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时早有金兵见势不对,飞报完颜宗望,宗望听后道:“速让兀术去弹压。”略一思索,立即改变主意:“且慢,还是让吴先生去处理吧,莫让兀术插手。”
吴道墉到时刚见羊三奋不顾身挡在奄奄一息徐秀才身前。这情景让他想起一位旧友。他并没立刻上前,在暗处观察琢磨。待到百夫长举刀劈向羊三时,便现身上前,心中已有计较。
金兵百夫长正待说话,吴道墉抢先指着羊三道:“是这个宋人要造反吗?”百夫长才指着四周宋俘辩解道:“还有他们。”
吴道墉佯作疑惑的“噢”了一声,金兵们感觉刚才的压抑的气场荡然无存,宋俘们垂头低眉,紧绷的身体在吴道墉出现的一刻已然松弛了下来。反问金兵:“他们人没你们多,身无片甲,手无寸铁拿什么造反。反是各位,衣甲完备兵刃在手,全神戒备。怎么能让这些人反的起来?也罢,既然你说我姑且信之,你们押解这些宋人同我一起面禀元帅吧。我也将我看到的说与元帅,让元帅处置。”扭身对羊三道:“小兄弟你拿好这支火把,此物是我看到宋人手中唯一兵器。都随我来。”
百夫长脸上时青时红,看看羊三瘦弱不堪的身体及众宋俘的样子,暗想这可是损我大金军威呐,加上吴老儿胡言乱语,我等颜面何存,一定被重责。听到要走,连忙道:“吴先生,吴先生误传啊,深夜惊扰先生,请先生责罚。”说着揪过报信的金兵拳打掌括:“谁让你多嘴,惊动元帅、吴先生!先生不必再叨扰元帅了,我等自会处理。”
“怕你处理不好。”吴道墉悠悠说:“要想处理得当需听我言,元帅那边我也会为各位开脱。”
“请先生示下,无有不从。”那些金兵在吴道墉面前毫无骄横之态。
“其一,厚葬此人,需问清姓名,立碑为记。”吴道墉指着徐秀才的尸体道。“其二,善待宋俘,不得轻辱。”“其三,这个孩子我带走。尔等如敢违约当如此刀。”说着一探手,百夫长手中钢刀被捏为两段。金兵点头诺诺。吴道墉在金营中虽无官职,所作所为被众金人早传的神乎其神,对这个汉人早超出了族群概念,奉若神明。
吴道墉对羊三道:“你随我来。”言罢再不看众人一眼,领羊三径自离开,众人不自觉闪出一条道路。羊三忽觉周围一切都变得不同以往,从来没有过的踏实愉悦,心内一暖;随着这当世高人而去。一场危机也化解在无形之中。金人对宋俘态度有所收敛。
羊三跟吴道墉来到帐中,吴道墉说:“你可先在此帐歇息一晚,明日我来找你。”见羊三身体绷直,一脸痴呆,似在云里雾里。微微一笑言道:“我非妖魔神怪,和你一般无二,只是年岁大些,你无需紧张。”说完轻轻拍了下羊三肩膀。羊三缓了下神才应到:“知、知道了,先生。”“哦,我姓吴,还不知小兄弟大名?”羊三听得这句话身体又绷紧,第一次有人说他的名字是大名而且说的人是自己认为高不可攀的吴仙人。半饷才平复内心激动,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叫羊三……”一时间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哪说起。吴道墉微笑道:“你先歇息,我明日再来。”说完飘然离去。
次日,天还未明羊三就早早起来洗漱,外面送来干净衣衫也换上。在帐中坐卧不安,专等吴道墉的到来。一直等到晌午也未见人影,到是有金人侍从送来饭菜,看到羊三面目平庸,身材弱小,都不屑一顾,不情愿放下东西,气呼呼的走出去。羊三也不敢开口问。昨夜折腾了半夜,来到帐中也激动得辗转难眠,不曾合眼,此时等人不着,困意袭来昏昏欲睡。
却说一大早,来了传令兵将吴先生请到帅帐。进了帅帐一看,桌几上早已摆好酒肉,帐中坐了好多人,正中是完颜宗望,右手下桌坐了一位鹰鼻凹脸,双目精光闪闪,傲气凌人四五十岁的金人,衣着华美,镶金佩玉。虽然坐着,上身直挺挺似乎高出别人一头。他下手坐着兀术,冷眼看了进帐的吴道墉一眼别过头去。其他位置皆坐着金军中职位较高的将校。仅剩完颜宗望左下手有一空位。
完颜宗望,见吴道墉来,起身说:“吴先生快来,这边坐。”指指空位。待坐定后,伸手对那华服鹰鼻金人向吴道墉道:“这位是我大金国师完颜洪弼,这位是当世奇才吴道墉吴先生,两位皆是我所见过当世高人,要多多亲近。”说着举起酒樽:“为国师此来助我拿下汴梁干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吴道墉不看其他人,自端酒樽浅酌一口。完颜洪弼脸色不悦。自吴道墉进门后就一直注视着,见他比自己傲气更甚,以一个汉人让三军主帅如此恭敬,况在金军中五官无职,居然坐在左下首位,几乎与自己平起平坐。此汉人是什么来头,闻其名倒未曾听过,居然如此托大。今日要看一下有何本事,是何方神圣。
