间,寒雪已经来到门前,带路的侍卫隔着门扉禀报:“王爷,雪妃带到。”
楚亦潇眉心舒展,连带轻轻扬起,他维持着舒懒的姿势不便,嗓音不咸不淡:“恩……进来。”
寒雪看到侍卫离开,只觉得心像在天平中,摇摆不定,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娇淡如雪中梅的脸蛋笼罩上淡淡的紧张牵动,慢慢推开门,她轻步踏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他悠闲假寐的优美姿势,细微的动作之间,充满邪魅,长长的黑睫半掩住一贯锐利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焦点,然而她却感觉到他是在看她,那视线,依然那么放肆霸气,直Bi她的嫩肤,灼灼生温。
她扇动几下羽睫,眸光如水般轻流,紧张之余却感到心中某一处被填上了空缺,她颔首欠身:“王爷。”
他闻言,仅是轻轻哼出一声:“恩?”
随之将绕至脑后的一只手抽出,搭上面前的案桌,修指轻轻点着桌面,一派悠然,却没有再要说什么的意思,有她在,连空气也萦绕着淡淡的雪梅香,舒服得他不想再浪费力气去动,眯眼看她,就像雾里看花,她的身影若隐若现,更添了一份飘然。
寒雪静待了片刻,却不听见有任何的指示,她忍不住稍稍抬首望他,发现他的姿势没有多大变化,模样也闲淡得很,那样悠畅的姿势,削减了锐气,多了一份亲和,她不觉地放松了些许,轻声低问:“王爷让寒雪前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这次,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住她,眼中装满随意,他指指案桌上那半开的手卷,淡声下令:“把这些宗卷念给本王听。”
“啊?”寒雪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便疑惑地出声,同时睁大双眸,不明就已地对上他风清云淡的眼睛,仿佛他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他扫视她毫不掩饰疑问的水眸,那反应不过来的神情,挂在她清丽脱俗的娇颜上,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坑一直软。
他挑挑眉,语气中加了点什么:“还在那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站那么远,声音跟蚂蚁一样,还要本王过去竖起耳朵听你念不成?”
寒雪被他这么一说,又呆了一下,下意识就辩解:“不是。寒雪只是……”
“过来!”他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却不闻有不耐烦,只有迫不及待的意味。
她只好举步走过去,然而在他荡漾着怪异的热切的注视下,她每接近他一步,就觉得心跳快一拍,他的目光,为什么这样一直看着她,好像很复杂,又好像很纯粹,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锁住她忐忑不安的娇靥,看穿她轻动的雅眉中夹杂着紧张,他在心底坏笑,为她脸上的那抹自然而然的红云,随之视线落到她的左脸上,那瘀痕,已经如他所预料一般不见踪影了,可是他却还能将那道瘀痕甚至细致到什么形状都记得一清二楚。
就在她站至他一步远的时候,他伸手一拉,稍稍用力一带,她便落入他的怀抱中,坐着的,是他温热的健腿。
感觉到他的热度,她的心提了一下,有点别扭地就想要挣扎,这样坐着,好奇怪。然而他的手臂如铁箍紧紧圈住她的纤腰,她完全动弹不得,她咬了咬唇瓣,不自在地低呼:“王爷!请……放开寒雪,这样让人看到了不好。”
楚亦潇神色不变,他流连在她左脸上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去,抬起手,他像是随意般地轻轻抚上她的脸侧,怜惜得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力道,如鹅毛扫过她的嫩肤,只带给她脸侧源源不断的温气。
她感觉到他的指腹落在之前的瘀痕处,僵了一下,想起那森冷的银剑,心,还是怕得缩了一下。
察觉到她依旧存在的惊吓,他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隐隐生疼,冷峻的脸庞掠过沉郁,没有再为此多说些什么,他只是更加抱紧了她,胸膛上的神经将她心中的怯怕如数感应,他动了动剑眉,暗叹,放下手,拿起桌面上的手卷,放到她的手中,语意带柔——
“把里面的内容都给本王念出来,本王不叫你停就不许停。快念!”
说完,他稍稍放松了对她腰间的紧锢,再次靠向后背,闭上眼睛,凝神静听,言辞举止之间没有丝毫她可以商量的余地。
寒雪望了他一眼,见他又恢复淡悠,也许是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和睦,也许是深知他说出就得做到的个性,她最终没有再作多余的抗议,看着手中的宗卷,她讶异地发现这都是一些偏机密的文卷,她马上撇开视线,左右为难地转首看向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没有睁开眼睛,仿佛知道她正看着他,也正在踌躇一般,他仅是简洁地再次命令:“念!”
她凝结了秀美,瞬间又松开,尽管不明他为何固执这么做,但是心底为他对自己的信任而感到舒怀,她重新看着手卷,柔声袅袅,洋洋溢耳,挠得他耳朵阵阵舒服,连冷峻的脸庞也不自觉地放柔……
他虽然不再睁开眼睛,神态一派舒然,状似睡着了,然而她不知道他正在细细享受着她的温语如珠,心情缓和得很,她的声音有安抚情绪的妙用,以后要多多利用!
时间慢慢地流走,她的手中的文卷换了一本又一本,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念,只知道他一直都是安静着,不再开口,也不再动作干扰她,只是腰间的力道不松不紧保持依旧,让她自我相信,他一直清醒着。
忽然,一道禀报的声音打断了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