想到此处,起身举杯说道:“吴先生久闻大名,宗望元帅推崇备至,让鄙人敬先生一杯,请先生笑纳。”
酒杯脱手而出,飞向吴道墉。吴道墉却不接过,略微闪身,身后持戈侍卫躲闪不及,一声“呀”竟不堪受痛屈身蹲下。众人及国师完颜洪弼都一愣。吴道墉举起自己酒杯一饮而尽,悠悠开口:“国师敬酒实不敢当,当自饮一杯。今闻国师姓名,忽想起三十年前两雁山紫郡观道众满门为一叫燕洪弼首徒所杀,中原豪杰四处寻访却杳无音讯。只闻其名倒于国师有几分相似。”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金人皆知我还有一汉名叫燕洪弼,此事正是我年轻时为我大金国所为,不知先生与紫郡观有何关系?”完颜洪弼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兀术猛一拍桌子说道:“原来国师三十年前就横扫中原武林,真是英雄了得。是涨我大金国威风。来来来让我敬国师一杯,愿国师再扫平宋朝武人。”说罢扫了一眼吴道墉,也一饮而尽手中酒。
燕洪弼目光烁烁,盯着吴道墉“先生还未说与紫郡观中人是何关系。”三十年前燕洪弼拜师紫郡观,凭自身天分苦练七年,成为掌门首徒,有望继位掌门。却心急难耐欲盗取道家秘籍,紫郡镇观之宝《青玄心法》,不想事情败露。持技击杀观中众人,携书而走。轰动中原武林。却不想此人竟是金人此刻竟是大金国师,怪不得中原武林同道寻而不见。
吴道墉闻言不急不缓说道:“我与紫郡并无渊源,此欺师灭祖之事当年轰动一时。区区也略有耳闻。不想国师今日直言相告,的确非常人也。”这几句话连讥带讽,说得燕洪弼就要发作。完颜宗望连忙起身:“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如今两位同为我大金效力,当以和为贵,来,诸位都再饮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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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初窥门径
众人都举杯,燕洪弼虽有心发难但也得给这二太子面子。吴道墉神态自若,自斟自饮。国师燕洪弼被说破,也知盗书弑师不是什么光彩事,喝酒心不在焉。倒是兀术煽风点火幸灾乐祸。完颜宗望一力缓和气氛,大家却各有心事,其他人酒至半酣;大家也就不欢而散。
时以过午,羊三昏昏沉沉中被人唤醒。睁眼看见吴道墉已在帐中,面色温和,对自己微笑。马上精神一震,整理一下。吴道墉说:“不必拘束,羊三你今年年纪几何?”
羊三有些迷惑道:“先生是问我多大了吗?我十六了。”吴道墉笑笑改变语气:“你一定没读过书,不认识字吧。怎么当上宋兵的?”羊三答是,随即将自己怎么进宋营,如何上战场,怎么被抓从头到尾,细细讲出来。中间讲到见过吴先生几次,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吴道墉耐心听完奇道:“这么说你和昨晚被杀的宋兵非亲非故,认识不过才几日?就愿意为他挺身而出,不避生死。你小小年纪,不怕死吗?”
“怕死,但觉得活着也难受,还觉得徐秀才人真的很好,不能被金人这样折磨,还有先生你没见到,徐秀才当时有多英雄了得!”
吴道墉微微点头,和善地说:“我找到合适机会,过几天就让你回家。这几日你安心在此,不可乱跑。”
羊三一呆,直直望着吴道墉,忽然拜倒在地:“我要拜先生为师!”
吴道墉并不惊诧,一生中四处游历,不论汉人、外族,见他这一身神技,都想拜在门下,其中天资颇高,底子较好者数都数不清。可惜他飘忽无定,神龙见首不见尾,遇到有机缘的也只点拨一二,并无收过徒弟。听到羊三如此说莞尔一笑问:“你不想回家了吗?为什么要拜师学艺?”
“当然先回家告诉爹娘,他们知道了我能找这么有本事的师父也一定高兴。我想跟先生学本事,将来不再受人欺负。”羊三认真地看着吴道墉。
“你先起来吧,我居无定所,四处游荡,又好管闲事,带着你也多有不便,没时间教导,反而误人子弟,故此当不得你师父。不过倒可以传授你一些小技防身,你要记得有了本事不仅是不让自己受欺负,还要帮助其他人,更不能为非作歹,欺负他人,你听到了吗?”
羊三初时听到吴道墉不能收自己为徒,十分沮丧,又听到能指点自己欣喜不已,忙不迭地应声答应。
吴道墉扶起羊三,接着道:“你年纪轻轻,首当认字识文,明白道理,辨别是非。其次才是学技防身。才疏学浅之辈怎能学到微妙精深之艺。况自己能看书才能以先贤前辈所著论述为师,这么多贤士为师岂不比一个师父强百倍。”
羊三听着吴先生侃侃而谈,虽然不能全然明白,但他觉得吴道墉是个神仙般的人物,说的每一个字都有道理,所以极其认真听着。吴道墉看着羊三无比郑重的表情,欣喜道:“孺子可教,凡求艺者最忌惰和怠,务求恒与精……”正说着发现羊三满头大汗,眼神孤独无助,猛地醒悟这放羊的孩子字都不识,自己讲地艰涩难懂,难怪他急得脸色都变了。不禁失笑,换了一副口吻道:“这么说吧,学任何东西,最怕懒和断断续续,一定要勤学苦练,每日坚持不断。就像你去放羊,今天好好放了一天,让羊吃饱。明天就不放了,不吃了,那羊儿何时能长大。学艺如果今日苦练,明日放下,到头来是练不出真本事,都是些花拳绣腿,唬唬胆小人的架子罢了。你可见过一夜之间从婴儿长成壮汉的人吗?”
羊三擦擦额头的汗,用力摇摇头。吴道墉继续说道:“学东西也是一样,天长日久,持之以恒,勤学苦修,功夫下到了,自然就学成了。就像爬一座山,只需低头攀爬,昼夜不停。终有一日会立于山顶。”
“可是先生我什么都不懂,很笨。”
吴道墉爽朗一笑:“如此自认非常好,以我看这世上没有笨人,只有自作聪明的蠢人。”看了羊三不解的神情,接口说:“笨为先天资质,就是脑袋想不明白事情,蠢为想法,自以为高人一等,别人都笨,比不上自己,能玩弄别人于股掌之间。或自以为聪明,不屑于下苦用功,到头来也是一事无成,虚掷年华。反观历来,都是人皆以为笨的人做成事情,那些聪明人倒庸庸碌碌。庸俗之人不细细纠察根源,那些成名笨人背后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年磨一剑,滴水穿石的苦功,而谓之“命”实是可悲、可笑。自古勤能补拙,真能用苦勤为,无论寒暑不断的就是真聪明,大智慧。”说道此处不禁神往,想起往事,悠悠道:“我自认才智高绝,三十岁起遍访名山古刹求师学艺,十年间倒也学得些皮毛,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年后让我得遇庸德散人,仙风道骨却自谓庸人,睹其技艺,才知自身所学如萤火之光比那皓月之辉。欲拜为师而不得,一席话令我有今日境界,遂改名道墉。往事如烟,不知高人现在何处?”
羊三听得听得满面红光,兴奋无比,原来如此,那岂不是命就在自己手中。听到说一个高人几句话就能让先生改名换姓,应该说是脱胎换骨有这般成就。急不可耐说:“那一席话怎么说的?”
吴道墉收回心神言道:“人身本自是一个取用不尽的宝库,何用假手外求,人最大的劲敌其实就是自心。大凡一生无所成者,必是难于管住自身心,随波逐流,图一时之快,平眼前之欲。但凡能稍束身心,定有小成。如能勘破内心诸般烦恼心魔根源,并身体力行者得大智慧,达超凡入圣天人之境。凡人大多能知,而不能行。能知容易,短行不难,日夜不息,岁年如一,经年累月者寥寥无几,最易说道,最难行道。最易说之事,也是最难行之道。羊三你可明白了。”
羊三听了个一知半解,明白大意,恨不得一下都能吸收,又跪下道:“请先生现在就教我认字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就跪。站起来,我自会让采兰教你识字学文,现在我就教你呼吸之法。技艺给你,能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的了。”吴道墉郑重说道。
“呼吸之法?”羊三疑道。
吴道墉极有耐心道:“人从生到死都在呼吸,而懂呼吸的人却不多。要控制自己身心,先控制自己呼吸。你不记得我刚说过易说难为吗?”羊三频频点头称是。
吴道墉接着说:“首先诚心、正意、抛却杂念,再将念想放在口鼻之间,自然呼吸。只需用心专注于进气出气,心无旁骛而致静虚。”
羊三道:“这般容易,我记住了。”
吴道墉轻笑道:“容易就好,你得空便修习,不拘时刻场所。但不得半途而废,往后你自会体验其中妙处。我去了。”
“先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四十岁才遇高人,那现在多大了?”
“七十有六。”说罢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羊三,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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